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葵妙愈來愈覺得自己奇怪。
趴在桌上,她看著光滑的桌面裡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心思不知不覺便往這幾日困擾著她的問題轉。
她本來就喜歡鄔諺,打從小時候就喜歡粘在他身後當跟屁蟲,現在仍是如此,然而最近不知怎麼搞的,她心裡像產生了一種新的東西,一種無以名之的情緒,讓她在纏粘著他的同時,又有想逃避他的衝動。
想看他,又怕看他;想靠近他,又怕靠近他!她到底是怎麼搞的?怎會變得這麼莫名其妙?
「哎……」歎口氣,她圓潤的手指無聊的在桌上畫著圈圈。她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也不喜歡那新產生的感覺,所以總是努力將那樣的情緒壓在自己心底,她不想去想,不想去分辨;她不想知道那被壓在心底的是什麼東西,她怕一旦明白了,有些事就會改變,而那或許是她無法承受的……
將手撐著下顎,她垂著的睫不經意的一抬。
這才發現所有的人都看著她,這才想起自己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待在系辦裡,與她在一起的,還有繫上各班的班代。
紅著臉低下頭,她縮回由自己的位子裡。
鄔諺收回帶絲好笑的目光,繼續將話題帶回討論的議題裡。
系辦裡除了幾張辦公桌椅外,還有一張會議桌;這些東西全是系學會裡的人自己搞來的,因為有個貪圖享受的會長,還有個不喜歡使用次級品的總務股長,使得企管系的系辦成了全校最舒適豪華的地方。
方葵妙就是坐在鄔諺的位子看著大伙聚在會議桌開會,方才要不是她那聲歎息歎得太大聲,根本不會有人朝她望一眼——他們班那個一直惡狠狠瞪著她的班代除外。
為什麼沒有任何特殊身份的她會待在這兒呢?原來方葵妙跟鄔諺約好了,要一起去挑選送給鄔媽媽的生日禮物;方葵妙早到了些,本來是想在系辦外等的,卻被閒閒沒事四處張望的杭尚伶看到,硬是把她給拖進系辦裡來,所以她只好硬著頭皮坐在這等了。
她知道大家在討論園遊會的事,原本還很認真聽著的她一不小心就開始發呆,一發呆就忘了自己人在哪,所以才會……
不好意思的敲敲自己的額頭,要自己別老是出糗後,她才又抬起頭來。
從她的位子恰好能看到鄔諺,看著他侃侃而談的模樣,她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眼眸也顯得亮閃閃的,她的情緒如此昭然若揭,若有人看她一眼,必然會明白她對鄔諺抱著什麼樣的心情。
「……有一份資料——」話說到一半,鄔諺的眼與方葵妙的眼對個正著,他突地停頓下來,神情帶了份怔忡,但那樣的失常僅僅持續了一、兩杪,別開視線,他低頭翻著桌上的文件,嘴裡繼續說道:「有一份記錄歷年校慶園遊會的資料——」
「啊!」杭尚伶突地叫道:「那份資料我好像混在其它要歸檔的資料裡了,」她望向書記,「那堆東西呢?你收到哪了?」
「呃,」書記指指系辦隔壁,「我把它堆到資料室去了,就放在靠牆的櫃子上……」接觸到鄔諺和杭尚伶投射過來的目光,他認命的閉上嘴、站起身,「我現在就去拿。」
「我——我去拿!」方葵妙右手舉得老高,紅撲撲的臉蛋上儘是燦爛的笑。
書記樂得有人代跑一趟,「那就麻煩你了,就在隔壁靠牆的櫃子上,藍色的文件夾,側面寫著『園遊會相關紀錄』的就是了。」
「好。」方葵妙點點頭後便往隔壁資料室跑。能幫上忙對她而言是件很開心的事。走進資料室,她臉上還帶著笑,直到看到立在牆邊怕有她兩人高的文件櫃後,那笑才慢慢消失。
「在櫃子『上』嗎?」她踮起腳尖、瞇著雙眼,努力要看清櫃上那堆得高高的資料夾裡,有沒有自己要找的東西。
「啊!有了!」看到夾在中間的那份藍色文件夾,她使盡全力的踞腳尖、伸長手,偏還是差了那麼幾寸,於是乾脆整個人貼上櫃子,腳尋著立足點,手也找地方攀著,那模樣從背後看來就像一隻粘在櫃上的肥蜘蛛。
右手努力的伸長再伸長,短短的手指伸得都快痙攣,這才堪堪碰到她的目標物,腳拚命往上一踮,她用手指抓住文件夾,使命拉出,「拿到——」
跟著她驚喜的呼聲一起響起的,是堆得高高的文件崩落的聲音,接著是熟悉的男聲急促的響起:
「笨蛋!」
幾秒鐘內,方葵妙耳邊全是轟隆隆的巨響,她不自覺的拱縮起肩,兩手緊捂著耳,直到四周安靜下來,她才鬆開手,張開眼。
一開始,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橫亙在她視野的,是一整片毛絨絨的藍,她的鼻子就埋在這片藍中,她吸吸鼻,一股熟悉的味道竄進鼻翼,那味道帶著淡淡的松木香氣,是她絕不可能認錯的。
那是鄔諺的味道。
臉突地熱辣辣的燒起,她終於知道自己在哪了,她在鄔諺懷裡。
她的臉貼著他的胸,他的手臂緊環著她,她全身上下每一寸都與他貼在一起——
天哪!她的腦中燒成一片空白,心狂跳得像要從嘴裡飛出來,而所有與他相觸的部份都像突然間被人放了火似的。
這是什麼感覺?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來不及讓她分辨出,方葵妙己被一股力量扯離鄔諺的懷抱,有人握著她的肩,力量大得像要捏碎她的肩胛骨,接著開始死命搖晃,像要把她混沌得像布丁似的腦袋晃成碎豆花。
「發、發、發——」她的聲音抖成一串。「發生什麼事了?」
「你這笨蛋!你差點就被砸死啦!」鄔諺被她嚇得心臟都快停了,要不是他想起他們那身高近一八○的書記有喜歡將文件迭高的習慣,想過來跟她說一聲,她恐怕早埋屍在文件堆裡了。
想起他進來的那一瞬,正好看到被綁成一大迭的厚重文件朝她那顆茫然不知的笨腦袋落下,鄔諺的臉色再次發白,要是他來不及——
「阿諺,你臉色不太好耶,要不要去保健室躺一躺?」阿妙將手放在他穿著藍色毛衣的臂上,很關心的這麼問。
「我臉色不好?是誰害得我——」鄔諺抬起頭,鏡後的那雙眼燃著火。
「是誰害得你——」阿妙試探的問。
瞪著眼前這傢伙許久,鄔諺深吸口氣,閉上眼再張開後,人又回復平時冷靜的模樣,眼角瞄到那份「園遊會相關紀錄」,鄔諺將文件夾拿起,站起身,朝下望著還跪坐在地上的方葵妙,「把、這、裡、收、拾、干、淨。」他一字一頓的說。
「我一個人嗎?」看著滿室散落的文件,她小小聲的問。
已經走到門邊,鄔諺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冷冷的由唇間竄出:「要我幫忙嗎?」
「呃……」方葵妙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不……不用了。」
☆ ☆ ☆
收拾一間資料室對她而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但她還是做到了——只要不去細看每個資料夾裡到底都放了些什麼的話。
方葵妙有些心虛的想。
拍拍身上的灰塵後,她往隔壁的系辦走去。
鄔諺還在生她的氣嗎?習慣性的咬著下唇,方葵妙的神情略顯不安。
她並不是故意要把資料室搞得一團亂,她只是想好好做件事,卻沒想到自己這麼笨手笨腳,反而給鄔諺帶來麻煩。
或許回家的路上請他吃個冰?也許能消消他的火氣……
低著頭走到系辦前,她深吸口氣後,將頭抬起,「阿諺——」接下來的話全梗在喉中。看著眼前的景象,她腦中突地一片空白。
並不是眼前的景像有什麼可怕的地方,事實上,她看到的是一對十分相襯的男女,男孩坐在椅上,女孩站在他身後,手撐著他的肩,身子微向前傾,眼看著桌上的文件,嘴裡不知正說著什麼,想來是很令人開心的話題,因為女孩臉上帶著笑,男孩唇邊也有隱約的笑意。
那麼到底是什麼凍住了她的腳步與她的嘴?讓她無法出聲,也無法踏進室裡?
她不明白,但顯然杭尚伶明白了。
手將垂落在頰畔的髮絲往耳後塞,眼偶然的朝前一望,正好看見呆站在門前的方葵妙,正要出聲招呼的杭尚伶,在看到她臉上的神情後,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接著是帶笑的了悟,最後滲入了惡作劇似的興奮,修長的身子柔若無骨的靠向鄔諺,她舉起手軟軟的對方葵妙招了招:「進來呀,阿妙,你站在門口乾嘛啊?」
鄔諺僅僅抬頭看了方葵妙一眼,便又將注意力移到眼前的文件上。
方葵妙尷尬的笑笑,抓抓頭,走進系辦。
「阿諺,我把資料室整理好了。」站在姿態親密的兩人跟前,她怯怯的道。
鄔諺點點頭,「等我一會兒,我快把這東西算好了。」
他已經不生氣了,畢竟從認識方葵妙以來,她闖的禍太多,連走路都會莫名其妙走到大馬路中間去的人,弄翻一堆文件已經算是小事,他實在也沒什麼必要發火,不,或許該說,他搞不太懂自己為什麼發火。
該不會是鈣質攝取不足吧?晚上回家多啃兩條小魚乾好了。
大約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緣故,鄔諺並不曾感覺到室裡詭異的氣氛,既不曾感覺到杭尚伶一直在他肩上徘徊不去的手,也不曾住意到阿妙那兩條愁雲慘霧的八字眉。
一直到感覺到身後有股力量推擠著他,他才抬起頭,皺眉往身後一望,「杭尚伶,你幹嘛一直用肋骨擠我?」他語氣不耐道。
「肋——」差點沒被氣得吐血,杭尚伶原打算一拳朝他頭殼捶去,但見到眼前的方葵妙,她反倒甜甜一笑,將胸再往鄔諺背部一貼,暖昧的說,「幹嘛到今天才抗議啊?」
「是嗎?我說過好多次了吧?」他站起身收拾桌上的東西,「我跟人傑不同,對啃排骨沒啥興趣,起碼也得——阿妙,你在幹嘛啊?」
他話題轉得太快,讓杭尚伶在楞了三秒後才將視線轉向方葵妙。
「我——」阿妙打了個嗝,「我在哭。」她哽咽的回答。
「這我看得出來,問題是你在哭什麼?」鄔諺匪夷所思的看著她,她就站在那,沒人靠近她,沒人碰她一下,沒人跟她說一句話,這樣她也能哭?
「我——我不知道——」她抽抽噎噎的,兩隻手也不斷揉著眼,「可是我停不、不、了……」
鄔諺握住她的腕,將她揉著眼的手拉開,看她紅腫的雙眼,紅通通還不斷抽動的鼻子,再加上被她咬得紅紅的唇,語氣就不知不覺的軟了:「你是怎麼了呀?」
「哈!」杭尚伶迸出一聲笑,接著又伸手摀住自己的嘴,偏那一雙眼早笑彎成月,怎麼也掩飾不了。
一個莫名其妙的哭,一個莫名其妙的笑,鄔諺看看方葵妙,再看看杭尚伶,眉緊得簡直要打成死結。
女人到底都在想什麼啊?
杭尚伶拍拍他的肩,「沒關係,這裡交給我就好了,你先出去。」
他眉依舊皺得死緊。
「女孩子的事,你不懂的啦,還是我出去,讓你解決?」杭尚伶故意雙手環胸,帶絲睥睨的看著他。
原來——
臉微微泛紅,鄔諺一語不發的往門口走,他雖然幫阿妙解決過很多事,但這種關於生理狀況引起的心理不適,恐怕不在他的處理範圍內。
「我在校門口等你。」雖想表現得落落大方,可惜耳根處淡淡的紅暈洩露了他的心思。
麻煩的傢伙總算走了,杭尚伶上前將系辦的門關上,帶著詭笑走向方葵妙,先拉著她在椅上坐下,再拉了椅子坐在她跟前,看著她依舊啜泣不休的樣,輕輕歎氣。
手撐著顎,她的神情帶絲著迷。
何謂梨花帶雨?她總算是見識到了。
小小的一張臉被淚給濡濕了,長長的睫毛也被浸得濕濕的,頰因哭泣而透著紅,小小的唇紅嫩得像初生的花蕾,她從沒見過比阿妙更適合眼淚的女子,平常的她雖也長得頂可愛的,可哭泣時卻透著一股艷,教人見了幾乎要屏住呼吸的艷……
哎,這叫她怎麼捨得不去欺負她呢?
趴在桌上,她伸手戳戳方葵妙的額。「你喜歡他對不對?」
阿妙說不出話來,一面哭,一面點頭。
她並不想喜歡上鄔諺,因為那似乎注定了會落到一個不好的結局。鄔諺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這樣的女生呢?又蠢又笨,什麼事都做不好……
喜歡上他似乎就意味著:總有一天她得看著他喜歡上別的女孩,看著他心上多了個最重要的人,看著他去疼惜一個人、去為一個人付出,而這一切,都與她無緣,她只能站在一旁看,連幻想自己會成為他喜歡的人都不敢……
她不想要這樣,她不想過那樣的生活!
「為什麼呀?」杭尚伶湊上前歪著頭看著她,「你怎麼會喜歡上鄔諺呢?」
阿妙打個嗝,聲音因混著淚而模糊:「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上他呢,」她現在才真正明白,「我心裡一直就只有他呀。」
被送到寄宿學校去,身邊沒一個熟悉的人,那時的她唯一擁有的,就是心裡的回憶,就是那個藏在她心裡的鄔諺。
不管是受了挫折,或是被欺負了,她只能躲在被裡跟她心裡的阿諺說,因為她沒有其它朋友,沒有其它肯聽她說話的人。
從還是孩子,到成了少女,甚至一直到現在,鄔諺陪著她走過了所有的歲月——雖然他不知道。
他是她心裡最最重要的存在。
再見到鄔諺後,她原有些不能接受現實中的他與想像中的他的差距,可一旦明白除了外在上的改變外,他其實還是從前的那個他,原本單純的依賴就開始變質,她變得愈來愈喜歡他,甚至想——
她曾迴避自己的情感,甚至命令自己不要去想,要不是今天,要不是看到杭學姐與鄔諺那麼親暱,她或許可以欺騙自己一輩子。
一開始,她只是心裡有些怪怪的感覺,直到那感覺愈來愈深,她才明白她在嫉妒,她嫉妒杭學姐與阿諺看來如此相配——兩個人都身材高瘦,都擁有與別人不同的氣質,他們看來就像同一個世界的人,不像她……永遠都不會像她!
在終於瞭解自己情感的同時,也明白她與鄔諺是不可能的,這麼一想,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所以才會讓阿諺和杭學姐替她擔心……
用手將淚擦乾,她抬起頭深深的吸了口氣,「杭——杭學姐,」一開口還是忍不住哽咽,「以——以後阿諺就交給你了,阿諺他人很好很好——」
「等等!」杭尚伶摀住方葵妙的嘴,「什麼叫鄔諺就交給我了?那種傢伙送我我都不要!再說,我已經有笨蛋舒人傑那個奴隸了。」
要不是舒人傑家裡出了事,這陣子都沒辦法到學校來,她也不至於無聊到去趟鄔諺和方葵妙的渾水。
「我說阿妙啊,」她露出個甜美的笑,手往她肩上一搭,像密謀什麼似的說:「我跟鄔諺只是朋友,剛也只是逗逗你,我跟他是不可能有什麼的。倒是你,」她貼到她耳邊,「明白自己喜歡他後,你打算怎麼做?」
阿妙搖搖頭。「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你這麼說就錯了!」要真任她這麼想,她還有戲可看嗎?「談感情哪有配不配不得上這種事,只要你覺得配得上,那就是配得上了。要是他覺得配不上,那你就讓他覺得配得上就好啦!」
方葵妙簡單的腦袋被她一長串相似的文字「配」成一團漿糊,「如果我?他?」她手比著,「呃,學姐,你可不可以重說一遍?」
「那不是重點,」杭尚伶揮揮手,「重點是,怎麼讓鄔諺喜歡上你。」
「不可能!」她一聽便本能的回。
「為什麼?」杭尚伶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因為我不是阿諺喜歡的那種女生,他欣賞的是聰明自主的女性,能有相通的話題,有相近的目標——」
「哈!」杭尚伶嗤之以鼻,「一聽就是沒談過戀愛的人談的高調。」
她不懂高調是什麼,但——「總之,我跟阿諺喜歡的型剛好相反……」她氣餒的說。
「你以為人都會喜歡上自己心中預設的典型嗎?愛情如果真那麼簡單,那就一點也不好玩了。」杭尚伶以指勾起阿妙的下巴,神情狡獪得像一隻狐狸。
從來沒有人跟她提過這樣的話題,阿妙覺得自己混沌的腦袋裡好像多了一些什麼。像個虛心求教的小沙彌,她悄聲問:「意思是說,阿諺也可能喜歡上與他喜歡的型完全相反的人嘍?」
「沒錯!」她嘉許的摸摸阿妙蓬鬆柔軟的發,「而且可能性還很大。」
「為什麼?」方葵妙驚訝的瞪大眼。
「因為——」如果不這麼說,你怎麼會乖乖的照我的話做呢?「哎,物極必反嘛!」她胡亂扯個理由。
「什麼?」她聽不懂。
「別管為什麼了,阿妙,」她環住她的肩,「你知道你現在該怎麼做嗎?」
方葵妙偏著頭,滿臉迷惑。
「去追求他。」她含笑道。
「追阿諺?」方葵妙的嘴驚訝得大張,「怎麼追啊?」
「最主要的,就是要讓他明白你的好,」杭尚伶隨口胡謅:「討好他、送他禮物,或者主動投懷送抱,哎,什麼都可以啦。」只要讓她有戲可看就好了。
方葵妙想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怯怯的開口:「學姐……」
「嗯?」杭尚伶滿臉興味。
「只要這麼做阿諺就會喜歡上我嗎?」她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杭尚伶,「只要我對他好、只要我能讓他開心,他就會喜歡上我嗎?」
「當然——」本要滿口應承,卻在對上她純稚而充滿信賴的眼時,心底浮起了些許的罪惡感,「不是。」這大概是她今天說的第一句實話。
方葵妙的聲音裡滿是迷惑:「那我該怎麼做?我是說,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生,」她臉很紅,眼卻亮閃閃的,「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是對的,要怎麼做,他才會喜歡上我……」
杭尚伶拍拍她的頭,「你什麼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表達你的心意,而如果什麼都做過後這男人仍不喜歡你——」
她扮個鬼臉。「那就是他眼光太差,不懂得欣賞你,那樣的男人你還喜歡他幹嘛?」
方葵妙笑了。「那我希望阿諺是有眼光的男孩子,雖然我懷疑有哪個有眼光的人會喜歡上我……」末了,仍帶著惶惶不安。
「沒關係,」杭尚伶突然伸手掐住她軟嫩的雙頰,「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你,那我來喜歡你好了!」她笑得很開心。
方葵妙花了很長的時間思考這句話,最後,她試探的對杭尚伶笑笑,「我是不是該說謝謝?」
杭尚伶笑了,「不,該說謝謝的是鄔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