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語晨甦醒時,排雲山莊已恢復寧靜。
「醒啦!」單行焰緊擁著她。
「嗯。」
他緊鎖眉頭,凝重地說:「語晨,等會我送你下山,你回家後把這些事全忘了,重新生活。」
「行焰,你、你不回家嗎?」為什麼他說得像要離開她似的?
單行焰長歎道:「石熙被殺,我知情不報,在刑事上……我難逃刑責,未來的訴訟還是未知數。」
「你是說你會坐罕?不公平!你又沒罪,更沒有共犯行為,只是受威脅和親情的壓力不得不隱瞞而已。」她嚷著。
「這件事到我為止就好,你沒必要再扯進去,聽話,先回家去,等我處理完這件事再說。」他很堅持。
「我等你!」她靈動的大眼,堅定的望著他。
單行焰正想說話,卻被敲門聲阻斷。
進來的是一位警官,要向語晨做筆錄。
單行焰向她介紹道:「這位就是石磊。」
「呃!」她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怎麼長相完全不同。
何信笑了笑,「我本名叫何信,是石熙的同事,原本他說好要把單家的犯罪證據交給警方,後來卻失蹤了,我便想到他可能在任務中遭遇不測,於是循線查到段雨-與這件事關係重大,便裝扮成石熙接近她。」
「天!竟然能裝得連雨-都認不出來,真厲害。」語晨驚歎。
「藉助現代科技要改頭換面不難,可惜那枚芯片已掉落崖底,要是找不回來,想要辦單祺銘就難了。」何信惋惜道。
「那倒也未必。」單行焰淺笑。
「你、你是說……難道還有備份的芯片?」何信高興的抓住他手臂。
單行焰笑著抽回手,拿出手機拆開背後的面板,取出SIM卡晃了晃,「這是什麼?」
何信一看喜出望外,「哎呀!原來當時你給單澤的是假的,而真的芯片藏在手機裡,這招掩人耳目真聰明。」
「等等!這應該是我的。」語晨從單行焰手中奪過芯片,迅速塞入內衣裡,令何信想搶又下不了手。
「季小姐!」何信錯愕。
單行焰也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舉,「語晨,你在做什麼,快把芯片還給何警官。」
她不理,「那張情侶椅最後的主人是我,凡是椅於內所有東西都該屬於我的,不是嗎?」
何信不悅道:「這芯片原本是警方的,如果你想占為已有,警方可以強制歸還。」
「那就等你們來強制歸還好了,反正我現在就不給。」語晨執拗道。
芯片萬一又不見了可會嘔死人,何信只好妥協,「好,你想領獎金是吧!我會請示上頭。」
「誰希罕獎金?」她別過頭,一臉不屑。
何信聽出端倪來,問道:「那你想要什麼?」
她回過頭靦-一笑,「當初石熙被殺,單行焰知情不報的刑事責任如果可以免除,我就把芯片還你。」
「小姐,我不是檢查官,更不是法官,並非我說了就算。」他無奈苦笑。
她挑眉問:「但是案子是你辦的,報告也是你寫的對吧?」
「你要我寫假報告?!不行!」
「至少寫成有利於單行焰的報告,就說他基於維護親人的責任,不得不為惡,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做惡,只能說是人的無奈,讓法官不至於判他重刑。再說,這芯片也是他找到的,就不能將功贖罪嗎?」
何信想了想,回道:「連報告怎麼寫你都幫我想好了,那只好成交嘍!」
呵!雨過天晴了,感覺真好。
語晨坐在陽台上,看著山茶花潔白玲瓏的花苞,其實她離家才七天,卻像過了半輩子似的。
她聽單行焰的話,回來後照常工作、生活,還有……等他回來。
「語晨、語晨。」季戚芳在樓下大喊。
「姑姑,我在這兒!」語晨立刻跳了起來,跑下樓去看。
「季語晨!你去哪兒了,為什麼都不接電話?看,這大包小包我一個人扛回來,累死我了!」
「這些是什麼?」語晨問。
「從跳蚤市場買回來的古董小家飾,都是十八、九世紀的精品,又破又舊的,海關還以為我要帶垃圾回台灣呢,哈!等我們修復好之後可是好幾十倍的利潤。」季戚芳喜孜孜的打開行李箱。
「這麼多,有些什麼?」
季戚芳一件件搬出來,「有-燈、化妝箱、化妝鏡、小雕像……」
語晨拿起來仔細欣賞,感慨道:「是誰曾經擁有過這些小東西?可能每件物品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管他什麼故事不故事,快把它們擺好來。」季戚芳沒好氣的說-
地,外頭傳來一聲叫喚,「有人在嗎?」
「誰?」語晨出去一看,「咦?龐德,是你!」
「好久不見啊!語晨。」大塊頭的他扛了個箱子進屋,「這是行焰特別交代,一定要親自交到你手上的。」
「你見過他了,他還好嗎?」她目光閃爍,顫聲問。
「安啦!他說他不會有事的,很快就可以回來見你。」龐德回道。
季戚芳好奇湊過來看,「這麼慎重,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他拆開箱子。
「嘩!」箱子一拆開,季戚芳驚呼,「語晨,這張S型情侶椅和你那張一個款式耶,這種古董椅湊成一對可是身價百倍喔!」她並不知道是同一張椅子。
然而,語晨瞪著那椅墊上修補過的痕跡——彈孔,心裡就發毛。
她臉色發白地說:「我才不要,拿回去!」
「啊!為什麼?」兩人不約而同看著她,不懂她在怕什麼?
「那是一個好長又好可怕的故事。」
「好,你說!」兩人齊聲應道。
冬天過了,春雨又綿綿降臨。
山茶花開得正盛,在枝頭上綻放香氣,而語晨心繫的是送花人哪!
喀!
一個東西忽地掉到她腳邊,她蹲下拾起,是個小錦盒。
怪了!她四周張望,搞不懂這東西怎麼會掉落在她家陽台,在好奇心驅使下,打開一看——
是一顆……鑽戒?!
單行焰!
語晨倏地轉頭看向隔壁陽台,漆黑一片沒人啊!
不管了,她先把鑽戒戴在指間,再撩起睡衣裙擺,正準備跨上陽台圍欄時,卻被一雙強健的手臂由身後圈住。
她一回頭,叫她魂縈夢繫的男人就在眼前,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單行焰低頭,就給她一記火辣辣又近乎飢渴的吻,然後以指勾畫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最後握住她的手說:「這鑽戒果然適合你。」
呵!這是求婚嗎?
如果是,那他可真精簡的連台詞都省了。
「是啊!」她乾脆裝傻,閒閒地說:「我今天運氣好,撿到的。」
他瞠目,「那是……」
她故意打斷他,「奇怪了,你怎會在我房裡?」
「趁你在浴室洗澡時,偷溜進來的。」他看著鑽戒又要開口,「那鑽戒……」
她目光一沈,嚴肅地問:「行焰,告訴我,事情都結束了嗎?」
「嗯,都沒事了,我可以回家了。」他露出得意的笑容,「語晨,這鑽戒……」
「你不會再離開我吧?」她緊緊的擁著他,內心早就悸動得快要炸開來。
單行焰深情款款的看著她,「當然。」
她熱淚盈眶,望著他溫柔的眼睛,攀著他寬闊的肩膀,紅唇微微顫抖。「吻我……」
「該死,你又誘惑我。」他咒罵一聲,然後激烈地霸佔她的唇,貪婪地吸吮她香甜的氣息。
這個吻充滿慾望與狂野,太過於纏綿、也太過於撩人,她口中發出輕輕的喘息和呻吟。
這些日子以來,他積壓的情意、情愫和情慾,瞬間爆發出來,化作渴望、濃烈的心跳聲、喘息聲……
好日子近啦!
單行焰在台北近郊蓋了幢房子,小小的三層樓白色洋房,作為他和語晨的結婚新居,建築將內外空間串連,使自然融於建築的空間理念,讓屋裡處處充滿明亮陽光。洋房四周都是綠色攀緣植物,天花板上一隻小型吊扇,還有一盞古董水晶燈,山風吹進來時,吊飾搖晃發出細碎叮叮聲,格外有情調。
所有的裝潢都是他的心血傑作,甚至連床單被褥、廚衛用品也都是他的心血傑作。
「喂,什麼時候搬進來,挑好日子了嗎?」龐德熱心的關切。
單行焰睨他一眼,懶洋洋回道:「不知道。」
「那還不筒單,看黃歷啊,再不去找算命師幫你掐指一算,包你大吉大利、富貴一輩子。」
「要不要結婚我都不知道呢!」他一副無可奈何。
「啥?女主角不答應,你們吵架,分啦!」
單行焰扔白眼給他,「呸呸呸!我們好得很,不知有多恩愛,只是……我送給語晨的婚戒,她只收下不戴。」
龐德想了想,「是不是不滿意,還是鑽石太小?女人都這樣。」
「不,她從不計較這些,但一提到結婚就避而不談,叫她來看新房子她也推三阻四。」所以單行焰才懊惱不已。
「是不是你沒說我愛你?女人最計較這個了。」
「唉!說到她都嫌我煩啦。」
「一定是你求婚沒有給她排場和面子,一輩子一次耶,女人只有這個時候才有機會驕傲。」
「她不是幼稚的人。」單行焰反駁。
「錯!女人就像善變的天氣,尤其談戀愛的時候更失常,女人比男人更愛面子,你求婚沒給足她面子,要她點頭,難嘍!」
單行焰想想,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他們相處融洽、恩恩愛愛的,她沒理由不嫁他,所以……
他砰地一聲站起身來,嚇了龐德好大一跳,「喂!你去哪兒?」
「去求婚。」單行焰回道。
呵,有熱鬧好看,龐德連忙追上去,「等我,我幫你,要不要多找一些人去捧場?」
「不用,她如果又想躲我,你幫我抓住她就行了。」
「嗄,搶人啊!真的假的?」
果然,一小時之後,單行焰跑進「季氏藝術工作坊」裡搶人。
他不發一語,把正在工作的語晨扛起來就走。
季戚芳見狀驚恐不已,「你、你們幹什麼?」
「咳,是這樣的,季小姐不答應結婚,單行焰只好用搶的,你最好別擋他,他已經完全失控了!」龐德仗著人高馬大,對方又是女人,惡狠狠地撂話。
「哦!」季戚芳不解地看向語晨,「你不是非他不嫁的嗎?為什麼不答應結婚?」
「因,因為……」語晨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單行焰把她放下來,瞪著她,「什麼?」
「因為姑姑說……」
「因為你反對?」他轉而瞪向季戚芳。
季戚芳忙否認,「才沒這回事!」嚇死人了,她那敢啊!
「到底怎麼回事?誰給我說清楚!」單行焰的表情嚴肅得像個黑社會老大,一副誰敢不說就打死誰的表情。
語晨苦惱道:「姑姑算過我的紫微斗數命盤,說我命中注定要嫁給程君毅。」
「誰是程君毅?」單行焰皺眉,他怎不知道有個情敵存在?
「就是和你打過架的那個。」她提醒他。
「喔,」他是想起來了,「那又怎樣,你不是不喜歡他。」
「可是姑姑說命中注定的逃都逃不掉,既使逃過了嫁別的男人,也絕對不幸福。」
「哎喲!你不是不迷信的嗎?」季戚芳納悶道。
「我本來是不迷信,但自從遇上那張S型情侶椅之後,發生這一連串事件,我查了它的來歷,原來這張情侶椅是十八世紀一位法國公爵,送給他未婚妻的禮物,結果在結婚前夕,公爵發現未婚妻對他不忠,憤而槍殺了未婚妻和情夫,你們說這是不是太可怕了?」
龐德驚呼道:「太可怕了!簡直是單澤、段雨-和石熙的翻版。」
「難怪你把情侶椅處理掉了。其實,那只是巧合。」單行焰道。
語晨執拗說:「才不是,那天你叫阿德送回來,我就覺得全身毛骨悚然。」
「既然你都處理掉了,和我們結婚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姑姑已經鐵口直斷,我嫁別的男人絕對不幸福,你瞧,我因為愛你,差點害我們沒命。」就因為太愛他,才會擔心失去他。她可不願冒絲毫風險。
「嗯……語晨,我可不可以說句實話?」季戚芳畏首畏尾地問。
「我知道,當初我很鐵齒,現在知道你厲害了。」語晨頹然喪氣。
季戚芳很不好意思的坦承道:「不是的,我當時說的話,全是瞎掰的。」
「瞎掰的!什、什什麼?」語晨傻眼。
「因為我覺得程君毅條件太好,你不嫁他太可惜了。」
「你為什麼不早說?」害她擔心死了,連新房子都不敢去看。
「小姐,認錯是需要勇氣的。」季戚芳回答得理直氣壯。
「你……被你害死了。」語晨跺腳,差點害她錯失深愛的男人。
龐德指著單行焰,大笑道:「條件更好的在這兒。」
「走,我們去看新房子!」語晨拉了單行焰就跑,比剛才的單行焰還急呢!
車子一路愉快奔馳到白色小洋房,甜蜜的兩人站在客廳一角,沐浴在陽光裡看著溫馨的新家。
「說你喜歡這個家。」單行焰要求道。
語晨滿面春風,感動的說:「再也無所求了。」
「說你馬上要嫁給我!」
「這麼浪漫的房子,同居就好。」
什麼?這女人很欠扁。
她眨眨眼看他滿臉黑線條,笑問:「你、你真的那麼愛我,那麼想娶我啊?」
「你覺得我不愛你嗎!那我每次、常常說的愛你,難道是說假的?」他氣得捏緊拳頭。
「就因為你現在動不動隨口都說愛呀愛的,我怎麼知道真假呀?」
單行焰抓住她的手,拿出新買的戒指套上去,不等她答應就說:「嫁給我,語晨,你已經答應了。」
語晨笑咪咪的在陽光下欣賞鑽戒。
那枚鑽戒有比他重要嗎?好過分!
他心生不安,拉下她的手威脅,「我要你發誓,說你絕不離開我。」
見他這麼激動不安,她有些驚愕又無措,「我……你怎麼了?」
「快!我要你發誓,我要聽到你的承諾。」他緊緊盯著她催促。
她抽出被他壓制的手,摟著他低低的說:「此刻,我覺得自己十分的快樂,十二分的幸福,可以選擇喜歡的職業、喜愛的伴侶,以及嚮往的生活,如你所說,能自由選擇生活方式才是最大的快樂。」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心滿意足在她額際印上一吻,他也找到了最喜愛的伴侶、最快樂的生活方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