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當微麟被周身的寒冷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時,這才發覺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與恭晶重新建立的信賴關系與溫暖的火光,使他松懈了緊繃的精神,而在恭晶面前安心地睡去。然而一想起年長的自己竟然睡著了而讓年幼的恭晶守護著,微麟便忍不住滿臉通紅。
“我、我睡著了。”
“火光很溫暖的緣故。枯枝還很多,還能睡的話就繼續睡比較好。入夜了,紀王的救兵還沒到,今晚說不定得在這裡過夜,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得餓肚子了。”
恭晶這一說,才讓微麟感覺到一股空腹的難受。
距離上次用餐的時間,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
一想到食物,微麟的肚子隨即不合作地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響。
瞬間,俊俏的臉龐更紅了。
“我……我……”
像是變術法一般,在微麟垂著眼時,恭晶翻開的掌心竟出現了一塊白色的干酪。
“這是今早出游前紀王給我的,聽說是朝元宮的甜晶,不巧我對甜食不太行,因此一直帶著沒吃掉,您請用吧!也許沒有飽足感,但至少可以暫時止饑。”
“不,我不……”
“我可以吃肉,您不行的,不是嗎?”
恭晶的另一只手一翻,竟出現了一只外形像兔,但體型卻只有老鼠大小的生物。
微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這是用簡單的工具抓到的,因為是活的動物,所以應該可以吃的。”
緊套在那只可憐兮兮的兔鼠身上的,是一個以碎裂的絲布所編織起來的繩索陷阱,細眼一看,絲布顯然是由恭晶的衣擺撕下來的。
微麟驚訝地張開嘴,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在自己昏睡的這段期間,恭晶好像已經全盤想好沒有救兵時的應付之道。
但——
“您……您要吃掉它嗎?”微麟有些困難地瞪著恭晶。
“是的,或者……您想吃?”
“不、不,我、我不吃有生命的東西。”微麟驚恐地搖著手,“它、它太可憐了!”
“那麼……”既然不能吃,那麼眼前的男人打算對這個東西做什麼?恭晶清澈的雙眼緊緊盯著微麟。
“我、我能夠哀求您把它放了嗎?我、我可以用干酪和您交換。”
微麟好像忘了干酪也是來自恭晶。
“……也對,麒麟見不得血。”
但已經到手的獵物,難道就這樣放掉嗎?這個洞穴相當深邃,從滑落的時間跟速度去計算,少說應該有兩、三百尺,此外,洞穴的方向相當蜿蜒崎嶇,就算紀王的救兵到了,恐怕也得花上不少時間尋找。
恭晶一邊思索,一邊拎著那只性命垂危的可憐兔鼠。
另一側,微麟看著兔鼠的表情反而比兔鼠更像待宰的羔羊。
“不吃的話,也是可以,但我們就得仰賴它帶我們離開這個洞穴了,如果得在這裡待上幾天,沒有任何食物,我們是無法支持下去的。”
帶著一只麒麟最大的麻煩就是這點了。
不僅見不得血,天性慈悲的他們又吃不得肉食,可是在這種陰暗的地下洞窟中,想要找到可以食用的植物,無疑緣木求魚。雖然不是沒想過倚賴活動在洞穴裡的生物尋找出口,但會不會在恣意摸索的過程中遭遇危難,也成了帶著微麟的恭晶所必須考量的重點。
總而言之,一切都是因為帶著一只麒麟的緣故!
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她就可以不顧一切地離開了。
愈是這樣想,恭晶忍不住愈覺得麒麟是這世上最麻煩的東西了。
雖然兩人之間的關系有所改善,但不管怎麼說,眼前的景況還是無法讓恭晶快樂起來。恭晶閉上眼。為什麼這世上的所有麻煩事全都集中到自己頭上來呢?上輩子……她到底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壞事,所以這輩子才得這樣倒霉?
“生物能夠活下來,就表示一定有可以通往外界的出口。走吧!可別跟丟了哪!”恭晶拾起地上的火把,並將兔鼠放下。
兩人尾隨在兔鼠之後,急步前進,微弱的火光愈來愈遠,奇妙的壁畫也在火光消失後,重新墜入無盡的幽暗裡。
不知走了多久,恭晶手上的火把已經開始跳躍著即將熄滅的舞蹈,而身旁的微麟也因為長途跋涉,顯得疲累不堪。四周大片的幽暗絲毫沒有一點散去的意思,仍然無盡延伸地將所有一切吞沒其中。
“再撐一下。”
一路上,恭晶溫柔的聲音不停地縈回在耳邊。
僅吃了一小塊干酪,根本無法補足流失的體力,微麟覺得自己的身體與雙腳仿佛被人扣上了千斤重的石塊,再也走不動了,可是一想起連干酪都沒吃一口的恭晶也和自己一樣忍受著相同的痛苦,微麟滑到嘴邊的“累”字,馬上又吞回肚子裡。
他只能緊緊拉住恭晶的衣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兩人沿著兔鼠的腳步又再走了一段時間,在經過一個窄小的狹道時,兔鼠身上的絲線突然斷裂了,獲得自由的兔鼠矯捷地竄入石頭與石頭的縫隙間,一溜煙的,再也不見蹤影。
“啊!它跑掉了!”
“是啊!它跑掉了……而火把也快熄滅了。”
“那、那怎麼辦?”
“不知道,看著辦吧!”疲累仿佛已經到達頂點,恭晶閉上眼,纖瘦的身子沿著洞壁滑下。“先休息一下,您也累了吧!”
跳躍的火光下,恭晶的身影顯得更加細瘦。
在她身邊跟著坐下的微麟也才在這時深刻的體認到,眼前的恭晶盡管擁有諸侯之位,卻仍然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
面臨陌生的環境與未知的險惡,這個少女卻還能以強韌的意志力帶領自己……
難以解釋的熾熱淚水隨著鼻酸襲上微麟的眼,一股從未有過的不知名熱流滑過了微麟的身軀,他情難自禁地握住恭晶的手,仿佛不再畏懼那股強烈的電流!
無論如何,即使面臨危難,他也一定要保護悅侯!
微麟強忍著淚水,在心裡不停地這樣告訴自己。
二十五年來,微麟頭一次出現這般堅定的信念與意志,為了保護一個人,體內湧起了大量的能源,然而微麟自己絲毫沒有發現。
“火要熄了。”
就在火源快要消失時,恭晶終於睜開了眼睛。
也在這同時,微麟突然聽見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
“悅、悅侯!是水!是水流的聲音!你聽!有水的聲音!”
恭晶豎起耳朵,緊緊盯著前方分歧的洞穴。
許久,許久,“沙沙沙沙”的聲音終於隨著氣流擴大在空氣中,逐漸變得清晰可辨。
“往左邊,水流的方向一定有出口,走!”
兩人往左疾行,攀附著壁面行走,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來到一片較為平坦的小道,幽暗仍舊如影隨形,兩人只能仰賴觸感,慢慢摸索這片陌生的環境。
突然,黑暗中,一對青光閃爍,微麟驚恐地望向青光,一股冰涼的柔軟觸感隨即自掌心傳來。
“啊!是蛇——”
濕軟的觸感帶來一陣令人作嘔的悚然感,微麟至身一顫,忍不住將蛇往前一丟。受到驚嚇的蛇兒在落地之後,翻身撲往攻擊自己的敵人。
“小心!”
蛇兒尖銳的利牙狠狠地刺進了擋在微麟前面的恭晶的手臂,一股不自然的疼痛很快蔓延而來,她害怕的不是蛇牙上是否帶有毒液,而是那如附骨之蛆的濕涼惡心感,擴大了恭晶心中累積多時的疲憊,並在瞬間化為恐懼!
“走開、走開!”
驚恐怖滿腦海之中,恭晶不停地甩著手臂。
不料,腳跟踏滑了,一個失控,蛇兒被甩了出去,恭晶也在同時向後滑倒!
“砰——”
疼痛貫穿恭晶的身體,她伸手摸向遭受撞擊的後腦,濕熱濃稠的液體沾滿了手指,一陣昏眩隨即襲來。
“悅侯!”
“我受傷了……”恭晶抓著微麟,不讓昏眩擊倒自己。“……微麟大人,沿著水流聲的方向出去,應該就會找到出口,您先走吧……”
“不!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的。”
“別作愚昧的決定……”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丟下你!”
微麟將恭晶抱起,仿佛忘卻了攀附在四肢上的疼痛與疲累,只是努力的往前走,酸疼的四肢像是被系上千斤重石,但微麟卻怎麼也不放開懷裡的恭晶,甚至連腳步也不敢緩下。
恐懼如潮水般拍打著他的身與心,仿佛只要他一停下,一放開恭晶,恭晶的生命就會像那熄滅的火把,再也燃不起絢爛的火花。
遠遠的,遠遠的,跟前仿佛傳來微弱的光源。
微鱗甩甩頭,以為是自己錯看,再抬起頭時,發現那恍惚得不像真實的微弱光芒,確實沒有移動地定在前方。
“啊……啊!是光!悅侯,是光!那是光!”
“是嗎……那太好了……”
“悅侯,請你不要閉上眼睛!悅侯!”微麟快要哭出來了。
懷中的恭晶血流不止,黑珍珠般的雙眼就快合上,微麟再也壓抑不眼眶裡的淚水。他流著淚,抱著恭晶,連走帶跑地沖向前方的光源,一心只想著快點讓恭晶離開這個幽黑的洞穴。
“喂!我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一來到頭頂上方的洞口,微麟便見上方游移著幾抹模糊不清的人影,微麟使盡力氣,拼命地大喊,“紀王!紀王!我和悅侯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微麟?!十二仙子啊!阿晶他們在這個洞穴底下!來人,快來人啊!”
不久,微麟看見一條繩索沿著洞口垂了下來,接著,仙山的侍衛們出現了。
侍衛將兩人綁在繩索上,而後使勁上拉。
一瞬間,大量的光源讓微麟幾乎睜不開眼睛。
來自仙子們的溫暖絲被裹住了他的身體,而懷中的恭晶則被人輕巧地拉開,傾靠在紀王的身側。
微麟看著紀王撫摸著恭晶的臉龐,雖然獲救,卻有一股苦澀之水漲滿整顆鼓動不已的心。
“阿晶、阿晶!清醒啊!阿晶,你別嚇我!你死了的話,我要怎麼跟黃泉下的公孫老頭子交代?我要怎麼跟領你薪俸的姜讓交代?阿晶,我一把年紀了,再也不想丟人現眼地跪在太廟裡了,你可別害我啊!”
“……別吵,我的頭好痛……”
“啊!痛,會痛那是當然的,你把腦袋撞破了個洞,不痛才有鬼!”見恭晶有了知覺,紀王又驚又喜。
“……微麟大人呢?”
“微麟沒事,十二個仙子正在察看他的情況。啊!七月過來了,喔!不妙。”
看到微鱗平安歸來,所有仙子都松了口氣,等到確認渾身狼狽的微鱗並沒有大礙之後,七月仙子馬上面覆寒霜走向恭晶。
“悅侯大人,您在邀請微麟大人出游之前,可曾經再三保證過微麟大人的安危?”
“哪哪哪!我說七月,微麟這不已經平安無事了嗎?而且阿晶也受了……”
“請您住口,紀王大人,這是蓬萊仙山與微國諸侯間的事,請您不要插手。”
七月仙子嚴厲的表情,連紀王都只能將話吞回肚子裡去。
“悅侯大人,我們答應微麟大人與您同行是因為對您抱持信任,可是您卻粗率大意地使微麟大人陷入危難中,如果微麟大人出了什麼意外,悅侯大人擔待得起嗎?”
“不是悅侯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踩空的,如果不是我自己亂跑,就不會失足掉到地洞裡去了。”
“無論怎麼說,以選王的身份進入蓬萊仙山,卻沒把麒麟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像這樣的諸侯,根本沒有成為王的資格,仙山一點也不歡迎這種不負責任的人。從今天起七日之內,微麟大人不會再接見您了。”
七月仙子憤怒的火焰,將微麟與恭晶的距離狠狠地拉開。
驚恐穿過了微麟的心,無法見面的恐懼仿佛利針穿刺著微麟的身軀,微麟掙扎地叫喊著,“悅侯、悅侯!”
“走吧!微麟大人。”
不顧微麟的大叫,仙子們擁著微麟強行離開。
直到離去前,微麟一雙水色的眼眸始終沒有離開沉默的恭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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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廣香島獲救之後,已經是第三個日落了。
這三天以來,微麟再也沒見過恭晶,他只能猜測著恭晶的傷勢,並在仙子們聚集著討論諸侯們的狀況時,悄悄豎著耳朵,傾聽任何可能與恭晶有關的消息,可是仙子們豐富的話題裡卻始終沒有提起任何關於恭晶的事。
當銀月攀上夜空正中央時,微麟終於忍不住地打破了連日以來的沉默。
“我還是不能見悅侯嗎?”
“悅侯險些犯下不可原諒的大錯,暫時不要和她見面比較好。”正在整理禮服的七月仙子先是愣了下,隨後搖了搖頭。
“可是如果悅侯是真王呢?你們也要阻止我去見她嗎?”
微麟清晰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意外堅持的態度讓十二月仙子們紛紛側目。
“微麟大人說得沒錯,如果悅侯是真王,沒理由不讓他們兩人見面。”疼愛微麟的九月仙子首先開口,“況且,紀王大人也說了,是微麟大人失足掉落洞穴的。”
“在夏分日結束之前,都侯都只是都侯。微麟大人身系微國的安危,這樣莽撞行事的人,我怎麼放得下心讓微麟大人再和她見面呢?”七月尖銳地批評。固然悅侯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人選,但並不能因為有紀王或微麟幫忙說話,就壞了整個蓬萊仙山的規矩。
“可是我想見悅侯啊……”微麟哀傷地垂下眼睛,然而七月仙子嚴厲的拒絕卻讓他只能憂傷地抱著臉龐流下眼淚。
他從沒有過一次這麼強烈的想見到悅侯恭晶!
打初次見面開始,微麟就隱隱約約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威儀與懼畏,那是與自己全然不同的耀眼能量,是比日光更懾人的能量。也因此,微麟的心中充滿了崇敬與恐懼,既欣羨擁有那樣自信與能力的恭晶,卻也同時害怕那如火般的熱能會將自己灼傷。
他一直以為那樣的恭晶是把難以接近的烈火,可是廣香島的那番經歷卻讓他明白,難以接近的,是自己懷抱恐懼的心。那一頭的恭晶是一團以沉默包裹外表的溫柔火焰,用和煦的光輝給予無盡謙遜的尊重與慈悲。
那樣深切的寬容與敦厚,使他心中的不安一點一點瓦懈,使他開始覺得,有她在自己身邊的話,或許自己真的可以成為一名稱職的佐輔、一名配得上麒麟之名的人。他不知道這樣的感情如何解釋,但如果這番強烈想要見她的念頭是一種難以捨棄的欲望,那麼是不是就可以把它解釋成麒麟與王之間不願分離的微妙感應呢?
“我想見她啊……”
憂傷的淚水穿過微麟的雙掌,一滴一滴地滑落,五色的水珠落倒地面,在地面形成了小小的水窪。
突然,水窪開始向微麟蔓延,在觸及微麟的雙腳時,釋出一大片潔淨的白光。
白光持續包圍他,沿著腳邊,向上延伸,當白光來到微麟頭頂時,一只小小的、像是嫩芽般的犄角,忽然自發間向上昂吐!
“微麟大人!”
包含七月仙子在內的十二位仙子全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代表麒麟術力開啟的犄角成長了!
等待了數年的麒麟犄角終於出現,無疑宣告著微麟的完全蛻變已經抵達最後階段。眾仙子全都噤聲凝注著那白金色的犄角,如樹芽般持續向上攀爬的姿態,仿佛在宣示微麟即將脫離朝元宮的保護羽翼。
白光持續閃爍了好久好久,直到白金色的犄角完全長成鹿茸般的大小,圍繞在微麟身上的白光才慢慢地散去。
仿佛察覺自己身體的變化,微麟抬起臉,伸出雙手,接著,四道由紅色、白色、青色、黑色所組成的煙裊慢慢地自微麟掌心升起,然後各自盤旋,在空中形成四只外型怪異的生物。
“四星化四方,四方化武將,蒼龍、白虎、朱雀、玄武現身聽令!”
微麟清亮的聲音化作使令,喚出了棲息在微國領地之下,守護著微國四裔的神將——青色的蛟龍、朱紅的鳳鳥、雪白的猛虎,以及暗黑的巨龜,在化身人形之後,四武將齊同恭敬地跪拜在微麟的身前。
“蒼龍,青嵐候令!”
“白虎,介虎候令!”
“朱雀,漾凰候令!”
“玄武,玄乙候令!”
仙子們既驚又喜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在所有人驚呼出聲之前,微麟已經踏上玄乙化為原身的巨大黑龜上,飛向諸侯扎營的廣闊廣場。
駕乘四武神將飛奔而出的微麟,沒入風中,很快便消失在黝黑如墨的夜色裡。
七月仙子驚訝地看著已經獲得術力的微麟,再也無力阻擋微麟焦心會見恭晶的行動,只能任由四武神將帶著微麟飛往恭晶居住的帳篷,而一旁的九月仙子則是欣喜地掉下眼淚。
“九月不是跟您說過了,無論是不是聰明干練,您還是九月心裡的微麟,犄角長出來了,很快的,您也一定會找到您命中所屬的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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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長出犄角的微麟,眉眼間開始出現細微的改變。
犄角的發育使微麟能夠順利使用術力、招喚四武神將,並能流暢地施行治療與防御的法術。透過這些術法的練習,微麟的自信增加了,不但變得更能清晰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同時開朗大笑的次數也變得更多了。
“好像變開朗了?”
舒舒服服地躺在帳篷內的紀王一邊啃著仙山盛產的仙桃,一邊看著篷外活像跟班似的微麟跟在恭晶身後團團轉。
“跟笨蛋在一起久了,想不開朗都很難。”一旁發出辛辣評語的人,是為了受傷的恭晶特地趕上仙山的家宰姜讓。
“咦?你說恭晶是笨蛋?”
“不,我說的笨蛋是指閣下你。”姜讓略嫌冷漠的眼神小小地刺傷了紀王的心。
“我記得以前的你不是這麼不坦率的小孩啊?為父的,可不記得有這樣教育過你。那個小小的、會流著眼淚,哭著要找爹的可愛阿讓,究竟到哪去了?”
“沒盡過一點父親責任的人,可別把父親這種稱號用得那麼順口!”
“你最近是怎麼搞的啊?月事不順也不必這樣吧!”
抵擋不住長子尖利言語的紀王,只好摸摸鼻子,滿臉委屈的走出帳篷。
篷外的廣場上,吹來清爽的涼風,大量湛藍的色彩繪滿了整片天空,一眼望去,仿佛連人都要沉浸在這片廣闊的藍海中。
在另一頭的廣場邊,微麟與恭晶正被幾名他都的武將團團包圍。
由武將們興奮的臉龐上,可以看出他們對未來微國的佐輔微麟的恭謹與激動。在歷史悠遠的聖獸傳說的濡染下,百姓、諸侯對麒麟的狂熱與愛戴更因為選王期的發酵,而有愈形劇烈之勢。
“究竟會是誰呢?”
紀王興味地看著仍是帶著無奈神色的恭晶,忍不住莞爾笑出。
即便有再多的厭惡,恭晶仍在崇水都臣的簇擁下上了這仙山,就算非己所願,命運仿佛也已經將她帶往一個嶄新且不可預知的動蕩未來。
夏分日至今已經過了十三天,很快的,微國的新王即將現世,不只是微麟,就連被選中的新任微王,也將一起步入微國的大變局中。
究竟會是誰?
紀王的視線飛向了蓬萊仙山下,環繞著微國全境的覆雪高原。
究竟是會一如十六年前微國天官所預言的那樣,由恭晶取得微國王位?還是會讓天官的預言成為泛黃史料中的嘩然一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