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交錢,後交表,」昌祥開出條件。「拿到錢後兩天,確定你沒有報警,我們再 約地點一手交表、一手交人。」
「毒蛇,你要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於軒懇求道:「只求你千萬不要傷害桓竹 。」
「放心,只要你乖乖照我的話去做,我保證還你一個毫髮未損的妻子,別忘了,我 和她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讓我跟她講話,我要確定她平安無事。」
「她的平安與否,建立在你是否如期交款上,記住,歐於軒,不要跟我耍花樣,交 款方式我已經告訴你了,今天晚上十點鐘我如果拿不到錢,後果你自己負責。」
「毒蛇!毒蛇!」於軒放下對方已經掛掉的電話,跌坐進沙發裡。
「於軒,這樣子不行,」華紹首先發難,「你一定要報警,快,再慢就來不及了。 」
「你沒聽昌祥說絕對不能報警嗎?」翠嬋責備長子說:「萬一他真的蠻幹起來,傷 到桓竹,那怎麼辦?」
前天下午桓竹失蹤後,於軒便覺得大事不妙,果然到了晚上就接獲勒索的電話,限 他在一天之內籌出相當於五億多台幣的現款,靜待進一步的通知,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 報警,不然他們一定馬上撕票。
撕票?不!他無法想像沒有桓竹的日子,錢財可以再賺,但桓竹卻只有一個,他承 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本來他是想獨力承擔這件事的,但因為接獲第一通電話時,孝康正好在他身旁,當 下就通知了華紹他們,於是華紹立刻偕同母親搭飛機趕過來,對於這樣高額贖金的要求 ,華紹深表不滿,堅持要報警,但翠嬋支持於軒的做法,認為人命關天,絲毫輕忽不得 。
珀貞在旁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底,不禁淚盈於睫,心中不停的禱告著:桓竹,桓竹 ,你一定要平安歸來。有這麼多人關心著你、愛著你,你就一定要堅持下去,絕對不能 放棄。
已為人妻、又快為人母的她,自覺終於能夠體諒桓竹阿姨的心情,如今患難見真情 ,可見他們對於桓竹,都還存有血濃於水的感情,只是平常不願也不易表現出來而已。
「我贊成華紹兄的意見,」孝康突然開口道:「毒蛇固然危險,但警方應該有處理 類似案件的經驗與能力,於軒,你不能助紂為虐,想想看,若再度被他逃脫,會有多少 無辜的生命受害?」
「孝康。」珀貞拉了拉他說:「如果今天被綁架的人是我,你還敢冒同樣的危險嗎 ?」
孝康一怔,不禁重重歎了口氣,如果換做是他,一樣無法如此灑脫,珀貞說得對, 除非是當事人,否則世上真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
於軒已沒有多餘的心力開口,只投給珀貞感激的一瞥,現在的他實在顧不了其他無 辜的人,只顧得了妻子。
「於軒,你已經快兩天兩夜沒有好好睡一覺了,」這時翠嬋發揮了她母性的本能說 :「晚上又要辦那麼重要的事,我要你現在就上床去給我好好的睡一覺,養足精神,」 她的眼中已隱含淚光。「好把我的女兒給救回來。」說完淚水便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
「媽,」華紹環住母親的肩膀安撫道:「您放寬心,昌祥那混蛋若敢對桓竹怎麼樣 ,我第一個就不放過他,任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樣要把他給追回來!」
「阿姨,」於軒鄭重其事的說:「華紹說得對,我們絕不會允許毒蛇做出任何傷害 桓竹的事,」我們?於軒覺得長久以來自我戒備的那道牆傾倒了,發出轟然巨響,溫柔 的情感連綿而出,從前他只是「一個人」,現在他有饒家做本源,有湯家為後盾,是桓 竹引領他回到人浦欣吹模換鋼瘢桓竹,為什麼我必須到現在才能體會自己愛你有多深 呢?「她會回來,她一定會安全歸來,和我一起……喊您一聲「媽」。」
翠嬋聞言不禁掩面痛哭起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麼依賴念澤,若不是於 軒的極力制止,她和孝康恐怕都早已通知遠在泰國的親人了;和念澤之間雖無濃烈的愛 情,但畢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在,哪一樁婚姻不帶點瘡孔呢?然而深厚的感情,是無論 如何也抹殺不去的,就像她對桓竹,雖不是自己懷胎十月所生,又帶著韶君的血脈進門 ,可是她終究是湯家的兒女,發生這種事後,她才知道原來桓竹在自己心目中的份量並 不比華純輕。
珀貞過來扶翠嬋道:「蕭阿姨,我扶您到客房去休息一下,誠如您自己所說的,要 打贏這場仗,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先有足夠的體力才成。」
客廳內只剩下三個大男人。「於軒,桓竹的命就交給你了。」華紹說。
「相信我,毒蛇他休想動我妻子一根汗毛。」
***
「桓竹,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五天五夜了,你每天最主要的食物都只是牛奶而已 ,身體怎麼吃得消?」昌祥把一盤香味四溢的炒麵擺到她面前來。「好歹吃一點,我可 不想讓歐於軒誤會我這幾天來都在虐待他的老婆。」
看見油膩膩的炒麵,桓竹頓時有噁心反胃之感,昌祥醜陋的行為更令她食慾全失, 能勉強喝一點牛奶,咬幾口三明治已經算很了不起的了。
「還是不想吃?」昌祥像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似的,索性自己端起來吃。「很 香喔,要不要我餵你吃一口看看?」
桓竹只是嫌惡的別開臉去。
「小時候你常央我和華維帶你去吃這個、吃那個的,怎麼現在我自動要餵你吃炒麵 ,你卻不肯吃?」
聽到他提起往事,桓竹不禁惻然,頭也轉正回來看他。「小時候帶著我到處跑的那 個大哥哥早已經不見了,昌祥,我求你不要一錯再錯,只要你肯出面自首,我願意跟警 方說是我自動留下來的,我也會說服於軒不提綁架的事,昌祥,要回頭,就永不嫌晚─ ─」
他暴烈的笑聲,打斷了她的忠告和苦勸。「回頭?桓竹,你真是太天真了,回頭這 種事,哪裡是說回就能回的呢?況且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走錯路的感覺,何來回頭之說 ?」
「於軒沒有說錯,你是毒蛇,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馮昌祥。」
昌祥把吃了一半的面放下說:「你知道嗎?其實以前那個「馮昌祥」也是你自己想 像出來的,說來只能怪你和華維的環境太好,被保護得太過頭,根本不曉得什麼叫做人 心險惡,我刻意的接近你,看中的,無非只是你們湯家的錢,本來想等你上手之後,再 好好敲你家一筆的,不過我可沒心娶你這種乏味的黃毛丫頭做老婆,我只想在你身上留 點記號,到時叫你老爸花錢消災,想不到那隻老狐狸精得像什麼似的,立刻差你阿姨出 來扮黑臉,強迫我們分手,然後自己再出面給我一筆錢,打發我走。」
於軒沒有騙她,原來於軒真的沒有騙她,昌祥的確利用她跟父親勒索了一大筆錢。
「他給你多少?」
「不多,五十萬而已,本來他只肯給三十,是你阿姨促他答應我的要求,加到五十 的,她說金錢事小,名譽事大,又說什麼不能讓你再吃一樣的苦頭,什麼一樣的苦頭,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只管有沒有錢拿,你那老爸也真鮮,竟要我對你保守秘密,說不 能傷了你的心。」
知道不但是爸爸,連阿姨都在暗中保護自己,而她卻渾然不知,一再聽信這惡魔的 鬼話,桓竹不禁心如刀割。
「你太卑鄙了。」他們是怕她會跟華純一樣,但昌祥哪能與於軒比呢?
「無毒不丈夫,」昌祥不以為忤的笑道:「你不一樣以為我愛了你這麼多年?桓竹 ,坦白說,只有歐於軒那種傻子會相信愛情,以前我叫蘋果送上門去,他還不為所動呢 ,若不是我發現得早,及時把蘋果給帶回來,我看她早被歐於軒捉去戒毒了。」
「她不是於軒在泰國的妻子?」她其實早已明白,但仍要昌祥的證實。
「當然不是,蘋果是我用來酬酢老主顧的上好甜點,也是我平日的床伴,怎麼可能 會是歐於軒的老婆?別說他不曾動心了,就算他想要,我都不見得肯讓,況且蘋果也離 不開我。」
「因為你用毒品控制她?」桓竹覺得齒冷心寒。「你好殘忍!」
「殘忍?你都不曉得海洛因進入體內時,那種滋味有多美妙,每個毛細孔都像會唱 歌似的!」他瞇起眼睛的陶醉樣子,只讓桓竹覺得心悸,雙眸中充滿恍然大悟後的震驚 。「聰明,真聰明,」昌祥突然不懷好意的笑,還愎來執起她的下巴輕撫道:「我就 是一個「適量」的享受者,怎麼樣?要不要試看看?」
桓竹拂開他的手說:「不要碰我,」她的聲音幾乎和心情一樣的冰冷。「你令我覺 得噁心!」
昌祥的反應是退後一步,哈哈大笑。「噁心?桓竹,等今晚上船後,你再來下評價 不遲,到時你就是──」
他還來不及把話講完,桓竹也沒機會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門已被推開,走進來一 個絕不難看,卻滿臉邪氣的男人。
桓竹直覺自己見過這個男人,他是……?
「嘿,士毅兄,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昌祥熱烈的打招呼道。
「你今晚就要出遠門了,老哥哥不來送行,說得過去嗎?」
「最多兩個禮拜後就要碰面數鈔票了,等著歡喜重聚都還來不及,說什麼送不送行 的?太婆婆媽媽了。」昌祥擺擺手道。
他呵呵笑著,轉頭看縮在床邊的桓竹一眼。「這女人果然標緻,但是要用兩千萬美 金來換嘛……,嘖嘖嘖,那歐於軒也真是捨得,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啊?」
「想不想先嘗嘗?說不定正是合你口味的蜘蛛精噢。」話一說完,兩個人便齊聲發 出淫穢的笑聲。
溫士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還是老弟你這條毒蛇先行享用,畢竟你們是舊識嘛 ,敘敘舊,感覺就回來了。」
他們所談的內容令桓竹膽寒,但令她更詫異的卻是溫士毅的身份,原來他就是這些 天來,昌祥一直保持聯絡的「蜘蛛」,他是「泰星建設」的小老闆,不是嗎?怎麼會和 昌祥這毒梟扯在一起?
「怎麼今天這麼客氣?該不是怕嫂夫人會吃醋吧?」
「她!自上回蘇芳雁的事被她知道,跑回來將人打到流產後,我們兩個就撕破臉了 ,我操!還是個男孩?,她就是見不得我和別的女人生孩子。」
「女人嘛,哪個心眼大的?何不乘機把她給休了,把那叫蘇什麼雁的小星娶回家去 。」
「你以為有那麼簡單?老頭那一關,我第一個就通不過,再說芳雁也不肯嫁給我, 」溫士毅的眼光突然往桓竹一瞥,冷冷笑道:「歐夫人,這都該拜尊夫所賜,若不是他 的「拔刀相助」,芳雁哪裡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蘇芳雁的確是透過於軒的安排,到永濤位於香港的辦事處上班,臨行前,桓竹還親 自下廚為她餞行。
「世道不同了,」桓竹還記得孝康如此鼓勵她,「女人與男人一樣,在外頭闖蕩, 哪一個不會突然摔上那麼一跤,要緊的得是趕快爬起來,千萬不要眷戀跌倒之處,新地 點、新人物、新氣象,打賭不過三個月後,你蘇芳雁又是一等一的鋒頭女性。」
說的真是再好不過,那樣的人才,如今若再回頭瞧見溫士毅,恐怕會有多快跑多快 吧。
「你捉不住她的,」桓竹滿臉的鄙夷之色。「跟你在一起,起先無非只是為了寂寞 ,後來則是想為孩子要個名分,既然連孩子都沒了,要你又有何用?」
「你!」溫士毅氣得滿臉通紅,一副想打她耳光的樣子。
「算了啦,老兄,」昌祥拉住他說:「何必跟女人一般見識?再說你上回提供的那 個情報,不是也令他們夫妻吃盡苦頭了?」
溫士毅聞言才呵呵笑開。「說的也是,說的也是,」他頓時又神氣活現起來。「怎 麼樣啊?歐夫人,因為知道胎記的位置,以為蘋果與你丈夫是恩愛夫妻時,一定差點就 氣炸了吧?」自顧自的又笑了一陣。
「原來是你!」
「當然是我,一起洗他幾次三溫暖,連誰得過花柳病都知道呢,更何況只是小小的 胎記?」他哈哈大笑道:「電話也是我們故意要蘋果打給你的,怎麼樣?接到那種曖昧 不清的電話,偏偏不能問歐於軒,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不過能捉到她,實在該歸功於他們之間的情投意合。」昌祥在一旁幫腔道。
「就是說嘛,如果不是兩個人還愛得你死我活的,那歐於軒怎麼可能在早一個月前 就已風聞你回來的情況下,仍遲遲不肯拿他老婆出來當餌釣你?換做是我家那個潑婦啊 ,早八百輩子就跟我追根究柢了,根本不會像這位歐太太一樣,把什麼都埋在心底,硬 是不肯也不願面對現實。」溫士毅訕笑著。
「也幸好是這樣啊,不然我們哪裡有機可乘?老實說,那一天我約你出來,」昌祥 轉而對桓竹說:「還真是在賭命,如果歐於軒早把一切都說給你聽的話,那我不等於是 在自暴行蹤?幸好他沒有,」他搖頭笑道,一臉假意的惋惜說:「我想現在他一定很後 悔,早知道我會反過來利用你對付他的話,他就絕對不會因怕你涉險而遮遮掩掩的,什 麼都不敢跟你說,反而讓你誤會他、懷疑他。」
桓竹覺得後悔的人是自己,如果她對於軒的信心堅定一些,就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痛心的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狠狠的瞪住昌祥看。
「所以女人還是騙一騙、玩一玩就好,像歐於軒這麼認真,倒楣的還不只是自己, 眼前不就禍延妻子了?」士毅的笑聲讓桓竹全身毛骨悚然。
「無恥!」桓竹朝他罵道:「你們遲早會得到報應的。」
「報應?」兩人對看一眼,竟又狂笑起來,昌祥邊笑邊說:「報應是說給信神、信 佛的人聽的,我嘛,我只信我自己!」
「說的好,」溫士毅讚道:「我就喜歡跟你這麼爽快的人合作。」
「士毅兄,往後我們洗錢什麼的,都得靠你,我看你今晚還是不要出面比較好。」
溫士毅聞言不禁面露不平之色。「我被歐於軒欺壓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可以出一 口鳥氣,你居然不讓我一睹為快?」
「我只是叫你不要出面,沒有不讓你看啊,」昌祥好言好語的勸道:「來日方長, 總要為大局著想嘛。」
「什麼來日方長?你不是說今天晚上就要把他──」昌祥急促打來的眼色,總算制 止了溫士毅再往下講的意思,但桓竹卻已經覺得很不對勁了。
「昌祥,你想對於軒怎麼樣?」她起身衝到昌祥的面前說:「錢你不是已經拿到了 嗎?為什麼還不肯放我走?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昌祥低著頭看了她好一會兒,實在無法相信被自己關了五天五夜的她,還能如此的 楚楚動人。由於外頭早已戒備森嚴,所以他並沒有綁她或銬她,在這附有衛浴設備的房 間裡,給了她最大的方便,但她仍拒絕穿他為她添購的衣服,寧可套著她已經變得灰白 的毛衣和長褲。
「寶貝,我最想要的並不是錢,」他陰惻惻的說:「憑我,要賺錢哪有什麼問題?
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丈夫付的那些,不過是路費罷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今天晚上你自己看不就曉得了。」昌祥帶著得意的笑容,和溫士毅關上門離去。
***
夜風夾雜著海的味道,拍打在人的身上更加冷冽如冰,可是於軒卻似乎毫無所覺, 除了盡快救出桓竹外,他的心裡根本裝不下任何事情。
從台北到宜蘭來,一路跟著他的人是珀貞,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昌祥都認識,而 若不是她一意堅持,其他的人當然也都不會讓已見肚子的她出門。
「孝康,你聽我說,」她跟丈夫分析道:「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時候,只有桓竹陪我 熬過,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今日的我,況且我只是幫於軒開他的車過去而已,這樣人 一救到,我們也好立刻返回台北。」
孝康知道勸解無用,只好點了頭,於是在這無邊黑暗處等待著桓竹的,除了於軒, 還有珀貞,雖然他不知道她在哪個角落,但他卻明白一旦接到桓竹,三人就可以立刻離 去。
於軒不准自己揣想任何順利情況以外的結果,她一定得平平安安回到自己的身邊, 一定!
午夜十二點正,前方亮起作為信號的閃光,本來伏在駕駛盤上的於軒立時彈跳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摸一摸懷中的表,然後下車往那亮光處走去。
一切遵照毒蛇的指示,他開著他們放置在停車場內,要他去開的車子,穿他們要他 穿的一身黑,只身前來──。
「歐於軒,你可以停步了。」有個聲音冷冷的說。
「毒蛇,」以前在泰北交手過,他當然不會忘記這個聲音。「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 ,桓竹呢?」
對方打亮了一支鉛筆型的手電筒,照向身旁。
「桓竹──」只見被貼住嘴巴的她瞪大一雙眼睛,黑暗中更顯明亮、驚惶。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的話,後果自負。」
「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於軒狠狠的罵道:「你開出的所有條件我都答應了, 為什麼還不將她還給我?」
「誰說的?我最想要的東西還沒到手,更何況……,你確定她真想回你身邊去嗎? 」
「你想要胡說什麼?」
「我說在五天五夜的「和善相處」下,她已經不想回你身邊去了,無奈我是個重承 諾的人,為了避免她忽然胡言亂語,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協定,所以我只好封住她漂亮的 小嘴巴。」
桓竹想要搖頭,卻被昌祥緊緊的扣住。「毒蛇,要我相信你所說的話,恐怕要比相 信太陽是打西邊升上來的還困難,你不用白費心機了,現在就把桓竹還給我,快!」
昌祥陰森森的笑了。「你先把我要的東西扔過來。」
「你休想!」
「歐於軒,你似乎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本錢,別忘了,你的妻子仍在我手中。」
「毒蛇,你還有沒有一點點江湖道義?」
「江湖道義早就過時了,」昌祥喝道:「東西你到底給不給?」
「除非你先放人。」
「人在我手裡,什麼時候放,由我決定。」
於軒明知道毒蛇素以滑溜狠辣聞名,但桓竹憔悴消瘦的模樣卻令他更加心疼,他委 實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於是便從懷中掏出那個表來。
「攤開手掌。」昌祥命令道。
於軒照做了。
「打開蓋子,免得你以假的來誆我。」
於軒也照做了,兩人相距大約只有十步之遙,表蓋內刻的字雖不大,但眼力奇佳的 昌祥已經驗明了正身。
「很好,現在把表扔過來給我。」
「你不怕我扔偏了,你會接不到?萬一掉進礁石中,你找起來不是更麻煩?」
「為了你心愛妻子的安全,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蹲下來。」
於軒已經猜到他要怎麼做了,該死的狡猾!
「很好,」昌祥對著已經蹲下去的於軒說:「現在把東西朝我腳邊推過來,」他本 來是用右手扣住桓竹,左手拿手電筒,現在為方便起見,便把桓竹也扣在左手臂中,「 准一點,只要我的腳一踩住表,人我立刻就還給你,來。」
於軒別無選擇,只得在心中祈禱能一推而中,他做個深呼吸,然後把懷表用力往昌 祥腳底推過去──。
接下來的事幾乎都在同一秒鐘發生,昌祥的腳一踩定,右手隨即掏出槍來,而正直 起身來的於軒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已被掙脫出昌祥掌握的桓竹給結結實實的撞上, 她竟然是要──。
槍聲響起,桓竹頓覺右背一痛,但在昏迷過去之前,卻還來得及緊緊捉住於軒,望 著他的雙眸,也似乎在訴說著千言萬語,其中最主要的是放心的神色,彷彿是在說:「 你平安就好,你沒事就好。」
「桓竹!桓竹!」於軒擁緊她大叫:「不,桓竹,這太殘忍了,你不能離開我,聽 到沒有?你不能離開我,不能,不准!」
周圍突然響起各式各樣的聲音,有警笛聲、槍聲、人的叫聲,但這些似乎都與於軒 和桓竹無關了,桓竹只覺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過來,不過她一點兒也不害怕,只要於軒 沒事,只要於軒沒事……。
在痛暈過去之前,她好像還聽到了於軒的哭泣聲,不,她不要他哭,他們不是在一 起了嗎?桓竹拚命的想睜開眼睛,但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桓竹才悠悠醒來,閃進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我在哪裡?接下 來便覺得痛,那痛幾乎席捲了她全身每一寸地方,排山倒海而至,痛得她忍不住呻吟喘 息。
「痛,好痛……」要過半天,桓竹才弄清楚那軟弱無助的聲音竟然屬於自己。
接下來她便看到了雙眼充滿血絲,臉上佈滿胡碴的於軒,原來他一直趴伏在床邊。
「桓竹,你醒了?」他握緊她的手,眼中儘是淚光。「老天爺,謝天謝地,你終於 醒了!」
「什麼時候了?」
「你整整昏迷了三十二個多小時,快把我給嚇死了。」直到現在,他的聲音都還微 抖著。「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你沒事,很快就會復元的,」他像想起什麼來似的說:「 你剛剛在喊痛是不是,我馬上找護士來幫你打止痛針。」
「不,」桓竹雖虛弱卻堅定的說:「我不要打止痛針,也不要服太多藥,我撐得住 的,」她拿那雙美麗的眸子來詢問於軒,「難道……難道醫生沒有檢查出來?還是── 」她旋即面無血色的說:「我失去──」
「沒有,你不要瞎猜,」於軒心疼不已的輕環住她的肩膀,深怕弄痛她的傷口。
「桓竹,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口氣中的憐惜要遠遠超過責怪。
「來不及說嘛,醫生說沒錯嗎?不是我自己的猜想而已?」
「沒錯,沒錯,再八個月後,我們就要升格為爸爸、媽媽了。」
桓竹大大鬆了口氣,是被關那幾天的噁心反胃證實了她的猜測,也因為如此,所以 她對昌祥才會那麼順從,怕就怕會傷到體內孕育著的那個小生命。
「你開心嗎?」桓竹望著於軒問。
於軒輕輕吻在她的唇上,隱忍已久的淚水滴落在她的發間,桓竹抬起她沒有受傷的 左手,緊緊的環住丈夫的肩膀,指間則輕輕撩撥著他的發腳,偎著他的面頰摩挲著。
昌祥已經落網,華紹終於還是忍不住聯絡了華純的丈夫,於是由周棟樑出面,暗中 通知警方,秘密部署,終於將急欲偷渡出海的一批人一網打盡。
他們也終於知道昌祥為什麼那麼急欲拿到懷表了,只為了他把大批毒品的藏匿處和 行銷管道的暗語刻在表殼裡面,有這條重要的線索,中泰雙方的緝毒單位,這次不但可 以因逮捕了一個大毒梟而立大功,同時還可以挽救成千上萬可能因吸毒而墜入萬劫不復 地步的悲哀靈魂。
比較令人意外的落網人物,則是滿口粗話,罵於軒罵個不停的溫士毅,不過也由於 有他,他們才終於弄懂了昌祥為何有門路回台灣來。
這些事,都可以留待以後再跟桓竹說,現在趁大隊人馬尚未開進病房之前,他另有 要事要「審問」妻子。
「得知這個消息有多開心,想起你為我冒的險就有多不開心,」他盯住她問:「你 明知道他有意開槍,對不對?你明知道他想置我於死地,對不對?所以他才會貼住你的 嘴巴,不讓你開口,對不對?」
「對,都對,」桓竹早已識破他佯裝威嚴下的疼惜,忍不住撒嬌道:「你說的都對 。」許是麻醉藥尚未完全過去的關係,她竟然傻呼呼的笑起來。
「你還笑得出來?」於軒又氣又憐。「明知道他想打死我,你還用自己的身子來擋 ?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已不只是一個人而已?」
「我當然愛我們的孩子,」她輕撫著他憔悴不少的面龐說:「但我更愛你,於軒, 記得你帶華純私奔的那一夜嗎?我從窗內見到你這雙燦亮如星的眸子,之後就一直都沒 有忘掉,我愛你,你不但早已是我的一部分,甚至是我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也許我那樣 的行為,可能會傷害到我們未出世的孩子,但是……,我顧不了那麼多了,若失去了你 ,我也無法獨自活下去。」
「桓竹……」他說:「我是多麼多麼的愛你啊!」
桓竹聽到門外有嘈雜的聲音,立刻挑起眉毛看著於軒。
「全是些關心你的人。」
想像著待會兒的畫面,桓竹立刻迫不及待的說:「吻我,於軒,我好想念你的吻。 」
於軒沒有浪費絲毫的時間,馬上俯下頭來深深的吻她,他們是那樣的投入,以至於 當孝康等人闖進病房裡來時,兩人都還渾然未覺,而翠嬋則體貼的作勢趕大家再出去等 一下下,讓他們小倆口有多一點相處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