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山莊
一位臉部稜角分明,身材高大,身著長袍的男子,面色鐵青的坐在大廳看向面前低頭不語的女子。
「欣欣,我不是告訴過你,出門一定要有護衛隨行嗎?你看看這次,要不是揚州城的居民認識你,挺身保護你,你早就被人砍傷了。」冷天麟的憂心完全寫在臉上。
周欣欣聞言不服氣的抬起頭,「只不過逛個街,後面還跟著一大串的人,很奇怪耶!更何況誰會料到小巷子裡會有人強劫,而要搶我們的那三個強盜也很莫名其妙,明明說要打劫,我們乖乖的把錢交給他們,他們卻不要,拿起刀子便對我們猛砍,活像要我們的命似的。」揚州的強盜都這麼怪嗎?
冷天麟聽畢,輕震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的問:「他們確實沒拿錢,拚命朝你們猛砍嗎?」
周欣欣用力的點頭,「是啊。」
要不是她把東西放在脂粉攤忘了拿,那個好心的小販或許不會這麼湊巧救了她們,不過也多虧他那一句「你們想對公主做什麼」,才把許多人吸引過來,那些強盜一見許多人圍觀,也就收手離開了。
唉!熱心是很好,不過他們就是太過熱心了,硬要護送她回白雲山莊,這麼大的陣仗,天麟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們出了事?
鳴!害她現在必須站在這兒聽他嘮叨。
冷天麟沉默了會兒,又緩緩開口:「下次沒有我允許,你不能擅自離開白雲山莊。」
「什麼?明明是那些強盜的錯,為什麼要這麼罰我?」周欣欣皺著眉頭,一副快哭的表情。
「不為什麼,你聽我的話就是。」
「嗚!你對我沒有像以前那麼好了,皇兄果然說得對,女人娶到手後就沒有價值了。」周欣欣淚汪汪的指控眼前狠心的良人。
冷天麟伸手揉揉有點發疼的額頭,哭笑不得的望向一臉委屈的她,「欣欣,別聽你皇兄亂說話,我對你怎麼會所有差別呢?」唉!師兄老是教她些有的沒的。
周欣欣紅著眼眶斜睨著他,「哼!在和平鎮時,我只不過作個惡夢,你就溫柔的安慰我,輕聲細語的跟我說話,跟現在我遇上強盜後的態度完全不一樣。」明明就有差別,他還說沒有。
唉!這對兄妹,個性會不會太像了,連翻舊帳的能耐都一樣。
冷天麟極為無奈,只好苦笑道:「我是怕你出事,才會限制你出門,這樣好了,你以後想出門就跟我說一聲,我們一起出去。」
「這還差不多。」周欣欣點點頭,勉強接受。隨後她想到一件事,「天麟,好奇怪喔,為什麼我後來就沒有再作惡夢了?」她也不是希望自己繼續作惡夢,不過這事就是有點奇怪。
冷天麟微笑看著她,伸手示意她坐到他身旁,「你皇兄跟我說過,那是因為你身上的祥鳳玉珮和上官陽的龍血石皆是有靈性之物,而它們又可以彼此互相感應,所以當一方有強烈的邪念時,另一方就會強烈的感受到,你會作惡夢也是這個原因。」
「喔,原來如此。」周欣欣點了點頭,隨後在冷天麟周圍探頭探腦,不知在找什麼。
他一頭霧水的看著她怪異的舉動,「你在找什麼?」
「我皇兄啊,為何沒看到皇兄在你身旁,死纏著你不放?」周欣欣一邊說,目光一邊四處梭巡。
冷天麟驚訝的看著她,嘴角不斷抽搐,「唉!欣欣,你皇兄自中秋過後就離開白雲山莊了,你怎麼現在才發現?」
「那皇兄去哪裡了?」
「他說要替我傳口信給我那兩個弟弟,順便告訴他們我已經成親的喜訊。」
唉!都說派人去就好,他硬要親自跑一趟,說什麼這樣才有誠意,真是的,他有必要讓自己那麼累嗎?
周欣欣聽了,一臉同情的看著冷天麟。
他被她看得渾身發毛,忍不住開口:「呃,欣欣,你有話就說,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嗯,你真的相信我皇兄會確實無誤的替你傳口信,而不惹出麻煩嗎?」周欣欣想笑,但強忍著笑意。
啊,他完全忘了,師兄他絕對不可能只是安分的傳個話。
冷天麟呆了半晌,隨後兩人相視一眼,笑了起來。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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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天澈步下樓梯後,赫然發現客人們靜得異常,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見,彷彿所有人都像被點了穴似的,不動也不語。
他環視著整個客棧,發現眾人的視線都聚在同一個人身上。
這情景他以前見過不少次,能造成這種情況的,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一個人,那傢伙天仙般的美貌總是讓人目不轉睛。
冷天澈踩著不緩不急的步伐走向那位背對著他的客人,那個坐著的白色背影眼熟到他用不著猜就知道是他。
當他走近那一桌時,心裡極為訝異,怎麼會只有他一個人,通常他身邊的那道藍色身影不可能不在,在他的印象中,他們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他利落的拿下肩頭的布巾擦擦桌子,隨後必恭必敬的向那位白衣人俏聲問道:「大師兄,你怎麼會來這裡?。
冷天澈心裡嘀咕,大哥真的沒跟他一起來?他沒來,誰能制住這位太子,大哥不怕他到處惹事嗎?
太子停下把玩茶杯的舉動,輕巧的眨動他那細長的風眼,接著微側過臉笑著望向他,道:「呵呵,你當跑堂小二當得挺稱職的嘛!我是來這裡探望你的,順便替天麟帶個口信。」
冷天澈點點頭,但仍防備著他會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大師兄,大哥托你帶了什麼話給我?」
太子白皙的右手輕攏一下烏黑的髮絲,唇辦勾起淡淡的微笑,「其實也沒什麼,他說他已經回白雲山莊了,希望你們趕在年底前回來團聚。」
「喔,多謝大師兄。」才這樣幾句話也要托太子傳話嗎?大哥沒那麼無聊吧!
太子笑得極媚,輕拉他坐在身旁,雙眼親切的望向他,「唉!我們都是一家人了,跟我客氣什麼?」
一家人?
冷天澈活像被閃電劈中似的,臉瞬間黑了一大半,他吶吶的開口:「什麼……一家人?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他所想的那種關係吧!
太子輕蹙著黛眉,似責怪他如此憨笨,「一家人不就是親人,既然我們是親人,就代表我們成為親家囉!」
親家?冷天澈完全呆住,無法言語。
在他的印象中,皇室中不是只剩太子一人未婚嗎?其餘的公主不都嫁出去了,為什麼他們還會成為親家?
天啊,他以前的惡夢竟然成真!
親呢摟抱著沉睡的兩人、衣衫不整的兩人、交情好得異常的兩人……冷天澈腦子裡滿是幾年前那幕極為曖昧的景象。
老天爺!這麼多年來,他不是一直乞求著,不要給他一個男大嫂嗎?為何現在會變成這樣?
嗚!大哥,你還是失守了。
太子挑著眉,輕推完全傻住的冷天澈。
「跟我成為親家有那麼高興嗎?說實在話,其實我們剛成為親家沒多久,也難怪你會不知道,唉!為了讓你早點知道這件事,我一路上不眠不休,不停的趕路,你瞧瞧,我都出現黑眼圈了。」說完,他伸出細白的手指撫著眼角,姿態極為妖媚。
冷天澈只是聽著他嘮叨不停,心裡哀痛得無法回應他任何話。
太子忽然蹙著眉頭一歎。
「唉呀!剛才只顧著跟你報告喜訊,忘了拿信給你。」語畢,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冷天澈仍呆呆的直視著前方,不發一語。
太子見他毫無反應,好奇地打量著他。「還沒高興完?嗯!我還是幫你收好好了。」語畢,他輕靠在冷天澈的肩膀上,右手微按著他的左肩,將信往他的衣襟裡放。
太子對眾人的視線視若無睹,他放妥信後,順手拍拍冷天澈的胸口,輕揚起微笑,「嗯,放好了,應該不會掉。」
在看到冷天澈背後忽然出現的女子後,他眼裡快速的閃過異樣的光芒,接著揚起充滿邪意的笑,側頭輕吻一下冷天澈俊逸的臉龐,隨即低聲靠在他耳邊說:「別再發呆囉,你身後有一個看起來十分凶悍的姑娘正瞪著你呢。」
太子話還沒說完,錢琪已經拉高嗓門大喊:「冷天澈!你在於什麼?」
冷天澈一聽到錢琪的聲音,猛然驚醒,「嗄!琪琪!怎麼了?。
他馬上轉過頭,只見錢琪橫眉豎目怒瞪著他,渾身燃燒著熊熊怒火。
「呵!你竟然當著我的面前跟姑娘家調情,別跟我說是我請你這樣做的。」
冷天澈慌忙的站起身迎向她,拚命的解釋,「琪琪,聽我說,他不是姑娘家,他是男的。大師兄,你快跟她解釋,咦?大師兄……。他回頭一看,大師兄人呢?座位上這會兒已空無一人。
「嗯,這謊說得滿有創意的嘛!不要以為姑娘家女扮男裝就要我相信她是男的,冷、天、澈,我最討厭人說謊了!」
冷天澈哭喪著臉道:「他真的是男的,只不過他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唉!他就知道大師兄一來準沒好事。
「喔?男的會把手摸進你懷裡,會親你臉頰嗎?別騙我了,全部的人包括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還想騙誰?」
懷裡?對了,信,他怎麼把信忘了?
冷天澈瞬間恢復冷靜,「等等,你先別氣。我們背對著你,所以你沒看到,剛才我一時情緒激動,回想起一些往事,所以連他和我說話我都沒有注意。我想是大師兄怕我因此把信搞丟,才會把信放進我懷裡。」他趕緊把信拿出來遞給她。
錢琪氣憤的緊咬下唇,攤開那封信,才看了一會兒,豆大的淚珠便撲簌簌的從她眼中滴落。她把信向扔冷天澈後,隨即哭著跑上樓。
冷天澈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望著錢琪的背影,之後疑惑的撿起地上的信看著。
天澈君如晤:
我倆已分別許久,在這段思君不見君的日子裡,煞是寂寞,回憶當初同游的時光及同榻而眠的夜晚,樂哉卻短暫,唉!現今我倆分隔兩地,回憶過往的一切,徒令人不勝唏吁,感慨萬分。
君在遠方,是否常想起過往、想起我倆的情誼?或許對君來說,再多的回憶都是枉然,唯有真摯的情誼才能長存於心。
近來,我倆之間的緣分又更為濃厚,關係比之前更加親近,君是否悅之?
與君相見之時,君必因回憶起過往快樂的時光而渾然忘我,一思及此,等不及見君之日,便執筆書寫此信,望君笑納。
好個望君笑納!連執筆人是誰都刻意不寫,擺明是想害他。
冷天澈咬牙切齒的撕碎手中這封情意綿綿、語帶雙關的信後,便如狂風般急速衝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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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天澈站在錢琪房門口,聽到她細細的嗚咽聲,便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放輕腳步走到她身旁。
他手足無措的看著她趴在桌上哭泣,又心疼又慌亂,不曉得該怎麼讓她停止哭泣。他拉來一張椅子,靠在她身旁坐下,右手撫向錢琪的頭,絲毫不敢用力。
「琪琪,別哭了。」
錢琪依舊嗚咽著,不理會他。
冷天澈滿臉心疼,一邊緩緩撫摸她的秀髮,一邊輕聲細語的哄她,「他是我大師兄,雖然現在我這麼說你未必肯相信,但我真的沒有騙你。琪琪,假如我和他是你想像的那種關係,那我們早就成親了,何必拖到現在才互訴衷情?琪琪,我的心你一直明瞭,可是你卻不相信我絕不變心,一旦你遇到那種情況,你就會懷疑我、不相信我。琪琪,世上雖然沒有絕對的事,但只要你付出信任總會有回報,再相信我一次吧?」
隨著冷天澈一句句柔情的話語,錢琪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悶悶的聲音從她的臂膀裡傳出來,「信裡寫著你們同榻而眠,這是真的嗎?」
冷天澈聽到她肯問他話,蹙緊的眉頭馬上舒展開來,「沒錯,是同榻而眠,但我們睡的是大通鋪,睡在我和他之間的人是我大哥,換句話說,我們並不算睡在一起。」
「關係更加親近又是怎麼回事?」
冷夭澈聽到這個問題,傷腦筋的看著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大師兄他每次有說就跟沒說似的,我向來搞不懂他話中的含意,唯一懂他說什麼的人,大概只有我大哥了。」他一向不懂大師兄話中的含意,但這次他寧願聽不懂,也不願聽懂。
兩家成為親家?除了大師兄和大哥成親外,還有別的選擇嗎?
唉!他能跟琪琪說,大師兄跟他大哥成親了嗎?
就算雙方家長同意,那是誰入贅誰家?
他完全不能想像一國太子和武林盟主成親是多麼轟動的事。
不過奇怪的是,既然白雲山莊有喜事,為何他處於人來人往客棧,卻沒聽到任何流言,家中也沒有人捎封信給他,還要那個新婚之人前來告知他才曉得?
還是有人刻意隱瞞,不讓他知道這消息?
該死!誰會那麼無聊,玩這種大手筆的把戲?
錢琪沉默半晌後,趴著悶悶的回應一聲,「喔。」
冷天澈愛憐的摸摸她的頭,「不哭也不氣了?」
「嗯。」
「那你會再相信我一次嗎?」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錢琪死也不抬頭,仍趴在桌上不看他。
「好吧,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他雖不滿意這答案,但又能拿她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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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什麼?
錢琪撐著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眼前忙碌的男人。
是會不知不覺的在意他嗎?還是說那人已經在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後,她才會注意他。
「客倌慢走,下次記得再光顧本客棧。」
她一直認為愛是會隨時間消逝的,愛永遠比不上金錢。
「琪琪?」
要相信他嗎?
「琪琪?」——只大手伴隨著呼喚聲在她面前搖晃。
「嗯?」錢琪眨眨眼,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
「沒事。」錢琪懶懶的扯著嘴角。
「真的嗎?」眼前的男人低頭注視著無精打采的她。
「嗯。」
「可是你這幾天看起來無精打采,老盯著我看。」害他每晚都對著鏡子仔細察看自己究竟哪裡不對勁。
錢琪打了個呵欠,「我在研究你。」
冷天澈疑惑的看著怪怪的她,「我有什麼好研究的?」他不自覺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
「這你就不懂了,別妨礙我,快去做事。」錢琪不耐煩的揮手趕他走。
可是每天被她這麼看著,在大庭廣眾下,他不撲上去吃了她就已經不錯了,還怪他妨礙到她?
冷天澈搖搖頭回去幹活,忍受著那道視線。
很明顯的,她還是繼續研究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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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他?
冷天澈仰躺在床上,看著上方的樑柱。
女人心真的是海底針,他搞不太懂她在想什麼,他有什麼好研究,還不是跟普通人一樣,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屋頂上突然傳來悉悉卒卒的腳步聲。
仔細一聽,共有三道腳步聲在上頭悄悄移動。
冷天澈微瞇起雙眼,豎耳聆聽這些武功底子不錯的人正往哪個方向走。
那三道腳步聲越過冷天澈房間上方後繼續奔走,直到客棧的某處停下。
是錢琪的房間上方!
冷天澈臉色大變,連忙跳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