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離開森林後,回到了神殿。
她在門口遲疑了下,然後直接穿過長廊,朝內殿走去。
她這麼做,神官長會很失望吧?但為了隱藏那個秘密,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希雅跨進內殿時,正巧兩個女子迎面走來;看到希雅,其中一個轉身想走,卻被同伴扯住,快步走至她的面前。
「希雅,今天不是你舉行淨身儀式的神聖日子嗎?已經結束了嗎?等大神官為你『授杖-後,你就是正式神官了。我先恭喜你,沒想到和我同期的神學生中居然有兩個人通過結業測驗呢!」
安迪絲興奮地對希雅和另一名同伴朵莉兒說。她們兩人都是神學院中最優秀的學生,年紀輕輕就已經通過訓練,即將登上神官之位。
希雅看了她們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儀式已經結束了,但我的授杖式能不能舉行還不知道。不過還是謝謝你,安迪絲。」
朵莉兒冷冷地說:「重要的是淨身儀式,授杖式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她瞪了安迪絲一眼,對安迪絲硬把她拉來見和她不對盤的希雅頗不高興。
安迪絲故作莊嚴地拉了拉神士袍朱紅色的披肩,假裝沒看見。她在學院裡也待了三年多,很清楚朵莉兒因為成績老贏不過希雅才討厭她,但是希雅對成績倒不很在乎。
希雅看著朵莉兒和安迪絲,一邊思索著該如何措詞。「我想我的授擦式大概沒有辦法舉行了!因為我在進行儀式中途出了差錯……對了,朵莉兒,你的授杖式我可能無法參加,我先在這兒恭喜你了。」她從小就在與世隔絕的神殿裡長大,沒認識多少人,至於同學中也只有朵莉兒和安迪絲比較親近,她儀式被破壞的事,告訴她們也無妨。
安迪絲眨了眨眼,頗覺得奇怪。
這話應該是她說的吧?她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神官,只是在神學院求學而己;像她家這類下級貴族,常將女兒送進神學院讀書,以求將來嫁人更高階層的家族。
朵莉兒聽了希雅的話,更是滿腹不悅。難道希雅認為她行授杖式時,她早已離開這兒,赴某地當神官了嗎?哼,真是豈有此理.雖說舉行授杖式的時間是依照成績高低決定,但她的成績也不過差希雅一線而已,兩人可說是勢均力敵……她這麼說到底什麼意思嘛!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朵莉兒問道。
希雅搖搖頭,無奈地說:「沒什麼。我很快就會被評議會質詢,會受什麼樣的處罰還不知道,但可能很嚴重,或許會被逐離神殿也說不定,到時候就沒有辦法和你們說話,所以我趁現在先講。」
安迪絲不敢置信地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朵莉兒聽了也質問道:「你胡說些什麼?無緣無故的,評議會怎會質詢你?你是准神官,又不是罪犯:還是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才沒有!」希雅生氣地說。她這輩子唯一隱瞞過的事只有自己的來歷。
「那你有什麼好怕的?」
希雅咕噥道:「我就怕我的秘密被知道啊!」她歎口氣,對安迪絲和朵莉兒說:「我並不是害怕,而是這件事很嚴重。在我淨身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人闖進來破壞了。這種事情評議會不可能諒解,而我也不會隱瞞,我待會兒就要去向神官長如實稟告,然後到評議會去報到了。」
「怎麼會這樣呢?」安迪絲喃喃地說。
「我也不明白,只能說是天神的旨意吧!既然天神認為我不該當神官,我還是遵從比較好。安迪絲,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今天要離開,所以我先跟你說一聲,免得等你回來見不到我。」希雅只能這麼說了。
「事情還沒成定局。」朵莉兒忽然開口。
「為何這麼說?」希雅不解地問。
「犯錯的不是你,是那個破壞者,要處罰也該先罰罪魁禍首,然後才輪到你。
再怎麼說,你都是歷年來成績最優秀的學生,他們一定會考慮到這一點;且依神官長對你的寵愛,她也不可能坐看你被重罰,會幫你開脫的。」
「但是那個人早已經離開了。」希雅誠實地說。
「不會吧?希雅,你竟然放走那個害你的大壞蛋?」安迪絲不可思議地叫道。
換作是她,不論死活都要把人帶來,推禍首在前頭擋住第一波怒氣,再擺山山被害者的柔弱姿態,這樣一來,就算要罰,也不會罰得太重了。
希雅背靠在石柱上,咬著唇,小手纏絞著寬大的袖子。「可是那個人並不是故意要破壞我的儀式的,那只是意外。而且他是頭一次到密利爾的外來人,根本不知道舉行儀式的清淨之泉是不許擅闖之地!就這樣怪罪他對他來說也不公平。」
安迪絲拍著額頭歎氣,「完了!沒有證人,那說什麼也沒用……」她忽然想起,「這件事除了我們三人,還有誰知道?」
希雅迷惑地看著雙眼倏然發亮的安迪絲,搖搖頭。
「我才剛回來就碰上你們,連神官長都還沒來得及說。」
朵莉兒瞪著安迪絲,「你想做什麼?」她有不好的預感。
安迪絲笑得燦爛,搖頭晃腦地說:「既然沒有其他人知道,那我們可以假裝沒聽說過這件事,希雅也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她轉過頭問朵莉兒,「你認為怎麼樣?告密這種小人步數,我想你也不喜歡吧?」她語氣篤定。
朵莉兒橫了她一眼,冷哼道:「那是當然。」
「太好了:」安迪絲笑著拍手。
希雅聽著兩人達成協議,又咬了咬下唇,緩緩地開口,「安迪絲,你們說的恐怕行不通。」
「為什麼?」
「我不同意。」
「你說什麼?為什麼不同意?」安迪絲沒料到會聽見這個答案,失聲問道。
朵莉兒點點頭。「我知道了,的確是行不通。不管我們如何計畫,只要那個破或者說出去就完了。」
「你說得很對!就算我們三個不說,他說出去也一樣完蛋。希雅,那個人是誰?
我們去求他別說出來好了。」安迪絲異想天開。
希雅眼睫輕垂。「這麼做不太好吧?我又不認識他。」
安迪絲揮了揮手,心直口快地道:「有什麼不好的?希雅,你可別說什麼這是天神的旨意不應該隱瞞,那都只是迷信,是評議會為了提高權威而搞出來的把戲-
個人要是敢不答應,我就捧得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敢不敢說個不字。」
「謝謝你,安迪絲。」希雅笑了笑。
「看你好像還是不同意……不然你打算怎麼辦?」朵莉免雙臂環胸問著。
「我想去見神官長!請她允許我辭退。」希雅微笑說出自己的打算。
「你有毛病啊!」安迪絲直覺地蹦出話,朵莉兒也像看到怪物般地看著她。
希雅低頭看著緊緊交握的雙手,而後抬起頭堅定地說:「我已經決定了,即使評議會的決議是將我逐出神殿,我也要這樣做。」
「這裡是密利爾,這麼做的話,你肯定沒辦法翻身。」安迪絲提醒她可能會有可怕後果。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希雅……」
「算了,隨便她好了。」朵莉兒攔住安迪絲。既然希雅不領情,那就算了。
她們已經仁至義盡,聽不聽都不關她們的事了,最後還是要由希雅自己來做決「安迪絲、朵莉兒,謝謝你們。」希雅笑得開心。「我已經決定將這件事如實告上去,不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那都是眾神的意思,我不想違背。」說完,她轉身走了。
「希雅……」安迪絲還想叫住她,但她的步伐很快,一會兒便走遠了。
「笨蛋!「朵莉兒看著她的背影,不禁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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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我聽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傳聞哦。」迪倫興匆匆地跑進房間、對坐在窗前大椅上的修德雷喊道。
修德雷單手支頤,懶洋洋地翻著擱在膝上的卷宗,隨意地瞅了迪倫一眼,沒作他的心思泰半仍縈繞在湖畔巧遇的人兒身上,她絕美的容顏和奇特的言行令他眷戀不捨又百思不得其解。
初見面時感受到的震撼至今依然存在。她與那幅畫相似的不只容貌,還有那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出塵脫俗的氣息,有如壁畫上的飛翔精靈走下來了一般。
一旁的維克思很有興致的搭上迪倫的肩膀。「迪倫,我們來到這裡才一個晚上,這樣你也挖得出新聞來?」
「那當然。」迪倫驕傲地睨他一眼。
「嘖嘖,你挖掘的功夫著實令我甘拜下風—.」維克恩拱手表示佩服。
「好說好說,本人絕對不吝於和你分享最新腓聞,以表示不負你的讚美。」迪倫笑嘻嘻地照單全收,一臉自得。
修德雷仍是半垂著眼,不想耳邊吵嚷不休,開口說道:「到底什麼事?」
「主角是一名漂亮的銀髮見習神官,叫作希雅.伊凡德。聽說昨天她在森林裹進行淨身儀式的時候被人窺見了。這件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全城的人都在談論。說起這件事可巧了,進行儀式的森林居然就是我們昨天休息的那座森林呢。」
迪倫滔滔不絕的說著八卦消息!維克恩也拉過椅子坐下來,聽得津津有味。
「原來那裡就是傳說中的聖地「精靈之森」,平時根本沒有人敢靠近,而我們竟然在聖地裡狩獵!好險沒被人逮著。」
修德雷邊聽邊想著昨天的銀髮少女。他早就察覺到她隱藏了某些事!但沒想到竟是他破壞了她的儀式……他沉下臉,不解地蹙起眉。
為什麼她一字不提關於儀式之事?
她應該很清楚後果,她的人生等於被他一手摧毀了。
迪倫慶幸地拍拍胸口,繼續說道:「不過那個見習神官就慘了。這種事就算在首都的神官評議會裡也不一定過得了關,更別提這種鄉下地方了。」
「是那個偷窺的人不應該,她裝作沒看見就好了嘛!」維克恩打抱不平。
迪倫神秘兮兮地橫了維克恩一眼。「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狡獪,戒律是神官的第二生命哪!告訴你,人家的做法可比你高尚幾百倍。」
「怎麼說?」維克恩好奇地追問。
「根據消息來源指出,那個偷窺的人壓根沒有出面,那位見習神官是自首的。」
迪倫宣佈答案。
維克恩的口氣充滿懷疑。「真的假的?既然沒有人告發,那她幹嘛要那石頭砸自己的腳?」換做是他,才不會做這種笨事。
「我打聽的消息哪可能有假?」迪倫忿忿地瞪他。 桿未免太老實了吧?」維克恩不贊同的嘀咕。?
修德雷從冥想中回過神,繼續凝神細聽。
迪倫哼了聲,「說的倒是,她太過誠實,不知道變通。不曉得這是不是乖寶寶的一貫通病?她不僅品學兼優,而且才十八歲就修完正神官的全部課程,是以第一名畢業的優等生哩。」
修德雷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在聽完這段話之後更壞了。
就如迪倫和維克恩所言,她未免善良過頭了。想成為神官並不是容易的事,除了神學院的層層考驗外,還須被神官評議會認可,才能成為正神官,派往各地的神殿任職。
但她在踏上成功階梯的最後一刻卻被他所破壞,她怎能如此不在意?
才僅十八歲的年紀,她必定付出勝過他人數倍的心力和精神,才可能通過嚴苛的神官修業。
思及此,修德雷心底驀地湧起一陣心疼,她那纖弱的身軀怎麼承受得住這麼多的折磨?
他想起她的笑容。就因為她笑了,他才自以為是地認定沒什麼大不了;是什麼樣的環境,養育出她不爭不求的淡泊個性?
「迪倫,她的家族呢?」他想知道她可有其他退路。
「沒有。聽說她是神官長撿回來的棄嬰,從小就在神殿裡長大。她可是神官長引以為傲的得意門生。」難得主子感興趣,迪倫也十分有興致地述說所挖到的消息。
「聽你這麼說,她很可憐呢。」維克恩為她歎息。
「那可不。」
「沒別的方法了嗎?」
「恐怕沒有。」迪倫無奈的回答。「這種事若是發生在繁華的大城市裡,拜託有力人士去說情,說不定還能有轉回的餘地;但偏偏是發生在密利爾這種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小城裡……就算神官長在評議會為她說情,我看結果也不樂觀。」
維克思不由得感慨,「只能說她的運氣太壞了,在無人敢靠近的神聖森林裡,居然還有人誤闖進去,害她當不上神官……對了,她是屬於那一系的神殿?」
「巧的很,就是『天空神殿』。」迪倫說著,一邊偷覷修德雷。「我們亞斯蘭國是飛翔族傳說的發源地,所以九大神殿裡面,就屬祭祀密拉神和精靈天使的天空神殿和王室的關係最親近。老實說,最能幫她的人就是王了;甚至不必以王室的名義,只需透過神殿,就能輕鬆解決這件事。」
修德雷冷淡的臉上瞧不出喜怒,沉聲問:「此地的評議會給她什麼樣的處分?」
「這倒是沒聽說,應該是還沒有決定吧。評議會那些官員不管處理什麼事,總是要拖上一段時間。」
「她人呢?」修德雷又問。
「可能是在學院裡閉門思過,等候處分吧。這時候她總不可能還在外面亂跑。」
軟禁!修德雷突覺一股勃發怒意沖刷過胸臆,他不自覺地握緊雙手。
「她在乎當不上神官嗎?」抑下怒火,他開始思考她的反應,愈想愈是懷疑。
「不可能不在乎吧。神官修業很困難的,她身為孤兒,更要付出比他人多幾倍的努力。好不容易成功在即……她沒有放棄的理由。」迪倫奇怪主子會問這種問題。
「那可不一定。有時候外表所表露出來的,不一定為真。」
「什麼意思?」
不理會手下的疑惑,修德雷逕自沉吟道:「不管如何,先讓她離開神學院好了。」
「王,通常在這種情形下的見習神官,在正式處分下來前都不能解除禁閉的。」
維克思提供所知的資訊。
「她可以,因為我會幫她。但我不用王室的名義,而是透過神殿向評議會施壓,好讓評議會自動作出決議。她不該受到這種苛待。」
「啥?你要幫她?」迪倫幾乎跳起來。
跟在王身旁也有數年的時間,他多多少少捉摸到主子的性情。王的個性算是相當自我的,從不會多管閒事。若是犯到他,固然只有死路一條,但若人不犯他,他也不會輕啟戰端。而這次他居然破例想幫人?!方纔他說歸說,可也沒想過主子會答應。
修德雷笑道:「不僅幫她,我還要帶走她。我不容許有人這般欺侮她。」他看向窗外,抿了抿唇。「老實說,我並不希望她去做正神官,我也不認為她真的眷戀那個位子。不過只要是她所希望的,我都會幫她實現——我毀掉她的人生,就該償還她一個新的人生。不過這並非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個,令我想守護一生的女子。」
「一生?!」
迪倫和維克恩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王向來不把女人放在眼裡的。
「你們懷疑?」
「不……不是……」
「那就閉嘴。」
「王,可是你甚至從來沒見過她……」維克恩遲疑地道,直覺主子是昏了頭了。他們連這個城市都是第一次來,說什麼補償啊?
修德雷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我見過她,就在昨天,在森林裡古老的神殿。只不過那時候我不知道她是見習神官,我還以為看見了精靈呢。」
「王,你你你……你該不是說……」
「沒錯,窺見她淨身、破壞她儀式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咕咚一聲,迪倫掉下椅子。他就說嘛,從不管閒事的主子怎會有這麼大的興致?
原來如此。
他狼狽地爬起來,看向像中了定身法的維克恩。
「王,她是……神官-!」維克恩結結巴巴地說。
「那又如何?從第一眼看見她,我就決定了。」修德雷悠悠一笑,篤定地說。
一旁的兩人已經嚇呆了。
「當然,我會先幫她恢復神官的資格。雖然女神官禁止結婚生子!不過一日一放棄資格回歸世俗,顧忌就自然不存在。我會讓她成為我的。」他立誓般地低語著:「我想要她,也一定會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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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德雷習於謀定而後動——一下決定後,就毫不遲疑地展開行動。
天空神殿乃先王在生下子嗣後,所興建供奉的神殿,所有資金來源皆來自王室,擅長謀略的修德雷當然會加以利用這一點。
迪倫在轉述完他打聽來的八卦消息後,就被修德雷遣去探查更多內幕消息。維克恩則負責直接對神殿施加壓力,暗示有高層人士牽涉其中,並威脅要抽走王室的資金援助,逼使神殿和評議會不得不另行計議,以免惹得王室不快。
由於亞斯蘭國的王權遠大於神權,對於王室的要求,神殿和評議會根本不敢反抗。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在修德雷的運籌帷幄下,很快地,事情便有了結果。
第三天清晨,修德雷來到天空神殿位於城東丘陵上的學院,和希雅見面。
「王,有人來了,我過去問問他。」眼尖的維克思瞄到學院人員的蹤跡,精神一振,趕忙三步並做兩步地走過去。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一身長袍的神士停住腳步,有禮地問。
「我要見希雅.伊凡德。」開口的是修德雷。
「希雅.伊凡德?那個被退學的學生?」神士訝然不已。
「請你帶路,我有事要找她談談。維克恩,你在這裡等我。」修德雷朝維克恩揮了揮手,示意他留在原地。
「知道了。」維克恩應道。
留下維克恩,修德雷便隨著神士走到中庭,在那裡等候。
不一會兒,正主兒就來了。
「希雅.伊凡德,要找你的人就在這裡。」神士引著希雅走到中庭。
「麻煩你了,真是謝謝你。」希雅對神士道謝,沒看見倚在石柱旁的修德雷。
神士點點頭,轉身離去。
「我們又見面了。」修德雷輕笑著邁步向前。
希雅回頭,不禁一怔,紫色的眸子驚訝的張大。
「是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我什麼都沒說啊!」
修德雷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唇邊的笑意擴大。
「我有眼睛可以看,也有耳朵可以聽。」
希雅臉上的笑容斂去,有些不知所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修德雷淺笑地低頭看她!伸手撫上她的嫩頰。「為什麼不說呢?如果我沒來找你,你是不是就這樣默默地忍受下去?處罰可不輕呢!」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被嚴重處罰呢?」她吶吶地說,心虛地忘了去介意他過於親密的舉動。
「我有說錯嗎?對神殿來說,這是重大過失。而儀式一旦被破壞,不管在學院時的成績多麼優秀,都會被剔除神官資格,甚至受到更嚴重的處罰。為了補償你,解除禁閉算是一點心意,接下來你的退學處分很快會被取消,一切回復原狀。」
「請你別這麼做!我說過了,那只是意外,你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被退學是我應得的!你不必管我。」她著急地說,試圖說服他。
修德雷有點訝異地揚揚眉。「我怎麼能不管?你可是因為我才遇到這樣的事;你什麼都不必說,只要全部交給我就行了。」
「可是我並不想造成你的困擾啊:」
他拉近她纖細的身軀,看到她眼底的無措、掙扎和無可奈何。他不解地蹙起眉,但沒有追問。
「對我而言,那稱不上困擾。今天我來的目的是要告訴你,你不必擔心被退學,我會替你解決這個問題。」
「那個……我很感激你,不過這件事請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評議會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更改決議的。」
「我出身於有名望的家族,認識不少身份高貴的人士,說服評議會不是什麼難事。你的態度倒是令我有些懷疑。你不願意留在學院嗎?或者,這是我的錯覺?我聽說你沒有親人,你有別的去處嗎?」修德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犀利的言詞幾令她無力招架。
「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希雅避開他的眼神,不敢說出是她利用了他。
修德雷抿了抿嘴,挑眉問:「那麼,未來你將何去何從?」
希雅想了一下,微笑地回答:「請你不必為我擔心,我的身體健康,而且又受過嚴格的訓練,不管是藥師或教師都可以勝任.養活自己並不是很困難的事。」
「那麼,如果我沒有出現,你是不是打算不做任何抗辯!就乖乖地被趕出神殿?」修德雷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難道她真的不在乎是否可以成為神官嗎?努力了這麼久,她不會覺得遺憾嗎?
她原本是優秀的見習神官啊!
「我覺得這和你沒有關係。」希雅真誠地說。
「當然有關係。當我闖進湖畔,破壞你的儀式時,你的命運就與我牽扯在一起了,你的一切都和我有關。我毀壞了你的人生,就要還你一個全新的人生,而且不允許你拒絕。」
「你為什麼願意為了我這樣的人這麼做呢?還是你一向這麼好心?」她無奈地看著他,對他的死纏爛打實在沒轍。
修德雷盯著她!漂亮的眼眸有意無意地迸出電波。「不,我只對你。」他對當爛好人沒興趣。
希雅的心跳漏了一拍,心緒雜亂地垂下眼,不去看他俊逸的面容。
「還記得我在湖畔對你所說的話嗎?如果你真的不想繼續留在神學院的話,就到我這邊來吧,我來照顧你。」
她驚愕地抬眸,不意卻迎上他寵溺的笑容。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她低聲喃語。「只因為一個錯誤就硬塞個大麻煩給你,這對你太不公平了。」
「你絕對不會是麻煩,只會是我珍愛的人。」
她還不夠瞭解他。世上沒有人能指使他做什麼,他會這麼做純粹是為了他凸U己。
但無妨,他們有得是時間,他會讓她看到他的每一面的。
希雅凝視著他俊逸的面容,她一直覺得那是意外,所以也沒想過遷怒於他;而且她心底其實非常感謝那次意外。這樣的她,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他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漾出無可奈何的淺笑。
「我是比較期待你說出『你奪走我的將來』或是『你一定要負責』這一類的話,不過顯然你並無此意。」他眨了眨眼!笑謔地說:「所以,你什麼都不必說,只要把你自己交給我就行了。」
「你為什麼選中我呢?」希雅歪著腦袋仔細地思考,怎麼也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能讓他如此費心。
「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他泛起溫柔的笑意。
「現在不能告訴我嗎?」她澄澈的大眼直視著他。
「時機未到。」修德雷只是神秘地笑著。
「是嗎?你真是神秘,而且還是個喜歡增加自己麻煩的奇怪人物。你這麼快就認定我,以後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哦。」她微偏著頭,對他笑道。
修德雷的神情篤定。「我對自己的眼光向來很有自信。」他拿出一隻戒指,強硬地套上她纖細的手指。指環恰恰吻合她的手指,彷彿是為她量身定做。
「這是什麼戒指?」她縮回手,看著手指上造形高雅的戒指。
「我的信物。」
「為什麼給我?」她不認為以清貧為主旨的神官見習生適合佩戴這種昂貴的飾物。
「就當是小禮物好了。」修德雷笑得別具深意。
「禮物?這麼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收的。」她困惑地看著他的笑容,覺得自己像是落人了陷阱。
「你真是遲鈍得可愛。」他按住她想拔下戒指的手。
希雅瞪著他,「你是在取笑我嗎?」
「不,我只是說你太過純真。男人送女人這種信物只有一種意義,就是婚姻的誓約。」他斂起笑,正經地看進她的眼瞳。
「啊?」
他的目光鎖緊她驚愕的容顏,不由自主地落至她微張、柔軟的紅唇。他非常想再一次品嚐她,要不是顧忌到她的處境,他真會忍不住擁緊她。
「聽不懂嗎?我是說,我要你當我的妻子。」
希雅望人他真誠的眼眸,一向平靜的心湖起了漣漪。
這個人應該可以救贖她的,但是她能得到這麼多嗎?她所背負的秘密是那麼沉重,她真的可以把他捲進來嗎?
「答應我,我不會讓你有後悔的機會。」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繚繞,鏗鏘有力的承諾訴說著他的堅定。
「可是!我們才剛認識他。」希雅找回聲音,惶惑地看著他。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無論你是不是繼續留在學院,我的決定都不會改變當然,你也隨時可以離開。」
「你是說,我留在學院也可以嗎?」
「無妨,只要那是你的希望。」他綻出大大的笑容。「反正法律也沒禁止追求神官。我想要你,也一定會得到你,我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等待你。」
希雅不語地看著他。真是不可思議,聽著他的話語,彷彿她沉重的心靈也獲得了釋放。雖然還不清楚自己的感覺,但能確定的是,是他確認了她的存在價值,令她不再感到愁憂悲煩。她……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嗎?
「我……真的可以嗎?」她輕喃著。
修德雷聽見了她細不可聞的自語,自信地笑了,更顯得風采逼人。
「當然。只要是我決定的就可以。你不需要擔憂任何事。」說完,他微俯下頭,在希雅的唇上輕輕一吻,轉身走了。
希雅怔仲地望著他寬闊修長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