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安,辛苦了。」才一回到警局,孝安便看到桌上隊長要她過去一趟的留言。於是連坐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就急急忙忙的趕到侯尉聰的辦公室來。
「哪裡,隊長,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但是能夠在進入緝毒小組後,僅僅三個月便連續查緝破獲七次重大走私毒品案件,卻只有你一人有此能耐,孝安,你的成績讓身為隊長的我引以為榮,總算也可以堵死那些當初對於你的能力或完全否認、或深表懷疑的悠悠眾口了。」
既然話題是如此的溫馨,平日的稱呼便衝口而出道:「侯敘。應該是要謝您當日的獨排眾議,大力提拔。」
「你這丫頭,叔叔我在傾吐肺腑之言,怎麼你反倒跟我打起官腔來?」尉聰呵呵笑開,接下去問:「其實當初力薦你接這個職位,我最感棘手的,還不是局裡的反對聲浪。」
「哦?」這話孝安倒是頭一次聽到,不禁也跟著好奇起來。「那麼是什麼?」
「我最擔心的,是雷公和嫂子會不肯與我善罷甘休。」
侯尉聰與雷國森是從警校一起畢業的老同學兼好朋友,只不過在服務幾年以後,便各自選擇了不同的人生道路,雷國森重返校園,改攻法律,侯尉聰則續留工作崗位,繼續干他的基層警察。
也就是因為侯尉聰的腳踏實地,不諳亦不屑吹捧逢迎的那一套官場文化,所以才會在五十歲之前,才升任為刑事局裡的隊長。
不過在決定副隊長人選上,他卻也展現了難得一見的固執,執意拔升孝安擔任他的副手,而這三個月下來的緝毒成效,果然沒讓尉聰的期望落空,也終於讓所有的同仁親眼見識到了孝安的實力。
「爸跟媽他們?」
「他們給我的壓力。可絕對不下於局裡總合起來的反彈。」
「真有這麼嚴重?」孝安驚詫不已的問。
「我記得雷公曾以一個問題,問得我立時啞口無語、無言以對。」
「侯敘,爸是教法律的嘛,我們做警員的,哪裡說得贏他?真要是能夠贏過他的話,我們倆都可以改行當檢察官去了,也省得『三不五時』的,就得為好不容易才捉回來的罪犯,又被能言善道的律師給『救』走而生悶氣,氣到幾乎每個同行都快罹患胃潰瘍了。」
尉聰聞言只是一笑。卻沒因此而忘了他先前所正在講的事情。「雷公問我:『老侯,如果將來易慧也選擇這一行,你是寧可她留在辦公室內做做文書工作、打打電腦、整理資料,或甚至上街去指揮交通也成,還是願意讓她參與查緝毒品、追捕毒梟的任務?』孝安,你說,將心比心。要我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您可以用跟我相同的答案回答他。」易慧是較晚婚的尉聰長女,現在就讀高二。
「什麼?」
「告訴他那是我的興趣。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享有工作即興趣的運氣?他不但沒有操心的必要,反倒該為我的運氣感到慶幸才是。」
進入警界四年了,她何嘗不知這份工作所帶給父母的壓力,可是她說的全是實話。她是真的喜歡在警界工作。雖然它非常的辛苦,而且具有危險性,但她始終認為女性天生的細心與敏感,對警務的推動。絕對有其積極的意義。
「熱愛工作、深感興趣,叔叔我都能夠體會,也非常贊成。」尉聰語重心長的說:「但過度的執念和不要命似的投入呢?孝安,這樣說也許很自私,可是我跟雷公一樣。我們都寧可保有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安,也不要發生任何『萬一』的憾事。」
「不會的,侯叔。」孝安低下頭去,怕自己會承受不住他那慈愛心疼的眼神。
「不會?告訴我,你有多久沒回家裡去了?」
「才半個月左右吧,最近盯梢的任務增多,我住在市區裡的小套房,比較方便執勤嘛。」
「那你上次跟保七同仁出宜蘭外海,竟然沒穿防彈衣,就跳上走私船去。又怎麼說?」
「時間緊迫,實在來不及顧到這些瑣碎細節。」
「孝安,」尉聰的臉色突然一沉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盡忠職守,辦起案來奮不顧身的優秀警員,但自從你升任副隊長後,表現已經趨近於『拚命』,甚至是『不要命』的程度,我還聽說你常利用下班或休假的時間,走訪各公、私立戒毒所。盤問追查的終的,似乎也單單鎖定某一個目標,為什麼?」
「因為我是緝毒組的一員,有責任、有義務應該要——」
「不,」尉聰難得嚴肅的打斷她說:「我問你的是。為什麼要如此拚命的追查,」他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把那個名字吐了出來:「駱司奇。」
孝安的反應是抿緊了唇,不應一語。
「孝安?」
「因為他跟施秉宏過從甚密。」她悶聲應說。
「只因為這樣?」
「難道這樣還不夠嗎?隊長,眾所皆知,施秉宏的舅舅林兆瑞和姑丈許尚明之間,早存在有官商勾結的暖昧情事,林兆瑞的弟弟林煥祿,與其姊夫施定厚所組成的『龍池』公司,表面上做的是進出口貿易,近年來卻屢屢傳出他們暗地裡其實是在進行不法勾當的風聲,只是因施定厚的妹妹,即國內黨政要人許尚明的二夫人施涵英,這種糾纏繁複的關係,再加上許尚明的位高權重,使得我們警方就算有心,亦無力深入調查黑幕背後的真相,現在我好不容易才勉勉強強的算是捉到一條線索,你卻又要叫我放棄?」
孝安連珠炮似的逼問,讓尉聰臉色一陣陰晴不定,彷彿有許多話想跟這個至交的愛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於是孝安便率先打破窒人的沉默,站起身來說:「如果沒有其他的事,那我的了記者見面,打算做半個小時有關國內目前緝毒現況的訪談。我先告退了,隊長,總不好意思讓記者瞎等。」
走到門邊的孝安。突然又被喚住。「孝安。」
她轉過頭來,目睹尉聰一臉的憂心仲仲,原本的不滿霎時消散無蹤。
再怎麼說,她終究是侯叔叔從小看到大的「小安」啊。
「侯叔,您放心,我白有分寸,私底下的行動,絕對不會給隊上帶來任何不必要的困擾,另外我自己往後執行勤務時,也會特別注意加強安全保護。」
他點了點頭,卻顯然還不夠滿意的說:「我想我是沒有辦法阻止你繼續追查駱司奇這條線索了,是不是?」
「有的,您有辦法。」她平靜的說。
「哦?真的嗎?」尉聰的臉龐為之一亮道:「什麼辦法?」
「您可以提報總署,以我抗命不從為由,取消我的警員資格,並裁定永遠不再錄用。」孝安的眼中。盡現倔強光芒。
「孝安!」尉聰半提起身子來叫道。
但她卻已在行過禮後,開門離去,並將他急切的呼喚,全部關在那一扇厚厚的門後。
跌回座位上的尉聰不禁又氣又急的在心中吼道:雷公,怎麼你那嫉惡如仇的性格,一絲不漏的全都遺傳給了孝安,這下子教我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讓司奇左右為難、腹背受敵……」
「嗨,你今晚好沉默。是這場聚會很悶嗎?」
司奇抬起頭來,迎上尹碩人的盈盈笑靨,趕緊擠出一絲笑容來說:「和自家兄弟聚會,怎麼會悶,我只是終於能夠暫時放鬆下來,所以表情便難免顯得呆滯一些而已,你別見怪。」
「如果這裡真的能讓你徹底的放鬆,即便只是片刻也好,那為什麼會難得見你上來一趟?你明知道我跟啟鵬都是最最歡迎你的。」
「坐下來吧,碩人,坐下來聊,你瞧,一到你和啟鵬這『風雲城堡』來,我竟然就連抬個頭都懶,這麼舒服的地方。我哪裡能夠常來。」
穿著一件及膝藕紫色小禮服的碩人,隨即依言溫馴的坐到司奇的身邊,嫣然一笑說:「這真是我所聽過最奇怪的婉拒之辭。」
「會嗎?況且你歡迎我來,或許是真的,至於啟鵬的想法是不是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可就不敢確定了。」司奇開玩笑道。
「什麼?你竟然不相信我們?」碩人有點委屈,也有些著急的說:「那我叫啟鵬過來,當面問給你聽好了,啟鵬——」
「噓。碩人,」司奇慌忙攔住了她。「我相信。我相信就是了,剛剛是跟你鬧著玩的,想不到你還馬上當了真,侍會兒若被啟鵬知道我惹得你著急,那我可真的會立刻被他踢出大門了。」
碩人的眼光在與程勳佇立陽台。低聲交談的丈夫身上轉了一圈後。再和司奇相對時。裡頭的幸福甜蜜,已幾乎就要滿溢出來似的。
「他真的敢那樣做的話,我就陪你一塊兒走,到一隅去,如何?我記得我們曾經約定,等哪天你重回一隅客串酒保時,我一定專程過去,把我與啟鵬婚前、婚後那段長長的故事說給你聽,你忘了嗎?」
「沒有,我沒忘記,但我猜這段已經喜劇收場的故事。啟鵬一定比較喜歡只由你們兩人獨享。」
「原來你們都很清楚他霸道的個性呀。」碩人臉上的笑意愈發加深起呆。
「可我也發現他美麗的新娘,對於他的霸道,似乎完全不嫌棄,甚至還頗為樂在其中呢。」
「司奇!」碩人羞紅了一張臉低嚷道。
至此司奇才終於朗朗笑開,恢復碩人印象中那一派蒲灑的說:「好了,好了,真的不逼你了。碩人,我跟你說過了嗎?今晚的你,真是美得教人屏息,難怪結婚週年慶這麼大的日子,啟鵬情願只踉你一個人靜靜的過,我猜他啊,一定是連讓別的男人多看你一眼,都捨不得、都吝惜的。是不是?」
「這種小日子,本來就毫無喧鬧的必要,想起一年前的今天,我都還會打冷頗哩,你不覺得我們台灣的婚禮習俗和儀式,不但極其累人,也極其滑稽嗎、都怪啟鵬不好,硬要大肆鋪張。」
「我倒覺得那是他潛意識裡想寵溺你的表現,當時他早已經愛上你了,只是礙於所謂的『男性自尊』,再加上一大堆牽扯到你們上一代的恩怨誤會,才會在那裡『死鴨子嘴硬』,看得我跟程勳是又好氣、又好笑。」
「或許是吧,」夫妻間的恩愛旖旎,碩人委實不慣於在人前暢聊,於是便轉開話題說:「不過在那場累人的婚禮中,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所給予我的關懷,雖然你當場為我特別調配的那杯『彩虹彼端,。後來還是被我那霸道的老公拿走,讓我無緣品嚐箇中滋味,但那晶瑩剔透的七彩顏色,以及你的視福,卻始終留存在我的心中。」
「哦?其實當時我真恨不得能再多告訴你一些事。」
「你說的已經夠多的了,你說只要我肯用心,在彩虹彼端等待我的」碩人的眼光再度往落地窗外飄去,正好與轉過頭來的啟鵬對個正著。「一定會是啟鵬的真……當時你想說,卻差了一步,而被啟鵬打斷的,究竟是什麼?」
「全寫在啟鵬現在看你看得目不轉睛的眼裡羅,還用得著我再說嗎?」司奇嘲虐道。
不料碩人回轉過頭來,卻突如其來的問他:「那你呢?」
「我什麼?」
「在你彩虹的彼端,又有著什麼樣的期盼?」
司奇的劍眉隨蹙即開,首度躲避碩人清麗的雙眸說:「黑夜裡,向來只有人工虛幻的霓虹,哪裡會有自然炫爛的彩虹。」
「家父過世的那天晚上,你曾經跟我說了一句當時我聽不太懂。只覺得好像是謎語的話。」
「現在你懂了?」司奇知道啟鵬與她鵝蝶情深,兩人之間大概已不會再有任何殘存的秘密。
「至少已足夠明白你的犧牲。」
「犧牲?」司奇大感意外的說:「一定是啟鵬藉詞不當,才會讓你產生如此錯誤的印象,我們……」他偏側著頭,努力想要找出適當字眼來形容心中感受的樣子。「我們其實比較像是一件被分成了三個部分的東西,這樣東西可以是鑰匙、圖片、密碼等等,總之,就是一件必須三個碎片合而為一,才能真正發揮作用的東西。」
「或者是一個大過巨大複雜的靈魂,光是一副身軀絕對裝不下,所以上帝才特別分造成三個人,再安排他們長大後相逢重聚,合而為一」
司奇聽了笑道:「還是你形容得好。」
「這不是我說的。」
「哦?那麼是誰?誰能將我們三個人的關係,描述得如此生動與貼切?」
「你說呢?當然是本人,才可以把『自己』說得那麼淺顯易懂羅。」
司奇臉上的笑意加深。「那一定是啟鵬,他一向是我們三個人當中,最文謅謅的一個,卻必須在充滿現實勢利氣息的商場上打滾,碩人,想清楚這一點以後,你還會說犧牲的人是我嗎?我指的是,如果我們三個人當中。真的有人在做所謂的『犧牲』的話。」
碩人搖了搖頭,口中應道:「沒有,若單就這個計畫而言,我的確是用錯了字眼,就像當初我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曾經……曾經
「曾經怎麼樣?」見她一張粉臉,愈發紅得厲害,司奇馬上了悟的說:「我知道了,曾經吃我跟程勳的飛醋,是不是?」
碩人瞪大了眼睛問:「你怎麼知道?」
「答案都寫在你的臉上了,這還猜不到?」
「難怪啟鵬老是說你是我們當中。最聰明害智的∼個。」
司奇故意略過她話中的讚美,只專注在一個重要的字眼上面。「我們』?碩人,你不知道聽見你這麼說,我心中有多麼高興,這表示你已經不再吃不必要的飛醋了,對不對?」
「嗯,我不但不會再莫名其妙的吃醋嫉妒,而且還深深以能夠融人這個團體為榮,司奇,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在一隅裡的相識,還真是個令我永難忘懷的緣分。」
「當時我倒是還料想不到之後你和啟鵬會有如此美妙的發展。只顧著想:這位紅衣女郎長得這麼漂亮述人,我可得特別留神,不能讓她喝醉了。」
往事歷歷,如在眼前,讓碩人不由自主的獗起嘴來嗔道:「還說呢,我一直跟你保證我沒醉,你則堅持倒給我的第四杯威士忌是最後一杯,我說哪有這樣的酒保,客人想喝,他卻不想賣,也不怕會被老闆炒魷魚,後來才曉得原來你就是老闆,還裝得跟啟鵬只是普通酒保和顧客的關係,再加上程勳……,哼,你們三個。可真相同,都一樣會演戲騙人。」
司奇仰頭開懷大笑道:「可是說到說服人的口才嘛,我和程勳就得甘拜啟鵬下風了。對於他是怎麼讓你不再拿我們的感情,去與你們之間的愛情做無謂的比較,我還真是滿懷好奇。你能夠說給我聽一聽嗎?」
「他呀……」
碩人的思緒飄回到夏日的某個黃昏,當時她剛剛換好泳裝,打算到游泳池去與下班回來,已率先人他的丈夫會合,突然瞥見一本照說應該不會出現在他們家中。因而顯得突兀的四開本雜誌。
等她翻開內頁。看清楚裡頭有關她自己的報導後,更是又急又氣的,馬上就衝到泳池邊去。
已經來回游了十幾趟,轉而倚在自成一格的石砌小池中,享受電動水流按摩的啟鵬。看到嬌妻,馬上雙眼一亮的叫道:「我就知道這套歐洲帶回來的黑色比基尼泳裝,你穿起來一定好看,讓我等這麼久,該罰。碩——」
「啟鵬。盛學文應該已經從日本旅遊回來了吧?」
「學文……?」啟鵬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困惑,等到看見她揚起手中那本雜誌,才恍然大悟的說:「你要拜託學文去告他們?」
「對。」
「不用了。」
「不用了?」碩人不禁滿臉錯愕。「為什麼?」
「因為這家雜誌社已經被我買下來。你手中的那一本正好是停刊前的最後一期,而且,」他趴到碩人坐下的岸前,把右手肘貼靠到她的腿邊去,然後左手一邊幫她撩水潑灑。一邊再繼續往下說:「這篇文章是我和司奇腦力激盪,再叫程勳寫的。」
若不是啟鵬的頭臉已大半偎上她滑膩的大腿,碩人一定早就一躍而起。「你說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婆。你別急,」啟鵬索性繞到她身前,拉住她的雙手哄道:「先聽我解釋清楚再說,好不好?」
聽完丈夫詳細的說明之後,硬人卻只顧低著頭,半天不吭一聲。
「碩人?」啟鵬見狀隨即著慌起來,索性攏住她的腰。仰起頭來搜索著她的眼眸。「怎麼了?寶貝。」
碩人避開了他的視線。輕輕摩挲著他古銅色的結實肩膀說:「這就是『風影海』,駱司奇說的:啟鵬是白日的風雲,我是黑夜的霧影。」
「那是司奇親口跟你說的?」他的口氣中,有著濃烈的惺惺相惜。
「啟鵬,」碩人終於轉過頭來正視丈夫,直望入他眼眸深處說:「如果,如果我問你程勳、司奇和我,對你而言,哪一個人最重要,算不算、算不算是個蠢問題?」
「嘿,」啟鵬乾脆微一使力,把她給拉下及胸的水中。「你自己問的聲音都越來越低了,你說呢?」
「對不起,啟鵬,雖然理智告訴我說這完全沒有比較的必要,但是剛剛聽你講到你們三人那種肝膽相照、水乳交融的感情時,我心中卻還是忍不住泛起了一陣酸意,我……我……」碩人實在不曉得該如何描述這種五味雜陳的心情,急得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噢,我的小新娘,」啟鵬猛然將她帶進懷中,吻上她的耳垂說:「如果你完全不吃醋,那我才應該擔心哩,對於你,我何嘗不是想要完完全全的獨佔?」
碩人的雙臂在他頸後緊緊交纏,指尖則探人他的發問搓揉著。「真的?」
啟鵬的渴望早已被她撩起,於是他開始一手解她上衣的肩帶活結,一手則滑向她的臀側,摸索到那相同的蝴蝶結後,立刻毫不遲疑的拉開,雙唇也沒閒著的一面轉戰於她的頸項下巴,一面快速的說:「真的,沒有『風』,不成『風影海』,但如果失去了你,卻是連我這個『風』都無法存在了。這樣,」他飢渴的熱吻已來到她的唇邊。「你覺得自己還需要再吃醋嗎?」
「不需要,」碩人與他癡纏著,氣喘咻咻的呢喃:「再也不需要。永遠都不需要了,啟鵬……」
「嗯?」他已深深沉溺在她毫無保留的熱情中。
「我們上去,回屋裡去……」她其實早已被丈夫的親吻和愛撫挑逗得意亂情述,連泳衣是在何時散落於水中的,都不清楚。
「不,」啟鵬一口回絕。並拉起她的腿來,促她環上他的腰。「我等不及了,我想愛你。現在就要!」
「啟鵬!」碩人緊攀著他,既羞澀又激動的嬌呼道:「你……你竟然……」
啟鵬在濁重的氣息問發出笑聲說:「怎麼你竟然會不知道在自己家裡游泳時,我一向不喜歡有任何的束縛,噓,別擔心。我的小新娘。圍牆這麼高,其他的人又都在屋子前頭,放心的把你交給我吧。」
在紫紅色的夕陽當中,碩人只覺得啟鵬的懷抱,已是她的天堂。
「駱司奇。你是惡習難改,還是怎麼地?」啟鵬人隨聲到的坐進妻子和司奇本來各據一方的三人沙發中間,先護衛式的環住碩人的肩膀,再轉頭說:「一年前的今天,公然在我的婚禮上遞飲料給我的新娘。一年後還是不肯死心的,又來灌她迷湯,也不曉得你這情場老手編撰了什麼樣的甜言蜜語,竟然聽得我老婆面紅耳赤。」
程勳依舊站在陽台上,一臉等看好戲的笑容,做隔岸觀火狀。
「碩人,聽不下去了,是不是?」啟鵬再轉過頭來,對妻子擠眉弄眼的說:「聽不下去,站起來走人就是,根本不必理他。」
「啟鵬,你在胡扯些什麼啊,」碩人輕推了一下他的胸膛,笑著嗔道:「司奇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幹嘛把甜言蜜語浪費在我這個『死會』身上。」
「對呀,還是那種死心塌地型的死會;」司奇慢條斯理的說:「余啟鵬,我看你才是患了『信心缺乏症』,一年前我不就跟你講過,說新娘子的『迷湯』,當然要留給你這位新郎倌灌,准敢跟你爭這項特權?一年後的現在,我看別人就更無機可乘了,因為我剛剛不過是問碩人怎麼會愛上你這位莽漢,她隨即漲紅了一張臉,看來以後我跟程勳該向你學習的,已不止於口才一項。還說我擅長甜言蜜語哩,真是。」
「是嗎?」啟鵬聽得志得意滿,卻還貪得無饜的迫問碩人:「告訴我,我也想聽聽你是怎麼愛上我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啟鵬!」碩人羞不可抑的打斷丈夫,教她怎麼當著程勳和司奇的面,坦承她剛剛所做的甜蛋回想嘛!
「程勳,」司奇卻一邊起身,一邊喚道:「我看咱們兩顆大電燈泡還是識相一點,早點告辭吧,把結婚週年日的後半夜。留給他們小倆口去慶祝。」
程勳仍然維持原來的姿勢不變。倒是啟鵬卻馬上扭轉過來按住司奇,不讓他起身。
「客房碩人早兩天都準備好了,駱司奇,你再給我站起來說一次要走試看看。」
司奇根本就不去理會他扳起的臉孔,反而將身子往後拉,望向碩人間道:「你老公今晚不是才喝了兩杯白蘭地而已,怎麼這會兒會突然發起酒瘋來?」
「司奇。你以為我們真的覺得結婚一週年有這麼重要嗎?不過是啟鵬絞盡腦汁,才想出唯有用這個名目,方能請得動你來罷了,我們已經快三個月沒有見到你,沒有聽到任何直接來自你的消息。你曉不曉得午夜夢迴之際,啟鵬常常會突然驚醒,想著你、惦念著你目前的處境,然後就整夜再也睡不著覺?」
「啟鵬。」司奇一手扣住他的臂膀,所有未及出口、或不必出口的感動,便都已經藉由這緊緊的一握,而在兩人之間、乃至包含碩人和程勳在內的四人間迴盪與交流。
「你可以笑我變得膽小,也可以罵我有始無終,」啟鵬雙手交疊支撐著低垂的額頭說:「但是失去手足的痛苦,我實在不願意再經歷一次,每次想到你目前所處環境的險惡,我就連一分鐘都沒有辦法安下心來,司奇,憑你我兩人如今的財力,憑程勳現在累積的聲望。來年的選戰,我們其實已經能夠穩操勝算,所以就讓一切到此為止好不好?我們不要你再圍在那個黑暗世界裡,我——」
「啟鵬,我不會死的。」
司奇雖然已將那個「死」宇說得輕描淡寫,但啟鵬的反應仍出奇的劇烈,他猛然抬起頭來,反手就扣住司奇的肩膀說:「不准再提那個字,連想都不准想,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啟鵬,我向你、向程勳、也向碩人保證,你們絕對不會失去我,絕對不會。」
「你保證?」明知道這或許只是個空洞的承諾,啟鵬仍像個孩子般,拗執的要求。
「我保證,」司奇一字一字,清楚的向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敏感的啟鵬說:「我——保——證。」
「那你今晚跟程勳都留下來?」
「行,好,我跟程勳都留下來,」他搖一搖頭,苦笑著說:「這樣總可以了吧?不會再鬧酒瘋了吧?真想不通碩人怎麼受得了你。」
最後一句話把啟鵬逗笑開來後,接著他總算恢復正常的槌了司奇一記啐道:「去你的!真是頑性不改,你就是不肯放過每一個能夠挑撥我們恩愛夫妻的機會。是不是?」
「你自己都說是恩愛夫妻了,我哪裡挑撥得成功?」司奇伸個懶腰,還是站了起來。「既然決定今晚要留下來,那就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運用,對了,」他轉向碩人說:「去年幫你調的那杯『彩虹彼端』,因為被你這個魯鈍老公給拿走,結果還是沒喝成,是不是?反正我們現在剛好有空,我又突然覺得有些技癢,再幫你重新調製一杯好了;程勳,你想喝什麼?」
「喂,跑到設有專門收藏名酒酒窖的我家來,還調什麼雞尾酒?你有沒有搞錯啊?」啟鵬搶先抗議。
「我又沒說要調給你喝,你還真吵耶,余啟鵬。」
碩人見他們又固到平常一貫的嘻笑怒罵,便也暫時放下心上的那份負擔,與正想邁步折返室內的程勳相視一笑。
「而且碩人現在最好也不要沾酒。」
「為什麼不——」司奇並沒有機會把話給問完,因為原本已打算要走過來的程勳突然出了聲。
「啟鵬、碩人,你們今晚還有的別的客人來嗎?」
「沒有,就只有你們兩人啊,」碩人蹙眉問道:「怎麼了?」
「門口守衛正攔下一部紅色敞蓬車,開車人好像還是小姐?」
程勳話聲才落,偏廳小几上的內線電話就已低聲響了起來,碩人順手接起,大家只聽到她「嗯」了幾聲以後,便說:「請她進來吧。」
她輕輕掛上電話,轉過身來直視司奇道:「我們有了位不速之客——雷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