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現了對不對?在『某個人』的身上有這種東西?」這就是他剛剛眼神不同的原因。
裴秋湖的腦筋快速運轉幾秒之後笑道:「千萬不要露出不尋常的跡象,我也只是猜測而已。」繼而又陷入沉思的狀態,復又說道:「我會利用時間好好地查一查,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他一臉無所謂的笑對著神谷銀夜,口氣不容反對。
別人他不敢說,但……
「你想保護那個人?」是秋湖就一定可能,因為那個人不是絕對的兇手。
「你不能否認那個人其實也是受害者。」裴秋湖只是笑著提醒他這一點,但口氣卻已經相當清楚了。「還是你寧願放掉幕後主謀而遷怒無辜的代罪羔羊?」
是李代桃僵嗎?原本就已經覺得事有蹊蹺的神谷銀夜此刻豁然明白,那個幕後者想藉此擺脫一切追蹤。
他以為找個替死鬼就能一了百了?沒那麼簡單,秋湖不可能讓那個人的生命受到威脅。而他也不會輕易就受人愚弄!
「嗯。我明白。」
經由神谷銀夜安排的射箭比賽,盛況空前!幾乎所有沒事的人都擠到靶場來了,為的是爭相一睹柳原紀江和裴秋湖的對峙好戲。
兩人以三戰兩勝定下「生死不論」的賭約。當然「生死不論」這四個字,是裴秋湖硬要人家加上去的;他的固執與頑皮著實讓神谷銀夜心裡好生氣悶。
整個過程在一片興致高昂的氣氛下由開始到結束,始終同燈同分的結果換來的是現場—片掌聲如雷、喊聲震天的歡呼聲,以及柳原紀江對裴秋湖產生高度興趣,甚至興奮異常的讚賞與佩服,當下毫無男女之分地黏著裴秋湖不放。
此舉引來了一旁一雙陰寒又可怕的吃人眼神盯她不放;還有空氣中柳原澤叫她名字的聲音。
就這樣,頗瞭解柳原澤心情的裴秋湖被拉走。在步出道場的那一剎那,眼神與眼神交會,極細微的動作,沒有人能察覺到;而神谷銀夜暫時按下了心中高漲的怒意。
兩人走到較少人走動的一處草地之後,柳原澤終於放開裴秋湖的手,面對面與他正視著說道:
「你是個聰明人,我也就直說了,對於銀夜,你究竟抱持著什麼樣的態度?」
裴秋湖面不改色,依舊是一臉無至上礙的輕鬆笑容,說道:
「柳原大醫師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和銀夜的關係你應該是最清楚的才對,還用問嗎?大家都是一條心的兄弟不是嗎?難道柳原醫師對銀夜還別有企圖?」
他又在顛倒是非、以假亂真了!總是這樣,就算是天災地變臨身,柳原澤也毫不懷疑這傢伙也一定是這種真真假假、超愛捉弄人的姿態,你想聽的他一定不會乖乖地說出來,總是撲朔迷離地搞得一旁的人神經衰弱,他才悠哉游哉地說出重點。所以除非你耐性奇佳能磨到他願意鬆口,否則別想要逼他說真話。可是世界上有這種人嗎?柳原澤很懷疑。
只是事情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柳原澤絕不允許他再矇混下去。
「別有企圖的不是我,是銀夜,是他對你有企圖!我怕這麼下去會沒完沒了,我只是想要你—句話而已,對你來說並不難不是嗎?」
「好吧,你問吧。」裴秋湖—副乖巧合作的樣子等著柳原澤發問。
他這樣子反而讓柳原澤心生警覺,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安分過了?雖然看他那一臉純真無辜的樣子,讓人很難不去相信他是真的有問必答,但他的心思實在太難捉摸,柳原澤擔心問到最後,結果什麼也沒有。
沒辦法,只有賭一賭了。
「事關紀江的生命安全,你不能怪我侵犯隱私權或囉嗦。你應該也知道吧?銀夜對你的感情已經不再單純的友誼所能解釋的了。不,也許該說你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是無可磨滅、無人能取代的了,只是你一直沒有點明而已,對不對?」
沒有讓裴秋湖回答的時間,柳原澤又接續說道:
「銀夜的過去我相信你也心中有數,他雖然不是個純正的黑道份子,但他在黑道中出生、長大,所接觸的自然是人性中所有最負面的一切行為與手段。黑道中的鬥爭、猜忌、殺戮,一切一切為求生存不擇手段的畫面,不斷地在他的生命中上演。
「打從他懂事起,他的生命裡就沒有感情這種東西,巖崎澈教給他的全是如何將他人踩在腳下而往上攀升的哲學。童年的一切記憶是塑造一個人成長人格的基礎,就算你日後再明白這種道理,無力改變就是事實,更何況五歲那年銀夜還親眼目睹了全家慘死在他面前的情況……
「小小的心靈上劃下那麼深長的一道傷口,需要回復的時間是很久的,只是巖崎澈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認賊作父不足以給他任何打擊,才十二歲的年紀,這種事卻已經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家人的性命全被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一手剝奪走,要銀夜不作反擊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巖崎澈教給他殘酷、霸道、陰狠種種的認知與事實,卻忽略了銀夜的智慧與深不見底的心性;銀夜打算用自己打下的基業、自己的手段完成自己報仇的心願,只要是和巖崎澈有關的事,他統統會棄之不顧。銀夜就是這樣一個極端又高傲的人,因為不懂情、所以沒有情,我遇到他的時候就知道除非奇跡出現,否則這種情況永遠也不可能改變,因為銀夜已經不再有心……可是你卻出現了,以一種理所當然又毫不猶豫的姿態接近銀夜。從來沒有一個人敢任意靠近他身邊,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但有一點我卻很清楚,你的出現徹徹底底地打翻了銀夜心目中的所有認定,等於是重新將他腦中對於感情的定義洗牌了一樣。」
「僅僅一瞬間,你便強勢進入了銀夜的心。這樣的改變是很極端的,你讓銀夜無法不重視你、無法不喜歡你,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將你排除在他的心之外,對你,他付出太多、陷得太深,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陷入兒近無法自拔的地步。銀夜的積極與無所不用其極你不是不知道,一旦讓他認定了,他就不可能放你走,那麼你呢?」
「擺到現實社會中來看,這段感情是太驚世駭俗了,但是不管外人的看法怎樣,都不足以影響什麼,情感的本身並沒有罪,重要的是當事人心裡怎麼想。也許我是太多嘴了,但是你對銀夜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我想你也該好好想一想了。」
能牽動主宰銀夜所有心情的人,面對那樣一份不能衡量的感情,聰明如他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然而為了紀江好,柳原澤只能私心地祈禱這段感情能有好結果。
望著他,柳原澤希望能從他口裡聽見什麼話。沒想到他還是一臉溫和平靜地對著他說:「聽說今天的天氣很熱,我們去前廳喝杯涼的,順便等銀夜吧。一直待在這大太陽底下不用多久就會被烤乾了,我很體貼對吧?不用拿這麼意想不到的表情看我,你的感謝之意我已經
接收到了,我們走吧!」裴秋湖自在寫意地搭著柳原澤的肩膀,不容分說地拉著他向大廳走去。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柳原澤萬萬沒想到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想唬弄他也要有點分寸。
「真是看不出來柳原大醫師對紀江妹妹居然這麼關心,真的不愧是紀江妹妹的好大哥喲!」裴秋湖眨著雙眼對他說道,眼底儘是促狹。
搞得柳原澤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向來嚴謹的他哪禁得起裴秋湖這樣子的逗弄,想扳起臉孔教訓他又提不起氣來,不一會兒兩人已經走進大廳,而神谷銀夜也早就坐在大廳裡等著他們大駕光臨了。
深夜時分,一片萬籟俱寂之際,兩個輕輕淺淺的對話傳了出來。
「你真的確定了她完全是受害者?」
神谷銀夜躺在床的另一邊問著身旁的裴秋湖。
自出遊回來以後,他們兩個就一直這樣同床共枕著。向來冷漠難以親近的心一旦被打破就很難恢復,更何況已經習慣了有裴秋湖在身旁的神谷銀夜根本離不開他;而裴秋糊也很自動自發地跟他擠在一張雙人床上,彼此之間都沒有說些什麼,一切看上去就好像是很自然而然的發展一樣。
「更正。是我從來就沒想過她會殺我們。我相信,不管是受人威脅還是被人利用,任何一種的情況下,紀江都不會對我們存有這種心態,她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用晶片控制住了;依我猜測,昨天她對我射那一箭很可能是前奏,只是她本身並不知道。」裴秋湖公開了他今天所觀察到的結果。
正確的說法是,他以自己為餌想親自試驗一下那個殺人晶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結果,他注意到平常的紀江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有在兩人對峙時她的眼底曾閃過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眼神,一種是單純的挑戰興味;一種是暗藏殺氣的光芒。由此可見,那個殺人晶片會在潛意識的狀態下控制人的腦波,誘使人不自覺地去做某一件事,而那個行為卻和當事人完全沒有關係,真是好恐怖的一項設計發明。
「也就是說紀江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攻擊你,而你就這麼相信她,甚至不惜以己身為餌去誘發她對你的殺機?你真是太大膽了,我早知道你想做的沒有你昨天說得那麼簡單。」
不是神谷銀夜太過自以為是,相反地,他絕對相信裴秋湖的能力。但是相信是一回事,要他當做什麼事也沒有地任由事情發生,他卻辦不到。
我相信他,所以一定沒有事。會這麼說而一點也不擔心的話,那根本就不是愛了,親涉險境的可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啊!說不擔心,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神谷銀夜無法不在一旁守護著他,所以便取消早上的計劃,盡量不打擾秋湖地跟在一旁。
「為什麼我不可以相信她?一個人不管再怎麼掩飾,眼神絕對騙不了人,端看你是否有心瞭解,和有沒有那個敏銳的感覺。更何況紀江只是一個小女孩,她的反應騙不了我,是真是假我一看就知道。」
「如果可以,我真不喜歡聽到你這麼說。」神谷銀夜喃喃咕噥著。秋湖的話裡對紀江有著濃濃的疼愛氣息,讓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胃酸都快從喉嚨裡跑出來了。
他的抱怨很清楚地聽在裴秋湖的耳裡。早上和柳原澤的對話此刻還很清晰地浮在他的腦海裡,他的心有點亂……
其實這些裴秋湖都知道,早在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在神谷銀夜眼中看到難以磨滅的恨慟與極端,還有深沉的孤獨。獨自一人與環境拚鬥、對抗惡勢力,那份孤寂在神谷銀夜的心中是好厚的一面牆;爾後他的反應、他冷眼旁觀櫻華社的態度,更證實了他心中的想法。
而他對銀夜的感情,老實說若要認真研究起來,他也迷糊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絕不是同情或一時興起。
銀夜是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他有他的能力和不畏一切阻難的硬骨,不用他多事地付出什麼同情;更何況自己的事自己負責是一個人最基本的生存態度,從來他可沒想到要付出同情這種可悲的態度。
在情況演變到今天以前,他從來就只單純地抱持著真心真意與銀夜做一對共患難的好朋友,好像本來就該是這樣子,裴秋湖的心意從頭至尾都沒有變過,銀夜在他心中一直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為此,他一直就以一顆無偽的心和銀夜在一起。可是這份珍貴友誼的心情,在今天柳原澤的一句問話之下他竟無法回答了,他說不出「銀夜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這句話,而且是無法對自己說……
難道在他心中,銀夜的地位並不僅「只是朋友」這種感情嗎?還有另一種更深刻的東西存在嗎?裴秋湖看不明自己此刻心中的意念,有始以來他第一次陷入了茫然。
靜謐的時間停止,輕輕的一句話又從身邊傳來:
「今天早上,我聽到你和柳原的對話了。」淡淡地將一顆原子彈丟下,神谷銀夜此刻心情的起伏轉變與裴秋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秋湖的愛意一日一日加深的情況下,神谷銀夜愈來愈按捺不住的是那份熊燃燒的情火;他很想將他們之間暖味不明的氣氛化暗為明,又怕一旦說出口了,會讓秋湖離他遠去……
害怕秋湖離他遠去的恐懼和與日俱增的情感兩相衝突之下,這段日子以來神谷銀夜的心備受煎熬,每每都讓他激盪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巧今天又聽見秋糊和柳原澤的一番對話,強烈地在他心中翻攪。迫切想知道秋湖心中想法的心情讓神谷銀夜不經考慮地便丟出這一句。
他提心吊膽的心跳已經直逼兩百,雙眼不由自主地往身邊的人兒看去,這一看卻讓他愣在當場!
裴秋湖不知何時已經閉上雙眼夢周公去了,別說回答他了,搞不好有沒有聽到他的話都還是一個未知數哩!
看他這樣,神谷銀夜一句問話梗在喉嚨就再也吐不出來了,緊張又放鬆的矛盾情緒讓他在心中暗暗懊惱。
為什麼那一句最重要的話始終問不出來?
靜靜看著他的睡顏,在月光的拂照之下顯得平靜而安詳,就好像不知人間愁苦的嬰兒一般沉沉地睡著,讓人不禁為他恬靜清逸的睡顏著迷。
「秋湖?」
這樣近距離而毫無顧忌地看著他對神谷銀夜來說是一項極大的誘惑,難得的一次他比他晚睡,神谷銀夜的心中竟興起了犯罪的念頭。他想嘗嘗他薄嫩誘人的嘴唇是什麼樣的滋味;他想……
難以抑制的,神谷銀夜緩緩低下頭,眼看就要達成他一親芳澤的願望了,裴秋湖卻在這個時候發出一聲輕微的夢囈,狀若無心地翻過身去,讓神谷銀夜深情的一吻只得硬生生地轉移陣地,落在他那柔美細緻的臉頰上。
然而這樣的偷嘗已讓神谷銀夜心癢難耐,眼看心中那一面搖搖欲墜的堤防就要崩潰,神谷銀夜不想驚動了他的睡眠,萬般無奈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克制自己的蠢動,落了個無眠的夜晚,滿懷心事卻也愈沉愈重了。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柳原澤這個專屬醫師外,沒有人發現到他們的會長變了。
與裴秋湖之間的相處方式雖然和以往一樣,可是氣氛和感覺卻有著細微的變化,銀夜總是沉沉悶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有時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雙眼睛三不五時就瞟到秋湖的身上,深沉複雜得……教柳原澤不禁懷疑他們兩個是否攤牌了?就算不是,只怕也相去不遠了。
然而摸不透的還是裴秋湖的心思。他看起來還是那麼地爽朗親切,一樣和眾人打成一片,不管從哪一個角度都找不出破綻,讓柳原澤實在狐疑,秋湖他……還是不能接受銀夜嗎?
然而面對絳龍會一步步地將勢力往關東地區推進之時,暗殺的陰影一直籠罩在裴秋湖與神谷銀夜之中,為此,兩人除了指揮對關東組織的作戰政策之外,還必須分心深入瞭解東歐暗殺集團這次的行事方針,仔細地加以研討分析,另外為了兼顧柳原紀江的安全,裴秋湖更將所有的心思花在破解暗殺晶片的工作上。
連續三天下來,兩個人不分日夜地工作著,加上彼此一直擱在心中的感情問題,雙面轟炸之下,已稍稍看得出兩人的倦態。
這天晚上,兩人再度披掛上陣,面對的是關東兩大核心組織的挑戰。一南一北的戰局,相差不過數里,在裴秋湖運籌帷帽的安排下,與擁有雄厚實力為後盾的兩大核心組織對拼起來,一時之間頗佔上風,兩人合作無間地將敵人分別引入混戰與陷阱的局面中。
以戰為主的神谷銀夜秉持以往的原則,將己方的戰鬥力一直直線提升,務求速戰速決;而以計謀取勝的裴秋湖則以陷阱為主、暗攻為輔將對手挑起,兩人明為兵分兩地,實則神谷銀夜的兵力乃是裴秋湖最大的後盾,兩人預計引出東歐的殺手之後便來個甕中捉鱉,一舉成擒,打個漂亮的勝仗!
然而一顆不定時炸彈,終究還是引爆了——
「沒事吧?」擔任裴秋湖貼身保鏢的風影立在背後問道。從那次出遊之後,他便一直像影子般的支援著裴秋湖,這是他的任務。
「我還應付得來。你自己小心一點,這次的殺手不像我們以前應付的那些三腳貓,非常難對付,奉勸你最好不要分心。」裴秋湖手指的縫隙各貼著三把薄如蟬翼的銀刀,依舊含笑說道。
兩人纏戰身手特高的東歐殺手已經有一段時間,以二對六,雖然還應付得來,但兩人的額上亦是汗雨點點,可見情形尚未在控制之中。
而外圍戰圈的神谷銀夜掛念著核心中的裴秋湖,動起手腳來更是絲毫不留情;虹影與機關天才瑤影也憑藉著高超的忍術身手,一路與神谷銀夜過關斬將。
眼看就要接近裴秋湖兩人,這時不諳格鬥技巧的裴秋湖身上已然掛綵,雖是小小的傷卻也足夠點燃神谷銀夜心中的怒火!
他迅速地貼近裴秋湖的身邊,流影三人組默契極佳地包圍住兩人,與六名殺手展開廝殺,一下子情況陷入失控的局面,東歐殺手身手高深莫測,連流影三人組也初逢敵手地三對三一時之間仍分不出勝負;剩下的另外三名殺手見機不可失,卯足全力猛攻神谷銀夜與裴秋湖,縱使豁出實力有如天神降助、縱使暗器神射無人能敵,也已雙雙掛綵。
身後的喘息有愈見急促的趨勢,神谷銀夜心知肚明裴秋湖的傷癒來愈重了,更是不顧三七二十一地拼了命與對手交鋒,心急如焚地急欲結束這場戰鬥。
「別急,銀夜,你一急,方寸就亂,對方會趁機要你的命的!我還撐得住,你別讓他們反敗為勝了。」裴秋湖豈會不知道神谷銀夜心裡在想什麼,小聲在他耳邊提醒他。
所有的陷阱已經用光,被困在其中的神谷銀夜失了地利與天時,原本就是精簡原則作戰的人和也岌岌可危,神谷銀夜只恨不能分身有術好保護裴秋湖。
不過秋湖的聲音倒提醒了他,他們還準備了一條後路,神谷銀夜扶著裴秋湖小聲回答道:「秋湖,撐著點,我讓風影他們不露破綻地掩護我們,一路退到支援點。
再過三分鐘,銀龍堂的支援部隊就來了,到時候你身上有多少傷,我就要那兩大組織加倍償還!」
神谷銀夜像發誓般的說完這段話。千萬不要懷疑他這段話的真實性,因為裴秋湖受傷的事實已經讓他的自制力瀕臨臨界點,如果不是裴秋湖仍在他身邊,相信他會二話不說釋出全身的蠻力與那些殺手同歸於盡,但是現在一切以保護裴秋湖為重點。
於是,在絕佳的默契之下,流影三人組平安保得神谷銀夜兩人退至他們一早就設定好的撤退地點,前線佈滿了跳彈地雷,只要敵人想越雷池一步就要有粉身碎骨的心理準備;當然,這裡也是他們最後的選擇。而識相的六個東歐特級殺手並沒有前進,神谷銀夜一行人爭取到了幾分鐘的休息時間。
輕輕地將全身是傷的裴秋湖放在鋪了衣服的地面上,神谷銀夜將他額前的亂髮輕拂至一旁說道:
「秋湖,你怎麼樣了?還支撐得住嗎?你身上的傷嚴不嚴重?隨便什麼動作都可以,給我一個答示好不好?」激烈的鬥爭下來,五個人雖然都掛綵,但裴秋湖傷得特別嚴重,從他微弱而急促的喘息聲便可聽出。
偏偏又不能點燈察看他的傷勢,神谷銀夜一顆心都快疼死了。面對一個不小心秋湖就會永遠離開他的夢魘,正像一隻無形的魔手緊緊扯住他的五臟六腑一樣。
「放心吧,就算我再怎麼不濟,就這些外傷我有自信還死不了……」
「別說……別說那個字。」一隻手掌快速地搗住裴秋湖的嘴唇,已經繃得死緊的神經實在承受不起那個不祥的威脅。
裴秋湖輕輕一笑,不忍讓他更擔心地閉上了嘴,慢慢地往他懷裡靠去……
感受到他的動作,神谷銀夜像在對待一件他此生最為重要的瑰寶一樣,極其小心地將秋湖擁在懷裡。擁著他,好像這樣他就不會飛走;抱著他,相信這樣他就不會離開……
至此,神谷銀夜心底的恐慌完全暴露了出來。就算是在黑暗中,任誰都可以感受得到他心底強烈的痛楚與不捨;柳原澤說得沒錯,他真的是陷得太深了。
不妙!危險的氣息正在接近他們,流影三人組專注注意著危險來源;神谷銀夜盡量不驚動裴秋湖地移動整個身軀擋在他身前。他知道離他不遠處的一個地方,一個捕獵般的氣息正逼近他,如果在這時候有任何動靜,裴秋湖絕對察覺得到,他絕不讓忍者襲擊事件再度重演!
黑暗中,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秋湖,神谷銀夜打橫了心,不管衝著他來的是什麼樣的危險,他都決定要承接下來,不再讓秋湖受任何一丁點傷。
危險的安靜空間中,破空襲來的是一枝帶著絕對殺傷力的取命銀箭,直逼神谷銀夜的心口,細微的呼嘯聲,清冷閃耀的銀光,在在引起了裴秋湖的注意;就在那短短幾秒的時間裡,裴秋湖使出全身力量冷不防地將身前的神谷銀夜壓倒!
驟然而來的情勢讓神谷銀夜瞪大眼睛,正要翻身之際,裴秋湖已替他承受了那致命一箭,身軀直直地倒在他身上,在他耳邊低語:
「別動,銀夜。」
該死!他怎麼可能不動?神谷銀夜一心只想保護裴秋湖,然而緊接而來的銀箭迫在眼前,連讓神谷銀夜翻身的機會都沒有,前後兩發間隔不到五秒的時間,在裴秋湖死命抱住神谷銀夜不放的情況下,分別射中了裴秋湖的雙肩,霎時血流如注,裴秋湖也失去意識地全身軟倒,頭部撞上一旁的石塊。
空白的剎那間,神谷銀夜的天地全部被撕裂,腦子裡什麼東西也沒有,眼神呈現混亂與空虛!他沒有辦法想像什麼,片片正在碎裂的心也什麼都接受不了,他只是伸著顫抖的手抱起傷重的裴秋湖,哀慟欲絕地喚道:
「秋湖……秋湖……」
嘶啞的聲音流洩出來的是無邊的傷心,那痛徹心扉的絕望感清清楚楚地流進流影三人組的心裡,只怕恁是上帝也難以感受得出此刻神谷銀夜心中的痛於萬分之不!他還不要絕望,就算事情已到了盡頭,他也不要就此絕望!
「秋湖……」神谷銀夜嘶聲喚道。只想要裴秋湖再度回應他,哪怕是一個喘息聲也好。
「神谷,偷襲者逮到了!」虹影將一名手持弓箭的短髮女子帶到神谷銀夜的面前,那名女子赫然就是柳原紀江。
只是現在的柳原紀江和平常完全不同,她帶著冰冷空幻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兩個獵物,說道:「去,功虧一簣,居然漏掉了一個。」
此刻的她彷彿變成子另外一個人。
在此同時,銀龍堂的支援部隊已經趕到,時間上分秒不差。
「會長,我們已經將這附近全部包圍起來,現在只等你下命令——咦?秋湖先生他怎麼了?」由銀龍堂主所率領的支援部隊一直只是呈待命現象,沒想到今日還是派上用場了。當然他也看見柳原紀江被一名長髮女子所押住的情況,心中更是大喊不妙。
神谷銀夜將裴秋湖抱在懷裡站起身說道:
「綠川,通知所有人馬立刻撤退,我們回絳龍會總堂。風,你和瑤暫時回去休息;虹,你押著柳原紀江,我們走。」神谷銀夜神色嚴峻地走在前頭,一場轟動日本黑道的械鬥就這樣暫時收了場。
「綠川,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出診在外,接到消息而匆匆趕回來的柳原澤拉住神情不爽的綠川明一,激動地問道。
「再說幾次都一樣,紀江偷襲秋湖,現在他傷重,人在醫療室裡,如果救不活他,相信紀江也活不成了。」證實柳原紀江所為,綠川明一也不敢相信,然而證據確鑿,綠川明一也難以諒解為什麼一向活潑可愛的紀江會對秋湖和會長痛下殺手。
「不!不可能!紀江一向最喜歡銀夜和秋湖,她對他們兩個都充滿了敬佩和仰慕,怎麼可能會起殺機?連一個最起碼的動機都沒有,打死我,我都不相信。」突如其來的消息如青天霹靂。根本沒有衝突點的人怎麼會突然下重手?這個玩笑開得太大了。
「由不得你不相信,見到她的不止我一個人,難道我錯認,其他人也跟著認錯了?沒有用的,柳原,我知道你護妹心切,我也知道你百分之百相信紀江的心情,但是這次的事件鬧得太大了,人證物證都在,現在你只能祈禱秋湖平安無事,那麼紀江就沒事;否則不只紀江要遭殃,恐怕未來的關東黑道也要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