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1號公主 第五章
    「重要的是開始之後就不要停止,結束之後就不要悔恨。」這是醫生說的積極人生觀,他說愛情也適用。「所以我跟他結束了?我只是活在悔恨之中?」「倒不如說,你愛痛苦比愛他還多吧!」

    ——男人問,這一年半里,我可曾想過他。

    ——女人說,我想過你,但是我卻想著他。

    「我想出去走走!」

    情理上我是站不住腳的,所以我並沒有告訴節成和阿姨他們,說我要回台南去找恆峰。來台北4年都不曾主動想出門的我,一開口說要外出就引起全家強烈的騷動。「去哪?多少人一起去?」擁有母職的阿姨支持,但是不免擔憂女兒安全。父親的反應絕對更加激烈,「有男生嗎?同班同學?跟陌生男子的無聊聯誼就免了。」據說姨丈為此還跟阿姨吵了一架。阿姨怪他不讓我回到正常社會生活,「這社會什麼時候正常過?」姨丈的理由,差點讓他們夫妻出現必須要分房的局面。

    「我會全程陪著晴雅的。」節成迅速地處理掉這對夫妻的爭端。「想去哪?」節成問我。我沒辦法說出目的地。「不說,那就去台南羅!」節成笑著,苦味十足。

    男人問,這一年半里,我可曾想過他。

    女人說,我想過你,但是我卻想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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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廠還在,只是變得寧靜許多。包括尖銳的金屬裁切聲,壓鑄機規律的鏗鏗聲響,穿著藍色工作服上料出貨的人,我熟悉的事物都已不復存在。現在面前往來的托盤車、貨車、工人的制服上,都印有陌生的友聯倉儲字樣。節成禮貌地尋問在場的領班,這工廠的轉變過程。

    「聽說是周轉不過來,托人賣了廠房。」年輕的領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找個借口拒絕節成的問題,就去忙碌自己手邊的工作。「沒關係,我們去他家找找,總有人會知道的。」看出我心裡的恐慌,節成摟著我的肩膀不斷地幫我打氣,「不用擔心,他一定在,有道是好事多磨啊!」體貼的安慰並不能驅走我內心的不安,但是我仍笑著回應。輕輕地把節成搭在我肩上的手撥開,沒敢看他的臉,放開腳步就往車子停靠的方向走去。

    街景的改變不大,倒是便利南店的數目明顯增加了。永康市並不難找,在不需要我指路的情況下,節成給了我更多安靜的時間,好讓我沉澱整理心情。節成車子停在離我舊家還有一段路的便利商店門口。「我開車累死了,不想再走。我去買瓶蠻牛,順便看看雜誌,你自己去吧!」他幫我打開車門,提醒我帶著外套和皮包,「還認得路?」在我點頭後,他說要找地方停車就將車開走。我不時的往後望,但是直到我彎進巷口前,都不見他的人影。

    標示巷號的長方形綠色鐵片好生地貼在牆壁上,灰塵多了點,右下方不再被人用鉗子硬翻一角起來(恆峰的傑作,他想拆一塊下來當作車牌,進行到一半就被鄰居發現,他才逃離作罷)。

    我像是被風從背後推了一把,「還不快去!」不知道是風聲或是心聲在催促,我沉著氣壓制著坎坷的思緒,一步一步地靠近我日思夜想的地方,有他在的19號。

    女孩泣著,在17又6分之l號的門鈴前。

    19、21號神秘的消失了,就彷彿它們從未存在過。

    「發生那件事後,里長太太找了道土施法破煞,他們說此地是「鬼門重地」不宜再居,所以很快就搬走了。」住對門的老婆婆說著。

    「怎麼變成空地呢?」「他們賣掉了,給果新屋主剛全部打掉準備要重蓋,他已經懷孕五個月的太太突然流產,你說邪不邪門。後來就沒人敢動這塊地了。」

    「里長一家呢?」「可憐喔!獨生子才因為殺人罪被關,居然不到兩年就跟著破產。」里長的情婦為了報復,偷光了里長的存款,又利用里長的身份證、印章、房地契去向錢莊貸款,就遠走高飛了。信用出了問題,銀行抽銀根,工廠客戶撤單,追債的人到工廠破壞搬貨,發不出員工的薪水,里長逼於無奈只好宣佈破產走避。眼力不好的老婆婆認不出我來,還以為我是里長家的親戚,直握著我的手誇我。

    來之前的夜裡,我曾好好的照了一次鏡子。體重不變,但是臉頰變得豐勻還有點嬰兒肥,吃的好用的好氣色緋紅不少,輪廓也更深刻了。為了給恆峰一個好印象,還拜託阿姨幫我上了睫毛膏和眼影。鵝黃色一片裙,米白色的套頭毛衣,怎麼看自己,都早已不是從前樸素的台南丫頭。

    「人窮鬼也怕,難得還有你肯來關心,像21號那個查某囝仔最沒良心,人為著保護伊殺人,五、六年也沒見過她回來看一眼。人家說,瘦骨、薄唇,就是天生刻薄相,伊剋死老爸、老母,還去克別人,夭壽喔。」老婆婆說的義憤填膺,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

    「我該心存僥倖的離開嗎……我就是那個查某囝仔。」我用行動徹底地碾碎這念頭,更做好被痛罵的準備。我不是厚顏無恥,也不是問心無愧,只是我相信,要是我拒絕了一件與恆峰有關聯的事,就等於是否定了他,然後我會真正的失去他。老婆婆把背僂的更低,緩慢地拖著腳步,話也不說掉頭進門。我印象中的阿婆強悍又有著厲害的口舌,對於她的輕易退縮感到吃驚。

    「你怎麼來了。」才回頭,節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身後不遠處。「是幸好我來了吧!你怎麼那麼笨,不反駁她呢?」

    「她沒有說謊,你看不見我所到之處片片焦土、寸草不生嗎?」我指著我們兩家的舊址,笑出一地的悲傷。「不說這個,女人,你什麼時候才要開始哭?」

    「你離我有多遠?」我問節成,語氣平淡沉著。「三步吧!」

    節成搔著下巴打量著地面。

    「那就三步吧!」這是第一次我出於自願摟著節成。因為我需要可以擁抱、有熱、有厚度的身體,一個能接納我的一切(包括罪惡和懺悔)的容器。

    「所以他們全家現在下落不明?」在回程的路上,節成問著。

    「嗯!」「你認為我很笨嗎?」節成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不會啊!」「幫你找人會不會很笨?」「笨到不行,而且令人討厭。」

    我瞪著節成,警告他不准輕舉妄動的意味濃厚。

    「你憑什麼管我要做什麼?」「就憑我喜歡過你。」因為對自己誠實,所以我不能再傷害節成。

    中年男人在路旁手舞足蹈著,

    手握著喜悅,腳踏著恰恰的節奏。

    滑稽的舉動為的是慶祝,

    自己將成為女孩心中最笨且令人討厭的男人。

    終於畢業了,因為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半湊熱鬧地學著同學報考研究所,居然也讓我備取考上了學校。這代表暫時我還有念不完的書,可以繼續抗拒我不熟悉的社會。

    研究所期間我都在節成的公司打工,說是補足自己欠缺的社會經驗,其實是抵償他幫我找徽信社的費用。但是兩年過去了,調查的結果除了確定他的刑期是6年,在3年前假釋出獄,之後的行蹤就無法掌握,而里長和裡長大太在這3年裡分別陸續因病死之。我無法想像一向衣食無慮的他,突然孤苦無依起來,他要怎麼過生活?是不是跟我一樣,有好心的親戚收留了他?他是否怨恨著為他帶來厄運的我?因自責帶來了恐懼與焦慮,這焦慮把我送到了醫師身邊。

    「重要的是開始之後就不要停止,結束之後就不要悔恨。」這是醫生說的積極人生觀,他說愛情也適用。「所以我跟他結束了?我只是活在悔恨之中?」「倒不如說,你愛痛苦比愛他還多吧!」

    醫生要我試著用色筆去描繪恆峰和節成的長相,不需要做到維妙維肖。只要大致勾勒部分的輪廓就好。節成總是吹著刺蝟般的短髮,膚色跟剛烤好的杏仁手工餅乾一樣,長長乾淨的手指,雖然掌心比中指寬,但是就是想用修長來形容它。小鼻子小眼睛卻有著英挺整齊的眉毛,戴上一副無框的銀邊眼鏡,顯得斯文中含著霧氣。這該是眼神的功勞,和節成在公司相處的兩年間,他眼裡常駐的果決,最讓我印象深刻。

    節成的西裝是在來來飯店旁邊的西服店量身定做,他重視剪裁合身而不論品牌。從我開始幫他燙襯衫後,他就不再跑乾洗店。即使是我忘了或是手邊有事要忙,他抓著皺襯衫打上了領帶,也不刻意拿外套修飾遮掩,照常開會,參加餐敘。害我常得帶著熨斗,到他的辦公室替他補熨。節成總是半裸著然後掛著領帶在我身邊繞來繞去搔首弄姿,也不想想自己多大的歲數和那一身畢露、毫無身材可言的肋骨。

    「怎麼不說下去?」醫生看到我停止繼續圖解節成時,輕聲地問我。「我連他的一個笑容都想不出來。」兩腳合攏雙手把膝的我,慚愧的抬不起頭來。

    醫生和我都知道這個「他」是誰。「不能忘記過去,不相信明天,但至少要牢記今天。」好老套的對白。」「我沒在進行治療,這是我對朋友的不忍。」

    在26歲時,女人背著醫生偷偷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學畫,終有一天她的牆壁上會有張憨憨的笑臉,

    畫滿永遠不變的他。

    菜包終於如願進了新聞部,神魚在我研二下學期跟一點紅先生訂了婚。「好了,事已至此,魚被關進缸裡,放棄吧!泡在水中的包子會爛的。」節成敲著菜包的胸口,在訂婚喜宴後,士林Fisher咖啡店內。「你包多少?」依照那晚菜包瘋狂吃喝的數量,節成好奇的問著。

    「600。」菜包哼一聲。把最後半個黑胡椒午肉可頌塞到嘴裡。

    「這種價錢虧你還講的出口。」等你掛了我也包600。晴雅你放心,你保證有2200以上。」把中指縮回,菜包臉色和悅地說。

    「啊!菸沒帶回來,一條耶!」菜包把提袋裝的資料、筆記本倒滿一桌,不死心拉開所有的拉鏈找著。「香菸?一條?」始終陪他安靜坐著吃喜宴的我,都不禁心生疑竇,「他什麼時候出手拿的?」我暗自納悶著。

    「難得有人用紅色大衛杜夫招待賓客,真可惜。」再放回桌上的雜物時,菜包已經是一件一件用力的往包包裡丟了,那怕是那台他剛買的寶貝彩色PDA,也逃不過乒乒乓乓地撞擊。

    「等等去唱歌吧!」菜包話沒說完,手一放,砰然巨響,包包被整個摔到地上。「下次還有機會的,乖。」節成拿起了帳單,我則從地上撿起了菜包的袋子,背在自己身上,「走,唱歌去。」菜包站了起來,低著頭跟在我們身後。

    「怎麼了?」穿著唐裝,身材魁梧,前額刺的光禿,後腦杓綁著及腰的粗大馬辮,蹲在收銀機旁的男子,突然聳立在我們面前,接過節成手中的帳單,對著後方的菜包問話。

    「失戀?新郎不是你?女朋友是同性戀?她死了?還是不想說?」不友善的態度,唐突的問題,我好怕會引起糾紛,拉了拉菜包的手,就想要趕快離開。

    「新郎不是我啦!」菜包會回話,大出我們的預料之外。「抱歉喔!是新郎不是他。」那男人對著咖啡店內大叫,零星的幾桌客人紛紛發出「噢!沒中。」的惋惜聲。

    「歡迎光臨,請慢走。」那男人走出櫃檯親自幫我們推開木門,腰彎的超過90度以上,以最恭敬的姿態準備送走我們。「錢?」節成握著千元大鈔不知所措。「你們今天是一人同行全部免費。」為什麼?「本店規矩,凡失戀者來本店消費,免費。新郎不是你,該桌免費。情人是同性戀,全場免費。情人死了,全場免費,該桌還能獲得今日特製蛋糕一個。」男人逐一解釋著,我們三個傻在原地聆聽。我還360度的轉了一圈,把這家平凡無奇的咖啡店好好地再多看一眼。「那,不說呢?」當我們走出門口,在木門關閉前,我好奇地問了一句。「那就沒事。」男人露出兩顆超大潔白門牙詐笑著,直到門完全關起。

    「還唱歌嗎?」節成遞一根煙給菜包,捂著手幫他點燃後問著。「不唱了,回家睡覺去。」坐上計程車,隨便揮個手,菜包消失在台北的車陣之中。那晚我們連一滴酒也沒喝,節成卻覺得天旋地轉。「為什麼?」我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啊!」那一天你要是嫁給別人,我不知道會怎樣?」「帶幾百人來這喝咖啡啊!」那天我才發現,對你不愛的人幽默,真是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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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三所上辦了一個為期數天的工業管理學術研討會,因為國家單位(中研院、工研院)、新竹科學園區、各大企業都投入和贊助,校方相當重視,特別希望所上的教授都能參與。我的指導教授雖然興趣缺缺,但礙於校方關切,不得已就抓了我的論文參加,還把我列為共同發表人。雖然我再三推辭,但教授的堅持,又知道他校也會有博碩士學生參加,以及節成和姨丈的鼓勵下,我同意了。

    「這是你的大日子,我一定會到。」6年多的相處,早摸清節成的脾氣,所以只要他答應不要「率眾生事」(找太多人來捧場,做鼓掌部隊),跟搬來花山花海,我也就由著他。

    我是第二天下午的第二場,到會場才翻開議程的我,馬上被一個熟悉的名字吸引住。台大機械所博士班「游火添」。會是「火」嗎?這跟「火」同名的人就接在我之後發表。「有那麼巧嗎?」我暗自問著自己。開始心神不寧地跑進跑出,聚精會神地望著會場的每一個人。「火一定有恆峰的消息。」有了這樣的確信,我更是焦急地找尋著他的蹤影。

    其實8年多不見,我無法擔保自己能認出他。抱著也許他沒變,他會主動發現我的心態,站在出入口苦等,結果卻是落空。

    「我在台上時,或是等他上台,下台就知道啦。」這樣的想法出現讓我又高興起來。不知所以的節成,茫然地跟著我的哀喜不停地轉換心情。

    「是『火』沒錯。」直到開場前幾分鐘,他才匆匆地從門外趕來。整齊的中分頭,西裝革履,金框眼鏡,渾身濃厚的書卷氣,很難聯想他是恆峰口中的打架高手,當初總是紅著血絲的凶狠眼神,如今卻燃著謙良的溫火。說他從前滿口髒話,恐怕還會被指責公然造謠毀壞名譽。我肯定是他,就憑當他看見坐在台下的我,那與8年前相同充滿怨憤的一眼。

    再爛的報告頂多只能使我的記憶模糊,但是「火」的論文卻是達到毫無印象的地步。因為我心有嚴重的旁騖。評論者話方止,不等主持人總結,「火」就起身往會場外走。我藉故上洗手間,丟下節成一路追著「火」的背影跑去。

    「火添,我是晴雅,你等等我。」他並沒有減緩速度,頭也不回地走過大門口警衛室,不理會交通號志,快步穿越車陣,來到對街236的候車處,繼續往超市方向走去。不管我衝著他喊叫多少次有多大聲,他連一次也沒回頭。所幸等車的人龍和一個好心的同學幫我爭取了一點時間。

    「先生,後面有個小姐在叫你。」看到我氣吁連連的追趕在後,一個戴眼鏡不知名的同學,一側身,人和他背著的吉他袋,像一面磚牆堵住了「火」的動線,也讓我及時趕上。「有事嗎?」眼見避無可避,火轉過身來直接面對我,不耐煩的口吻一如往昔。

    「你知道恆峰在哪嗎?」顯然火不會願意跟我寒暄,直接切入主題會乾脆點。

    「那麼多年不聞不問,現在是怎樣,良心發現?還是太閒想找事做?」話透著酸味,我一向清楚「火」不諒解我,但沒想到經過許久,這些不滿不減反升。「我發生了點事,住了院!」搭了我兩句話的「火」,掉頭往校園裡走。我緊跟著他,一段路後,他拿出遙控器往路旁按下,橘色的車前燈閃了兩下,「火」開了車門,丟了公事包在前座,準備上車離開。

    「告訴我恆峰在哪?」我用手擋住車門,喘著大氣,不理會眾人的注目,完全失控地在路旁尖叫。「幹嘛!住過精神病院,了不起是不是?不要以為瘋過就比活著可憐。」扳開我的手指,「火」啪地一聲關上車門,油門一踩,車子往前開走,我思量著他話裡的含意,呆呆地站在原地無法做出反應。「晴雅快上車。」火離開不到幾秒的時間,我聽到節成的聲音從我後方傳來,他開著車適時趕到。

    「放心,我一定幫你追到他。」傍晚的指南路人車擁塞,「火」的墨綠色Tierra跟在236公車之後,在車陣中緩慢地前進,節成握著我的手想安撫我的情緒,「你的手好冰,怎麼盜這麼多汗!」他的關心我充耳未聞。我盯著「火」的車身,牢記著車牌號碼,不放過一點掌握恆峰消息的線索。

    幸好「火」不熟悉政大的路況,他過了道南橋才右轉往軍功路方向前進,我們很快追上他。在軍功路車較少的路段,節成超車燈一打、喇叭一按,超過「火」的車後猛力踩下煞車,逼著「火」必須停車。「你會不會開車啊!」「火」果然下車往前找我們理論,「抱歉火添,我真的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我踏出車外,剛開口,「火」一見到是我,掉頭就想走。

    「先生,好歹你們是舊識,不用做的這麼絕吧!」節成幫我攔住「火」,看到他的輕蔑態度,節成動了肝火,語氣十分地不高興。「喲!原來不只改了姓,還有了新戶頭,難怪這麼囂張,漂亮的研究生。」身高才167的「火」,雖然矮小,但是個性火爆在高中時可是全校第一。

    「講話客氣一點!」「請問要多客氣才行?跟她不必了!你趁早離那女人遠一點,誰惹上她就會家破人亡的。」即使我已經淚流滿面的站在火的面前,火依舊不假辭色的繼續譏諷著我。「過去的事不要再提,她已經付出沉重的代價了。而且就算硬要怪她,也不需要你這旁人來代勞吧!」節成跺著腳,雙手抱胸,和火兩人怒目對望。「全身名牌,坐賓士S320,脖子上掛著最新手機,這代價還真重啊!不要以為住了幾年瘋人院,就天大地大你最大了。」火的話裡充滿輕視跟不屑。

    「求你告訴我恆峰在哪?他好嗎?」

    我的要求並不高,但是「火」就是死都不開口。「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火」的口出惡言,顯然已經逾越節成的忍耐限度。「現在是高的欺負矮的,有錢的欺負窮的羅!」「都念到博士了,麻煩你有風度斯文點,至少要像個讀書人。」「喔?像這樣嗎?」「火」一腳踹到節成的腹部上,節成失去重心倒在地上,「火」回到車內拿著枴杖鎖,趁節成還未站穩之際,又一拐子往腹部擊去,「這叫力距。」「這叫重力加速度。」在節成難忍痛處彎著腰抱著肚子時,「火」走到車子旁說,「現在教你機械原理!」「火」敲碎節成車子的前後兩片擋風玻璃和照後鏡,然後用盡全力地往引擎蓋砸,「不論設計再精良的機器,經過重擊都會壞的。記住。」

    「拜你所賜恆峰死了,聽清楚沒。」「火」說完把枴杖鎖丟在節成面前,「這是證物,文明人我等你來告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幹了些什麼!」說完話,「火」就開車走了。留下因為暈眩而無法言語的我,滿地在夕陽下閃閃發光的碎玻璃,以及一片為期3個月的朗朗炎熱夏天。

    誰說哀莫大於心死。心死了可以拿人來弔唁,人死了,要拿什麼結束悲衷?跌坐路邊的女孩,對著受傷的男人問:夏天死了,秋天死了,冬天死了,春天也死了。但為什麼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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