「羽裳!」葉正用力地捉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了她。」報紙上所寫的全是事實嗎?」
「是!」她並不想隱瞞他,而且要讓他死心。」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以後請你別再來找我,就當作從不認識我。」
「你好狠!」他試著又要吻她,臉上卻被甩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夠了!」羽裳推開他。」我不能再背叛我未來的老公。」
「你不能背叛他,卻背叛了我?」葉正的怒火再度被點燃。
羽裳一點也不受影響,處之泰然地自顧吞雲吐霧。
隔著雲霧,她那張魔女般的臉變得越加無情可怕了。
「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約束,所以談不上背不背叛。我希望可以好聚好散。」
這是一句會要了葉正的命的話。
「什麼叫沒有約束?」葉正大步向前,這次他緊緊抓住了她的肩,用力地搖晃,像恨不得能將她搖醒般。」我的愛還無法約束你嗎?我的疼惜也無法約束你嗎?我的縱容仍無法約束你嗎?」
「可是我要不的不只是這些!我要的,你都給不起!」她揮掉他的手,踩熄煙蒂。
她轉身又想取另一支煙,但是被葉正一掌揮掉。
「你要什麼?要錢不是嗎?」他痛心疾首地吼道:」羽裳!錢不是萬能的,它仍然有買不到的東西。只要你回頭,我不會讓你受一點苦。我還有三個月就退伍了,退伍後我可以去工作;也許薪水並不多,但我會再多兼幾份差,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一定可以讓你過你想要的生活。」
「哼!」她嗤之以鼻地哼了哼。」你能兼幾份差?我要住別墅、坐轎車,要有傭人使喚,我還想隨心所欲地花錢、出國旅行,這些豈是你給得起的?就算你工作到死,恐怕也無法達成我的願望;所以,我一定要嫁給李哲襄。我愛過高高在上的日子,而不是任人嘲諷的低下生活,我要過去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回過頭來奉承我、阿諛我。」
「羽裳,你怎麼可以有如此的想法?」
「為什麼不可以?」她乾脆全盤托出:」知道我這間套房和我的跑車是怎麼來的嗎?是我陪了幾個男人作愛才得到的,你應該感到滿足了!至少我和你作愛,你不必付給我任何報償……」
「啪!」他揚手給她一巴掌。
他不曾對好說過一句重話,更遑論是動手打她了。
但是今天,他實在是太痛心了!他對她的事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直給她尊敬;他不在乎她的墮落,只希望用自己對她的愛來讓她回頭。
但是他用錯了方法,他的裝聾作啞,只是加速了她的墮落。
所以,他要打醒她。
「你打我?!」撫著發疼發熱的臉頰,羽裳的目光幾乎像要殺人般。
「我也捨不得打你,但我希望可以打醒你。」他苦口婆心的勸著,甚至流下痛心的淚水。」羽裳,別再執迷不悟,回頭吧!」
「呸!該清醒的人不是我,是你!」她吼了回去:」你也不去照照鏡子,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倪羽裳是不會回頭,我們就此一刀兩斷,此後井水不犯河水。」
「羽裳!」他受不了她如此的絕情,衝過去一把緊緊抱住她,試圖用熱情來打動她。
她看穿他的企圖,不斷的掙扎。
他吻她,她咬他,咬得他的雙唇都流出血來,但他仍不在乎。
兩人糾纏在一起,但是羽裳畢竟是弱女子,沒多久就被葉正壓在地毯上了。她的反抗沒有停止,他卻掀開她的睡袍,想再度佔有她,但被她用膝蓋頂開了。趁著他鬆手之際,她打算逃開,不料又被他抓了回來。
「不要臉!我會尖叫的,你休想再強暴我!」
「羽裳,我愛你。」
「愛?愛值多少錢?」她視如糞土。」你快放開我!快滾!」
「不!我再也不會放開人你,你是我的!我不要任何男人再碰你、搶走你!我會受不了的!」一腔怒氣像炸彈被點燃。
「受不了也得受!」她激他:」我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我再度警告你!你快放了我,並且快滾,否則我會叫救命的。管理員會聽見的,他會報警,到時你會受到軍方嚴厲的審判;等你吃牢飯時,我也嫁入豪門了,你仍是沒有希望的。」
「羽裳,你當真這麼絕情?」
「要恨就恨你自己吧!誰叫你是孤兒!誰叫你窮!」她嘲笑他。
「啪!」他反手再給她一巴掌。
這一次,她不再忍氣吞聲,發瘋似的用手捶打他。
但是她的力氣根本不夠用。他將她的雙手緊緊扣住,她開始放聲尖叫。
「救命!救命!」
為了怕真的會引來管理員,葉正用手摀住她的嘴……
「羽裳!羽裳!」葉正此刻才驚覺到她為什麼不再呻吟、不再反抗了。
羽裳不但沒有反應,連呼吸……
他放開捂在她口鼻上的手,整個人彈跳起來。
「羽裳,你別嚇我!你快醒醒啊!」他不斷拍打著她已脹成黑紫色的臉。
不論他用什麼方法,都無法喚醒羽裳。
但他仍不放棄,不斷對她施以人工呼吸,但是羽裳已經香消玉殞了。
「羽裳,不!你不能死!你不能!」葉正抱著她猶有餘溫的身子哭出聲。
但他的哭喊羽裳再也聽不到了……
葉正像發了瘋似地抱著羽裳;突然,他的眼中發散出令人害怕的光芒。
「羽裳,你等我!我就來陪你了。」說著就衝去拿來一把利剪,沒有半點猶豫的,一刀又一刀地往自己的胸前、腹部猛刺,鮮血像自來水般往外噴瀉出。他像是得到了最大的滿足似地,緊緊握住羽裳的手,任由鮮血自他身上流出,就如同他對羽裳的愛,源源不斷……源源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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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正和羽裳的屍體在隔日被發現,所有的傳聞像洪水般爆發開來。
小道消息更是滿天飛。
李震源在獲知消息後,只能用大發雷霆四個字來形容。
「你真是精明一世,糊塗一時!什麼女人不去娶,娶一個殘花敗柳、人盡可夫的女人!還沒嫁給你就給你綠帽戴。幸而老天有眼,讓姘頭殺死她,否則將來就要鬧笑話!」
對於李震源的怒罵,李哲襄無話可反駁。
「現在」李震源用著不容置駁的語氣說道:」你就趁我們英國公司即將成立的時候,先到英國去避避風頭,等我把這邊的事情壓下來之後,你再回來。」
「我為什麼要到英國去避風頭!」他臉上是一個滑天下之大稽的表情。」我這麼一走,在別人眼中不成了更大的笑柄?」
「我叫你走,你就走!」李震源聲如洪鐘,幾乎響到地球的另一端。
從小到大,李哲襄從未見過李震源發這麼大的脾氣,所以只得乖乖噤聲。
「明天我就讓王秘書去替你訂機票。」李震源不願他再多逗留下去。
「明天?那羽裳的喪事……」
「我會叫人辦妥的。什麼樣的女人適合當妻子,什麼樣的女人適合當情婦,不要混淆不清!玩完了就該收收心了;三十二歲是該成家的時候,其實陳董事長的千金,還有長尹企業的……」
這一串炮轟又沒完沒了。
不過,他知道這全是因為李震源抱孫心切的關係;但經過羽裳的事件後,他還敢輕易地跳入婚姻枷鎖中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十年吧;再等下一個十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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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裳和葉正的死亡,對羽霓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如果那天她阻止葉正前去,一切的悲劇不會造成;自責和傷心交錯啃噬著她的心。
烏雲取代了她臉上的陽光;淚水佔據了她動人的眼睛。
雖然羽裳已經死了二個月了,但是她卻依然無法忘卻那個傷慟。而見她快速消瘦下來的身子,令陳朝綽不得不對她提出警告。
「羽裳,人死不能復生,你應當振作起來;瞧瞧你!都已經瘦得像皮包骨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倒下去的。」
「陳大哥……」她咬著唇,胃部突然湧上一股酸水。
「現在我命令你放三天假,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後三餐正常吃;三天後,我要見到以前的倪羽霓。」陳朝綽的語氣中充滿了疼惜。
「陳大哥,我答應你我會好好休息,會吃東西,可是我不要休假;我現在根本無法自己一個人獨處。」她泫然欲泣地說,」羽裳和我是雙胞胎;就如同我自己也死去了一般。」此話一點也不誇張,那天羽裳在斷氣之前,她整個人彷彿也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黑暗中;羽裳的掙扎、痛苦,她全都感受得到。一直到現在,那種感覺仍十分強烈。
「哈羅!」史蒂夫開朗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由於他是陳朝綽的愛人,又是畫廊的常客,對羽霓,他也和陳朝綽一樣視她如姊妹。
「天啊!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糟糕?是不是生病了?」他端詳著她的臉色;他雖然是個混血兒卻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我沒事。」又來了!那一股酸水又湧上來。看來也許真如史蒂夫所說的,她生病了。
「我帶來了披薩,一塊兒吃吧。」他熱情的邀請。
「不!我——」
「不許說不,你剛才答應我的事沒忘吧?」陳朝綽打開披薩盒,出了一塊給她。
哪知才咬了一口,一股噁心感湧了上來,她急忙衝進洗手間。
乾嘔了半天,像是幾乎要將五臟六腑全吐出來般的令她難受。她不容易才止住了嘔吐,一抬起頭,她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整個人也頓時失去了平衡。那激烈的暈眩感將她推往黑暗深淵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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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霓睜開眼睛時,首先看見陳朝綽和史蒂夫焦急的臉。
「陳大哥……」她試著要起身,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吊了點滴,並且躺在醫院裡。
「羽霓,你一定要對我說實話。」
是她還未清醒嗎?為什麼陳朝綽的話她都聽不懂?
「你懷孕了,你難道都不知道?」
史蒂夫的話再度令她感到一陣暈眩。
「我——懷孕了?!」晴天霹靂的消息震得她心神俱裂。
「孩子的父親是誰?」陳朝綽追問。
「孩子的……父親是?」她喃喃的念著,兩行清淚悄然滑落。
「羽霓,難道你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嗎?」史蒂夫再問一次。
這個問題令羽霓的每根心弦都在顫動,也令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沉浸在羽裳死亡的悲慟中,完全忽略了自身的問題;現在,她該如何去面對這個孩子的存在?她完全茫然了,也無從知曉。
孩子的父親是李哲襄,她怎會不知道?但知道了又能如何?難道要去逼他承認嗎?他會相信嗎?他又肯承認嗎?
一連串的問號佈滿了羽霓的心中。
她已經知道答案了!他不但不會相信,而且也不會承認;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也不會讓他知道的。
就像船過水無痕般,他永遠都不會存在於她的生命中的。
「羽霓,肯不肯告訴陳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啊!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多一個人想辦法也好過你自己在那裡鑽牛角尖。」
「陳大哥,史蒂夫……」
「放心!不管有什麼事,陳大哥都會幫你的!」陳朝綽鼓勵著她,而一旁的史蒂夫也一個勁兒地頷首。
她一直希望能將那一段陰霾擺脫掉,沒想到她非但擺脫不了,現在那個劇痛更像個惡魔般的緊緊抓住她不放。
「孩子的父親是……李哲襄。」她的淚水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你姊姊實在是太過分了!真是死有餘辜!」史蒂夫在聽完整個事情始末後,十分替她打抱不平。
「史蒂夫!」陳朝綽丟他一個」你閉嘴」的眼神,史蒂夫才自覺自己說得也太過份了。
「對不起!羽霓,我不是故意要罵你姊姊的,我實在是氣不過……」史蒂夫歉然地說。
羽霓吸吸鼻子,給了他一個」沒事了」的表情。
「羽霓,你現在有何打算?」陳朝綽考慮到最實際的問題。
她能有什麼打算?又能打算什麼?羽霓默然不語,心中一直隱隱作痛。
「你要留下孩子嗎?要嗎?」
羽霓乍聽這句話,腦子裡一片空白,內心更是慌到了極點。
自己要留下這個孩子嗎?要嗎?
「或許讓我去和我表哥談談。」陳朝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令羽霓一頭霧水的話。
「你表哥是誰?」史蒂夫十分好奇。
「就是羽霓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李哲襄!」他幾番猶豫後,還是決定道出一切。」他母親和我母親是同父異母的姊妹;以前阿姨還活著的時候,我們兩家還時常有往來,但自從阿姨和姨丈死於一場空難後,我們就比較少聯絡了,原因是——我和他不怎麼合得來。」
這個原因羽霓可以理解。
「那你快去把一切原由告訴你表哥;他做的糊塗事,應當要負責任的!」史蒂夫說。
「不!我不要他負責!我也不要陳大哥去告訴他。」羽霓十分堅決。
「羽霓!」史蒂夫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一臉的不明白。
「孩子的事,他根本不必負責;一切全都是羽裳一手導演出來的,如今羽裳已死,就讓一切都煙消雲散吧!」
「我尊重你的決定。」陳朝綽似乎可以瞭解她的想法。」那孩子呢?你想留下來是不是?」
「他畢竟是個生命;雖然他沒有權利選擇誰做他的父母,但是他權利生存下去。我要留下他!畢竟他是無辜的。」她已經預知往後將有一段艱辛坎坷的路要走了。
「可是……」史蒂夫想勸解的話被陳朝綽一個眼神阻攔了。
「羽霓,你還記不記得上一次你在畫廊對我的提議?」有個新的想法在陳朝綽心中逐漸形成。」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娶你;而且有我和史蒂夫解決我父母那邊的問題,這樣不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太好了!」史蒂夫舉雙手贊成。」羽霓,你就答應吧!只有你嫁給朝綽,我才能放心,拜託你嫁他吧!」
事到如今,她還能找到比這個更好的方法嗎?正如陳朝綽所言,真是兩全其美!當初她只是信口說說而已,沒想到竟應驗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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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答應。」除此之外,她已別無選擇了。
陳朝綽父母對她這個媳婦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越看越滿意!
他們甚至還大手筆地買了一層公寓送給他們兩人當新居,當然這個新居裡面也住了三個人。
羽霓突然想起電影喜宴裡面的情節;她作夢也沒有想到當真是戲如人生,人生如戲!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而隨著肚子裡的孩子日漸成長,羽霓也漸漸走出了羽裳死亡的陰影。
才五個多月,羽霓的肚子就比一般的孕婦都要來得大,行動也變得很遲緩。經過幾番思考,她選擇了休學。
她的決定也得到陳朝綽和史蒂夫的贊同。
但白天她仍然到畫廊幫忙。對外,她是陳朝綽的妻子,但對內,她就成了陳朝綽的妹妹。
自從三個人住在一起後,史蒂夫就包辦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她反而變成了個」閒人」。
又到了該產檢的日子,仍和以往一樣,陳朝綽和史蒂夫一同陪她到醫院。
盯著超音波小小的螢幕,見到是兩個胎兒,陳朝綽和史蒂夫同時發出驚呼。
「天啊!是雙胞胎。」
對於這個結果,羽霓並不感到太過意外,畢竟這種雙生子的基因也會遺傳的。
「醫生,是男的或是女的?」史蒂夫迫不及待的問。
「是男孩;兩個都是男孩。」
這個答案再度令陳朝綽和史蒂夫發出驚歎。
「我們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一番。」史蒂夫興奮得好像是自己就要當母親一般。
「那們你們兩個先回家去,羽霓也需要好好休息,我去送幅畫給客戶,馬上回家。」陳朝綽說。
「速去速回,回來時別忘了帶瓶香檳。」史蒂夫不忘交代。
「OK!」陳朝綽揮揮手,沒想到這一揮手卻成了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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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像是卯足了勁似地,做出一道道拿手的菜餚。
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餚,會令每個人食指大動。
除了拿盤子、擺碗筷之外,史蒂夫根本不讓羽霓動手。
他的理由是怕她太累;不管羽霓如何抗議都沒有效,所以她現在在家裡的唯一工作就只有擺碗筷。
「羽霓,你去打電話。看看朝綽是不是還在畫廊裡忙?」史蒂夫從廚房探出頭來說。
「好!我馬上打。」她將最後一副碗筷擺好之後,便走到客廳,正想拿起話筒,卻傳來門鈴聲。
「一定是大哥回來了!」她邊對著廚房的史蒂夫喊話,邊走過去開門。門外是一個警察。
「請問,這裡是陳朝綽先生的家嗎?」警察問。
「是!」
「你是——」他打量著羽霓。
「我是他太太。」
此時史蒂夫也走了出來。
「陳太太,你先生出了車禍。」
「車禍?要不要緊?」史蒂夫焦慮地問。
「傷勢很重,你們最好要有心理準備,現在請你們跟我到醫院一趟。」
但他們仍然來遲了;當他們趕到醫院時,陳朝綽已被宣告死亡。
羽霓一時難以壓抑住悲慟,當場昏了過去,倒是史蒂夫在整個事件中表現得十分冷靜。
但羽霓十分清楚,史蒂夫心中的悲傷並不亞於她。
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羽霓一時還真難以接受陳朝綽已死的事實。
「羽霓,以後要好好保重自己。」史蒂夫已決定回美國去了。
「史蒂夫,你還會回來嗎?」她慧潔的雙眸閃爍著依依不捨的淚光。
「會!你生產時我會回來;畢竟我仍是孩子的教父。」
「史蒂夫……」自從羽裳死後,她已把他和陳朝綽視為自己唯一的親人。
「傻女孩!快別掉眼淚,乖。」史蒂夫愛憐地搓揉她如雲的秀髮。從口袋裡取出一把鑰匙交給她。」這是海邊小屋的鑰匙,那兒有我和朝綽的回憶,我不想把它賣掉,所以轉達送給你。」
「不要拒絕,就當是我送給兩個兒子的見面禮,我相信朝綽也會贊同我的做法的。」
「我會好好珍惜它的。」羽霓不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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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違台灣已久的李哲襄終於回來了。
這一次,他的上報率更高了,但是談的都不是羽裳死亡的那一檔事,而是他在英國獲得優良廠商最佳領導人。
至於羽裳,已經沒有人記得她了,這或許就是世間的現實。
對於他傑出的表現,李震源的欣喜自然不在話下。
他洗了個熱水澡,洗去長途飛行的疲憊,又恢復了神采奕奕。
「咦?這是什麼?」他瞥到由李震源手中送過來的二個紅白信封。
仔細一看,原來是喜貼和訃聞。
他用質疑的眼光看向李震源。」誰的?」因為這種事一向都是由秘書轉交的,很少讓李震源親自拿來。
李震源沒有回答,只是用眼神鼓勵他找答案。
他打開紅貼子,大感跌破眼鏡。」沒想到朝綽這小子竟也會結婚!」他知道這個表弟是個同性戀。
「你可注意到新娘的名字嗎?」經李震源這一提,他才發覺到新娘的名字竟然有些眼熟。
「倪羽霓?!」如果不仔細分辨,恐怕會和倪羽裳的名字混淆了。
姓倪的人不多,更何況又只一字之差,這倒也令他大感意外。
倪羽霓和倪羽裳應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這也許真是只是個巧合: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遑論差了一個字?
他放下手中的喜貼,又打開訃聞一看——一張臉頓時失去了血色。
「這怎麼可能?」他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更無法將兩件事同時放在一塊兒。
「剛收到訃聞時,我也和你一樣的驚訝。」李震源歎了口氣。」明天你去你阿姨家拜訪一下;好歹朝綽也曾是你小時候的玩伴,他的結婚典禮和喪禮你都未能參加,現在也該去他的墳前上個香。」
「我會去的。」他有點惋惜地說,」真是可憐!才結婚三個月就死了,阿姨和姨丈一定很傷心。」
「傷心的恐怕不只你阿姨和姨丈;你忘了他還有個才娶過門三個月的妻子嗎?」李震源有感而發說道:」你以後見到姓倪的女人就避遠一點,我對姓倪的印象不好;不是個行為不檢的,就是個剋夫命!而且還這麼湊巧,兩個女人的名字只差一個字;所以,我不准你娶姓倪的女人當妻子,切記這一點啊!」
「爺爺!」對於李震源的看法,他非常不苟同。」也許一切都只是個巧合罷了。」
「那也未免太湊巧了!說不定這兩個女人有什麼血緣關係。」
可能嗎?要不是羽裳親口對他說過她是個孤兒,他也會和李震源有同樣的懷疑。
但他相信這只是個巧合。
「除了這件事之外,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告訴你。」李震源又拿出一隻牛皮紙袋交給他。
「這又是什麼?」
「這是我們與日本東菱公司合作開發高級別墅區的計劃案,當地的一些老舊房子的居民都願意將房子賣給我們,但其中有一戶卻堅持不肯賣,你找個時間親自去和他們談談;至於價錢方面,由你自己拿捏。這件合作案已沒有太多時間讓我們再浪費下去了;日幣一直在升值,再拖下去對我們將會造成很大的損失,所以你要盡快辦妥。」
從李震源口中他知道這將會是個十分棘手的事情,否則李震源也不會要他親自出馬了。
他相當有把握地向李震源做出一個勝利的手勢。
對他而言,不論在商場上、情場上都沒有難得倒他的事情;當然,羽裳的事件,只是一個小插曲,他是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的。
如同這一件事一樣,他想信他將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對方甘心將房子賣給他。
畢竟沒有人會傻得把送上門的財神往外推。
錢,將是他手上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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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安雪見到了李哲襄,不禁悲從中來。
李哲襄和陳朝綽年紀相仿;當年黃安麗在世時,常邀她帶著陳朝綽到李家去作客,自從黃安麗死後她就不曾再到李家走動,因為李震源並不喜歡讓李哲襄和黃安麗的娘家太過親密,所以一切有關李哲襄的消息,他們都只是透過報章雜誌才獲知的。
「阿姨,請您節哀。」李哲襄見到黃安雪悲慟的模樣,也深感傷痛。
「哲襄,你能來看我,我很高興。」黃安雪頻頻拭著淚水。
「朝綽結婚時,我人正好在英國,來不及參加他的結婚典禮,沒想到一回國,又獲知這個不幸,真是令我十分遺憾。」
「也許都是命吧!怨不了天的了。只是苦了羽霓這個孩子——呃,你還沒見過她吧?這時候她都會到朝綽的墳前去上香的。真是難為她了,挺個大肚子還要山上山下的來回跑。」
「弟媳婦懷孕了?」
「七個多月了;這大概是讓我和你姨丈感到唯一值得安慰的事,至少陳家的香火沒有斷。」
李哲襄不是好事之人,但是黃安雪的話引起了他莫大的懷疑——結婚五個月,竟有七個月身孕?是他聽錯了,還是——
黃安雪看出他的疑惑,忙解釋道:」羽雪在結婚前就懷孕了;這年頭這種事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是不是?」
喔,原來是奉子結婚的!發生在別人身上是不奇怪,但發生在陳朝綽身上,就似乎有些……奇特了。
他對這個叫倪羽霓的女人不免產生了好奇心。
難道她並不知道陳朝綽是個同性戀?或是陳朝綽已經轉性了?
「阿姨,我想到朝綽的墳前去上個香。」他心裡其實還是想見見這個叫倪羽霓的女人。
「也好。」黃安雪點點頭。」如果你遇見羽霓,也幫我安慰、安慰她。」
「會的。」他口裡雖如此承諾,卻沒有把握是否能遇見倪羽霓。
正如自己所預想的一樣,他趕到陳朝綽的墳前時,墳前除了有一束還沾有露水的鮮花外,並未見到倪羽霓。
不知為何,未能見到她,他的心中竟泛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倪羽霓這個名字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甚至令他想起那一夜身上有顆痣的倪羽裳。
雖然倪羽裳極力的否認自己腰間有痣,但他對那顆痣的印象卻像烙了印般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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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羽霓打開小木屋的一扇窗,讓陽光和新鮮的空氣再度充滿了屋子裡的每個角落。
史蒂夫把房子交給她之後,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兒。第一眼見到它,她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房子雖然稍嫌舊了點,但是卻令人感到溫馨。
史蒂夫把它整理得十分井然有序,裡面的擺設也很自然,沒有任何繁複的裝飾;裡面的所有東西完全是出自史蒂夫的巧手。
他們個很有天份的陶塑家,從他的作品中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的童心和快樂。
雖然他和陳朝綽的相愛並未能讓一般世俗之人接受,但是他們為自己的愛而愛,為自己的堅持而活,他們之間的情感豈是一般人所能瞭解的?
牆上,桌上,全是一幀幀他們合照的留影,難怪史蒂夫會說這個地方有他們的回憶。
看著照片中的陳朝綽和史蒂夫,熱淚再度盈滿羽霓的眼眶。
在她最無助、最傷痛時,是他們對她伸出了援手,給了她最大的支持和溫暖,如今人事皆非,怎不叫她傷心落淚?
她沉浸在傷痛中,全然沒有發現一輛全白的BMW駛至門口停下。
直到敲門聲傳來,她才猛然驚醒。
李哲襄從資料中已得知這幢木屋的所有人是個外國人,而且還是個陶塑家,從事藝術的人都有自己的脾氣和個性,也難怪他會不願意把屋子賣給他們。
「誰?」屋內傳來輕輕柔柔的聲音,這聲音竟令李哲襄未設防的心起了漣漪。
太荒謬了吧!素昧平生的聲音竟然可以令他產生如此奇怪的感受。
他清了清喉嚨,很自然而然地就答了一句:」我!」
這個我字一出口,他又呆住了。
這算什麼回答?對方並不認識他呀!只說我,誰又會知道」我」是誰?
「對不起,我姓李,我想找史蒂夫先生。」終於恢復正常了。屋內的羽霓一聽到這個聲音、這個姓氏,心頭上不免驚疑,而掙扎著該不該開門。
天下姓李的人何其多,但是這個聲音——
史蒂夫先生在嗎?
羽霓踉蹌了一步,手握成拳塞進口中,以免自己發出尖叫。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不!不會是他!
不見屋內有反應,李哲襄忍不住又敲敲門,並且提高音量問道:」小姐,史蒂夫先生在嗎?我是長源企業的負責人李哲襄,我有事情要找他,可否讓我和他見一面?」
一股冷空氣由窗口吹了進來,羽霓打了個寒噤,臉上一陣慘白,整個人像虛脫似的崩潰了。
「不!你不要進來!不要!」慢慢地,那一夜的情景像倒帶似地一幕幕重現。她心跳得厲害,腹中的胎兒似乎也感到她的恐懼,不安的反轉了一下似地,疼得她冷汗直冒,無法克制地呻吟了一聲。
雖然李哲襄沒有見到裡面的人,但是從她的聲音中,他覺得事情似乎不大對勁。
為什麼她會如此恐懼……是恐懼吧?
心臟越跳越快,肚子也就越加快收縮,胎兒像受到驚嚇般不停地拳打腳踢,好似要掙脫開所有的束縛似地。
「喔!不!不可以……」收縮不但越來越快,還夾帶著一陣陣的陣痛。
上天是故意的嗎?
為什麼孩子會在此時迫不及待的出來接觸世界?李哲襄聽見裡面似乎有著經過強抑後的呻吟聲,令他感到些微的不安。
「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哎喲!」她抱著肚子,不斷用吹吐氣來控制腹中胎兒的騷動。
「李先生——史蒂夫不在——哎唷!你請回去吧……」她咬著唇,想忍住痛,咬得嘴唇都流血了。
「小姐,你出了什麼事?快開門!或許我可以幫你——」
「不!不要開門!我不要見你,我……」一股熱熱的潮濕感令她住了口。羊水破了!
天啊!孩子迫不及待的出來了。
她陷入一股沒來由的慌亂中;七個月還算早產啊!雖然醫生早已警告過她,孩子恐怕會提早出世,但也未免太早了吧?
「開門哪!該死!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李哲襄不耐煩地咒罵,捶打著門板。
他管她死活作啥?!
他該掉頭走人的,但是他非但不想走,反而心急如焚,這是哪門子的神經錯亂啊?
「拜託!你走好嗎?」那陣痛幾乎已抽走了她全身的力量。
「你開門,否則我不走!」他用力地踹了幾下門板。
羽霓有一度以為門就要被他踹開來了,因而忍不住發出尖叫。
這一刻,李哲襄已經不懂什麼是理智了。
「你閃開一點,我要破門而入了。」他大聲吼吼道。
羽霓抱住自己疼痛不已的肚子,斷斷續續的哀求道:」不——不要進來,你走!求求你!」
李哲襄知道萬一自己真的破門而入,恐怕會傷及裡面的她,在無計可施之下,他瞥見那扇打開的窗戶……
似乎感應到他想採取什麼行動時,羽霓已咬著牙衝到窗前,想把窗戶關上……
來不及了!李哲襄已比她快了一步,用手擋住了窗子。
他迅速地由窗口跳了進來。」你?!」
羽霓怕被他認出來,連忙背轉過身過去,但肚子裡兩個小傢伙一點也不合作地動得更厲害,每動一下,羊水就流得愈多。
再不到醫院去,她怕孩子會有危險,可是——
「你到底是誰?」李哲襄低沉的聲音拉回羽霓混亂的思緒。
該來的,是無法躲過的。
倪羽霓轉過身子,臉色蒼白得駭人。
「我想我快生了,請你送我到醫院去。」
此時李哲襄只注意到她雙手緊抱著如球的肚子,並未看清楚她的面容。
沒有第二句話,他攔腰將她抱了起來,卻赫然發現她的體重竟輕得令他心驚。
一個懷孕的女人怎麼可能如此輕?
「不!我自己可以走,放我下來!」她抗拒著。
「不要浪費你的力氣,留一點生產用吧!」說著,便抱起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