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個夢中情人 第九章
    半雪山,火族的旗幟隨風凜凜飄揚。

    「謎樣!」凌火望著一望無際的冰雪山巒,微微蹙眉, 「這麼容易就達成了協議,我總覺得事有蹊蹺。」

    謎樣沉吟的點了點頭,看著昊天王的軍隊如同螞蟻般的朝此前進,後頭緊跟著兩輛氣派馬車,想必尋風必在其中。

    軍隊在距他們幾尺的地方停下,一列列的排開,馬車在行伍中繼續前進,然後緩緩的停在眾人面前。

    一旁的侍從拉開馬車帷幕,昊天王冷冽著面孔端坐在馬車中央,渾身散射難以形容的肅殺之氣。

    「人呢?」謎樣沉聲質問。

    「別忘了我們的協議。」昊天王露出一抹頗具心機的笑容,接著厲聲命令:「放人!」

    只見後頭的馬車緩緩踱下一名白袍女子,身後緊跟著與謎樣面貌相同的沙樣。

    「沙樣風!」凌火心中一股火氣直往上衝,幾乎忍不住氣得想要拔刀相向。

    「凌火!」身旁的謎樣低沉喝止,方才壓下凌火的火氣,讓他悶聲的緊揪韁繩。

    「謎樣!」尋風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眸,霎時又悲又喜的兩極情緒教她鼻子發酸,一股淚意跟著湧上。

    她萬萬也沒想到沙樣風會讓她再見謎樣一面,更沒想到她再見到的會是活生生的謎樣。

    「我會再要回你的,易尋風。」沙樣揪住她的衣袖,似譏誚又似無比認真的在她身邊低聲承諾。

    「你……」尋風驚怒的轉頭,然而沙樣卻冷漠的擁她上前,毫不給她反駁的機會。

    「雀兒!」謎樣金眸閃過一線熱切,卻迅即掩飾在他那

    冷如冰的臉孔下。

    什麼意思?!詫於沙樣承諾的話語,尋風狂喜的心情罩上一層莫名的陰影,但她卻仍毫不遲疑的奔向謎樣。

    鐵臂攬起她輕盈的身子,將她安置在馬鞍,溫熱的胸

    膛終於證實她的丈夫依舊還在人世。

    「謎樣……」尋風落淚的側過頭,望向那張心思盼念的容顏「你真的沒死?」

    「凌火救了我。」謎樣輕描淡寫的答道,金眸倏地閃過的柔情卻教尋風一下羞紅了臉。

    「別來無恙!好弟弟!」眼見兩人親熱的畫面,沙樣撇著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一聲好弟弟,聽來嘲諷非常。

    「托福!」謎樣神情冷峻的回了一句,接著轉向馬車中的昊天王:「我們的恩怨到此一筆勾銷,希望你遵守我們所訂的協議。」

    「當然!」昊天王冷冷頷首,「九族從此各自為政,互不干涉。」接著命令:「起駕!」

    馬車帷幕落下,風族大軍浩浩蕩蕩的返回歸途;沙樣投給謎樣及眾人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也跟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我真搞不懂,為什麼你不一刀宰了那混帳東西?」凌火咬牙的質問謎樣,後者卻默不作聲的作了個啟程的手勢,火族大軍跟著邁出歸返的步伐。

    「托馬鼠!」凌火忿忿的冒出一句火族的詛咒,策馬往前馳去,馳騁間丟下一句:「中翎箭的時候,你到底領悟了什麼屁?」

    謎樣訪如未聞的拉了下馬韁,催促戰馬加快腳步,一手緊擁身前的尋風,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忍住又要犯濫的淚,尋風捉緊依附,憶起這些日子纏繞於心的困惑,她不禁幽幽問道:「沙樣風真的是你的親生兄弟?」

    「同父異母的親大哥!」謎樣毫不加思索的回答,鐵臂環著佳人,像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體內,將他的呼吸與她的氣息合而為一。

    老天!謎樣在心中暗暗歎氣,這短短的八天仿如一世紀的漫長,如今伊人在抱,竟還教他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要不是慣於掩飾內心的波動,只怕他也要掉下幾滴清淚,以示心中狂喜。

    「曼兒齊……」尋風僵硬的緩緩道:「曼兒齊真是你的妻子?」

    「未婚妻。」出乎尋風意料的,謎樣不像從前閃避有關曼兒齊的話題,甚至回答得毫不遲疑,像是早知她必有此一問。

    「你……」尋風吃驚的側過臉,望著謎樣甚為冷靜的面孔,一時之間不禁怔愣。

    「問吧!」謎樣面無表情的望她一眼,「你有權知道真相。」

    再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所有的愛很怨憎,他都已釋然。

    「我……」尋風怔怔的回神,一個意念閃過又迅即脫口而出:「沙樣說……說你搶走了那個女人。」

    謎樣聞言皺了皺眉,「曼兒齊是師父選中的女人,她和預言中的雲雀具有一模一樣的背景與性格,但是……」他頓了頓,語聲變得壓抑:「師父錯了!她不是我生命中的雲雀。」

    「師父?」尋風遲疑的詢問。

    「老巫風—一風族法力最高的巫師。」謎樣緩緩解釋,「他是撫養我和沙樣長大的代理人。」

    「代理人?!」尋風奇怪的挑起眉毛。

    「意思是皇族子弟的撫養者,從我懂事以來,就跟著老巫風入山修練,一直到成年為止,換言之,他等於是我第二個父親。」

    「那你的親生父母……」

    「九族紛亂的時候戰亡。」謎樣截口道,冷冷的口氣不見感情,想來是與親生父母緣分淺薄之故。

    「那……」尋風咬了咬下唇,「沙樣為什麼說你搶了他的女人?」導回正題,這才是她耿耿於懷的主因。

    「因為曼兒齊宣稱她愛上了兩個男人。」謎樣突然笑得嘲諷,「事實上,我懷疑她根本就沒愛過我和沙樣。」

    同為風族大軍領袖的兩兄弟,怕只是那女人滿足自己虛榮心的戰利品罷了!

    「你愛過她?」尋風緊咬下唇間,那女人好大的魅力,竟迷得這兩兄弟反目成仇,那她易尋風算哪根蔥?

    「愛!愛得天旋地轉、天崩地裂!」沒察覺懷中人兒身軀陡地僵硬,謎樣兀自冷笑:「為了她,我和沙樣甚至自相殘殺,要不是昊天王聞訊飛奔趕至,我和他怕不早成了對方的劍下冤魂。」

    臭狐狸精!死狐狸精!尋風心中倒了一缸醋,卻嘟起艷紅的兩片唇瓣,假裝嬌聲的道:「她好大的魅力噢!」

    虧她還曾為那女人掬上一把同情之淚!呸!尋風氣呼呼的在心中咒罵。

    終於意識到懷中佳人話中的酸味十足,謎樣怔了怔,隨即將尋風更擁近自己,輕笑的附在她耳邊低語:「當然!那只是年少不知世事的迷戀,你又何必在意!」

    「更何況………」他凝視尋風突地泛紅的嬌靨,金眸不禁掠過一陣訕笑,「我已經找到真正屬於我的雀兒,除了她,我再也看不見其他的庸脂俗粉。」

    「對!庸脂俗粉不看,專看其他的大美女,對不對?」高帽子戴得她挺樂的,但尋風表面上還是一副大醋桶的模樣。

    「當然!偶爾換換胃口也是不錯……」腹部受到的重擊令謎樣笑容頓時扭曲。

    「不喜歡吃同一道菜啊?」尋風放下拳頭,又浮上一臉甜蜜蜜的假笑,雙臂跟著勾上謎樣的頸項又道:「會膩是不是?」

    「怎麼會呢?」繼樣忍著腹痛苦笑:「我吃了一陣子的野菜,都還不知道膩是什麼味道。」

    「真的?」尋風甜甜的追問。

    「你要我對天發誓,你才肯相信是嗎?」謎樣突地一本正經,金眸灼熱的逼向她的臉龐。

    「心要是不在我這兒,耍嘴皮子又有什麼用?」認真的金眸教尋風心漏跳了一拍,但嘴上卻還是不饒人得很。

    「我只需耍耍嘴皮子,就可以教你心悅誠服了,你信不信?」謎樣低笑,隨即迅雷不及掩耳的攫取她的紅唇。

    「你……」來不及抗拒,尋風已被那雙堅硬如石的鐵臂牢牢逮捕,驚慌的大眼瞬時掠過氣急和嬌羞。

    「托馬鼠!」前方傳來凌火的高聲喊罵,頓時打破兩人狂熱的迷咒。

    「出事了!」謎樣放開兀自掙扎的尋風,望著火族大軍前方密密麻麻的異族軍隊,剎那間臉色微變。

    「什麼?」來不及弄清狀況,身下的馬匹已在謎樣軀策下疾速往後奔馳,嚇得尋風趕忙捉緊依附,深怕墜馬落地跌了個半身不遂。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馳,尋風閉上眼,隱隱聽見身後傳來刀劍相擊的金鳴聲響,霎時心頭浮上一抹不祥之感。

    馬匹突地頓下,尋風詫然睜開雙眸,任恁謎樣抱她下馬。

    「留在這兒!我沒叫你就不許出來,聽見沒有?」謎樣翻身上馬,厲聲的交代尋風,隨即又飛馳向火族交戰的方向。

    「謎樣……」尋風一臉不甘的在身後大叫,卻眼巴巴的望著揚起的飛沙遮蔽了一人一馬的背影。

    「托馬鼠!」左肩的一道刀口,令凌火厲聲高吼,大刀跟著一揮,砍下敵人的腦袋。

    「凌火!」謎樣策馬急奔如飛,寶劍不斷揮舞,連取數條人命。

    「我們中計啦!」凌火憤怒至極的再度揮刀,刺進一人的胸口,吼道:「這些傢伙以為咱們殺了昊天王,硬逼著要我交出令符,我哪來的令符啊?」

    聞言,謎樣濃眉蹙起,方才看清敵人的裝束紛雜,像是剛才被火族抵擋在外的七族之眾,心中頓時瞭然。

    「凌火!此時不宜久戰,能撤就撤!」謎樣當機立斷的放聲大吼,然而一波又一波如浪潮般的敵軍撲擁而來,火族大軍陷入了苦戰,轉瞬間兵力減半不止。

    刀起人頭落,謎樣數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命,卻明白此處不宜久留。

    「走!」替凌火扳開一劍,謎樣順勢將他拉上自己的座騎,連揮寶劍的衝出重重圍困,急急馳向尋風藏匿的樹林。

    「我的軍隊……我的子民……」凌火回頭望著身後屍橫遍野的慘狀,不禁悲從中來的模糊了淚眼。

    「雀兒!雀兒!」謎樣跳下馬背,望著蓊鬱的樹林空無一人,霎時臉色劇變。

    「我的子民……」凌火哽咽的抬起頭,明白一切已無可挽回,而這一切的一切禍首,都是那天殺的統治者。

    「昊天王!」凌火跳下馬,厲聲狂吼,「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我說過,我會再要回你的,小雲雀。」

    沙樣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大手輕輕撫觸尋風嬌嫩的面龐,然後緩緩滑至白袍的衣襟。

    床上躺臥的尋風已然昏迷,好看的眉頭憂鬱的緊緊蹙起,彷彿還在為方才樹林被挾持的情景驚悸猶存。

    「謎樣……」昏睡中的她發出一聲囈語,狀似極為痛苦。

    沙樣解開衣襟的動作一頓,冷冷的笑意跟著褪去,瞬時罩上一臉的陰影。

    「你已經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了,天之驕子。」藍眸閃過一抹陰沉酷厲和長久壓抑的嫉恨,「但是你的雲雀會屬於我。」

    凝向尋風的藍眸霎時換上一絲愛憐,沙樣再次輕觸她姣美的輪廓:「你非屬於我不可,易尋風。」

    他發誓,他會要她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就像曼兒齊當初心甘情願的跟著謎樣一樣。

    夜已悄,人聲沓,孤月一端遙看大地。

    樹林中傳來幾聲狼嚎,除此之外,還有一陣細微極不易發覺的唏嗦聲響。

    「凌火!」睡臥在草叢間的謎樣,猛地坐起身子,金眸 定定有神的望向唏嗦聲響的來源。

    「我以為你已經睡著了。」凌火頓下腳步,高瘦的身影依舊背對謎樣,語音中仍有下午那場死戰之後的蒼涼。

    「所以你想一個人去刺殺昊天王!」謎樣瞇眼望向凌火留在他身邊的水晶鑰匙和羅盤,當下明白好友的意圖。

    凌火閉上雙眸,表情在月光下痛苦的皺成一團陰影,沙啞道:「我已經沒有臉再回去面對火族的子民,既然搬不了救兵,乾脆讓我自己一個人去了結他的狗命。」

    「凌火!這種事需要全盤的計劃……」

    「沒什麼好計劃了!再在這兒待下去,我會發瘋!」凌火咬牙吼道,緊握的雙拳浮露出一條條壓抑的青筋。

    「你一個人去,等於是送死。」謎樣冷冷的說,難道他不急嗎?尋風落在對方的手裡,他也是焦急如焚啊!

    「送死?!」凌火冷笑,「與其苟且偷生,我倒不如死了痛快!」

    「凌火……」謎樣震驚的直起身子,卻來不及阻止凌火躍上樹下的馬匹。

    一切發生得令人措手不及,眨眼間,凌火已消失在他的視線。

    明月高掛,時間仿如沙漏悄無聲息的流逝,房內圍坐愁城的尋風忍不住緊鎖眉頭,暗暗策劃如何逃開沙樣的鉗制。

    房外一陣細微的聲響驚動了她。

    「誰?」尋風驚詫的移步到門旁,透過窗口左右張望,愕然察覺門前的兩名守衛已經倒地不起。

    「謎樣?」她興奮若狂的幾要大聲尖叫。

    「噓!」

    噤聲的聲音傳自草叢,尋風連忙掩住小嘴,往草叢望去,一望之下不禁呆住。

    擺平守衛的不是謎樣,而是一名艷若桃李的年輕女子,只見她身著一襲花樣圖案的風族華服,舉步之間,再再流露出不平凡的貴族之氣。

    「你是……」看著華服女子搜出守衛身上的鑰匙替她開鎖,尋風征了征,還是想不起她是哪號人物。

    「我是洛風!」開了鎖,那名女孩移步進來,說話的口氣活像尋風應該知道她就是萬年朝鼎鼎有名的洛風公主。

    沒錯!洛風這名字當真如雷貫耳,尋風瞇了瞇眼,憶起柔兒和黎雪閒扯之際,三不五時的便提到這名任性驕縱的風族公主。

    「你走吧!」洛風目光冷冷的掃她一眼,「趕快回到謎樣的身邊,教他看在我三番兩次的幫他的份上,放了我哥哥一馬。」

    不待尋風回答,洛風語氣急促的再次開口:「我在後宮牽了一匹快馬,你動作快一點兒,也許還來得及阻止謎樣前來送死。」

    只覺這女人前後語氣互相矛盾,尋風突然微微一笑,「你到底是幫你哥哥,還是謎樣?」

    「你管我幫的是誰!」洛風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快走吧!沒多少時間了!就算謎樣潛進宮來救你,你們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

    真搞不懂那兩兄弟為何會被眼前這女人迷得心慌意亂?洛風瞇起那雙美目,依她看來,易尋風長相還稍遜她三分,也看不出她哪來這麼大的吸引力,難不成是她渾身上下不馴的陽剛之氣?哼!笑話!

    逃?!尋風思忖的咬了咬下唇。

    要她逃到哪兒去呢?那片樹林?還是像瘋子一樣四處尋找謎樣的身影?

    思及此,她再次坐回木桌前的狐皮大椅,神情安適的啜了口茶。

    「你……你為什麼不走?」洛風張口結舌的看著她的舉動。

    「你要我走到哪兒去?」尋風反問。

    「你……你……」洛風呆了呆,隨即氣惱的一把拉起她,「我不管你去哪兒,總之,你得阻止謎樣潛進皇宮。」

    洛風蠻不講理的拖她步出房門,卻被尋風甩開手臂,腳步一個不穩的跌坐在門廊上,霎時,洛風不信又愕然的怒視尋風。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尋風衝著她笑了笑,「我還是乖乖的守在這裡,總比讓謎樣撲空的好。」

    「你……你……」洛風氣極的站起身。

    忽地一陣鑼鼓嘎天響起,劃破寂靜的無聲的夜,也教洛風瞬時花容失色。

    「糟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洛風一臉驚恐的喃喃叫道。

    「什麼來不及了?」尋風怔了怔,突然看見四周火光亮起,一排排的風族士兵飛快的朝迴廊的方向奔去。

    「鑼鼓嘎響是表示有人潛進宮裡了。」洛風焦急的道,「除了謎樣,還有誰有這麼天大的膽子?」說著,她突然急急跑開,同樣奔往回廓的方向。

    「謎樣?」分不清是憂是喜,尋風怔忡半晌,下意識的也追向洛風的腳步。

    「該死!」謎樣伏在宮殿上的琉璃屋簷,聽見鑼鼓喧天,不禁暗暗詛咒一聲。

    不消說,凌火已洩漏行蹤,這下可好,區區兩人之力豈抵擋得過風族訓練甚佳的衛宮軍,更別說搭救尋風了,就連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謎樣暗歎口氣,輕手輕腳的剝開一片琉璃,藉著一小塊的洞口,觀察宮殿內的動靜。

    如他所料,宮殿內已佈滿了他親手訓練的衛宮軍,凌火獨自一人如山聳立的站在其中,眼看雙方就要一觸即發了。

    「你的同伴呢?二太子?」坐山觀虎鬥的昊天王噙著冷笑,陰沉的瞪視一臉不屑、輕蔑的凌火。

    「死了!」凌火冷笑,他這麼詛咒好友是為了不拖他下水。

    「死了?!」昊天王雙眸一凜,斜斜睨向身份側立的沙樣風,後者微微搖首,表示沒發現謎樣的屍首。

    「這麼說,你是來替謎樣風報仇的羅?」昊天王轉回頭,朝凌火露出一抹頗具心機的笑容。

    「哼!」凌火冷哼不作回答。

    「好一個匹夫之勇!」昊天王笑出聲,半晌,卻突地止住笑,厲聲道:「既然你活得不耐煩了,我這就成全你。」  話音一落,衛宮軍立即逼近凌火。

    「刀下留人!」洛風衝進宮殿,厲聲遏止。

    「洛風!」昊天王收回震驚的表情,換上一臉的怒氣。

    「又是你!」一旁的沙樣冷冷微笑,像是早料到這個程咬金一定又會來搗亂。

    「哥!」不理沙樣,洛風奔至昊天王身邊,面露哀求道:「哥!凌火是火族的二太子,你饒他一命.火族的老百姓一定會對你更加誓死效忠的,哥!」

    「你這不知世事的笨丫頭!」昊天王忿忿的別過頭下令:「動手!」

    衛宮軍得到命令,手中刀劍紛紛砍向凌火,然而一陣奇跡乍現,衛宮軍的刀劍卻都同時脫手的飛向後方。

    昊天王大吃一驚的拉起洛風,一個閃身,不長眼睛的武器在他眼前一一掠過,一時之間,眾人呆怔了足足半分鐘之久。

    「謎樣……」沙樣回神的望向宮殿上方。

    「謎樣?」昊天王變了臉色。

    「貴督軍?」衛宮軍個個面露驚詫,同時倒退一步。

    「謎樣?」剛剛奔至宮殿的尋風跟著眾人仰頭。

    果不其然!頂上的琉璃瓦片鬆動,接著「砰」然一聲,琉璃跟著一道高大的身影翩然墜落,眾人忙不迭的像鳥獸奔竄。

    「別來無恙!」落至地面的謎樣,難得高侃的望著身旁驚魂未定的凌火。

    「還好,無恙。」凌火苦笑,內心卻為自己的逞強好鬥而暗暗愧疚。

    他心下明白,要不是謎樣方才暗中搭救,自己早成了這堆衛宮軍的刀下亡魂。

    「易尋風……」驚魂之際,沙樣銳利如鷹的藍陳,仍未放過悄悄奔至殿內的尋風,眨眼間。他將她挾至身旁,手中長劍亦架上她雪白的頸項。

    「沙樣!」謎樣見狀,心跳險漏一拍,金眸跟著耀出怒焰。

    「不管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不過……」沙樣冷睨謎樣—眼,又逕自冷笑的在尋風耳邊低語,「小雲雀,你來得還真是時候啊!」

    「風水是會輪流轉的!沙樣!」尋風一臉不畏不懼的對他投以冷笑,像是在預言沙樣風的命運。

    「當然!」沙樣輕笑,「它現在不就轉到我這兒來了嗎?」說著長劍一挺,迫使尋風不得不昂起頭來。

    「放開她!」謎樣緊繃的聲音,清清楚楚的讓殿內所有人都明白他所壓抑的怒氣。

    「恐怕很難如你所願了,兄弟!」沙樣冷冽一笑,說著長劍輕輕一抹,一絲血漬便在那雪白的肌膚上赫然顯現。

    尋風一聲不吭,只是將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然而那道極小的傷口卻已讓謎樣心中幾要發狂。

    「放開她!」謎樣再次重複,冷酷的聲音聽來像是閻羅的宣判,教眾人心中一凜。

    「動手!快動手啊!你們還站在那兒做什麼?」眼見情況不對,昊天王急急不耐的對那些僵立的衛宮軍下令。

    「誰敢?!」凌火刀光一現,朝眾人怒目以視,衛宮軍不禁步伐一頓,面面相覷互露猶豫之色。

    「混帳!還不動手!」昊天王怒急大叱。

    「別忘了你們是誰調教出來的手下!」凌火冷冷望著那群遲疑不決的衛宮軍,「現在退下,貴督軍還留你們一條活路,再晚……」凌火星目一凜,「恐怕就連要替你們收屍的都找不著了。」

    「別聽他大放厥詞,你們……」昊天王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那群衛宮軍竟然一個一個的放下武器,退到一旁。

    「這才公平嘛!」凌火露齒微笑,睨了睨繼續對峙的謎樣和沙樣,又將視線調向吹鬍子瞪眼睛的昊天王:「就我們兩個比劃比劃,怎麼樣?」

    昊天王怒極反笑,「邊解下身上礙手礙腳的厚重披風,一邊取出腰間懸掛的王者之劍。

    「哥!不要!你……」洛風驚恐的睜大美目,揪住昊天王的衣袖,卻倏地被一把推開。

    「多事!」昊天王不領情的怒叱,緩緩步下台階。

    「凌火!」洛風情急的轉向凌火,眼中盛滿了哀求,「你不可以殺我哥哥!不可以!」

    洛風?!凌火稅利的雙眸閃過一絲猶豫。

    「你忘了我曾救過謎樣?」洛風淚水盈眶的大喊,「算我求你行不行?」

    風族邊境一具具火族兵甲屍首慘不忍睹的景象,一幕幕劃過凌火的腦海,教他忍不住痛心的閉上眼睛。

    「凌火……」洛風的聲音幾近哭嚎。

    「對不起!我做不到!我……」甫睜開眼,昊天王手中那把寶劍已朝他劈來,壓根兒不讓凌火有餘地考慮。

    隨著洛風一聲尖叫,凌火靈巧的閃過那致命的招式,手中長劍也一翻再翻,有如兩條蚊龍和昊天王殺得難分難解。

    「你敢嗎?」眼見凌火與昊天王公平對決,尋風冷冷一笑的質問沙樣。

    「激將法?!」沙樣笑得冷冽,卻隨即自腰間取出一顆藥丸,在尋風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餵進她的口中。

    「沙樣……」謎樣驚怒的大吼,卻不敢打草驚蛇的僵立原地。

    「哼!」沙樣冷笑的放開尋風,「激將法很有效,但是……」他的笑意轉為殘忍,「我要是不幸魂歸九泉,你也得隨待在我左右,那才有意思,你說是不是?」

    來不及回答他,尋風只覺一陣陰寒直竄胸口,教她全身冷顫的撲倒在地。

    「雀兒!」謎樣驚懼的衝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脈。

    「別測了!」沙樣好整以暇的擦拭手中長劍,「我用的是老巫風都調製不出的『巫奇毒』,你的雲雀注定要魂歸九泉。」

    「你……」謎樣仰起頭,金眸盛滿震驚不信的怒焰。

    巫奇毒?!老巫風千交代萬交代,絕對絕對不可碰觸的「巫奇六書」中的最最劇毒,那是巫術的禁忌,施毒者將世世代代受巫法詛咒,慘者絕子絕孫,就算僥倖存活,也是非瞎即殘,而中毒者……

    謎樣心中一凜,轉頭望向懷中的尋風,只見她面龐轉為青紫,渾身抖顫不停,霎時一股淚意直衝金眸。

    「我殺了你!」謎樣前所未有的瘋狂衝上心頭,舉刀直直劈向依舊鎮靜如常的沙樣。

    一股鮮血飛奔而出,濺灑了宮殿整座台階,霎時,殿內靜寂無聲,就連廝纏的凌火、昊天王兩人也震驚得彼此抽身。

    「你……」沙樣瞪大雙眸,不敢置信的搖晃轉身。

    「我說過……我會殺了你的?」尋風危顫顫的泛出笑容,手中撿起的長劍「鏗」的落地,「風水……是會輪流轉的,沙樣!」

    「你……」沙樣不敢置信的撫著胸口噴濺出的鮮血,繼而緩緩露出一抹笑容。

    原以為躲過了謎樣一劍,卻萬萬也料想不到,身中劇毒的尋風竟還能奮力起身,補上這致命的一劍。

    沙樣冷笑的跪倒在地,是人算不如天算,還是冥冥之中,他沙樣風就該從現在絕於絕孫?

    「很好!」沙樣冷笑出聲,藍眸睨向走至身前的謎樣,「你贏了!謎樣!」

    謎樣蹙眉的扶起身旁搖搖欲墜的尋風,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自始至終……你都是個贏家!」沙樣笑得抽動傷口,卻渾然不覺疼,「曼兒齊……難怪她會愛上你。」

    「她根本沒有愛過任何人。」謎樣冷峻的開口。

    「你不懂!」沙樣笑得咳出一片血漬,「到現在你還不懂,是不是?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劃的。」

    「策劃?」尋風打著冷顫,昏眩得更加偎向謎樣。

    「曼兒齊本來就是我的女人。」沙樣的藍眸漸漸渙散,「是我要她冒充雀兒,你卻讓她真愛上了你……」他的面孔一陣痛楚,「恁什麼你能……得到所有,毫不費力?恁什麼……我不甘心……」

    聲音漸漸轉弱,沙樣的嘴唇一張一闔,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的緩緩趴倒。

    「謎樣……」尋風痛苦得幾近窒息,眼見沙樣死去,她也覺得自己的生命一寸寸的正在消減。

    「我會找到解藥的,你撐著點!」謎樣心中一緊的喃喃保證,慌忙的緊緊將尋風摟在懷裡。

    「你先走吧!」凌火開口,接著又轉向驚魂未定的昊天王:「等我解決這人渣,我會再去找你的。」

    「凌火……」洛風聞言,淚潸然而下的當場跪倒在地。  「你……」凌火一時怔忡,一臉的為難。

    「我求你!」洛風哭喊的對他磕頭,「我從來不曾這樣求過別人,但是我求你放我哥哥一馬,凌火……」

    「洛風!你……」最放不下國仇家恨,凌火為難的低下頭來不發一語。

    「凌火……」洛風磕頭撞出了一片血漬,教人心中不忍。

    「我……好吧!」凌火悻悻的倒退一步,怒視一旁兀自呆立的昊天王一眼,隨即跟著謎樣旋過身子。

    未料身後卻傳來刀劍破空的聲響。

    「哥!不要……」洛風一聲驚呼。

    謎樣詫然轉身,卻見昊天王手中那柄長劍直刺洛風心坎,再直直射中身後的凌火。

    「哥!」洛風瞪大美目,不能置信的望著胸口那柄長劍。

    「凌火……」謎樣金眸暴出怒焰的望著洛風和凌火同時栽倒,心中大慟。

    「洛風!洛風……」昊天王雙目呆滯的望著倒下的胞妹。

    怎麼會這樣?他的目標是凌火那幫人,不是他的親妹妹啊!怎麼會這樣的結局?怎麼會……

    「殺了他!」尋風眼見凌火雙目暴睜的頹然倒地,不禁雙目一熱。

    「我知道!」謎樣冷冷應道,手長劍飛出手腕,直直射出一道駭人的血光……

    這樣嗜血的萬年朝,是該易主了。

    「老巫風……真的救得了我嗎?」

    隨浪浮沉的小船上,聽著海浪拍打的聲響,望著即將回升東方的美景,尋風眼角帶笑的偎在謎樣的大腿上。

    「你放心!他一定救得了你的。」忍著眼角欲滑下的淚,謎樣拚了命的划動船槳,哪怕雙臂早已痛麻得沒有知覺。

    十個時辰!中了「巫奇毒」的人活不過十個時辰,先是全身發寒打顫,然後奇痛徹骨,繼而是發生幻象,再者……謎樣不敢想像那個斷人心肺的字眼。

    「快日出了,是不是?」尋風甜甜的微笑問道,昏黑的天色下,她青紫的面孔依舊令人怵目驚心。

    「是!」謎樣點頭,頭一次憤恨老巫風遁隱的「仙居海島」竟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已經過了奇痛徹骨的階段,尋風還能撐多久?謎樣除了奮力搖槳,其餘的,他不敢多想。

    「我們從來沒有一起看過日出,對不對?」尋風的問話打斷謎樣空白茫然的思緒。

    「對!」謎樣頷首,「但是我們有的是機會,以後我會天天陪你看。」

    「嗯!」尋風無力的再度泛起笑容,突然一手緩緩抬起直指天際:「你看!謎樣,太陽出來了,好漂亮,是不是?」

    聞言,謎樣再次頷首的動作一僵,仰頭望向依舊烏漆抹黑的天空,霎時心跳停了一拍。

    「好亮!好刺眼!」尋風皺眉的低喃,「我們什麼時候才到老巫風的住處?」

    「很快!很快就要到了!」謎樣摒住氣息的加快動作金眸卻衝上了酸澀的淚意。

    「最好快一點!」尋風閉上眼,喃道,「這太陽好大,曬得人發暈,好不舒服。」

    話音一落,一滴淚水滴落在尋風臉上,教她詫然的張開雙眸。

    「你哭了,謎樣?」尋風勉強的坐起身,雙眸定定望著那雙發紅的金眸。

    「為什麼哭?」尋風一臉困惑的瞅著他,「你不是很多年沒見到你師父了嗎?應該要笑才好啊!」

    「沒有!」謎樣別開目光,「那是露水。」

    「露水?!」尋風一臉茫茫的點頭,繼而浮出微笑,「你應該要多笑,你知道嗎?老是繃著一張臉,世界都是灰灰暗暗的。」

    「我喜歡你笑,謎樣!」她用手輕輕舒開謎樣眉間的沉鬱,喃喃道,「從我打開那張畫絹起,我就希望常常看到你的笑容。」

    「我以後會常常笑,笑給你看!」謎樣暗暗眨下淚意的朝她保證。

    「嗯!」尋風眉開眼笑的偎進他的胸膛,突的問道:「對了!那張畫絹呢?你把它藏到哪兒去了?」

    「藏在風族的等行官,你祖宗一定會找得到它的。」謎樣深吸口氣,「我還在上面寫上了幾個字,告訴你的家人,你在這兒過得很好,而且已成為我的妻子。」

    「字?!」尋風突然怔了怔,「你寫那些鬼畫符?」

    「嗯!」謎樣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未料尋風卻突地撲哧一笑,在他懷裡笑得花枝亂顫,笑得他不明所以。

    「你……你……」尋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寫的那些鬼畫符,他們怎麼會看得懂嘛!」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謎樣卻沒心情開懷大笑,只微微扯了扯嘴角。

    尋風笑得直順氣,趴在謎樣的胸膛,卻漸漸沒了聲息。

    「雀兒?」意識到一線不對勁,謎樣心中一窒的輕喚尋風。

    「好……冷!」尋風在他懷中緊閉上眼,牙齒微微打顫,「我……好冷!謎樣,快到了沒有?我……我怕我快擋不住了!」

    好冷?!謎樣全身一僵的望著方才初升的暖陽,不禁又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就快到了!雀兒!老巫風一定會醫好你的,我保證他一定會……」

    趴在他胸膛的嬌小身軀緩緩倒下旁邊,謎樣的話語被一陣漫天襲來的恐懼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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