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只隨你動 第一章
    「小高,」一坐上吧檯前的高腳椅,駱司奇便吩咐酒保道:「給程先生一杯『所向無敵』,余先生一杯蘇打水,我要一杯『威士忌蜂蜜』。」

    分別坐於他兩旁的程勳和余啟鵬同時出聲,但程勳卻又隨即收口,於是只聽得啟鵬抗議說:「有沒有搞錯啊?駱司奇,從什麼時候開始,你這『一隅酒吧』不賣酒給朋友喝的?若是三人都喝蘇打水也就罷了,哪有我一個人喝水,你們兩個卻喝起用我放在這裡的陳年威士忌調的酒來的道理?小高,別聽你老闆的胡言亂語,給我來一杯『新世界』好了。」

    「老闆?」小高不敢妄下決定,躊躇的眼光立刻往司奇掃過來。

    「算了,調給他喝吧,」應聲的是坐在司奇左下邊的程勳。「大不了我開車送他回去,再挨阿姨和碩人一頓罵就是;小高,那蘇打水倒給我好了。」

    聽程勳搬出母親與妻子的名號來,啟鵬馬上搖頭苦笑,並伸出了手搶下酒保已經往程勳方向推去的水杯說:「好,我喝蘇打水,這下總可以了吧?早知道就叫司機過來接我。」

    「碩人是提議過由她開車下山來接啊,或者你要學程勳今晚留下來也成,我馬上叫他們再開一間套房。」司奇爽脆的提議。

    而啟鵬果然如他所料的,聞言即表示反對。「都快十一點了,還讓她從陽明山開車過來?別開玩笑,還有小龍感冒剛好,我更沒有外宿的道理,萬一他又突然發起高燒來,家中只有老弱婦孺,怎麼得了?」

    司奇忍住笑說:「是噢,你那『風雲城堡』是位於山巔,家中除了母親與嬌妻幼子以外,廚子管家也都不管用;啟鵬,捨不得一天不看兒子就明說嘛,自家兄弟前,還搬演什麼英雄戲碼。」

    「去你的,」啟鵬失笑的輕推他一把。「光會嘲弄我,前兩天猛往山上跑,心疼乾兒子哭鬧的人又是誰啊?」

    「不是程勳嗎?」司奇裝傻的說。

    「難怪孝安跟你訂婚半年了,還不敢嫁,」程勳氣沉神定的調侃道:「要不是親眼目睹,我也不敢相信咱們的『黑夜霧影』會如此寵溺孩子,我想孝安一定是不肯面對必須與自己孩子爭寵的將來,所以才遲遲不談婚嫁的。」

    「瞎扯,」司奇一談起未婚妻,照例笑彎了眼說:「自己是罪魁禍首不講,還強詞奪理的賴到小龍身上,程勳,要個四個月大的娃兒當你的替身,你羞不羞啊?」

    「唉,小龍有這麼多人寵,我看碩人和我往後可有苦頭吃了。」

    「余啟鵬,你少在那裡『言苦有憾,心實喜之』了。」程勳戳穿他後,再問司奇道:「還有你啊,結不結得了婚,關我什麼事呢?」

    「你自己問孝安啊,是她說幫你競選立委,要比我們任何『瑣事』都更重要的。」

    程勳聽了心中一陣悸動,平常無礙的口才頓時竟遲鈍起來。「這……孝安她實在是……」

    「實在是說中了我們所有人的想法,」啟鵬接續道:「來,乾了這杯,預祝八十五天以後,咱們的程瘋子高票當選。」

    「以便進入全國最高階層的『瘋人院』?」程勳與他們碰了杯子,卻不忘自嘲道。

    「那就要看是在你進入之前或之後了,是不是,啟鵬?」司奇一派篤定的說。

    「沒錯。」

    程勳面對兩位情逾手足的好友的反應,不禁笑開來。「就衝著你們這兩位超級助選員的自信豪氣,我說什麼也得打贏這第一場戰。」

    「雖然是第一場選戰,可是我們二十多年來的夢想俱現,兄弟,該你上場了,可別讓我們失望。」啟鵬語重心長的說。

    「孝安曾說商場詭譎、黑道艱險,你們一個已在其中翻騰近十年,一個甚至差點為此送上寶貴的生命,相形之下,我走入政界這條路,似乎要輕鬆許多。」

    「是嗎?你好像漏說了一句,孝安還說了政壇煎熬,而且我二十出頭時初入黑道,六年前早已全面退出,去年的『重作馮婦』,不過是有所為而為,現在的我和啟鵬,可都只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不像你……」司奇望向程勳的眼光,突然變得複雜起來。「政治這一途,是條不折不扣的不歸路。」

    「『火海』,才更是無邊哪。」啟鵬在另一邊低聲重複了司奇和自己的妻子都曾經有過的感覺,或許由她來說,是最貼切的吧,因為在過世之前,岳父馬進興曾於宦海浮沉了近四十年,而在擔任最後兩屆立法委員期間,他身旁的秘書,便是程勳,所以投身政壇得付出什麼代價,碩人自然要比一般人有著更深的體會與認識。

    啟鵬自己又何嘗不然,當年他的父親甚至還是官商勾結陰影下的犧牲者。

    「嘿,」看到右側兩位好友的臉色都不斷的陰沉下去,程勳趕緊打趣道:「說好是要實現夢想的,怎麼你們兩個卻露出一副活像要送我去殉道的模樣?我又不是要去當烈士,更何況,」他鏡片後的雙眸展現出啟鵬與司奇熟悉的精光,熠熠生輝,挺直鼻樑下的雙唇,也微微拉出一抹笑容,豪氣盡現。「立委,不過是我們的第一步而已,對不對?」

    換句話說,這次的選舉,乃至於當選,都不是程勳,或是他們三個人最終的目標。

    「對!」司奇朝酒保使個眼色,他馬上機靈的再送上二杯和剛才一樣的飲料,同時出聲祝福程勳。

    「程先生,別的事我小高也許幫不上忙,但往後你競選總部成立,碰上召開茶會招待記者或選民什麼的場合,只要有需要人調酒,我一定向老闆請假,到你那裡去義務幫忙。」

    「謝謝你,小高。」

    「喂,我有說准假了嗎?竟然在我面前『利相授受』起來,小高,一隅沒你坐鎮,你叫我怎麼營業?」

    「老闆,有你代班啊,」小高知道司奇是在開自己玩笑,便大膽應道:「我們『王朝企業』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一旦老闆客串酒保,一隅向來都是大爆滿的。」

    「而且慕名而來的,還全都是女客。」啟鵬幫腔接著說。

    司奇仰頭大笑,程勳則微笑著說:「小高,你再亂出主意,小心你們未來的老闆娘找你麻煩。」

    「雷小姐?她才不會吃醋。」

    「真的?喂,」程勳乘機挖苦司奇說:「不會吧?兄弟,婚還沒結,魅力就先消失了。」

    「程先生,那是因為雷小姐知道我們老闆眼中只有她一個人,根本不必吃醋,就像余太太一樣,你沒看前兩年老喜歡到我們這裡來的余先生,如今有妻有子萬事足,害我都賺不到他的小費了。」

    小高的一番話,逗樂了啟鵬和司奇,但也令程勳搖頭笑歎。「司奇,我現在終於知道你高薪禮聘小高長駐一隅的理由了,連拍馬屁都能拍得若有似無,又恰到好處,我看調酒對他來說,根本只是大材小用,借給我當競選期間的公關如何?」

    「我說的全是實話,程先生怎麼可以冤枉我?」小高跟著笑道:「而且我們老闆不是已經把飯店的公關主任借給程先生用了?那樣的重責大任,我這個小卒哪裡擔當得起?」

    「我投降,我投降,」程勳卸下他平日總是較為嚴肅的面貌,難得輕鬆的大笑說:「幸好小高無意從政,不然光是口才,我就比不過他。」

    「你才知道,一隅能夠成為我這家飯店的招牌之一,小高可是頭號功臣呢。」

    「老闆過獎了,不過程先生千萬別忘了我剛才的提議,需要調酒的時候,儘管吩咐,老闆絕對不會反對,是不是,老闆?」

    司奇瞄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說:「話都給你說光了,還有我反對的餘地嗎?反正酒由啟鵬負責,我只是出借個人,有什麼問題?」

    「那太好了,程先生,我們就這麼說定。」小高說完,便忙著為另外的客人調酒去了。程勳收起笑意,轉頭望向司奇和啟鵬,雙唇蠕動著,好像要說些什麼,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已經被啟鵬打斷。

    「有些字眼,在『風影海』之間,早已不存在,程勳,是兄弟的話,就別讓它們出口。」

    「對,比如說:『失敗』、『放棄』、『逃避』,」司奇側頭看著他,「或者正在你心中打轉的那個『謝』字,更是他媽的連想都不應該想。」

    「已經和前任警官訂婚,怎麼說髒話的習慣還是改不掉?」

    「總比你那說謝的混蛋念頭來得好。」

    「可是不說那個字,要怎麼回應你們迄今所為我做的種種?」

    「啟鵬,」司奇扭頭問他,「你有幫程勳做什麼嗎?」

    「沒有,調風雲證券的投資信託部門董事長鍾志升,和猛將曾淳宜過來規劃管理競選期間的經費調度,與你讓王朝企業中的公關、設計、廣告菁英盡出,都只為了我們的風影海計劃。」

    司奇對這個答案顯然十分滿意,剛轉回頭來想問程勳怎麼說,已見他把拇指夾在食、中指間,握出他們三人間默契相通的「T」字拳頭來。

    於是司奇舉起左手往他肩上一按,開心兼放心的讚許:「這才是我和啟鵬的好兄弟,啟鵬的風雲證券、我的王朝企業,甚至碩人手中的銀行股、孝安與警界的關係、我未來岳父和學文的法律專長,以及之俊,」他緩過一口氣來,更加堅定的表示:「加起來,都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風影海』。」

    「之俊?」程勳有些不解。

    「她雖然是我姊夫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女兒,卻堅持不要繼承王朝,而把它全部轉讓給我,連每年應得的利潤,也在與我再三討價還價之後,才勉強同意收百分之一的所得,前幾天她在學文的陪同下,特意過來找我談贊助你的事,本來她是想把今年的所得全部交給你當政治獻金的。」「那怎麼可以?王朝企業一年盈餘的百分之一,少說也有上千萬,之俊若捐出來,競選費用就等於讓她一個人包辦了大半,我們其他人還玩什麼?」啟鵬立刻提出抗議。

    「不是已經跟你們說過,馬委員生前留下來的銀行股,轉賣給風雲證券後的所得,已經夠我競選期間的花費了嗎?你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捐錢,不怕被外界抹黑成官商勾結?」

    「笑話,我贊助自己兄弟競選的費用,和官商勾結有什麼牽連?真金不怕火煉,商場上人士,誰不曉得我風雲證券從來就不以政商關係做為護身符,也從來不與公司外界掛勾,更不與其它公司勾結連線,想要捉我余啟鵬的小辮子,恐怕沒那麼容易。」

    「啟鵬說的對,」司奇附議道:「其實說到這個,我的背景應該比啟鵬更敏感才是,但我也不怕。程勳,因為我們要做的,是不一樣的立法委員,要展現的,也是不一樣的選舉方式,你只需要盡你所能的去宣揚從政理想與信念,幕後的一切,全部交給我和啟鵬來就好了,別忘了,這不但是你的第一場選戰,也是你從政的第一步而已。」

    「說得我都熱血沸騰起來了,」程勳坦承,「風影海的理想,絕非僅是夢想吧?」

    「當然不是,」啟鵬一口接道:「就算它是,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些年來,我們築夢的腳步,可是一步比一步踏實,一位以改造社會、創造未來做為懷抱的政治家,誰不期待?」

    「啟鵬,我看你可以來擔任程勳的文宣了,講的話煽動性十足。」

    「我不是說嗎?表面上參選的是程勳,將來為大家服務的,可是我們三人,你們說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值得的一票嗎?最近我每天看著小龍,都跟他說『兒子,你爸爸跟兩位乾爹正在寫歷史呢。』碩人聽到了,就笑我太投入,可是她自己還不是一直催著我,要我將從岳父那裡買過來送她的銀行股全部釋出,轉贈給程勳競選用。對了,司奇,你沒答應讓之俊獨攬所有必要經費吧?」

    「當然沒有,我一人當兩人用,單獨和他們夫妻舌戰了半天,最後才終於達成協議,讓之俊同意只提撥四分之一的所得,學文還怕我反悔,硬要我當場立下契約,他是律師嘛,這方面我可爭不過他。」

    「不會叫你未來的老婆幫你啊,」啟鵬糗他道:「她家學淵源,父親又剛好是學文的恩師,只要請他出馬,盛學文夫婦還有什麼事會不點頭答應的?」

    「怕就怕到時孝安會站到之俊那邊去,那我的處境豈不是更糟?所以一看之後終於肯點頭只捐三百五十萬,我當然得忙不迭的趕緊與她訂契約羅。」

    「前天報上才在說我是財力來源最神秘的參選人物之一,你們卻個個不怕受累地出錢出力,小心到時被捲入流言風暴。」程勳感動之餘,也只能這麼說了。

    「怕什麼?有這麼多人與你一起分擔,再多的流言,也一樣來個『水來土掩、兵來將擋。』這種麻煩,我們還會見得少嗎?」司奇絲毫不以為意的說。

    「就是嘛,要說到應付這類蜚短流長的事啊,咱們司奇的道行堪稱成精了,大不了全交給他去打發就是。」

    「我?我有什麼蜚短流長?」司奇擺出一副「舊仇新恨,齊上心頭」的模樣,轉頭數落啟鵬,「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還不都是你一手編造出來的,幸好到了孝安面前,還能夠及時打住,收起玩心,不然……」

    「不然怎麼樣?難道你還想動粗不成?」啟鵬早已笑不可抑,顯然還十分得意於自己的「傑作」,接著又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對了,程勳,你記不記得這小子還欠我們一頓揍?」

    「怎麼會忘記?上回被他那場槍傷一嚇,我全身細胞都不曉得夭折掉幾萬個,太恐怖了,結果他大爺一醒過來,就急著要趕我們兩個走,唉,誰不曉得當時他滿心都只有守在病房裡的雷大警官,當然不想要我們兩個大電燈泡杵在一旁礙手礙腳的羅,真是重色輕友,白替他操心了。」啟鵬為話題轉為趣致輕鬆而開懷,覺得三人難得的聚會,本來就應該呈現這樣活潑的氣氛,這陣子為部署選戰而緊繃的心情,霎時鬆懈開來,於是便屈肘支頤,索性來個觀戰不語。

    而身為靶子的司奇也放聲大笑道:「揍傷了我,不怕孝安會不與你善罷干休?」

    「怎麼會?她現在可是我的保鏢,比起你來,說不定我的安全與否,才更是她所關心注目的焦點哩。」

    司奇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啟鵬已經叫好道:「真是臘月債,還得快,司奇,以前你老愛在碩人面前獻慇勤,現在也該讓你嘗嘗程勳和孝安化干戈為玉帛的滋味是酸或甜了,而且說起這小子在女人圈中的『威名』,那還真不是蓋的。別的暫且不提,就說這次我出借的曾淳宜好了,人家身旁的追求者不曉得有多少個,可是一聽到是要幫程勳的忙,馬上二話不說的交代起她不在風雲期間的工作來,你說可不可怕?所以我勸你啊,還是學學我,趕快把孝安給娶回家,免得……」「免得有人不檢討自己一開始是怎麼錯待碩人的,還不時愛翻出程勳和司奇疼惜她的舊帳來說。」嬌俏的聲音才自三人身後傳來,一個曼妙的身影已依到司奇的身前。

    「孝安!」司奇馬上把她攬進臂彎裡。「怎麼會突然過來?也不叫我去接?」

    她刻意壓低聲音,在未婚夫耳邊說:「兩天沒見,想你嘛,就自作主張的跑來了。」

    司奇聽得心頭一陣蕩漾,若非顧忌場所,大概早以更直接的行動,來表示同等的思念與渴望了。

    而孝安則往右邊探過頭去,頑皮的說:「怎麼樣啊?小龍的爹,我這位乾媽沒有說錯話吧?更何況碩人的心,一早便全給了她心愛的老公,就算眼前有十個司奇,她也一樣看不到。」

    啟鵬一臉得意地問:「你怎麼知道?」

    「將心比心羅,這還不簡單。」

    「意思就是即便有十個程勳在你面前,你也一樣無動於衷?」

    「又錯了。」孝安的眼光在司奇臉上打了個轉後說。

    「錯了?」啟鵬不解。

    「別說是十個程勳,就算有百個、無數個其他的男人,也都比不上一個駱司奇。」她巧笑情兮的仰望司奇帶笑的臉龐。

    啟鵬笑言:「我怎麼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司奇剛自昏迷中醒來的病房情境?程勳,我看我們兩個這下又變成特大號的『菲力普』了。」

    「說得也是,不如我搭你便車,一起回山上去,今晚也別住在這裡了。」程勳說完就真的做出要起身的樣子。

    「程勳,等一下。」孝安急忙出聲阻止,「我今晚過來,一半可是為了你。」

    啟鵬聞言率先露出興趣說:「這一來連我都不急著走了。」

    「是也不要你走啊。」孝安回頭仰望著司奇問道:「工作人員的名單都排定了。」

    「唔,你要做一下安全檢核嗎?」

    「全都是風雲和王朝的人,不然就是碩人父親以前的舊識,哪裡需要如此大費周章,我只想問你們有沒有人安排一位貼身秘書?」

    「貼身秘書?」

    「看你表情就知道沒有,接下來程勳會一天比一天忙,甚至忙到抽不出時間來留意自己吃飯了沒有,怎麼你和啟鵬都沒有想到?」

    「我們沒你細心嘛。」司奇想要滑下圓凳,讓給孝安坐,雖然她一襲貼身迷你黑洋裝,看得他心驚肉跳的,卻仍捨不得一直讓她仰頭跟自己對話。

    「我?你看我像是會注意到這種小事的人嗎?而且我也從來沒有參與過選戰,哪裡會曉得這些細節?」

    「不是你?那是……」司奇的眼光跟著孝安的往啟鵬望過去,兩個人幾乎同時想到的說:「是碩人!」

    孝安一邊將司奇按在座位上,用眼光示意自己裙短,不適合坐高腳梯,一邊應道:「對,是選戰經驗豐富的碩人,以前她在幫忙馬委員競選時,做的就是類似的工作,對不對?程勳。」

    「對,但我並不需要什麼貼身秘書,光是核心智囊團就有十個人了,反正吃飯這種事,到時大家吃,我就吃,怎麼可能會忘掉?」

    「聽你這樣說,就知道到時候你一定會忘。」孝安不由分說地講下去,「本來這件事是碩人要親自處理的,碰巧遇上小龍感冒發高燒,只好委託給我來辦,這兩天我透過各種渠道,見了不下數十人,總算讓我找到適合的人選了。」

    「原來你這兩天就是在忙這件事啊,害我連打電話去家裡,都經常找不到人。」司奇恍然大悟。

    「對不起,因為急著找人嘛,碩人一直強調這個職位的重要性,讓我更加不敢掉以輕心。」「又沒人怪你,要怪我也會怪程瘋子,這麼重要的事,自己都給疏忽了,還要麻煩你跟碩人。」

    「就是說他事情太多了,非得要有位秘書時時跟著不可,所以人選一敲定,我馬上要她即時上任,一分鐘也沒浪費就帶她過來拜見未來的老闆,順便也請你和啟鵬幫忙『鑒定』一下,不成的話,我再繼續找。」

    「即時上任?」程勳眉頭微微皺起地瞥了一眼手錶說:「都快十二點了,這位先生不必回家嗎?」

    一聽到快十二點了,司奇比誰都更快的反應道:「孝安,爸媽知道這麼晚了你人在哪裡嗎?還有,你怎麼可以跟個才剛認識的人單獨同車?也不怕我擔心。」

    孝安和啟鵬交換了一抹瞭然的眼神,忍住了笑,雙手跟著繞到未婚夫頸後去,輕聲問道:「只是擔心嗎?沒別的?」

    「程勳,我看你待會兒若覺得中意,還是趕快把你那位秘書帶開,免得咱們的駱先生醋勁一發,那後果可就不堪想像了。」啟鵬調侃道。

    趁其他兩人開懷大笑的當口,孝安趕緊湊向司奇胸前低語,「還有,我跟爸媽說過今晚要留在你這裡了。」

    話說得又輕又柔,給予司奇的震撼卻非同小可,雖然兩人早已深情相許,分不出彼此,但孝安是雷國森大律師的獨生女,之前他對於司奇的「黑暗過去」又有諸多誤會,兩人訂婚這半年來,國森雖然已漸漸視他為半子,孝安母親對司奇更是疼愛有加,但孝安剛才說的那句簡單的話背後,仍蘊含著莫大的意義。

    至少那表示雷國森夫婦已真心接納他,並願意放心地將女兒交給他了。

    於是司奇把她拉得更近一些,難掩激動的說:「明早我就送你回去。」

    「這麼急著趕我走?」孝安笑著嗔道:「爸說他還沒老到不解風情,看不出你每回趕在十二點以前送我回去時的依依不捨,媽甚至還催我提早嫁給你呢,瞧他們現在可比疼我更疼你。」

    「吃醋了?」

    「才不,高興都來不及,爸媽說要把你童年、少年時期都沒得到的愛,一併彌補給你,就像他們對待之俊、學文,甚至是程勳一樣。」

    「喂,怎麼獨漏我和碩人,」本來不想打擾眼前這溫馨時刻的啟鵬,聽到最後一句,終於忍不住炸開來說:「不成,這幾天我一定要抽個空到你家去向教授抗議。」

    「碩人有視她如同己出的養父馬委員,你有母親、舅舅和舅媽,總比司奇和程勳幸運嘛。」「那之俊還不是有日籍養父母疼愛,學文則不但親生父親寵愛有加,連父親的太太和幾個異母姊妹也全當他是寶,我……」

    「停、停、停!」孝安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啟鵬,這件事若被我媽知道,又要讓她笑你不像是個已經有兒子的人了,其實,他們只是嘴巴上沒說,心底早就把你們當成另一對女兒女婿看了,不是嗎?」

    想不到啟鵬仍意猶未盡的說:「怎麼不是像學文他們一樣的兒子媳婦呢?我又不像司奇,搶了他們的寶貝女兒,為什麼只得了個跟他相同的半子待遇?我看教授對程勳就如同父子,怎麼……」

    孝安再次打斷他道:「我的天啊,那不過是因為我媽以前教過碩人國文在先,當然就把後到的你視同她帶回家的女婿羅,真是受不了你。不跟你扯了啦,我得趕快把等在外頭的商小姐請進來見程勳。」

    「商小姐?」司奇驚呼道。

    「是啊,是位小姐,」孝安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朝三位幾乎同樣英挺,此時又齊露訝異之色的男士笑道:「從頭到尾,我有說過一句她是男的話來嗎?全都是你們自己的猜想。」說到這裡,她又故意朝未婚夫眨一下眼說:「況且我根本沒有與司奇以外的男士單獨出遊的興趣。」

    在吧檯前的三人都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之前,孝安已經把一身便裝的女秘書人選帶了進來。她一頭及肩的半長髮微鬈,兩道濃眉下的雙眸在一隅暈黃的燈光下,非但不顯黯淡,反而有讓人驚艷的波光流轉,使人幾乎都要忽略掉她娟秀的鼻子,和微微向上彎起,極為優美的唇形;簡單的白上衣和及膝的黑窄裙襯托出她高眺苗條的身材,一雙小腿更是纖細修長,因為腳上穿的是比孝安略低的半高跟鞋,所以司奇推測眼前僅僅稍矮於未婚妻的這位商小姐,身高應該也是在一百六十五公分上下。

    她豈止是孝安口中的「小姐」而已,還是位不折不扣的「漂亮小姐」呢,只不過對於啟鵬和司奇來說,如今再美的女子,也都不及他們的碩人與孝安於萬一了,所以抱著純粹欣賞的心情的兩人,對於程勳會有什麼反應,也就格外的好奇。

    但是任他們再怎麼想,甚至想破了頭,大概也想像不到他們那位相交二十餘年,並素有「甜蜜情人」謔稱的好友,會在商小姐往他「撲」過去時,亂了方寸。

    不過令包括孝安在內的眾人為之錯愕的,恐怕還是「始作俑者」的商小姐所展現出來的驚人熱情吧!

    「程大哥?真的是你,程大哥!」她一見程勳,便大聲歡呼的衝上前去,同時伸展雙臂,旁若無人的擁抱住程勳,若非他及時伸出左手來按住吧檯,恐怕早已被她「撞」個四腳朝天了。

    「孝安,這位小姐是……?」情急之下,程勳也只得向唯一較為清楚她身份背景的孝安求救。

    但孝安還來不及開口,商小姐卻又給了大家一個更大的驚奇。

    「你不認識我了?程大哥,我是小羽,以前老跟在你屁股後面的小羽啊。」

    「小羽?」程勳看著她俏麗的容顏,拚命往記憶深處搜尋。「小羽?羽……嫣?」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到連聲音都沙啞起來。「你是商羽嫣?」

    「對,」羽嫣稍微拉開了身子,開心不已的叫道:「你總算沒有忘記我,我好高興,程大哥,我就是那個從十二歲起,就開始暗戀你的商羽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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