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待君眠 第八章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完全是超乎想像的光與幾乎凍結肌膚的寒冷糾結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水幕,阻礙了光流奔過去的步伐。隱藏在地底深處的水因為外來的龍之力而噴射而出,無數透明的水柱在已經變得妖冶而罕見的紅日下也染上了不祥的光芒。

    光與水糾結在一起,在那比想像中不要巨大無數倍的身體周圍盤旋,看不見龍頭也看不見龍尾,只有金光閃閃的身子橫亙在天與地之間,穿越雲層。她飛起來了,僅僅是身體為了飛翔而稍微作的扭動卻造成了恐怖的危害。幾乎是沒有絲毫抵抗力一般,滿是樹木的森林瞬間變成一片平地,可以聽到植物哀嚎的聲音,是那麼淒楚。

    烏雲從遠方彙集起來,轟隆隆的雷聲伴隨著龍的嘶鳴聲穿越遠方,光流只覺得耳朵「嗡」的一響,隨即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眼前的世界變成了無聲的,斷裂橫飛的樹木向他席捲而來,卻在即將掃到他身體的瞬間被一團淡淡的金光擋住。

    身子隨著龍的扭動而上升,籠罩在自己身邊的光芒宛如保護自己一般,這讓光流的鼻子忍不住酸楚起來。

    自己在說過那麼重的話,說過那麼傷害她的話之後,她即使在變成龍的瞬間也想著要保護自己……

    羽織她……隱藏在那副天真無邪外表之下的心,正如她一直強調的那般,愛著自己……

    「羽織!」光流放聲大喊,想要讓她聽到。

    雨終於下起來了,伴隨著嘶喊一般的雷聲,以及龍類的哭泣聲無情地打在大地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坑洞。

    龍在哭……

    羽織在哭……

    用盡全力發洩著自己的傷心--被拋棄的痛苦。

    「羽織!羽織!不要哭了……求求你不要哭了!」

    想要勸她停止哭泣停止傷心,但所能想到的、所能喊出來的卻是如此貧乏蒼白的語言,光流完全是兒能為力地看著面前的龍痛苦,大腦混亂成一團。

    狂風暴雨沖刷地面,已經將樹木大多數都掃平的地面沒有任何東西支撐,大雨混雜著泥土形成了泥石流。開始只是小小的一股,到了後來迅速彙集,轟隆隆順著山勢向下衝去。下面是盤龍鎮,只要這股泥石流再彙集一些,恐怕衝下去就會淹沒全鎮。

    天地間的異變已經開始,神族的悲傷勢必要別人陪葬。

    怎麼辦?

    「該死的!就算是水龍也拜託應景下下雪也好!這個笨蛋!」

    伴隨著穿越雷聲的尖利女聲響起,在立冬日暫時轉變為雌性體的冰熙騎在白虎身上,從遠處飛奔而來。雙手重迭,也沒見她有什麼手勢,只見紫色光芒環繞其全身,隨後化為光柱突入天空。下降的雨水突然變成了雪,伴隨著狂風就是典型的暴風雪,光流閉上眼睛,忍受著大雪塊砸在身上又冷又痛的感覺,還在想著要怎麼向上。

    「吃了龍丹……是你把封印撕開的吧?」

    尖利的聲音斥責過來,裡面蘊藏的怒氣讓光流忍不住渾身顫抖。

    「大白癡!你知不知道龍丹對她的刺激有多大?該死的就算是我或者是颯槿吃掉都有可能喪命,你居然給她吃了下去?」

    什麼?

    「再這麼下去,她會發狂而死的!」

    這種狀態不是因為眼看就要來臨的立冬日嗎?而是因為自己為了擺脫她而讓她吞下去的龍丹?完全是……那顆龍丹的緣故?

    光流-住嘴,感覺到聲音全部離他而去,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羽織會那麼痛苦,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天空中淒厲的龍鳴聲不絕於耳,彷彿控訴他的罪行一般,一聲比一聲淒厲。

    要怎麼做?究竟要怎麼做才能……

    「小子!」

    冰熙的聲音聽起來狼狽不堪。

    「我的身體狀況撐不了多久,我送你上去,只要你去和羽織說清楚,將你的『氣』傳給她,她就不會鬧了!而那顆要命的龍丹,就全靠你幫她吐出來就好了!聽明白了嗎?」

    變成雌性體之後無法化成龍身的冰熙,能夠阻止洪水繼續氾濫似乎就費盡了全部的力氣。

    這也就是追求強大力量的他,拒絕成為雌性的原因吧。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選擇嗎?因為害怕、因為自私而對另一人做了那麼多不負責任的事,在這一瞬間都化為羞恥以及更深的東西。需要道歉的,絕對要讓他們原諒自己,哥哥也好龍家兄弟也好,羽織也好……他們的諒解是十分重要的。

    光流點點頭,一團紫光托起他身邊的金光,將他緩緩向上衝去。

    黃金龍痛苦地扭動著身體,一半是因為太過傷心,另外一半可能還是因為吞下去的龍丹的原因。對於未成年體來說,龍丹這種東西太過刺激了,對身體絕對有害無益,事到如今一定要將龍丹取出來才行。

    光流昂著頭,看著隱沒在烏雲中的羽織,咬緊牙關。就在稍微分神之際,突然一道勁風刮來,烏雲中突然伸出一隻巨大的爪子,一下子就將他橫掃出去。連尖叫都來不及發出,他整個人就這麼筆直地飛了出去。眼前的景物不停地飛掠,身上如刀割一般的痛,如果說不害怕那是假的,自己該不會就這麼死了吧?

    被悲傷以及龍丹的效力蒙住眼睛的羽織,已經到了連他都認不出的地步了啊……

    「笨蛋!如果你死了,那羽織清醒過來就麻煩了!」

    身子接觸到什麼東西的時候,怒吼聲也傳了過來,轉頭一看,果然是龍家老大那張怒氣衝天的冰冷容顏。厭惡地將他的身子隨便往旁邊的孟天龍那邊一丟,翼煉咬住嘴唇看著天上已經無法無天的妹妹……

    「只能這樣子了嗎?」

    「嗯,也只能這樣子了……」身後跟來的颯槿無可奈何地苦笑著,長長的茶發隨風飛揚,揮灑出一色風情,

    「冰熙他也很努力地在撐著呢,哥哥你先去控制住羽織的發狂,我帶著這個人隨後就到。」

    翼煉點點頭,隨後沒有任何預兆地,籠罩在全身上下的金光猛地膨脹起來,激起一陣強烈的閃光過後,就彷彿剛才羽織的變身成龍一模一樣的場景,從光團中先是伸出威嚴的龍頭,隨後是龍爪,比眼前盤旋的巨龍還要粗上三倍的黃金龍騰空出現,盤旋著巨大的身子就向前方飛去。

    在烏雲中閃動的雷電用肉眼都可以看見,金黃色的光芒劈里啪啦響成一片,原先的雨雲變成了雷雲,而翼煉變成的黃金龍身上也籠罩著一團一觸即發的雷電。

    「翼煉的雷對羽織只能產生暫時麻痺的作用,我們得趕快了。」

    伸手拎住光流的衣領,颯槿閉上眼睛,身後長髮彷彿絲線一般散開拉長,隨後彷彿做繭一般將他包裹其中。這是和翼煉以及羽織變身截然不同的變身,不是從光中誕生的龍會是什麼模樣?

    飛舞的長髮幻化成了龍的頭顱、爪子以及蛇樣的身姿,和象徵著威力的雷龍不同,司風的颯槿更為優雅,身姿也略微纖細一些。將光流收於爪子之中,有著苦茶般寂寞顏色的風龍飛舞之際,聲音在秦風耳邊迴盪:

    「我弟弟就交給你保護了……」

    風龍一出現,原先舞起的狂風也隨即消失,籠罩在紫色光球中努力控制暴風雪變大的冰熙似乎也鬆了一口氣般,美麗的容顏上有了些微的放鬆。

    他是龍,而且還是立志於追求更高力量、一心想要成為雄性的龍,但是他也是那個立冬的雪夜讓自己心潮澎湃的佳人。

    秦風點點頭,身子向冰熙疾馳而去。

    不管是人也好,還是龍也好,也不管他怎麼看自己,保護他就是自己的責任,這是至高無上的光榮,不是嗎?

    漫天大雪中,乘著龍破風而行。

    這是只有在鬼怪小說中才可能出現的情形。

    光流騎在颯槿身上,依靠著龍的力量所張開的小型屏障為他擋去了大量的風雪。緊緊抓住風龍頭部的須毛,眼看著在烏雲中扭打掙扎的兩條龍互不相讓。雷光毫不留情地打中對方,就看到羽織幻化成的龍痛苦地嚎叫著,那聲音幾乎震穿耳膜。被聲音的餘波震得差點兒從颯槿身上掉下來的時候,光流真的害怕極了,緊緊抓住須毛的手只要稍微一鬆,自己就可能喪命。

    「害怕嗎?」

    颯槿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空蕩蕩的還有回聲。

    光流勉強睜開眼睛,看著在濃雲中掙扎扭打的兩條龍,知道無論是誰受傷都將對對方造成很大的傷害。雖然現在佔上風的似乎是翼煉,但是吞吃了龍丹而魔力膨脹的羽織似乎也絲毫不遜色,這場爭鬥搞不好會讓兩條龍同時喪命也不一定。

    羽織……

    「儘管害怕也要面對的。」

    風吹拂著颯槿的身子,風龍優雅地在烏雲中穿梭。

    「這並不是你的錯,真的。不管是誰都有害怕的東西和喜歡的東西,也有害怕和喜歡的權利,也能選擇自己喜歡和害怕的東西。羽織喜歡上你,為了讓你和她成親,這完全罔顧了你的意願,我們這麼做是不對的。」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說,光流抓住颯槿毛髮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但是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夠喜歡上羽織,也許是哥哥們的偏見吧,但是羽織是那麼單純善良,她不忍心傷害別人,總是想要別人快樂。對於感情也是那麼執著,她一直可以看穿別人的內心,知道別人想要什麼進而給與什麼……我想她那麼執著於你,可能也是因為她覺得你需要她,只是你自己並沒有發覺而已。

    其實無論是人也好,龍也好,羽織就是羽織……有什麼差別嗎?」

    她喜歡著他。

    龍也好,人也好,如此深愛自己的羽織就是羽織而已。

    為什麼直到傷害了她之後才發覺她有多重要呢?

    光流-住嘴,強力壓抑著心中的愧疚、恐懼還有其它參雜在一起的東西。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救羽織,絕對不能讓她死去!

    雷光在身邊劃過,暴風雪越來越大,糾纏著的兩條龍讓人目眩神馳的龐大身軀就在眼前,他們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

    一道驚雷劃過天空,隨著龍的咆哮聲重重地擊打在其中一條龍身上。龍張開嘴聲嘶力竭地叫著,巨大的嘶鳴讓光流的耳朵「嗡」的一聲什麼也聽不見了。

    面前的世界變成了靜止的,泛著紅光以及金光的那條龍就是流下金色眼淚的少女。

    光球保護一般似的包裹著他的身子,順著龍捲起的風飛到了痛苦的龍面前。聽不到龍的哭泣聲,也看不到龍什麼都不認識以後的兇惡眼神,一切就彷彿靜止一般,光流伸出手臂來,緊緊抓住龍口的龍鬚,將臉孔貼了過去。

    如果是將「氣」,也就是所謂的喜怒哀樂傳過去就好了嗎?閉上眼睛,腦海中自然而然出現了與她的初次相見,長睡不起的依賴,單純的喜悅,鍥而不捨的追隨,一直一直疲倦地在偌大的森林中孤獨地找著自己的身影。

    完全已經被她的執著以及天真所俘虜,不知不覺間那抹看似楚楚可憐實則堅強的身影也已經深深植入心中。

    拜託你,恢復人形吧……

    我想……再看你微笑一次。

    龍咆哮著,身體因為剛才翼煉的雷擊而痛苦地扭動著,近在咫尺的光流僅僅因龍嘴中呼出來的氣流就被沖飛到了一邊去。那是比用爪子擊中還要痛苦的感覺,無數彷彿利劍一樣的氣流衝進混雜著紫光褐光以及金光的保護球體,直接殘忍地撕裂他的身體。

    模模糊糊的視野中似乎出現了鮮紅的血光,身體的痛覺已經麻痺了,而意識似乎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但是腦海中少女流淚的表情和面前不停扭動痛苦掙扎的黃金龍聯繫在一起,光流頂著絮亂而猛烈的氣流張開雙臂,想要將她抱在懷中。

    但是現在的他只是渺小的人類而已。

    沒有可以容納她的寬廣胸膛,也沒有足以擁抱住她的手臂。

    光流看著羽織如此痛苦,心中也宛如刀割一般。也許在一開始的時候在意識深處就有了這種覺悟也不一定,比起被吃掉的恐懼更甚的也許是無法制止她發狂的能力。

    如果……如果有可以糾纏住她的身體就好了,如果有可以擁抱現在這副模樣的她的爪子就好了,如果可以像她一樣擁有如此強大……甚至更加強大的力量就好了。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最終還是流了下來。

    透明的淚珠滴落在身邊三色糾纏的光球上,隨後緩緩滲透進去,原本即將消散的光球居然泛出七彩光芒。光流已經閉上了眼睛,所以他看不到這一幕,而圍繞在他身邊的翼煉和颯槿卻看得清清楚楚。七色光芒以少年為中心膨脹開來,隨後將面前掙扎的黃金龍包裹了進去,整個天空都被這流光所照亮,地上的人們抬起頭來,不知道天上糾纏爭鬥的龍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是什麼?」

    感覺到羽織狂亂的氣息逐漸從所能感覺到的範圍內消失,力量差不多快耗費完的冰熙奄奄一息地靠在秦風身上,問出心中的疑問。秦風也一臉茫然地看著天上的異相,無法解釋這種情況。孟天龍昂起頭來,凝重的臉色充滿擔憂。

    「……果然還是……發生『返祖』了……」

    彷彿印證他的話一般,天上的七色光芒逐漸交織成一具難以錯認的身軀。流動著七彩光芒的修長身體,彷彿魚一樣的鱗片,後腦位置上生出來的長長鹿角,那副在祥雲中來回翻滾的巨大身軀只存在於龍族的歷史之中。

    「……七彩祥龍……」

    充滿敬畏地說出這個已經成為傳說的名字,颯槿還是龍形的身體因為恐懼以及興奮而捲曲起來。

    *「遠古神龍的血脈不是已經斷絕了嗎?也正是因為它和人類結合的關係,血緣才變得越來越淡薄……」

    「生下的幾千幾萬個孩子中總有一個或幾個繼承了過多的血脈,而這小子在我們這麼多龍氣的襲擊下,隱藏在身體中的血已經復甦了。」翼煉捲曲著龐大的身子,憤憤的口氣聽起來分外不滿,

    「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和孟飛龍早就認識,而且打假都不相伯仲的原因。雖然有著人的肉胎,但這小子畢竟還是龍種!」

    昂起頭來看著天空中糾纏在一起的七彩祥龍以及逐漸安靜下來的黃金龍,颯槿瞇起了眼睛。

    暴風雪隨著龍的安靜已經停下來了,但是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泛著七色霞光的小雪,紛紛揚揚從兩條龍身上散播下來,在中途卻又化成了淅淅瀝瀝的七色雨水,緩緩灑向人間。

    那感覺就好像是鱗片化成粉末一樣,格外漂亮。

    伸出手來接住那些緩緩落下的美麗東西,白狐帶著敬畏的目光看著天上出現的異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

    「……還真是『十月小陽春,無風暖溫溫』,寒冷的西北風以及暴風雪過去之後,就是如此溫柔的……瞬間了嗎?」

    立冬了……

    這場足足折騰了將近十個時辰的糾纏,終於在最後迎來了立冬。

    七色光芒中相互糾纏的兩條龍,也彷彿昭示了全新的冬天的開始,讓從盤龍山下盤龍鎮中不知情的人們跪下膜拜。

    以立冬為界劃分開了秋冬季,民間習俗以此日進補為宜。也許是指一年中,人們工作辛勞,體力衰弱,亟待進補,藉以恢復元氣並可抵禦冬天的寒風冷氣。

    而這個冬天,似乎也將和以往的任何冬天不同,這場美麗的小雨混雜著的小雪,是否就意味著整個瑞冬的來臨?

    不管那些普通人們是怎麼想的,但是對於盤龍山上的人們來說,那可謂是噩夢的終結,以及全新的美夢的開始。

    昏昏沉沉的似乎做了一場格外舒服的美夢。

    在夢中,自己沒有依靠颯槿他們而在天上飛翔,觸目所及是一片片七彩祥雲,美不勝收。而自己就好像是插上了翅膀的飛鳥,愉快地在其中嬉戲。哦,不對,飛鳥沒有這麼巨大而漂亮的身體,有時候回過頭去,都可以看見隱沒在七彩雲朵之間盤躇的身子,閃閃發光的鱗片非常漂亮。

    身子糾纏住了那具無論如何都想要碰觸的身體,隨後四肢固定住了她的扭動,自己努力將滿腔遲到的歉意以及愛意表達出來。

    龍的嘶鳴聲聽起來好遙遠,而現在的自己感覺卻是從來沒有過的舒服以及真實。

    自己……原來也是龍啊……

    緩緩睜開眼睛,光流注視著抬起的手臂,依然是熟悉的人類肢體。環顧四周,依稀也是之前在白虎山寨寄住時的屋子,那是夢嗎?可是居然是那麼真實的夢啊,在夢中變成龍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威風充滿力量,且有了能夠抱住羽織的龐大身體。

    羽織……對了!羽織!

    猛地撐起身子,光流的莽撞舉動換來被子的掉落,目瞪口呆地看著緊緊巴住自己赤裸的上半身的某樣東西,等了許久他才顫抖著伸過手去。

    濃密金髮下的白皙臉龐嘟著嘴巴,一副好夢被驚擾的表情十分不滿。完全是下意識地將他的手打開,羽織嘟囔著繼續將胳膊緊緊箍住他的脖頸。這是夢吧?還是……太過驚訝之後就是瘋狂的喜悅,但是和之前的恐懼一般,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光流顫抖著將身上的少女一把抱住,羽織卻沒有絲毫情趣地歪著腦袋繼續睡覺。

    「羽織,羽織……太好了,羽織……」

    顫抖的聲音在注意到少女的持續睡眠之後停止下來,光流驚慌失措地看著不管怎麼用力都不會醒過來的少女,開始害怕起來。

    「不會吧?該不會是……開始冬眠了?不可以……怎麼會?變成龍之後就是冬眠?」

    「笨蛋!那是當時魔力用盡之後的自我恢復啦,只要多睡一會兒就沒事了,用不著那麼大驚小怪的!」站在門口且口氣相當不好的金髮青年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那個笨蛋,「說起來,你這樣的小鬼火居然是傳說中的七彩祥龍,老天也太諷刺了吧?」

    「啥,」大腦一時之間跟不上對方的話語,光流傻兮兮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呵呵。真沒想到你的身上居然有七彩祥龍的血;而且在千鈞一髮的時候出現了『返祖』的現象,要不然這件事情還沒那麼容易就完了呢。所以說啊,當時糾纏住羽織的身子,並且用『氣』輸入她體內將龍丹逼出來的你,還真是羽織命中注定的人呢……」

    隨後而來的颯槿捏住了下巴,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充滿了至今都無法相信的詫異。

    「我是龍……」

    這麼說剛才不是做夢而是現實?

    這麼說……真的是自己救了羽織?

    隨即而來的不真實感讓光流一時之間無法動彈,也做不出任何反應。

    「這也就是你大哥為什麼要劫我們的鏢,就是為了得到『龍丹』。身為他的孩子自然也繼承了龍的血脈,而且好像還因血統特別濃的關係,如果不借助『龍丹』的話,很可能就這麼在胎中天折了。不光如此。恐怕他老婆也會有危險……」

    「那大哥他?龍丹可是被羽織……」

    「笨蛋,不是說過被你逼出來了嗎?隨著變成人彤的你們降落的時候,龍丹就緊緊捏在你手裡呢。結果你大哥立刻拿過去,當夜就跑回他家山寨,忙著給他的老婆吃下去了!」說到這裡翼煉算是氣炸了肺,「該死的!那條蠻龍!什麼都搶!搶龍丹也就算了,但連搶走的鏢銀都不肯還回來,他純粹是想砸我們龍家的招牌是不是?回頭找個機會非要狠狠揍他一頓不可!」

    憤憤不平的聲音怎麼聽都沒有威脅力,知道他面惡心軟的颯槿斜睨一眼,卻也不以為意。現在比起自家的名聲以及丟失的財物來說,他更關心的反而是面前的這一對兒。移動腳步來到床邊,龍家老二用那雙飽含智慧卻怎麼看怎麼蘊藏著邪氣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就在光流被他看得全身發毛的時候,颯槿緩緩地開口道:「說起來也算是野性的直覺嗎?你們的相愛該不會是龍族與人龍混血之間的血統吸引問題吧……」

    「才不可能!」

    光流下意識地板起面孔,手臂也獨佔性地抱住懷中的女孩子。

    「如果是因為那種鬼原因的話,我和你家大哥早就被吸引了呢,畢竟我先看到他的不是嗎?」

    一句話讓那邊原本就脾氣火爆的龍徹底爆發。

    「你有種再說一遍?!」

    霹靂大吼幻化成雷聲轟隆隆的劃破天際,雷龍的力量在極度憤怒之下毫無掩飾,颯槿唉呀一聲笑了出來,而在光流胸前趴著的羽織揉揉眼睛,也醒了過來。

    「……好吵……」

    緩緩上抬的眸子對上了因為驚訝而大睜的黑眸,兩個人,不,是兩條龍默默對視,誰都說不出話來。

    要怎麼說呢?之前如此傷害她,說了那麼傷人的話,事到如今要如何挽回呢?想要道歉以及辯解的千言萬語一瞬間哽在喉頭,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頑固地不肯落下來。

    而那天真無邪的面容也靜止在茫然的表情中,羽織保持著趴在他身上的姿勢,微微側頭,不發一語。

    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害怕她在想的那些東西,責備的或者是別的什麼的話,害怕聽到也不想聽到。

    相對於他們的沉默,一旁的哥哥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羽織!」

    疼愛小妹的翼煉撲了過來,一把就將羽織從光流懷中拽了過來。用幾乎勒死她的力度狠狠地擁抱著那個可愛的妹妹,長時間來精神緊張的翼煉終於得以放鬆下來。

    「笨蛋!你這個大笨蛋!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啊!誰讓你在這麼危險的時候還跑出來,居然還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選擇了那麼差勁的笨瓜,你知不知道哥哥多傷心……羽織,羽織,你反正已經成為成龍了,現在就隨哥哥回江南吧!」

    一連串焦急而寵溺的聲音讓光流頭上的青筋猛地爆裂。

    這時候還有什麼顧慮的?他鐵青著臉從床上跳下來大跨步來到儼然已經差不多連體的兄妹身邊,強行將羽織拉了過來。

    「我才不要!羽織她喜歡的人是我,還說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怎麼可能隨你回江南去!她要留在這裡!」

    難得的笑臉隨著光流的插入而變得猙獰起來。

    「你這混蛋,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傢伙反覆無常,羽織也就不會受那麼多苦,你才不配和她在一起呢!分開!快點兒分開,我絕對不會承認你的!」

    「哦?不是說龍一旦選擇了命中注定的對象就矢志不渝的嗎?怎麼可以到了中途換對象的?」

    「我不管,總之就是你用妖法誘惑她……」

    「我也是龍唉,如果說到用妖法的話,你用的豈不是也是妖法?」

    十分沒有營養的對吵讓一旁的颯槿忍不住微微苦笑。而茶色眼眸卻注意到了差不多隱沒在光流懷抱中的小丫頭的臉。白皙的容顏滲透著淡淡的淺紅,而那雙自嫩嫩的小手則是緊緊抓住光流的胳膊,陷入無聊爭吵中的兩條龍誰都沒有發覺到這足以洩露當事人心意的小小舉動,卻讓旁觀者看了個徹底。

    想了想,在側頭看到某條熟悉的身影時,颯槿微笑起來,很乾脆地拉拉翼煉的腰帶。

    「幹嗎?颯槿,你也來……」

    「不是我不願意啦,只是你應該換個對象好好說明這件事情才對。」

    「換個對象?」

    兩條龍如出一轍的白癡表情讓颯槿的心情大好,難得的不賣關子,手指指向窗外經過的人影,在看清楚來者何人時,颯槿立刻怒氣高漲地衝了出去,颯槿嘻嘻笑著也轉身跟去,順便將大門帶上。

    一時間鬧事者皆不在了,偌大的房間中只留下兩個情人,光流結結巴巴地準備開口,怕看到羽織的表情就用力將她的腦袋壓向自己的胸膛。

    「我……我告訴你,我那時候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和龍成親需要很大的勇氣,我當時被嚇得半死,情緒很不安,所以才說出那種話……其實我很在乎你,你很迷糊又那麼笨,如果不看著你就不知道睡死到哪裡去了……我當時心情也很亂啦,我也不知道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我當時喜歡著人形的你,卻討厭龍形的你,現在告訴你哦,龍形的你我也開始喜歡起來了。這絕對不是因為我也變成龍才說出這種話的……總之你要相信我……羽織?」

    結結巴巴的表白在聽到胸膛上傳來的細小呼嚕聲戛然而止,光流戰戰兢兢地將那頭金髮撥開,看到的就是已經閉上的淡金色眼睫微微顫抖。

    手臂自然垂下,臉頰毫不顧慮地貼上他的胸膛,羽織居然就這麼站著睡著了。

    一瞬間光流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也只能用手臂攬住她的腰,將她全身的重量轉移到自己身上。

    天真可愛迷糊的黃金龍,為了自己什麼都願意做的黃金龍,以及在自己身邊安然熟睡的黃金龍……

    不要求語言上的刻意追求,而是通過自己舉止知道了自弓的心意嗎?道歉的心意,想要憐惜的心意,以及想要相愛的心意,都通過自己表現了出來。

    什麼都……不說破嗎?

    她的身體軟軟的、香香的,很契合自己的手臂呢。

    光流抱著她繼續躺回床上,閉上眼睛的瞬間腦海中迴盪著這樣一個想法。

    似乎這樣子一起進入冬眠也不錯呢……

    而就在他們一同陷入沉睡中後不久,就聽到中庭那邊傳來雷龍的爆吼聲。

    「總之,我絕對不同意把羽織嫁給那混賬小子!」

    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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