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氣非常的冷,地上都結了薄冰,腳踩上去像踩著碎玻璃卡卡作響。
薔薇帶著學生在校園裡清除地上的結冰,此時一輛吉普車進入校園,一個男人下了車,大聲喊,「薔薇!」
她抬頭一看,高興的飛奔過去,「武和,你怎麼來了?」
「不歡迎,還是姓翟的不批准?」他打趣地問。
「你胡說,我是那種有男朋友就放棄兄弟的人嗎?」她豪氣地說。
他隨薔薇走進簡陋的校舍,擱下行李箱問:「我有地方住嗎?」
「當然有,有我在,不會叫你餐風露宿的。」頂多向村民借地方而已,這還難得倒她嗎?
「好,有義氣!薔薇,不愧是華仁堂的老大。」
她與他友情擁抱,「武和,我好想你喔。」
在不知情的人眼裡看來,他們像是一對情侶,而事實上,他們只是純友誼。
說也夠巧,佟武和才來不久,翟仲騫也匆匆趕到,並且眼尖地注意到薔薇房裡的行李箱。
「誰來了?」他敏感的問。
「是武和。」
翟仲騫臉色一沉,「那傢伙來幹什麼?」
「哪個傢伙?」她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明知故問。
「就是那姓佟的傢伙!」他咬牙道。
「哦。」她佯作恍然大悟,「怎樣?他來不行嗎?」
他可火了,「他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薔薇把臉湊過去,挑眉說:「來看我嘍!」
「不准你再跟別的男人糾纏不清。」心中真是妒恨交加,他這樣心甘情願為她遠奔寒冷的異鄉,當然要討些幸福的代價才甘心。
「再怎麼說,他現在還是我的未婚夫耶!為什麼不能來看我?」她反倒理直氣壯的抗議。
「未婚夫?你再說這三個字,我就殺了他!」翟仲騫終於一改沉穩風度。
薔薇發現他動了氣,只好安撫道:「好好好,他就像是我哥罷了。」
「是嗎?」他冷笑一聲,「叫他冒著風雪過來跟你談情說愛,我看他也會立刻爬著來!」
「來看我也不行?」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卻刻意低頭隱藏起來。
「總之為了……你好,一定要跟他保持距離。」他再次強調。
「原來律師才是不講理的人。」她故意取笑他。
「在這節骨眼上你還要我講理?我都快氣瘋了。」他伸手就把她拉到面前。
「你冷靜點好不好?」她斜睨著他輕聲細語道。
他陰惻惻的握緊拳頭,「沒人比我更冷靜了。」
「但我看你一點都不冷靜。」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無疑是火上加油。
他忿忿回道:「如果我不冷靜的話,早就去摘下他的狗頭當球踢,讓他生不如死了!」
「咦,你們在說誰?」佟武和突然出現。
「關於這個,我想我的拳頭會很樂意告訴你。」他掄起拳頭,彷彿就要往情敵身上招呼去。
「哎呀,你這是幹什麼啦!」薔薇駭笑。
佟武和搖搖頭,「唉,你這人怎麼惡人先告狀!我都把未婚妻讓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你、你是說真的?」翟仲騫愕然,有點不相信事情就這麼解決了。
「沒錯,其實當初訂婚只是家長的意思,後來我們覺得這樣也好,才沒再反抗。」
「也好?」翟仲騫不解。
薔薇解釋道:「因為這樣,他們就不會再為我們找結婚對象,我們也樂得清靜啊!」
「是這樣嗎?」他半信半疑的看看兩人。
「拜託,是你把她當寶貝,我卻巴不得有人接收她這個麻煩精呢!」佟武和做出雙手拱讓狀。
「知難而退,算你識相。」翟仲騫這才略消了氣,卻總覺得她瞞了他好多事,便問她,「你為什麼不早說?」
「說什麼,說你對我沒信心嗎?」她翻翻白眼,早說了,不就不曉得他有多在乎她了?
「是你整天招蜂引蝶,不能怪我!」他想到那些男人老是圍著她,心裡早就不舒服了。
「你怎麼可以冤枉我?是他們來向我搭訕,我又沒怎樣。」薔薇生氣的推開他。
呵,要吵架了?
佟武和連忙擋在兩人中間,勸說:「有事慢慢說,別發火。」
兩人頭一轉,倒是異口同聲的吼,「不用你多嘴!」
「好好好!我多嘴,那我先走,你們盡量吵……」佟武和訕訕的離去。
薔薇睨了翟仲騫一眼,見他緊握拳頭的樣子,活像要扁她似的,「你幹麼?想打我嗎?」
不過,她知道諒他也沒這個膽,何況她的拳頭比他快呢!
果然,他馬上放鬆拳頭抱住她,「你不能怪我神經質,誰叫那些男人總是繞著你轉。」
怪他?其實她心裡在偷笑呢!
他越是在意她,她心中越歡喜,但還是凶巴巴的說:「那又怎樣,你喜歡的人,是大家都喜歡的,這表示你眼光好,你氣什麼氣?」
聽她這麼一說,翟仲騫又拚命告訴自己,他是個成熟的男人,懂得愛下是佔有與控制,是信任與支持才對。
他又想了想,問道:「我問你,你把我當什麼?」
「糖果啊!」她順口回道。
「糖果?!」他忍不住嘴角抽搐,這表示自己在心愛女人的心目中沒啥地位。
她又煞有其事的說:「糖果對女人是很重要的,女人都喜歡甜食,要是少了它,生命就大大失色,說你像糖果,表示和你在一起很甜蜜啊。」
「我明明是個大男人,偏偏被你說成糖果。」他哼了一聲,但眼裡陰霾盡掃,「你少來了,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佟武和的行李上,說道:「這樣太不方便了,不如到我那兒住。」
「你那兒?!」
「我開了最新式多功能住房豪華休旅車來,設備很齊全,還有暖氣喔。」他超怕嚴寒的氣溫,所以有備而來。
「是誰要去你那兒,我,還是武和?」
「誰管他,呿!」
「那他怎麼辦?睡哪兒?」
「就任由他自生自滅。」翟仲騫拉著她出去,「來看看我帶了什麼物資來吧!」
果然,校園內停了輛休旅車,還拖著一輛流動房屋車,翟仲騫從車裡搬出兩大箱食物出來。
陸淵、謝琦和伊滕見了,揶揄道:「他幾乎為你把整個家搬來了,一定很辛苦。」
辛苦?不,翟仲騫十分享受追求的過程,也開始領悟到生活的情趣,儘管這冬天依然很冷,但他因為她而感到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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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去了。
天氣依然寒冷異常,夜裡翟仲騫和薔薇躲在暖烘烘的休旅車裡閒聊。
突然,翟仲騫瞥見茶杯裡的水微微顫動,他一怔……
接著,整輛車子一陣莫名震動,而且越震越激烈,外頭似有怒吼風聲及重物摔落的聲響,翟仲騫將她抱在懷裡,感到一陣恐慌不已。
片刻,震動停止,車內的雜物東倒西歪,他仍緊緊擁著薔薇。
她騖魂未定的間:「是地震嗎?」
翟仲騫回過神,掃開掉在身上的雜物,回道:「是地震,至少有七級以上。」
薔薇仍處在震悸中,竟流下眼淚。
「你沒事吧?別伯,有我在。」他安慰道。
「我……」她緊緊抱著他,顫聲說:「剛才我想到……如果我失去你,那該怎麼辦?」
翟仲騫將手臂收緊,開心得差點流淚,「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不會丟下你。」
「哎呀!」她驚呼一聲,從他身上爬起來。
他嚇了一大跳,「什麼事?」
「其他人不知道怎麼樣了?」她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天!她那個性實在是……翟仲騫無奈,趕緊跟在她身後。
當他們衝出車外,外頭的景象真是觸目驚心,不過是幾十秒的事,學校的教室幾乎半毀,不遠處山坡地的房屋也塌了一大半。
這時,陸淵、佟武和、伊滕、謝琦及廚子阿姑都陸續跑出來了。
「你們沒事就好。」薔薇正慶幸大家安然無恙,卻聽見黑暗中有人呼救。
「有人被困在倒塌的屋子裡,快來幫忙!」
大伙跟著出去,有人點亮火把照明,只見一個婦女哭喊著,「我女兒小青還沒跑出來。」
「啊,那是我的學生。」薔薇記得那個七歲的小女孩。
才說著,大地又震起來,毀損的房屋又塌下一大塊上牆。
「快救人!」翟仲騫提醒道。
大伙便立刻動手搬移碎上磚牆,好不容易挖出一個洞,薔薇立刻往屋裡鑽進去,翟仲騫根本來不及阻止她。
屋裡一片漆黑,她根本沒想到危險,一心要找人,「小青,你在哪兒?我是老師,快回答我。」
「老師……我在這兒。」屋角傳來細弱聲音。
糟糕,看不見四周!
薔薇連忙對屋外叫道:「你們盡量讓火把靠近屋裡!」然後她又邊走邊對小青說:「別怕,我在這邊,慢慢靠近我。」
「我……我的腳下能動。」小青啜泣回道。
藉著微弱的光線,薔薇確認了小青的位置,發現她下半身被一隻木櫃壓著,於是將木櫃慢慢移開,把孩子抱在懷裡。
「別伯,老師抱你出去,但你的腳可能受傷了,會有點痛,忍耐一下。」
這時,上方的泥灰、磚塊下時墜下,打在她們身上。
「薔薇,屋子快塌了,快出來!」翟仲騫與佟武和齊聲大叫。
她抱著小青爬到洞口,大聲說:「你們先接孩子出去,她的腳受傷了。」
他們把小青接出來,然後拉著薔薇用力一扯,硬將她拖了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整幢房屋塌下,頓時塵土飛揚,目睹房子成了殘垣廢瓦,翟仲騫用身子護著薔薇,摔倒在地上,兩人弄得灰頭土臉。
這時有幾個村民來到,把他們拉起帶離現場,安置在空地上。
翟仲騫已無大礙,但想到薔薇奮不顧身的衝動行徑,在心悸之餘化成一股怒氣,他瞪著她罵道:「你做事有沒有用腦袋,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衝進去,萬一……」
她則神色茫然的左看右看,最後盯著他的臉,用疑惑的聲音問:「我是誰?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一驚,發現她的額頭正在流血,便渾身戰慄、歇斯底里的朝人群大喊,「醫生!醫生在哪兒?」
薔薇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翟仲騫怔住,沒想到他才被地震、塌屋嚇過,她竟然還惡作劇跟他開這種玩笑?
噢喔……瞧他緊抿雙唇,眼神活像要殺人似的,她立刻虛弱地說:「我的手腳都擦傷了,還有額頭被碎磚打到,好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她那撒嬌模樣,翟仲騫大大呼出一口氣,蹲下身子說:「來,到我背上,我背你回去。」
薔薇微笑,套用他的話說:「那是要背一輩子的喔!」
「我喜歡一輩子,求之不得。」他背著她定向那輛休旅車,期待趕快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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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渾身泥塵,幸好翟仲騫那輛豪華休旅車設備齊全,小小的沐浴間還有足夠的水沖澡。
休息過後,薔薇躺在床上,一邊哎唷哎唷的移動四肢。
翟仲騫拿出一隻小行李箱,找出碘酒和紗布,「來,手腳都破皮了,先消毒上藥。」
她呻吟一下,任由他為她上藥。
他惋惜地說:「你的額頭止血了,但恐怕會留下疤痕。」
「沒關係,現在醫學進步,這點小疤只要雷射、磨皮就能恢愎原樣。」她依然樂觀得要命,絕對拒絕傷春悲秋,所以才不知什麼叫危險。
翟仲騫收拾好藥品說:「我們必須談一談。」
薔薇伸手摀住他的嘴,「你先要答應不教訓我。」
他拉下她的手,「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佟武和不要你了。」
「什麼?」她疑惑,這是教訓的話嗎?
「難怪佟武和說你是麻煩精,你這種衝動的個性真要不得,行動前怎麼不想想萬一房子塌下來,怎麼辦?」
「我那時只想到,要是不爭取時間,萬一房子塌下來,孩子就沒命了。」她反駁道。
「所以,你就不顧自己的安危?但也該顧慮我的感受吧!」他沒被壓死,倒是嚇都嚇死了。
「對不起,我不是不顧慮你的感受,只是在那種危急狀況下,只能想到要盡快救人。」
「你這種脾氣,真叫愛你的人心驚膽顫,下次再……」結果他還是狠狠用力的教訓她了。
薔薇乖乖聽完訓,問他,「仲騫,告訴我,你千辛萬苦幹麼要到這窮鄉僻壤來?」
當然全都是為了她嘍!
但他此刻卻搖搖頭說:「女人都喜歡問這種無聊問題。」
「不對,女人喜歡問的無聊問題,通常是『你愛不愛我』啦、『你為什麼愛我』、『愛我有多少』之類的。」
他嗤笑一聲,「你問的還不是同一個問題。」
「快點回答我。」她賴在他身上笑了。
翟仲騫嘴角含笑,原來世上真的有這種事,看到心愛的人開心,比自己開心還要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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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亮了。
外面傳來人聲,原來村民一起合力清除災區,他們個個力壯如牛,靠一雙手和簡單的工具,很快就把地方整理出來,直叫翟仲騫嘖嘖稱奇,因為這些工作在大都市裡,要是沒有起重機、挖土機,根本無法完成。
不過,令人擔心的是有不少受傷的村民,得不到妥善的醫療照顧,因為石家莊根本沒有醫療設施,村民要看病,都得跑到幾十公里外的城鎮,而救援一時又還沒到達。
薔薇把學校的空地清出來,找了十多個壯丁佈置成臨時診療室,然後又把當初翟仲騫寄來的一大箱藥品搬出來。
然後,薔薇吩咐說:「把受傷的村民帶來這裡診治。」
翟仲騫疑惑問道:「誰要看病,有醫生要來了嗎?」
「我啊,我來替他們看病。」薔薇回道。
「你只是教書的,又不是醫生,別亂來!」翟仲騫阻止道。
「你聽好了,我就、是、醫、生!」
「你?!」
「對啊,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
翟仲騫瞇起雙眼,「你哪裡像一個醫生?」
「只不過沒穿白袍罷了,想不到你這麼重外表。去去去,去問佟武和我到底是不是醫生。」
「沒錯,她是皮膚科醫生,只是不肯好好的在都市裡賺錢罷了。」在一旁工作的佟武和回道。
「聽到沒有?一般的皮外傷還難不倒我,我跟著『聯合國救援組織』不知幫多少人看過病,去通知村長叫傷患過來。」
翟仲騫看著她,說道:「奇怪,我總覺得我對你的瞭解很有限。」
「哼!你不知道的事可多……」噢喔……她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果然,翟仲騫追問:「你還有什麼事隱瞞我?」
「哪有——」她又裝傻了,顧左右而言他,指著一名工作人員說:「哎呀!那些酒精不是這樣用的。」
「佟武和,」翟仲騫轉而求證道:「你跟她最熟,你說……」
佟武和也想開溜,連忙說:「啊,差點忘了,我答應要幫忙修補屋頂,下次再聊。」
有鬼!翟仲騫敢肯定佟武和一定知道什麼,卻不肯透露,否則他幹麼要心虛的跑了。
他百思不解,只好先加入救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