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是愛著他的……是愛著他的……
渾身躁熱的醒來,張勤雅覺得有些些的不舒服,恍恍惚惚的睜開了眼,差點沒讓眼前的人給嚇得半死。
「沒事,是我。」
傅元棠低聲說著,看她倒抽一口氣,也知道她嚇到了。
認清是他,嚇一跳的感覺是褪去了沒錯,可是她的臉很可怕的漲紅著,只因為關芯芯的魔咒如影隨形的跟著她,她的腦袋中一直浮現著一個可怕的邏輯--
愛=肉慾=肉體關係。
她要是愛著他,就等於對他有肉慾,也就是她想跟他有進一步的肉體交流……交流……
轟轟!
她的腦神經因為這邏輯聯結法,再一次的爆炸,炸裂了好幾根神經。
一時間失去思考能力的她,只能像個木頭人一樣的瞪著他……瞪著他……
「丫丫?」他皺眉,伸手去探她的額溫。
木頭人像是通了電一樣,因為他的意圖而抖了一下,快手快腳的在他碰到她之前,準確無誤的抓下了他的手。
四目交接,僅在轉瞬之間。
因為她像看見鬼一樣,很快的迴避了他的目光,遺像擺脫-瘋病人一樣,動作稍嫌誇張的甩開他的手。
有問題!
傅元棠不用思考也能下如此的判斷。
「你同學說你發燒了。」因為她可疑的態度,他只能跟著採取迂迴戰術。
「沒啦!是芯芯太緊張了,只是超出標準一點點而已。」除了有點想睡,她並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不適。
「是嗎?我看看。」
她太瞭解他了,既然他都表現出質疑了,要是不讓他確定,他一定會直接叫醫生過來。
為了不讓他太大驚小怪,就算她滿腦子還是會讓她尷尬到石化的畫面,也只能硬忍下來,讓他探觸她的額溫。
「有點熱,但還好。」不只是用手摸摸,還拿耳溫槍量了一遍,確實是比標準值高出一些些而已。
「就說沒事嘛!」她嘟囔。
「今天麻煩你同學了,我看明天起,你還是跟著我到公司去吧!」因為有發燒的傾向,他不放心讓她離開他的視線。
「不要啦!」她直覺反對。
「為什麼?」他的反問也沒有任何遲疑。
「因為……」有種冒冷汗的感覺,她只能趕緊想,很用力的想。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
「因為芯芯很會講笑話,對!她很會講笑話!」靈機一動,她很得意的說著,「有她在,氣氛總是特別輕鬆,因為她很會逗人開心。」
「意思是跟我在一起不輕鬆,我讓你不開心了?」他看著她。
「這個……也不是這樣說啦!只是……我只是……」
「只是怎樣?」看出她的猶豫,他知道他快切入問題點了。
「……」她答不出來,要面對的現實,讓她太尷尬了。
「丫丫,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
很溫情的攻擊,不太像他個性會說的話,在此時用上,算是一記狠招。
不過很遺憾的是,時間不對,大大的不對。
在此時此刻,像這樣的問話,溫情攻勢的效力極小,微乎其微的小,因為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動用在她奇異的聯想能力上。
一家人,會這麼說,是因為他說了,她是他的未婚妻。
因為是他未婚妻的關係,未婚妻也就是未來的老婆,意思就是她以後要嫁給他當老婆,當他的老婆。
當老婆,那就是得關上房門,兩個人裸裎相見,就會發生肉體上的關係……
轟轟!
純潔的心靈,因為限制級的聯想,再次燒了個火紅。
「丫丫?」傅元棠看著她變化萬千的表情,最後又停在見鬼一樣的表情上,心頭的疑雲更深、更重了。
正打算換個方式再探問,卻沒想到會讓人打斷--
「丫丫……啊!傅先生也在啊?」門沒關,一進門,關芯芯就看見了傅元棠。
「芯芯。」一見到她,張勤雅就像看見了救星,明顯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丫丫說的,很會講笑話的同學。」傅元棠瞄了來人一眼,有些懷疑心頭肉的異常反應,是不是受到了什麼教唆所致?
「我?」關芯芯因為他的說法而愣了一下。
「對啊!芯芯真的很會講笑話,就像……就像……」很想舉例,但平常總是一聽就忘,這一時之間,張勤雅竟然回想不起來。
「就像什麼?」傅元棠看著很會說笑話的小姐。
明知很不應該,但張勤雅也只能丟出求助卡--
「芯芯,你說啦!」
「我?」有點狀況外,關芯芯還在研究到底接到什麼卡?
「講個笑話,就你平常講的笑話。」張勤雅一臉期待。
「笑話嗎?」雖然在狀況外,但被這樣期待著,關芯芯也只好隨口講一個,「那就講最近發生的事好了,是真人真事,而且你們那天差點也要變成目擊證人了。」
「真的嗎?什麼事?」張勤雅有些些的好奇,雖然是她自己丟出求助卡,但也沒想到會是一個她差點要親身經歷的真實笑話。
「就那天坐摩天輪的事啊!你們先走了之後,我們還要等其他人下來嘛!結果等啊等,就看見摩天輪最頂端那一架座艙搖搖晃晃的,因為在最頂端,就特別明顯,搖來晃去的擺動也特別的明顯,才會讓人注意到它在搖。」
「怎麼會這樣?機器壞掉了嗎?」
「我們本來也是這麼想,還以為機器要是壞了,可能會掉下來,那時底下的人緊張得半死,就看著它從最頂端搖啊搖的,搖到最下面,但是很恐怖的是,從那個車窗看進去,裡面竟然沒人。」
「沒人?」張勤雅瞪大了眼。
「對,就是沒人,而且在工讀生為了檢修機台,在那台座艙抵達時,就先暫時停下摩天輪嘛!結果那台沒人的座艙還在搖,很明顯的搖,所有的人都看見了,也全部一起傻住了。」
「怎、怎麼會這樣?」張勤雅也傻住了,因為她是希望關芯芯講個笑話,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說了個鬼故事。
看她那表情,關芯芯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沒錯,就像你想的那樣,大家都以為鬧鬼了,結果工讀生一打開那個座艙的門……」
吊足了胃口……當然,關芯芯是沒指望過從頭到尾一張死人臉的傅元棠有反應啦,但張勤雅一臉驚嚇,看在反應這麼熱烈的份上,為了唯一的聽眾,她賣力得很。
「門一開……」壓著聲音,裝出恐怖聲息,然後表情一變,明確迅速的說道:「裡面有一對年輕的情侶就慌慌張張的拉著衣服,趕緊從座位底部爬了起來。」
預期中理解那一刻的爆笑聲沒有出現。
關芯芯看著她的兩名聽眾,臭臉的那個皺著眉,很投入的那一個則是困惑的看著她,還在努力理解當中。
「他們在摩天輪裡面親熱。」傅元棠直指出重點,表情很不屑,一副總裁「你們這些毛頭小孩真是不知輕重,連個地點也不挑」的看輕表情。
「親熱?」張勤雅嚇了一跳,因為這答案。
「嘿!」關芯芯有股挫敗感,總覺得像是在跟兩個異星生物說話,「有點幽默感吧!你們兩個。」
「元棠,丫丫她吃不吃蔥花?」
疑問句冷不防的從入門處響起,介入笑話沒被理解,顯得有點尷尬的這一刻。
繼關芯芯之後,沒關上門的入門處,站著一位嬌艷艷、俏生生的妙齡女郎,關芯芯一見到她,自動縮了縮,而張勤雅卻只能看著她發愣。
這誰啊?
「記得嗎?我大學的學妹,黃靖繪。」傅元棠隨口介紹。
黃靖繪?
「學長你這樣說,丫丫知道嗎?」美人兒看出張勤稚的茫然跟不解,巧笑倩兮的取笑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學長一定沒跟她提過我了。」
丫丫?
她不認識這個女的啊!為什麼這女人叫她的乳名,還叫得那麼熟啊?
「我大四時入學的一個學妹。」見她還一臉愣愣的,傅元棠只得稍稍解釋一下,「之前畢業就回台灣幫家裡的人做事,聽說你病了,很熱心的說要幫忙煮東西。」
「學長接到電話,聽說你發燒了,可是急得丟下會議就跑,做學妹的看他這麼擔心,要不幫點忙,怎麼說得過去?」黃靖繪接口的極自然,還道:「啊!等會兒再聊吧!粥快好了,學長先來幫我試試味道吧!我今天吃素,沒辦法自己試。」
很合情合理的請求,所以傅元棠留下要她乖乖休息的話語,就跟著去了。
張勤雅愣愣的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有一種超現實的感覺。
這……什麼情況啊?
一直到他們兩個人離開之後,像烏龜一樣縮著,好減低存在感的關芯芯,這時又冒出頭來。
「丫丫,我一定要警告你一聲。」英氣勃勃的年輕臉龐上滿是慎重,「這女人很不簡單喔!」
「啊?」
「剛剛你睡覺的時候,傅先生就帶那女人回來嘛!你都不知道,那女人使喚人使喚得多順口,一進門來就說她要準備煮東西,一下叫我找那個,一下叫我拿那個,甚至缺了調味料都叫我開車出去買耶!」說到後來,口氣明顯不爽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有點吃驚,那是張勤雅意想不到的事。
「我一點都沒誇張,這女人從一進門,就當自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一樣在發號施令,要不是我不會煮,烹飪課老靠同學pass,又想說你生病,確實是要吃營養一點,我哪甩她啊!」再怎樣說,她也是家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可不是什麼跑腿店小二。
「她使喚你喔?怎麼會這樣?」張勤雅無法想像怎會有這種事發生。
「對啊!她就當她是女王一樣,使喚得可來勁兒了,也不想想,我是你的朋友耶!又不是下人,搞什麼啊!」真是愈想愈生氣。
「對不起……」過意不去,張勤雅直覺道歉。
「不用啦!又不是你害的。」擺擺手,要她別放在心上,也不想說她其實是剛跑完腿回來,「總之,你自己小心一點就是了,這女人應該是有什麼目的才是。」
「目的?」
「對,就是有目的,其實我剛進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沒想到傅先生在,就沒機會說了。」本來說一聲就打算要溜之大吉,但看她這麼好欺負的樣子,關芯芯不由得多提醒一聲,「總之,你要小心那個女人,我看她的目標應該是傅先生。」
「啊?」
「你不要啊!那麼一臉狀況外的樣子,你要知道,在一般女孩子的眼中,傅先生的條件很好耶!」關芯芯指出現實。
「嗯,我知道,我有想過這件事,我小哥哥他是一般人眼中的夢幻金龜婿。」之前已經想過一遍,張勤雅毫不懷疑這一點。
「對啊!就是夢幻金龜婿,像傅先生這種條件,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心動,不肖想擁有他的感覺?所以你啊不要再那樣散散的,危機意識要高一點。」關芯芯面授機宜,也許沒什麼明確的主意,但好歹也要提醒她做足最基本的防守工作。
「危機意識喔?」她還是一臉愣愣的。
「厚,你好歹也有點緊張的表情嘛!這樣散散的,要是傅先生真讓狐狸精搶走了怎麼辦?」關芯芯是認真的,「敵人都攻佔到家門來了,你還這樣呆頭呆腦,再不提高警覺,日後一定要吃大虧。」
「沒、沒那麼嚴重吧!」
「沒有才怪,你不要等到未婚夫被搶走了再來哭。」
「被搶走?」似乎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張勤雅的呆模樣有了變化。
這種事她想都沒想過。
已經太習慣這個家,也太習慣傅元棠的存在,這個家與他,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無法想像若是傅元棠讓人搶走,從她的生命中移除了……
不舒服!
前幾天因為誤會,也就是傅元棠搬出去住的那幾天時,一度出現過的難受感又出現了,一顆心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鉛一樣,難受得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丫丫,這不是我要嚇你。」關芯芯只怕她沒放在心上,很認真的在警告著她,「你要知道,新娘換人做做看,這種事可不是什麼新聞,你一定要多當心。」
聞言,張勤雅只覺得那股喘不過氣的感覺愈來愈嚴重了。
意思是小哥哥要娶別人,變成別人的,是嗎?
這想法讓她不安,覺得很不安……
「喂喂,你是有沒有在聽啊?」見她悶聲不吭,關芯芯悶了。
「有,我全聽見了。」壓抑住不舒服的感覺,張勤雅只能虛弱的一笑。
就在這當頭,離去好一陣子的黃靖繪再度出現,手上端著的湯碗裡直冒著煙,巧笑倩兮的模樣,說有多賢慧就有多賢慧。
「丫丫,準備吃飯囉!」被討論好一會兒的當事人,端著親切的笑顏送上成品,說道:「我煮了很道地的廣東粥,你一定要嘗嘗看。」
「哦!」面對那份盛情跟好意,張勤雅只能吶吶的應聲,一雙眼就直盯著黃靖繪看,一直看。
「怎麼了嗎?」以為妝花了,黃靖繪下意識的尋找起鏡子之類可以反射出影像的工具。
「你來,是想搶走我小哥哥的嗎?」在能反應過來之前,張勤雅問出口了。
對著玻璃窗上的倒影,正忙著檢視無懈可擊妝扮的黃靖繪愣住。
就連一旁的關芯芯也瞪大了眼,怎麼也沒想到,她這個同學看起來靳斯文文、秀秀氣氣,做事卻是這麼猛,竟然問了?
就這麼直接,絲毫沒有修飾的就問?
房間裡,因為這問題,氣氛明顯凍結了一下,維持了至少三秒鐘的真空狀態。
「沒錯。」打破沉默的是黃靖繪的微笑自信跟坦承不諱,「我的目標確實是放在學長身上。」
再一次的,真空一般的窒人氣氛又出現了!
張勤雅會把問題丟出來,原來就只是一時失口的關係,她都還沒反應過來,也還沒來得及反悔,又怎麼能夠料想得到這脫口而出的問題,竟然會得到一個這麼明確又果斷的答案。
痛……她覺得痛。
一想到她真的會失去傅元棠,讓她覺得痛,一顆心隱隱作痛著。
「你看吧!我就說這女人的目標是傅先生!」關芯芯一反應過來,就像抓到賊似的大叫。
「現在大學生的素質都這麼差嗎?」黃靖繪睨了關芯芯一眼,滿臉不以為然,「拜託搞清楚一點,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就算是女孩子,看見條件好的、喜歡的對象,放手去追求有什麼不對?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理論上沒錯,但也不用把歪腦筋放到傅先生身上啊!」針對這點,關芯芯完全無法認同。
「我學長條件這麼優秀,是一個很值得人付出的對象,為什麼不能把目標鎖定他?」黃靖繪覺得好笑。
「因為他是丫丫的!」關芯芯的正義感發揮到極限。「君子不奪人所愛,你要有目標,可以再找別的,沒必要跟人搶吧?」
「你真好笑耶!」黃靖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只要我學長還是單身,那每個人都有追求他的自由,更何況,丫丫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妹妹,扯上她,還用上搶這種字眼,會不會太可笑了一點?」
「丫丫才不是妹妹。」關芯芯氣得兩隻拳頭都握起來了。
「哦?那還能是什麼?寄人籬下的孤女?」黃靖繪自認用妹妹這字眼,已經是很抬舉張勤雅了。
「喂,你嘴巴放乾淨點,什麼叫寄人籬下啊?丫丫她可是跟傅先生一起長大的,不要說感情深厚,他們更是……」
「你別跟我扯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黃靖繪截斷她的話,嗤她,「我學長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他可是菁英中的菁英,不管做人做事,他的要求跟標準比起一般人來說是高出很多。」
「是喔!都是你在說。」關芯芯哼她,很不屑的哼回去。
黃靖繪沒把這幼稚的哼聲當一回事,逕自道:「姑且不論喜愛與否,像學長那樣眼界的男人,需要的是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配得上他的女人?」這字眼讓關芯芯打斷她的話,一臉噁心的問:「你該不會是在說自己吧?」
「就算不是我,也絕不會是什麼幼稚的、扮家家酒似的童年情誼。」黃靖繪好整以暇的接下這一記。
不但如此,她還很大方的分析道:「像學長這樣的家世,要娶的自然是能幫助他的人,就算不是家業上的錦上添花,好歹也要有代為分憂解勞的工作能力,這些現實層面的事,需要的是門當戶對,可不是單憑青梅竹馬四個字就能帶過的。」
「我聽你在放屁!」關芯芯氣到口不擇言了。
「嘖,你們哪個學校的啊?真是沒教養。」黃靖繪一臉受不了。
「那麼換個方式好了。」輕柔磁性的嗓音無預警的出現。
傅元棠站在入門處,冷冷的表情就像平日那樣,是讓人看不出情緒的那種,只是這會兒更多了點陰沉之色,給人一股無形的壓力。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因為他的出現。
就見他在取得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後,開口,用著很輕很柔,讓人忍不住感到頭皮發麻的輕柔嗓音,只問了一句--
「你是吠完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