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言在她公寓樓下,待在車子裡等了一晚,直到深夜一點多,她才回來。
他高興的推開車門,看見林書揚陪著她回來,他立刻追上去,但他們已進了電梯,他馬上按另一部電梯上去,出電梯時,正好看到他們在門口道別。
林書揚見到他,臉色一沉,擋在雨眠身前,惱怒道:「你還來幹什麼?」
「我要跟雨眠說話。」他目光定定的看著雨眠。
「有話就快點說。」林書揚瞥他一眼,保護意味濃厚。
「我要單獨跟她談。」要不是知道林書揚一向關心雨眠,烈言對他這種態度可會惱怒,他憑什麼管那麼多?
「書揚,你先回去吧。」雨眠開口了。
「這……我不放心。」他不肯走。
她握住他的手,對他眨眨眼,微笑道:「放心,我會跟他說清楚的。」
林書揚猶豫再三,才警告的說:「好,烈言,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別再欺負雨眠。」
「當然。」烈言按下電梯,把他送走。
「進來吧,只有十分鐘給你。」雨眠歎口氣進屋裡去。
他一進屋裡,便緊緊擁抱住她,在她耳畔說:「送你回來的傢伙,如果不是書揚,我一定叫他好看。」
他擁著她,讓她的臉貼在自己胸前,彷彿才找回這段日子失去的一切。
雨眠沉默。他捧起她的臉,她雙眼隱著淚光。
「雨眠……」他低頭想吻她,卻被她推開。
「你不是有話要說?」她問,然後走到陽台,打開落地窗,一隻淺褐色的暹邏貓無聲地進來。
「你什麼時候養了隻貓?」烈言蹲下想摸它,它卻輕巧的躲開,彷彿知道主人在氣這個男人。
而她也轉過頭去,並不回答。
也許她還在生氣,當然,她應該生氣,他外公住院不是她害的,她的兄弟在商言商也不是她的錯,他卻怪罪了她……他對她那麼殘忍、那麼無情!她怎可能一下就原諒他。
「我對我外公的愧疚感,讓我硬起心腸那樣對你,我以為這樣才算對得起我外公,我實在是錯了,大錯特錯……」他說得有些哽咽,許多複雜的情緒他不知如何說出口。
雨眠很平靜地看著他,他看不出她心底在想些什麼,「算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幫我向康爺爺道歉,說我很抱歉,一直沒向他表明身份。」
完了,當一個女人不再跟那個男人爭什麼,甚至自願把所有的錯攬在自己身上時,那代表著她不再生氣,因為根本就不愛他了。
她不再愛他了嗎?不要說她不愛他了,千萬不要!烈言惶恐地想。
「雨眠,我知道我很過分,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你要打要罵、想怎樣都可以,但千萬別不理我。」他真的著急了,使勁的責備自己,不知該如何求得她的諒解。
「我已經不生氣、不怪你,你可以回去了。」那意思是他要道歉,她聽到了,他也可以走了。
他頹然倒在沙發上。
「你先回去,讓我想想再說。」她語氣仍非常固執。
讓她再想,恐怕真的要完了,他悻悻然說:「不,我怕你不再理我。」
「放心,我們還是朋友。很晚了,我需要休息。」她看起來的確疲憊極了。
烈言明白,也不能逼得太緊,只好站起來說:「那我先回去,明天我們一起吃早餐。」
她抱著貓,開門送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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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烈言一早起床,刮鬍子洗臉。
不知怎地,刮鬍刀一歪,下巴刮出一道血痕。
一定是太想念雨眠的原故,他趕緊驅車去找她,沿途竟然聽到蟬鳴聲,呵,又是一個夏天到了。
來到雨眠住所,按了電鈴,出來開門的不是雨眠,而是一名年輕女子,手中抱著那只暹邏貓。
「咦?!怎麼是你?」那女子一臉疑惑。
烈言也困惑,「你不是雨眠的同事嗎?」他記得曾看過她們一起去用餐。
「是啊,我是雨眠的同事李婀娜,她托我把貓帶回去照顧。」
「雨眠不在?」是出遠門?怎麼昨天都沒提?
「她──你不知道嗎?」她欲言又止。
「知道什麼?」他的心臟倏地暴跳。
「雨眠向公司請了年假,今天凌晨五點的飛機去夏威夷。」
「她去夏威夷做什麼?」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雨眠在三天前和林書揚訂婚了,公司的同事都收到喜餅,他們一起去夏威夷渡假了,現在飛機已經起飛,他們應該在半空中了。」
烈言當場如雷殛般呆住,雨眠和林書揚訂婚全世界都知道,就他什麼都不知道。
可怎麼會呢?雨眠昨天之前還去陪外公,他以為她這樣做是對自己還有愛的,怎麼會已和別人訂了婚?
「為什麼?」他又驚又痛,痛如撕心裂肺,直至昨晚她還瞞著他,隻字不提。
李婀娜聳聳肩,不願回答。
「不可能,她不愛林書揚,她一定是故意氣我的,才這麼嚇我。」他懷著一絲希望,喃喃說。
「你以為是為了你的原故?一切是因為你?也許是,也許不是,雨眠一向聰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沒有人會用婚姻大事開玩笑,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和林書揚訂婚了。」李婀娜回道。
回想昨晚林書揚神情緊張,語氣曖昧,原來如此。
他一直以為林書揚對雨眠只有兄妹之情,見鬼了,那是因為雨眠不愛他,現在好了,雨眠心情低落,他正好乘虛而入,大獲全勝。
早該知道有問題的!
烈言飛車離開,他開了幾分鐘,情緒受不了了,將車子停在路旁,不斷地咒罵自己,與雨眠的回憶,瞬間全襲上心頭。
隔天,烈母見兒子心情沉重,班也不上,她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人家都訂婚了,你還想怎樣?總不能為她不吃不喝,意志消沉,大丈夫何患無妻……」烈母慨然,沒想到區區一個關雨眠魅力這麼大,弄得一向瀟灑的兒子墮落得不像話。
「如果真的失去雨眠,我寧可終生不娶。」他臉色凝重,不像是氣話,倒像誓言。
烈母眼睛睜得老大,情況似乎比她想像中的嚴重太多了。
「別傻了吧,人家高高興興的結婚,你卻為她終生不娶,誰會感激你?」
「所以,我要把她搶回來。」
她更詫愕,擔心的問:「你要怎麼搶回來?」
「把林書揚打倒,不讓雨眠嫁他,再想辦法讓她回心轉意。」
「你這樣多沒尊嚴?人家在夏威夷不知有多甜蜜恩愛,女人變了心,十輛卡車都拖不回來。」
「對,我就追去夏威夷打倒林書揚。」真的愛她呀,追去抱住她痛哭哀求,一點點自尊算得了什麼?他拿出手機訂機票。
看著執著的兒子,換成烈母心情沉重,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決定的事,一百輛卡車也拖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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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烈言追到夏威夷,就像電影情節般,輕易地就在觀光區找到雨眠和林書揚的蹤跡。
他千軍萬馬般衝過去把林書揚推開,擋在雨眠之前。
原本他滿心以為雨眠見到自己,不是手足無措,就是大驚失色,但她只是面不改色地微笑,絲毫沒有「愧疚」之色。
唉!是他太高估自己了嗎?頓時,他的信心削去一半,被淒涼填補。
他歇斯底里大吼,「林書揚──你好鄙卑!我早就在懷疑了,你果然瞞著我追求雨眠。」
林書揚臉色尷尬,低聲道:「這是雨眠的選擇。」
「你乘人之危!虧我還當你是知己好友,你卻在暗地裡要陰謀。」他氣憤大嚷,想到那晚在雨眠家相遇,林書揚對訂婚的事仍隻字不提,分明是刻意隱瞞,這讓他有股被出賣的感覺。
「你沒風度。」林書揚心平氣和的看著他。
「去你的風度!」什麼風度?他千里迢迢追來,只想要雨眠,要風度有何用?
其實烈言從未想過要放棄雨眠,只是外公生病,他不想再刺激他老人家,如今外公全然諒解,他卻反而失去了雨眠,教他如何不氣急攻心?
雨眠挽著林書揚的手,冷冷地說:「烈言,不要鬧了,我說過我們還是朋友,就請別為難我們。」
朋友?啊!她那晚告訴他的話,原來是另有含意的。往後大家只是朋友而已,不再是情人,更不可能成為夫妻。
縱使感覺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但烈言並不放棄,緊迫盯人的跟著住進他們下榻的飯店,還挑在他們隔壁的房間。
他每三五分鐘就去敲他們的房門,警告林書揚,「姓林的,別碰我老婆!」
「神經病!」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的時間多得很,我會死命盯著你。」烈言陰沉沉地回道。
他們一出門,他就跟著,他們去吃飯,他就坐在旁邊的桌子,「陪」他們吃,他們去海灘,他跟在一旁曬太陽,他們去珍珠港看沉艦、去看草裙舞,他照跟不誤。
終於,弄得雨眠興趣索然,連好脾氣的林書揚也發怒了,瞪著烈言道:「我和我未婚妻來渡假,你有什麼道理跟來跟去的?你再跟休怪我不客氣。滾開!」
「去你的!這是觀光區,你沒權管我,有本事就把我驅逐出境。」反正他絕不罷休,索性耍賴.
「海灘不是我的,你愛坐哪兒就坐哪兒,夏威夷也不是我的,你愛來就來、愛去就去,無所謂。」雨眠卻說得很大方。
烈言馬上擠到他們後面的位子捱著坐。
「你到底想怎樣?拜託『清醒』一點好不好?你向來不是這樣的,何必歇斯底里的挽回雨眠?」林書揚苦笑,好言相勸。
說真的,他沒想到平日冷靜的烈言,此刻竟然像個瘋子似的騷擾人,瞧他的表情,為雨眠瘋狂不是假的。
「既然你都明白,就該知道雨眠對我有多重要,你何必非得跟我爭?雨眠又不愛你,你何不放了她?」說來說去,烈言還是不相信他們是相愛的。
林書揚搖頭,很殘忍地說:「烈言啊烈言,問題不是我肯不肯放了雨眠,而是她不要你了。」
他一聽,臉色慘白看向雨眠,只見她舉起指間的訂婚戒指提醒,「我們已經訂婚了。」
他酸溜溜的說:「就這樣匆忙決定做林太太?你和他之間沒有愛情。」
「你不是我,也不是她,又怎麼知道?」林書揚冷笑。
雨眠反問:「丈夫是『終身制』的,不是兒戲,你看我是愛開玩笑的人?」
烈言像只受困的野獸,低吼道:「雨眠,你想想,你和他擁抱時,心會不會悸動?你會不會迷戀他?曾不曾為他傷心難過?會因為他一句話就感動落淚?」
「他一直就愛我,無怨無悔的等著我,這點就足以令我感動。」雨眠挽著林書揚的手臂,聲音裡儘是感激。
「那是感動不是愛,你不能嫁他,你會後悔的!」烈言忍氣吞聲的勸著。
「不會的,我現在明白被愛才是最幸福的,為什麼要後侮?」
「你因為痛苦彷徨,慌亂中只想抓住一個人,剛好書揚在你身邊而已。」他的心在抽搐,自己怎會給林書揚這種機會的?
「隨便你怎麼想。」雨眠的語氣有些無所謂、煩膩、厭倦。
「我會不惜一切把你搶回來。」他低吼,向前一步,瞪著她。
懊惱、惱恨、哀痛、氣憤不斷衝擊著他,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怎麼做才能令雨眠回心轉意。
她挑眉,不領情的說:「不惜一切?你這樣做,只不過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心態在作祟,並非出自誠意,我才不會感動。」
「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了,你這麼做只是報復我而已。」話裡是這麼的不死心,可是,他的表情像極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那只是你的想法,我現在愛的是書揚。」她說得彷彿已把他這個人從心中連根拔起。
「你聽清楚了?」林書揚得意揚揚。
「不可以,絕不可以!」他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其實心驚膽戰、一籌莫展。
雨眠氣煞了,冷言道:「有什麼不可以?是你不要我的,現在我決定忘記你,你卻又來搗亂,存心跟我過不去嗎?我只想找一個愛我的人,你就饒了我吧!」
「你在賭氣,賭你的未來、你的幸福而已!」他咆哮。
旁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吵嚷,紛紛好奇的轉過頭來張望。
「你以為我在賭氣?在生你的氣?為了氣你隨便嫁人?那犯不著,」她搖搖頭,擠出笑容,「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找到一個很愛我的人,書揚給我很多很多的愛。」
「不,我才是很愛你,一樣給你很多很多的愛……不,是更多更多的愛。」烈言心如刀割。
「我已經不需要你的愛。」她不帶表情的道。
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不要,雨眠,不要這樣,你不能嫁給林書揚!」他情急的一手抓住她,內心不斷浮現失去她的恐懼。
「這是幹麼?你憑什麼管我?我現在想愛誰就愛誰,即使我嫁流氓、嫁乞丐你也管不著!再見!」雨眠氣得尖叫。
烈言頓時沒話說,盛怒中站起來,砰一聲巨響,把椅子踹得飛出去老遠,然後大步離去。
之後,他仍不放棄,只是默不吭聲卻充滿威脅一路跟到底,雨眠和林書揚被煩得啼笑皆非,兩天後莫可奈何的回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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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戀是什麼感覺?頭暈、眼花、坐立不安、寢食難忘,這樣彷徨無依,像是有千言萬語,卻又無法開口,整顆心好像掉進沸騰的熔岩裡一般。
見兒子一副坐困愁城的慘狀,烈母憂心不已,「怎麼辦?阿言落魄得像鬼一樣,再下去,我們的兒子完了,不如我們去跟關小姐談談,請她高抬貴手放過阿言……」
烈父搖頭,責道:「你別再攪和了,現在是人家不要你兒子。」
「他原本不是癡情種,那麼瀟灑自在的,如今怎麼會苦苦懇求一個女人呢?」
她有些後悔當初太決裂了,更沒料到兒子對愛情如此執著,說再多都無用。
「他無非是怕失去她,一個人害怕的時候還瀟什麼灑?」他一語道破。
「這回碰到了剋星。」她歎一口氣。
可不是嗎?相較於以前日理萬機的烈言,現在失去雨眠的他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天天頂著一頭亂髮、一臉鬍髭,捧著鮮花坐在雨眠家門口,等著見她。
無奈他用盡方法,她也不為所動,冷若冰霜,日復一日,他害怕失去她的恐懼遽增。
這晚,雨眠回家,他看見一個男人陪著她上樓。
那男人一看到烈言蹲在門口大聲喝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你又來這裡做什麼?」烈言咬牙切齒的看著對方。
那男人拿出鑰匙開門,冷笑,「你沒資格問。」
烈言已經受不了奚落,又見他手中拿著鑰匙,一心認定與雨眠關係匪淺,開口便罵,「你這不要臉的男人!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你作夢……我揍你!」
說時遲那時快,他一聲大吼,抓住那男人一拳揮過去。
「別打!」雨眠尖叫,但兩人已撞跌進屋,打成了一團。
「我要是有槍,立刻殺死你這個混球!」男人揪住烈言的衣襟怒道。
雨眠急忙拉開他,「哥、哥,別這樣!」
那是雨眠的哥哥?烈言當場呆住,頓時靜了下來。又完了!
「你這人發什麼瘋?他是我二哥。」雨眠氣得跺腳。
烈言抓抓腦袋,賠笑道:「對不起。」
「沒什麼好說的,滾!」培康硬把他推出門外。
不久,培康走了,雨眠熄燈打算休息。才躺下,門鈴響起。她並不打算起來應門,任門鈴響個不停。
雙眼骨碌碌的轉著,她聽見烈言在門外大嚷,「雨眠、雨眠──開門!雨眠──我知道你在家。」
被吵得受不了,她霍地起身,來到大門,「我是不會開門的,你快走吧!」
「開門,我有話要說。」他的聲音很悲哀很迷惘。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開門。」他還是一句話。
兩人隔著門對峙一會兒,她終究妥協了,拉開木門,見到他那頭亂髮與一臉鬍髭,萬分的憔悴,然而他的目光無比炙熱,灼燙了她的心。
隔著鐵門,他輕聲道:「開門,一道門攔不了我。」
她知道,也試過了,他要是橫起來,十道門也攔不了他,於是為他開了門。
烈言一進門,見到那暹邏貓豎起尾巴對他嘶叫,跟它的主人一樣不歡迎他。
「你要我怎麼辦?跪你求你?」他臉龐很哀傷。
「不不不,是我跪你求你,不要再來了。」
好一會兒,他哀求道:「離開他,回到我身邊。」
「不。」
「你又不愛他,為什麼不?」他問得茫然。
「他愛我就夠了。」
他的臉孔因她這句話而扭曲了,靠在門框上,一聲不響看著她,看到心都痛了,閉上眼睛,眼淚差點淌了出來。
「讓我愛你,用我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深情的眼眸無言地看著她,沒想到男人也有淚千行的時候。
「你住嘴,我不要聽!」她委屈、痛楚地說:「你……你以為你是誰?你要我走我就得走,沒半句理由,現在,你要我我就得回來?你作夢!」
他深吸一口氣,「所以,讓我用一輩子贖罪。」
烈言的「搶人」攻勢專橫霸道又柔情似水,但雨眠的倔強執拗也不容小覷,她轉過身不看他,說:「我不要你的一輩子,你放過我吧。」
「我沒辦法,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嫁別人……我願意跪在這裡懺悔,直到你回心轉意。」他果真雙膝一跪。
「你……你根本不必……」雨眠為之震撼,想拉他起來卻又拉不動。
「我知道我該死,我對不起你,可是只要可以永遠與你在一起,付出再高的代價也值得。」
這話多動聽……她眼眶紅了起來。
他說對了,換成是書揚或別的男人說這句話,她不見得會感動,獨獨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