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就在那裡。」
紅荳舉手遙指絳珠草的所在,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
楚青雲望去,一株有著翠綠細長葉、其上結有朱紅小果的植物,正迎風搖曳在山崖之上,雖在雜草之中,挺秀之姿難掩、若有似無的香氣撲鼻而來,時有時無、時斷時續,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他不禁問道:「這就是絳珠草?」
紅荳敷衍的點點頭,卸下百寶袋,從中取出系有絲帶的小錦囊往身上一掛,一攀身就想爬上崖壁。
「妳干什麼?」楚青雲有些不解,「不是說好由我來的嗎?」
「話是這樣沒錯,不過如果在對付那條蛇之前,不先想辦法把她困住的話,待會兒你要采的時候,可就危險許多。我身上帶有雄黃精,正巧是牠的克星,只要在牠的四周灑上,牠的行動力就會減弱,你對付起來也容易些。」紅荳解釋道。
「既然如此,一並由我來就是,妳何必冒險?」
紅荳嗔怪的溜他一眼。「你若沾上雄黃,那條蛇必定對你大為凜懼。萬一還想動牠誓死守護的絳跦草,那擺明是逼牠作困獸之斗,就算你的武功再高,也難奈牠何,說不定還因此賠上性命呢!」
楚青雲仍有些躊躇。
「我自小就跟著爹上山采藥,攀枝爬籐是司空見慣的事,這點距離還難不倒我,更危險的地方我都去過,還不是沒事!」
他唯有答應,「那好吧!妳小心-點。」隨即又不放心的叮囑,「如果不行的話別逞能,退回來再另想辦法便是,不值得為一株草冒險---縱使這株仙藥有多麼令人夢寐以求。」
紅荳在他的瞪視下只百點頭答應,雖說心裡不大服氣,但他在意她、為她擔心的感覺仍然令她窩心。
她手足並用,俐落的攀向崖頂。楚青雲有些緊張,在旁戒護准備,一有任何動靜就隨時出手。
將至時,她得意的回首。「你看,我的身手不賴吧!比起來我的手腳算靈活的.....』
紅荳正忙著炫躍,沒注意她踏足處的巖壁有松動的跡象,她驚叫一聲,手上的樹枝也被扯斷,整個人往下墜落。
楚青雲大驚,飛身前撲,右腳勾住樹干,上半身都已探向崖外,剛巧捉緊她揮舞的手。
紅荳的下方雲霧茫茫,根本不知崖有多深,要是真摔下去,大概只有粉身碎骨的份,連死裡逃生的機會也沒了。
她強裝出笑容,臉色刷白、驚魂未定。
「妳撐著點兒,我馬上拉妳上來。」楚青雲咬牙道。
「拜托快點!我可能有些受不住了。」她偷偷地往下一望,這一看差點沒嚇得她魂飛魄散。
「以後看妳還敢不敢這麼粗心大意,性命攸關的事妳也把它當作兒戲。」
「不敢!絕對不敢了。」
「還有……」
「什麼?」
「妳太重了,下次要跌下去之前記得先省吃幾餐,免得我拉妳不動,就此一命嗚呼。」他開著玩笑,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好!下次我會考慮的。」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回答什麼,只是勉強嘴巴動一動,才能夠不這麼害怕。
突然一樣東西自他的衣襟內滑出,擦過紅荳的手臂直往下落。
是那塊玉佩!
它的絲絛被伸出的樹枝給勾住了,就在她左腰的不遠處,暫時沒有掉落的危險。不過它蕩啊蕩的,足讓人心驚膽顫。
她努力的伸過手去,想要把玉佩給撿回來。無奈她的手不夠長,不管再怎麼努力總是差一點兒。
他見狀大驚,「紅荳,妳干什麼?」
「再等一下……再一會兒……我就構到了。」她吃力的說。
楚青雲的心「咚」的重重一跳,是為玉佩的處境,還是為紅荳的安危?他分不清。那是他最珍視的東西----紅荳亦然,到底何者在他的心目中比較重要?
她的指尖離玉佩只有寸許不到的距離。
「別撿了,紅荳!」楚青雲低吼,終於下定決心。她的手正逐漸脫離他的掌握,再這樣下去,能不能救她上來也成問題。
「不行!這是你最重要的東西,絕不能丟了它!我一定要把它拿回來。」
她將身子下沉了些,指尖已經可以碰到玉佩了。再一下……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拿回來了。
「紅荳……算了!算了……」任何東西也不及她重要!
她對上他酸楚難抑的眼睛,又猶豫的看著玉佩,實在不甘心就這麼放棄。這是他和她之間唯-的連系吶!也是他懊悔多年失去的東西,那一夜他的痛苦和後悔,她都看在眼裡,所以她才不惜一切幫他找回來。
「讓它去吧!」他沉聲道,因使勁而幾乎乏白的手掌彷佛在提醒她,此刻最重要的是什麼。
她不捨的回頭,玉佩還在原處飄蕩。再次回頭,楚青雲眸底深處的情意讓她喉頭哽咽,難以呼吸,他焦灼、憂懼的神情是為了她,而不是其它事物。
紅荳回首看最後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掌,由楚青雲將她扯上。
一陣山風吹來,柔軟的樹枝受不住吹拂飄飄而動。勾住的絲絛斷了與枝葉的聯系,直往下墜落,轉瞬間已不見蹤影。
卻沒有人為此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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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外歸來以後,楚青雲的神情未曾稍斂,如同盛怒的獅子般,眼中噴出的怒火,足以將任何會動的生物化為灰燼。
「怎麼了?你這麼生氣?」
他從齒縫中迸出話,「妳竟然還問我怎麼了?」他冷笑,「不知道是誰剛剛才死裡逃生,這麼快就全忘光了?」
紅荳囁嚅,「也……沒那麼嚴重嘛!還不是被你救回來了……只不過……」
「不過什麼?』
「那個……呃……絳珠草好象……還沒取回來喔?」
楚青雲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她到底腦袋有沒有問題?她差一點就沒命,他千辛萬苦救她回來,沒半句感謝就算了,也沒有一點死裡逃生、感激涕零的樣子,念來念去還是那株草,這是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他咬牙切齒,「我看妳八成是欠人教訓!」頭一俯,忿忿不平而熱烈的吻住了她。
紅荳呆住了,剛才還怒火熊熊,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下-刻就熱烈得要把她全身的骨頭部融化似的,她忍不住攀附著他的寬肩,全心全意沉浸在他唇舌的挑逗當中。
楚青雲伸手松開她的前襟,趁隙溜入,在她的酥胸上大肆活動,令紅荳忍不住嬌喘。
「你……干什麼?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嗎?」她迷湖的問,至於他為什麼生氣,她一點兒也不明白。
「我是在生氣,而且是生很大的氣。」
他一件件挑掉她的蔽體衣物,轉瞬間,白玉般嬌嫩的胴體呈現在他眼前、他的唇自她的頸項蜿蜒而下,滑過她的肩、臂,留下-串串的紅印,最後來到她的胸前。
「我現在告訴妳,惹怒我會有什麼後果!」
他自她胸前抬頭,用宣誓般嚴肅的口吻說道……
楚青雲發出低沉的悶吼,帶領她飛向情欲的天堂。
半夜她被他吵醒三次,每次都被他用足以融化人的熱情,將她化成-灘水。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沉沉睡去。
楚青雲卻了無睡意,凝視她的睡顏良久,才披衣下榻,來到他的書房。
那幅真人大小的畫像仍在原處,靜靜凝睇著他,畫中人兒依舊,只是他已失去往日激越的心情。
他輕輕撫摸畫像,往事像浮光掠影般閃過。當日他放開她,不知下了多大的決心,而實際上她仍然在他心底,未曾磨滅。
每當夜深人靜時,悄悄浮上心頭的倩影總叫他心痛良久。不可否認的,他思念著她,思念她的一顰-笑、一舉手一投足。
沉香閣、花園、風鈴……還有這張畫像,以及他近乎自虐的折磨,令他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而今他是否真的將她從心頭上抹去?他不曉得。唯一知道的是,她已放開他去找尋自己的幸福了,而他……也該是放手的時候。
就像在崖邊,他對紅荳所說的話--
讓它去吧!
放手這段感情、這段記憶!
她永遠是他的素兒、他兒時的玩伴,他不會忘記。只是他的人生要過、他想要呵護的人兒要疼惜,他花了三年的時間才暸解到這一點。
而把這個道理教會他的,是紅荳那個令他又氣又憐的小姑娘。
楚青雲伸手將懷素的畫像取下,珍而重之的將它卷起,從今以後,她……就只是回憶,而下是折磨了。
窗外黑暗逸去,遠處泛起淺淺的一抹魚肚白。
天色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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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雲回房,見她仍在熟睡,不禁泛起一絲笑意、昨夜實在累壞她了,也難怪她沉睡不起。烏黑柔亮的發絲披散在繡忱四周,襯得她雪人滑膩的肩頭更加動人。
紅荳在睡夢中微一翻身,棉被微微下滑,春光乍洩。
楚青雲的黑眸更深沉了,修長的手指自有意識的從她肩頭順勢而下,宛如蝶翼般的撫觸,滑過她的胸前,在她的乳蕾上打轉。清晨的涼意使她微微瑟縮,嬌艷的乳尖更加挺立。
「別吵!」她喃喃道,在睡夢中拍掉他的手,轉過身又睡去。
楚青雲悶笑了起來,胸中有說不出的愉悅和快活、如果在往後的五十年,他都能與她這麼同床共忱,相伴老去,那麼老天總算是沒有虧待他。
他脫鞋上榻,鑽進被窩理從背後抱住她,-雙手不老實的在她全身游走。
紅荳微微抖顫,很快起了反應。
她睜開迷蒙的雙眸,呻 吟道:「求求你!別吵我,我困得很。」
他輕咬她的耳垂舔舐,「天亮了,該起床了。」嘴上說該起床,但手上做的卻是要耗在床上的事。
「討厭!」她嗔道,推推他示意要下床。
楚青雲沒有理會,反而滑到她胸前,恣意的揉捏、輕挑慢捻,紅荳的身子很快泛起嬌艷的桃紅色,紅白相映的肌膚,有說不出的誘惑動人。
「你不是要叫我起床嗎?」她眨著迷蒙的翦水雙眸,天真的說。
他在她潔白細嫩的頸背上,灑下一連串輕吻,咕噥道:「也不急在一時。」手也沒閒著,在她身上點燃處處火苗。
他繼而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妳的肌膚為什麼這麼柔軟……妳的味道為什麼這麼香……妳的唇為什麼這麼甜……妳的眼睛為什麼這麼亮……」
他每說一句,就在她身上印下-個濕熱的吻,逗得她全身火熱,櫻唇不禁逸出聲聲嬌吟,直要把楚青雲的骨頭給融化了。
「紅荳……」他深深呼喚,忽然停下所有的動作,抬起她的下頷,日不轉睛的直視她,不願須臾稍移。
「嫁給我好嗎?」他柔情似水的道:「我想象現在這樣,每晚擁妳入睡,天天看妳迷迷糊糊的醒來,看妳為我生兒育女,再和妳一起攜手逐漸老去……」他眸中的溫柔幾乎要盈滿她的胸臆。
紅荳呆住,不敢置信,一句話都沒敢開口,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妳……願意吧?」他猶豫的說,信心因她預料外的反應而崩坍一角,健臂不由自主的緊繃。
他沒有預料到會開口求親,但說出口之後,反而心中坦然,覺得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油然而生的滿足感充塞他的四肢百骸,只覺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
只是她的反應……
「妳不願意嗎?或者……」他驀地咬咬牙,「妳還是對那個青梅竹馬念念不忘?」他沒有忘記她離家的原因,是為了那個叫什麼長卿的家伙。
斗大的淚珠自她清亮的烏眸傾洩而下,讓楚青雲-時之間慌了手腳。
她緊緊揪住他胸前的衣服,遲疑的問:「你是當真的嗎?別跟我開這種玩笑……因為我可是會當真的!」她的小手微微發抖,白玉般的胴體顫如風中的落葉。
楚青雲的嘴角勾起,歡愉像不安分的泡泡般冒個不停。
「我再認真不過了,或者妳要我當眾立誓?」
「不!不用了……」
「那麼……妳的回答呢?」楚青雲貼近她的唇,兩人氣息相聞,百般誘惑的問。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紅荳喜極而泣,直到他問出口,她才明白她等這句話等了多久--久到她麻木、沉寂,以為沒有希望,而後只能將它深深埋葬。
他對林懷素的相思,她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裡,她原以為這輩子怎麼都比不上林懷素在他心中的地位。
而今他開了口,是否表示她及得上林懷素的一丁點兒了?
楚青雲心情激動,但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來。他只是封住紅荳的唇,用他的手、他的心、他的軀體,來許下這一生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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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訊傳出後,面對眾人的恭賀聲,紅荳羞赧的躲在楚青雲身後不敢露臉。
楚青雲笑著拉她出來,在眾人的鼓噪下給她一個火辣的熱吻,他的唇舌與她的狠狠糾纏,等他放開她之後,她才略微清醒,面對眾人的怪叫聲、口哨聲,還有嚎嗥聲,讓她全身羞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
此時僕人來報,說有客人到訪。
楚青雲微訝,誰知紅荳一見來人便驚喜得叫出聲來。
「師兄!長卿!你們怎麼來了?」
來者果然是千裡迢迢而來的白樸和卓長卿兩人。
白樸只是關心的打量她,卓長卿卻難掩激動,-把握住她的手腕,微微提高聲音,「為什麼一聲不響就離家?妳害我們擔心死了知不知道?」
紅荳有些慚愧的低下頭,「是我不好……一出門就什麼都忘了,也沒有捎信回家報平安……」旋即抬頭,「爹他……沒說什麼吧?」
「我們出門尋妳時,師父他還沒回來,我已經留了封信告訴他老人家了。」白樸回道。
「為什麼一聲不響離開?」卓長卿目光灼灼。
「我……」他的模樣使紅荳頓生-陣顫栗。他是從何時開始用這種目光望著她的?那磨灼熱、那麼濃郁。
紅荳的心弦不可思議的震動一下。
楚青雲在北時插入,「紅荳,怎不替我們介紹?」他不著痕跡的分開卓長卿拉著的手。見到眼前氣宇軒昂的男子,他馬上心中有數。
這必是紅荳前次所提的人了。
他不露痕跡的打量,神色冷漠的男子有一雙冷然而洞徹世情的眼睛;他身旁的少年在他面前便顯得有些稚嫩,但他飽讀詩書的氣質,仍淡淡的散發出來,兩人相較之下,可謂-時瑜亮、各有千秋。
紅荳這才如大夢初醒,為雙方報過姓名和身分。
白樸聞名便動容的問道:「楚青雲?莫非是轄有無數高手、其下船只百艘、勢力廣達東南海域的滄浪島島主楚青雲?」
「不敢當!在下正是。」楚青雲抱拳道。
白僕凝視他半晌,才點頭道:「師妹離家數月,這段朋間內多蒙楚島主照顧,在下這廂先謝過。但紅荳她離家日久,如今既已尋得,在下打算帶她回去,以免家中長輩掛念。楚島主相助之情,在下永感於心。」
「師兄……」紅荳輕輕叫了一聲,又回頭望了楚青雲一眼。
「正好!我也該去拜見沈伯父……」楚青雲從從容容的道。
白樸正訝於他對師父的稱呼時,楚青雲對紅荳微微一笑,握緊她的玉手。「......正式登門提親了。」
紅荳羞得雙頰飛紅,沒想到他竟毫不避諱,當場說了出來。
卓長卿卻神色慘白,「你說什麼?」
「紅荳與我……已經私訂終身了。」
紅荳的笑容逸去,被長卿死盯的手不安的想要抽回,但楚青雲握得很緊,她根本無法有任何行動。
她對長唧懷有的只是歉疚,但並不後悔。不願意讓他看到這-幕,只是不想再讓他受到傷害。感情的事從來沒有人能夠勉強,如果心許的人是他,當初她就不會因此而離開廬山了。
「但……你與紅荳才相識數月,而且……」底上的話白樸沒有說出口來。
他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只要他點頭,多少佳麗搶著嫁他為妻?況且他也年近三十,而紅荳不過才十八,涉世未深,萬一……
「我是認真的。」他未曾對別人保證過什麼,那不需要,也沒有人有那個資格。但他是紅荳的師兄,他曉得白樸是真正關心她。為了紅荳,他願意這麼做,縱使這是破天荒頭-遭。
「那很好!恭喜你們。」卓長卿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已經恢復正常,低垂的眼眸令人無法看穿他的思緒。
「這樣沈伯父也可以放心了。」卓長卿平穩的道。自尊告訴他要挺起胸膛,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他的傷心--尤其是紅荳。
若不是白樸偶然間瞥是他的雙手後背,交握的五指掐入肉裡,用力到指尖泛白,他幾乎要以為長卿當真如表面上鎮靜。
白樸無言的拍拍他的肩,意示安慰。
「公子……」應真在此時突兀的打岔.囁嚅的道:「外面有人想要見你……」他神色不定,遇到紅荳的目光不自然的避開。
應真的舉動,令紅荳的心中不自覺地泛起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