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六月天,除了熱熱熱!還是熱!
走在街道上,無疑是一種「懲罰」。此刻,湛慕深臉上就像被畫了五條暗沉的黑線,但不完全是因為天氣熱。
早上,他接過從櫃檯小姐那交來的小盒子,赫然發現那只他久違的戒指。
他衝到櫃檯去,問道: 「人呢?拿戒指來的那位小姐呢?」
「早……就已經走了,湛先生真的認識那位小姐呀?」櫃檯小姐沒見過如此慌忙的湛慕深,不禁愣住了。
「為什麼不馬上通知我?」他皺著濃眉責問。
「我……那個……她說是湛先生的未婚妻,我以為她是騙人的。」櫃檯小姐自覺闖禍了,不安的看著他。
「有很多女人自稱是我的未婚妻嗎?」他似乎對她的失職很不滿。
這麼說,原來那位小姐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嘍?!
櫃檯小姐懊惱極了,「是沒有啦!但很多都說和你關係匪淺,那是不是……」
嗚!這年頭連櫃檯小姐也不好當,亂放人進去出了事,擔待不起呀!
湛慕深不懂溫柔為何要特地送回戒指?他把戒指握在手心裡,心中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後來他撥了電話問常叔,才知道溫柔在學校。
所以,湛慕深便到學校來找溫柔,陽光下他透過墨鏡,捕捉到依然一頭秀髮柔順的披在背後的她,襯著凝脂般的粉頰,已美得誘人了,還有一雙靈氣美目、直挺俏鼻、柔嫩蜜唇真叫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不止這些,如今她還多了自信的笑容、優雅的儀態、無限的風情,加上婀娜苗條的身段,叫人想將她好好珍藏起來。
沒錯,五年前她還是個小女生時,那美麗已令他心跳失神了,如今再見,一股強烈的悸動直刺他的心窩。
湛慕深攏起了眉心,稍稍抗拒出現在自己身上的震撼,接著有好幾次他想上前去,都因為有人拿著鮮花、禮物、情書給溫柔而停下腳步。
原來她的追求者真可以用「批」來形容,光是走在校園裡她所收到的情書,用紙箱一箱一箱的裝也裝不完。
若非他親眼所見,實在很難相信她的「人氣指數」居然這麼高。
該死的,為什麼這麼重要的「情報」,都沒有人向他報備過?看來常叔他們不是辦事不力,就是有意隱瞞了。
也許覺得太久沒見面,他破例露出魅力無法擋的必殺微笑,「嗨!溫柔。」
誰呀?叫得這麼親熱,又一個無聊男人。
溫柔正眼也沒看他,「抱歉,我不認識你。」
「溫柔?!」她那個樣子,好像……不,根本對他毫無「印象」!
「老師說,不可以隨便和陌生男人說話,所以你——」她先是甜笑,接著臉色一轉,大吼道:「滾!」
「怎麼,你見到我是這種反應的嗎?」他好整以暇的拿下墨鏡,等著她驚喜的認出他來。
同時他也暗付著。很好,除了那一聲「滾」,看來鄭文雅把她教得很好,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的淑女形象,但她竟然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又令他有些不甘心。
「奇怪了,我見到你應該陷入癡迷狀態,還是該露出垂涎的表情?」煩死了,溫柔側身越過他高大的身軀。
他毫不客氣的拉住她的手,再問道: 「你真的不認識我?再看清楚一點,看看我是誰?」
「先生,請你放手!用這種方式搭訕已經很落伍了,小心我告你性騷擾!」她豎起秀眉凶巴巴的警告道。
湛慕深當場愣住。難道是自己認錯人了?
不!雖然她的打扮跟五年前差很多,但他絕不可能認錯人的,唯一的可能是,她真的沒認出他。
「你是溫柔。」他肯定的語氣說道。
「那又怎樣?」她沒好氣的反問,在這個校園裡誰不知道她的名字。
看她仍是那副冷淡的態度,一股失落感充斥在他的胸口,「那就對了。你真的不記得我?」
「對什麼對?你是名歌星,還是天王巨星?抱歉,我可從來沒有崇拜偶像的習慣。」她好奇的睨他一眼。無可否認,這男人俊帥得比電影明星還叫人傾心。
「你沒排隊又沒掛號,讓開!讓開!」突然,有個女孩硬擠進兩人之間,還順勢把湛慕深推開。
溫柔把手上的部分花束和情書交給她,「舞茉,快幫我扔掉。」
「Happy Birthday!怎樣,收到手軟了?」白舞茉朝她擠眉弄眼,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兩人毫不猶豫一起走向垃圾筒。
湛慕深看了看手錶。原來今天是溫柔的生日! 於是他又走上前說道:「溫柔,我……」
溫柔立刻側過頭、白眼一翻嘲諷他,「難不成你的來頭很大?見到你的人要表現得很驚訝、錯愕,還是拿筆急著要你簽名,否則你就死纏不走?」
他很無奈的緩緩強調,「我是湛、慕、深。」
「什麼?」喝!好響亮的名字,差點害她嚇得心臟無力。
儘管她心臟夠強,適應力超好,也要給她一分鐘時間緩衝嘛!
十八歲生日那天他沒依約前來,二十一歲生日才出現,而她去找他見不到面,現在他卻突然跑來嚇她?
想想這五年來她沒見過他一面,需要錢就去找提款機,買東西就用信用卡的副卡,她常常差點以為自己一個人也能在這世界上過活了。
溫柔生動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你說你是湛慕深?就是那個……湛慕深?」
再次打量眼前的男人,他依舊是西裝筆挺,一派優雅而高傲的模樣,那冷靜的眼神依稀可見,而且多了一分沉斂、穩重的成熟氣質。
難道還有另一個湛慕深不成?瞧她竟然駭得目瞪口呆。
他輕咳一下,嚴肅且認真的回道:「如假包換的湛慕深。」
「哦——溫柔,他就是你要『開除』的未婚夫喔?」舞茉充滿興味的盯著湛慕深。
「對呀!你收到戒指了吧?」溫柔毫不諱言的說,令湛慕深尷尬的直蹙眉。
原來她送回戒指的用意是要「開除」他!
湛慕深悶吭了聲,一臉高深莫測的冷覷著溫柔。當初他年少輕狂,根本沒對這件事認真過,不料,今天聽到這話,他打從心底不願意。
但他還來不及說什麼,又有個男生拿著鮮花過來,「溫柔寶貝,你等很久了?對不起啦,剛好遇到所裡的教授一時走不開。」
「沒關係。」溫柔甜甜一笑。
湛慕深看著溫柔,發現她看那男生的表情嬌羞而專注。
「這朵玫瑰送你,表示我對你一心一意。」他遞上一個精緻的錦盒,裡面裝了一朵紅玫瑰。
溫柔捧著錦盒,笑了,「謝謝。」
倏地,她察覺一道銳利似鷹的眼神,盯得她背脊發涼。
「呃……這是我的監護人湛、湛慕深,他是繫上研究所的學長柯世凱。」
柯世凱接口介紹,「也是溫柔的男朋友啦!湛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最近,我常聽家父提到你呢!」
「令尊是……」湛慕深思緒飛快的搜索著,
「柯建雄?」
「沒錯!」他得意的說道:「相信湛先生不會反對我和溫柔交往吧?」
言下之意,柯世凱對自己的家世背景很自豪,湛慕深卻反應平淡有禮,表情冷漠的回應, 「原來是柯家二公子,難怪眼熟。」
柯家是台灣商界的龍頭,柯建雄白手起家建立雄風集團,為眾人所津津樂道,但柯家兩個兒子柯世元和柯世凱,卻是典型的公子哥兒,聲名狼籍在外。
「湛先生,今天是溫柔的生日,我答應帶她去慶祝,你該不會反對吧?」他敷衍的說著,拉著溫柔就要走。
「記得晚上九點前送她回家。」湛慕深朗聲的交代。
柯世凱愣住腳步,嘀咕道:「九點?!靠,夜店都還沒開咧!」
不料,湛慕深耳尖得很,「你說對了,我絕對禁止溫柔涉足這些場所。」
望著他以無比嚴肅的表情撂下話,柯世凱不由的怔愣住。
「好吧……我們走了。」他迫不及待逃離那眼眸中逼人的銳芒,但心裡卻埋怨著九點送溫柔回家的設限。九點?!又不是小學生,時間到就得上床睡覺。
舞茉目送他們,又看了看湛慕深,若有所指的說道:「你知道嗎?溫柔是很死心眼的,她愛那個柯世凱是不會變了,希望你別太認真才好。」
湛慕深心緒震盪不已。這五年他為事業全力打拼,卻錯過了什麼?
這一夜,湛慕深獨坐在客廳,盯著大門,緩緩喝著琥珀色的烈酒。
他合上眼睛,就想起五年前那個邋遢的溫柔,和今天清新出塵、纖巧可人的溫柔,兩種影像交疊,同樣的深深植入他的心坎。
想著想著……他的心隱隱發燙、身體騷動不已。
「少爺,我來等小姐的門,你先去睡吧!」常叔望了牆上的壁鐘,指針已超過一點二十分。
「不用。」湛慕深瞄了一下手錶,「常叔,溫柔有夜歸的習慣嗎?」
「呃……以前是沒有,她真的很乖、功課又好,只是一年前認識了柯家的二公子,就會玩得比較晚,不過,還沒像今晚一點多了還不回來。」常叔低聲回道。
「為什麼你都不向我報告?」他心裡只怕她跟著柯世凱這樣的男人,會吃虧受騙。
常叔看得出他緊張溫柔,卻輕鬆的回答,「我想小姐應該懂得分寸,柯家公子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會出什麼事吧?」
「常叔!」湛慕深臉色一沉,很不以為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柯世凱一向風評不佳,而溫柔又沒什麼社會經驗,你怎麼可以任由她這樣胡來?」
「是、是,還是少爺考慮周詳,我的確老糊塗了,心想年輕人好玩,而小姐的課業仍然保持水準,也沒顧慮太多,所以就由著她了。」常叔低頭斂眉,嘴角卻不經意微揚。
他當然知道柯世凱的為人,但是,眼見少爺回來一段時間了,卻全心全意投人事業,好幾次向他提起溫柔,但少爺好像都沒什麼反應。
這可急壞了他,畢竟溫柔已不再是小女孩,現在追她的人好幾大卡車,湛奶奶要他想法子「撮合」他們,所以他才藉柯世凱來刺激少爺的。
不過,瞧瞧少爺重重歎氣,心底的焦慮顯現臉上,就知道這招效果還不錯。
「少爺,用不著擔心太多,其實小姐很聰明,不會有事的,說不定她現在正在回家路上呢!我先到大門口等著。」常叔說完,立刻跑到大門外並撥了手機。
「喂!小馬,怎樣了?你可要好好看著小姐啊,少爺果然很擔心哩!」他一陣竊笑,又叮嚀道: 「看緊一點,別跟丟了……哦!他們正在回來的路上,你還是要小心點,別掉以輕心了,萬一有怎樣,你和我都賠不起啊!」
沒一會兒,遠處傳來跑車的聲響,常叔急忙躲在樹叢間。
只見跑車飛馳而來,停在大門外,溫柔拉開車門正要下車,卻被柯世凱一把抱住,「寶貝,今晚開心嗎?」 「嗯!」她一雙星眸閃閃動人,發出愉悅的光暈。
「可你就這麼走了,我會很難過的耶,至少親一個安慰我吧!不然,我一整夜都會因為想你而失眠。」他深情的望著溫柔,令她臉紅心跳。
柯世凱知道她正陷於意亂情迷中,趕緊把握機會吻她。他才低頭靠近溫柔,車外就有個大嗓門在嚷嚷。
「小姐,你可回來了,唷!又麻煩柯少爺送咱們小姐回家,謝謝,呵呵呵!」常叔突然竄了出來,為溫柔打開車門。
又來了,每次都這樣!
都是在他要吻溫柔的前一秒,這老頭子就很適時的出現,令人為之氣結,很懷疑他是不是有千里眼或順風耳,否則怎麼每次都這麼湊巧?
「拜拜!你早點休息。」溫柔甜笑著道別。」小姐,今晚玩得很開心喔?」常叔試探的問。
「嗯!」她雙手合十在胸前,露出夢幻的眼神,「常叔,世凱說要我跟他一起出國唸書耶,我想……」
「什麼?!」常叔駭到大叫,「你該不會想答應他吧?」
完了!這下要他如何向少爺交代?他捏了好幾把冷汗。
溫柔轉了個圈,高興的拉著常叔, 「我答應啦,而且已經去辦理申請入學資格了。」
「小姐啊……」他快要哭了, 「在台灣一樣可以唸書呀,何必跑到國外呢?學費貴不說,環境又陌生,還是留在台灣好。」
「我也知道啊,不過,世凱要出國深造,說捨不得我,所以邀我一起去。我想過了,出國見識一下也好,而且我的成績好,可以申請獎學金嘛!」溫柔笑得好開心,渾然不知有人在屋裡看得、聽得心都悶了起來。
「小姐,你還是再考慮清楚一點,一個人出國不是鬧著玩的,萬一有個什麼狀況,你可是舉目無親,很淒涼的。」這下,常叔急死了,死命的勸阻誘導。
「常叔,我不是一個人出國,是跟世凱一起出國唸書,他會照顧我的,你放心啦!」溫柔噘著嘴,似乎怪他大驚小怪。
好慘!就因為是柯世凱才不放心,他才會急得跳腳啊。
常叔追在她身後,「不是的,不是的……小姐,你聽我說,少爺他……」
「你現在才捨得回來?」她一踏人屋內,湛慕深冷冷的聲音就響起。
「你……你怎會在這裡?」乍見他高大的身影佇在門口,溫柔驚得倒退兩步。
「剛才我就是要告訴你,少爺搬回來住了。」常叔小聲嘀咕著。
「我不是規定你九點就要回家的?現在幾點了?」湛慕深的語氣就像在斥責小孩似的,令溫柔心生反感。
但他寒冰似的目光,即使令她打了個冷顫,她依然挺起腰桿,不服氣的反駁道:「我已經成年了,你沒權干涉我交友的自由。再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晚一點回來也沒犯什麼法。」
湛慕深的臉上緩緩漾起一股凝重、探究、對峙的氣息。這外表百分百嬌柔的女人,竟隱藏著桀騖不馴的個性,而且,他更為她自以為是的態度感到憤怒。
「你以為已經成年了,就想要跟我爭權益,所以把戒指還給我?」他起伏的胸膛,正顯示他有多氣惱。
溫柔的火氣也不小,回道:「那戒指根本是個玩笑,還你是應該的,況且我已經答應和世凱一起出國了。」 沒想到剛才她在外面和常叔說的都是認真的。
湛慕深的表情變得更加冷酷嚴峻,「你膽子挺大的,我湛慕深活到現在,還沒嘗過被人拋棄的滋味,我倒要試試看你打算怎麼做?」
他充滿威嚇的眼神,更令溫柔堅決的回答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都決定要跟世凱在一起。」
湛慕深橫她一眼,低沉的嗓音有股懾人的力量,「你是今天才認識我的嗎?別忘了,我不喜歡有人反抗我,在我眼皮底下休想反抗我,更不准說不!否則,你知道那個後果。」
在我眼皮底下休想反抗我,更不准說不!這話令溫柔想起五年前,他也說過同樣霸道的話。
唉!五年前兩人一見面就大吵一頓,不料五年後還是沒變。
「小姐,你就少說兩句,少爺,已經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吧。」常叔急得直跳腳,硬拖著溫柔回房裡去,才暫時平息了一場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