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彷如初生的嬰兒懵懂的面對著突然降臨的人生,她單純的眼眸露出迷茫和不解,環顧著這陌生的白色房間。
潔淨的四壁,只有從百葉窗的縫隙透射進來的幾束稀疏陽光,窗台口擺放的一隻水晶花瓶,插著幾株紫玫瑰和海芋。
病房一隅,莫凡和醫師正在低聲交談。
隔一會兒,他走過來,停駐在她的病床旁。
「醫生說你的外傷不要緊,只要敷敷藥就行了。」
隨著他低緩渾厚的嗓音,拉過了視線,坐在床鋪上的女孩抱著膝,揚眸看他一眼。
「我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她問他,清靈的大眸閃著許多疑問。
從她醒來,就一直在問這個問題。可是那些醫生在病房穿梭來去,只顧為她做各種診斷和檢查,沒有人給她確切的答案。
而後莫凡就進了病房,她注意到他手臂上的傷,還有纏繞在頭上的紗布。一個氣勢凜然的男人,帶著獨霸一方的傲氣,大步跨進來,像天神一樣的接手一切,就像是她的監護人一般。
這麼冷冽煞氣的男人,會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在心中自問。
腦際傳來的犀利刺痛,卻讓她沒有辦法多想,她抱起頭,猛吸入幾口氣,藉著逸出的絲絲呻吟聲,抑下腦子裡那猶如刀割的劇痛。
莫凡在她床畔的椅子坐下,向她伸出那只沒有受傷的手,她遲疑了一下,把手交給他。
解釋不上來她為何會放心的把手放進他的大手上,但,眼前的他似乎是她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你叫安可蕾,是我的末婚妻。」他握住她的手,聲調穩凝的告訴她。「我們在從聖塔蒙尼卡飛回紐約的途中,飛機故障,迫降時又出了一點意外,所以你才會受傷。」
「是嗎?為什麼我全都不記得了。」
「你的頭部受了創,暫時失去記憶,不過醫生說你很快就會恢復的;這種暫時性的失憶在醫學上很常見,所以你不用太擔心。」他盡量說得樂觀,為了那份延宕許久的合併案,他不想再橫生枝節。也許一個失去記憶的安可蕾,對促成他的合併案更有幫助。
他不曾忘了她曾經對他「逃婚」,就是她那個不凡的謬舉,使得他的合併案險些胎死腹中。他不容自己再錯失一次——即使要玩點手段。
「你說我叫安可蕾,是你的未婚妻,那我們去聖塔蒙尼卡幹什麼?那裡有什麼東西是跟我有關的嗎?」
她追問,她必須在那片空白的腦子裡裝進一點東西,否則連自己都不認識,這種感覺多教人心慌。她的過去怎能在一夕之間變成空白?她恐懼那種無所依靠的感覺。
莫凡眸中的神采略微一顫,隨即說:「我們只是到聖塔蒙尼卡度假,那裡沒有任何事物是跟你的生活有關聯的。」他簡化了一切,淡漠地道。
「那……我的家人呢?」截至目前為止,她空洞迷惑的腦子,依然摸索不出一條出路,此刻的她就如一隻受驚的小鳥,拍著可憐的小翅膀,卻不知要迎向何方。
「你的雙親都過世了,只有一個爺爺住在紐約,他身體不太好,現在正日夜期待著你回去。」
「那……我真的是安可蕾?」她伸手摸向自己貼著一塊小紗布的面頰,驀然間一顆晶瑩的淚,就滴落到她纏著紗布的手腕上。她是安可蕾,可是她竟然連自己的雙親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又要如何去面對往後的人生?
莫凡把一張面紙遞給她。「你好好休息,等你傷好了,我就帶你回紐約看你爺爺。」他說完,硬著心腸留下孤零零的她,逕自走出病房。
他之所以急急離開病房,是因為她臉上那縱橫交錯的涔涔熱淚。雖然他不願,也不想對自己承認,可是那女孩子沿著雙頰滑落的盈盈珠淚,真的扎痛了他的心。
他驚詫於自己對她的孤立無助,竟有那麼強烈的不捨,這完全違背了他一向鐵血無情的作風。
什麼時候開始,他莫凡成了一個看到女人落淚,就手足無措的軟腳蝦?他忘了她只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嗎?對自己手中的棋子,只要能致勝,其它的一點都不重要!
這不正是他一向的作風嗎?又何來那些婆婆媽媽的鬼迷心竅。
「莫先生,你為什麼不告訴可蕾小姐事情的真相?」緊隨他身後步出病房的高邁好奇的問道。
莫凡面無表情的橫他一眼。「有時候,」他冷漠的聲音說:「女人愈無知愈好,知道太多,反而會壞事。」
「莫先生是怕她再逃婚?」
「她逃過一次婚,難保不會有第二次!」一貫冷冽的聲調,絲毫不帶一絲感情的波動,莫凡連遣詞用句,都極生冷僵硬。
「難道莫先生不想知道她到底為什麼逃婚?」高邁碩壯的體魄,亦步亦趨的緊隨著他的步伐,莫凡停下來,下意識的摸向放在西裝口袋裡的幾張證件。
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她要偽造白雪璃的身份,逃婚至聖塔蒙尼卡?是為了另一個男人嗎?放棄富家千金的身份和錦衣玉食的生活,只為了跟所愛的男人私奔……是這樣嗎?一個浪漫過了頭的純情小百合,這是不是失去記憶的安可蕾的寫照?
高邁機警的眼色,瀏覽在他身上。「莫先生?」
莫凡把摸出一半的證件放回去,吃了秤鉈鐵了心的說:「不管安可蕾是為了什麼原因逃婚,總之,聖塔蒙尼卡的事就當沒發生,只要讓她記得,她是安可蕾,是我莫凡的末婚妻。」
他腰桿挺直的往醫院長廊邁去,幾近冷絕的聲音道:「合併案勢在必行,這期間不容一絲差池,我不會讓一個女人因為鬧小小的情緒,壞了我整個計劃。」
隨後他進入金健的病房,去探視他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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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安可蕾嗎?
悵然的站在偌大潔淨的臥室,隨著那飛揚而起的白色窗簾,凝注著從落地玻璃門反映出來的一抹細緻的人影,她重複的在心中自問。
一襲白色晨褸,裹住她略顯瘦削的身軀,烏亮的秀髮披洩雙肩,襯得她一雙黑瞳如墨;她的雙頰出奇的白皙,摻雜著一分忐忑不安的情緒,卻在清冷中自有一分殊艷。
回眸,舒適的臥室內,鋪著不時髦,但光亮的栗色地板,適度的將一塊中國地毯的色澤和典雅,完美的襯托出來。除了這塊搶眼又富有東方色彩的地毯,還有幾盆墨綠色的盆景點綴其間。
除此之外,房裡的四壁、生絲窗簾和床單,全是乳白色的,就連灰褐色壁爐裡的灰燼都彷彿是純白的。
裝飾得極華麗的壁爐上,懸著一幅羅米尼的畫。
一座全賴金錢和高品味堆砌出的象牙塔,關住她這只折翼、迷失的小鳥。她澀澀的體認,除了一份彷徨,剩下的便是潛伏在心中的隱隱焦慮。
從藍脊鄉間的小醫院回到紐約已經快半個月了,莫凡只帶她到醫院看過她爺爺一次,安培先生看起來是那麼的蒼老,骨瘦的手握住她,只一味氣弱的對她說:「讓莫凡照顧你,小蕾,爺爺老了,不能一直在身邊看顧你……」
「放心吧,安培先生,我會替你照顧可蕾的。」他伸出手握住可蕾的手,她小小的手掌貼附在他的掌心,只感到一股沉渾的力道,卻沒有她期盼中的溫情感覺。
她揚眸望他,他冷傲的黑眸掃掠過她的身,似笑非笑的表白道:「可蕾是我的未婚妻,我當然會全心全意的照顧她。」
她懷疑他話中的真誠,但是她沒有揭穿他,也不知道從何去揭穿。她像具被懸上絲線的傀儡,任人操控擺佈,全然沒有自己的靈魂和意志。
從醫院離開,她發現自己哭得傷心欲絕,她從來不知道一個慈祥老人諄諄的關愛,會令她這般心碎。
她開始接受自己是安可蕾的事實。如果不是,這個老人眼中的關愛,怎會令她這般感動和難以自持?
哭得活像淚人兒的她,還不及從辛酸悲愴的情緒中回到現實,莫凡已經指使司機將車開到一幢灰藍色的巨宅前停下。
「熟悉嗎?這裡?」
被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喚回現實,她驀然揚起那張淚痕斑斑的小臉,驚懾的看著躍入眼簾的那幢巨宅。
「這裡是?」
「是你爺爺的房子。」莫凡回答。端詳她的臉一會兒,用大拇指揩去她頰畔的幾行殘淚,語調突然輕柔的說:「別哭了,看你哭得像只小花貓。」
他輕柔的聲音彷彿有魔力般的觸動她的心弦,她怔怔地看著他,被他錯綜複雜的多變面貌昏惑住了。
毫不在意投給她的「變化球」在她心中激起多大的漣漪,他牽起她的手下了車,自顧道:「我想你會想先回家一趟,順便打包幾件衣服和私人物品。自從你爺爺二度中風之後,這幢房子就只剩下傭人方媽和老司機耿叔。」
「我不回來這裡住嗎?」她眨動那兩扇濃密的長睫毛,有些意外問道,渾身又被一股無所適從的感覺攫獲住。
「你是我的未婚妻,現在又失去記憶,當然要由我來照顧你。」
他低眼看看她那副瘦弱纖細的小身子,她的恐懼正透過肩頭,顫巍巍的傳到他的掌中。很好,他喜歡她的優柔寡斷和怯弱不安,這便於他對她的掌控。
他不想再跟她玩針鋒相對的遊戲,他領教過她的刺蝟性格了,那絕對不是一件讓他津津樂道的事。
「小姐回來了!真的是小姐回來了。」
方媽從挑高的門廊內穿出,略微肥胖的身材,幾團贅肉抖動著,但身手還挺靈活的,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奔到前門的台階,既驚喜、又忙亂的揩著兩隻手,悲喜交加的看著歷劫歸來的大小姐。
「大小姐,方媽想死你了!方媽見到你,太高興了、太高興了……」也不知道方媽的情,為何變得這麼激動,她抱住可蕾,莫名的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哽咽起來,語無倫次的又說:「你長得真的好像少爺,也好像可蕾小……」
她在說什麼?
莫凡本能的蹙起眉,犀利的眸光投到方媽身上。卻發現她在這時驚惶的住了口,神情閃爍的避開他探詢的目光。她用袖口抹乾眼角濕漉漉的淚漬,疊聲又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小姐,看到你平安回來,我就放心了。」
像逃避莫凡雷達探測般的炯亮日光,方媽扭過肥碩的臀,領著無措的可蕾,蹬蹬登的慌忙登上二樓房間。
等方媽打點好她的衣物後,莫凡宛如她的監護人般,將她帶上車,又指使司機將她載離那幢灰藍色的巨宅。
從後視鏡中看到那幢矗立在蒼穹下的大屋愈來愈小,而一切還是顯得那麼陌生揮不去落在心中的陰影,她不安的看了莫凡一眼,希望他在這時候給她一點力量和支持,卻看到他雙眉狠狠的攢起,彷彿正著著某件事在冥想。
他是她的未婚夫,可是他給她的感覺好冷漠,她望不進他漆黑如夜的眼眸,也不瞭解那裡面藏著什麼樣的心思和感情,他就像蟄伏在夜中的黑狗,給她的感覺既危險,有難以捉摸。
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自己又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善妒嗎?討人厭惡嗎?天,她多想從這片混沌不明的狀況中甦醒過來。
「你累了,休息一下吧。」
毫無預警的,他的大手覆蓋上她冰冷的手,輕輕的握住她一下,而後才放開。
他靠著椅背,傾過半張潔亮英挺的臉,對她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說道:「我們都在經歷新的人生,相信我,它不會比原來更糟。」
他的笑容裡摻雜著一點自嘲和無情的諷笑,然後他閉上眼,在車廂裡假寐起來。」
這算什麼?撫慰?還是戲弄?
他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每次在她稍稍感受到他一點溫柔情意的時候,又迎頭給她一盆冷水,澆熄她心頭剛剛萌生的一點小小的熱情,讓她的心再度降回冰點。
難道他以虐待她為樂?
她要如何扭轉自己的劣勢,取得主導的先機?
天,她恨死了隨著他的情緒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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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夕陽把天空染成如草莓般的深紫色,碎石道清清冷冷,連接著大理石砌成的星形噴水池。
莫家這幢雙併式豪宅,就坐落在紐約市郊的一個小山丘上,坐擁一片天然的楓木林。
除了層層疊疊,由紅橘到黃綠逐漸漂染成一叢叢漸層色的楓葉林,車道兩旁的銀杏樹樹葉,也隨著紐約的秋天而變黃,到處落英繽紛。
碎石道上傳來的車聲把她吸引到陽台上,如預期的,她看到了莫凡那輛白色的轎車。
他終於回來了,她要趁自己心中正竄起的一簇叛逆的小火苗還沒熄滅前,找他好好的「理論」一下。
她抓起一件象牙色的外袍,轉身奔出臥室,三步並作兩步的飛奔下樓。
「可蕾小姐!你跑那麼急幹什麼?」
檀嫂捧著一疊乾淨的床巾,在樓梯口碰到可蕾,還差點跟她撞個滿懷。檀嫂停下腳來,不明所以的問道。
「沒事!檀嫂,你忙你的吧。」
可蕾丟下一句,一陣風似的直衝下樓,嬌俏輕盈的身軀,眨眼的工夫閃出了大廳那扇青灰色的門。
莫凡那輛「積架」停妥在碎石道上,他步下車,一身棕色的亞曼尼西服,將他高大健長的身形襯托得更挺拔俊逸,呈現一股成熟男人的洗練風格。
架在他鼻樑上的墨鏡,強調出他臉上冷峻的線條。她正要邁出的腳步遲疑了一下,被他渾身散發出的那股沉冷氣質微微驚懾住了。
不行,不能被他的氣勢壓倒!她在那兩根猶如擎天巨枉般的圓柱旁深吸一口
氣,調整好自己七上八下的心律,定下神魂,正要走出碎石道,莫凡已經發現她了。
「你在那裡幹什麼?」莫凡看到她的第一個反應是皺起眉,然後問道。
「我……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她鼓足勇氣,直視他那張戴著墨鏡的冰酷臉龐。
他先是沉默一下,隨後才緩緩的摘下墨鏡,幾分不經心的問道:「怎麼了?是住在這裡不開心嗎?還是傭人服侍得不好?」
「不是,檀嫂很好,瑪俐莎也很盡心,連韋管家和園丁都對我很客氣。」她不是愛嚼舌根的女孩子,他實在不該把她看得這麼庸俗,她有點受傷的想。
「既然傭人都盡心盡力在伺候你,你還有什麼問題嗎?」他雙眸炯注在她身夕照下的她雙頰染滿勻嫩的緋紅,在這片飄滿楓葉的院景中,顯得嬌媚動人,直勾動他的心魂,驛動他的心弦,他對她似乎產生了一點不一樣的感覺。
他突然出其不意的端起她的下顎,從唇畔間逸出低沉的一句:「你真是美得過火!讓男人想犯罪。」隨之,從他唇畔勾起的,卻是幾分嘲弄的笑意。
可蕾暈眩的從他鬆開她下顎的手指間,踉蹌退了一步,瞠大雙眸看他。
他為什麼總是有這種忽冷忽熱、反覆無常的舉動和情緒變化?這是他人格上的一種缺陷嗎?
莫凡清楚的看到她眸中顯現的疑惑,他毫不在意的望了她一眼,說道:「外面風很大,你還是進屋裡去吧。」
不可否認,這個安可蕾確實吸引他。
可是該死的,偏偏這時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陷入另一個感情的泥淖。
五年前那種眾叛親離、尊嚴掃地的慘痛經驗,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不想再重蹈覆轍。
「原來這個就是失去記憶的安可蕾。」
一個嬌媚的女聲驀地響起。
可蕾轉過頭,看到莫凡的車旁多出了一個打扮入時的女人。
她一手搭在莫凡的車門上,金褐色的頭髮結成髻,身上香奈爾的套裝,讓一雙美腿和豐臀展露無遺。
從她的輪廓,和一身入時的衣著,散發出一股精明女王管的架式。
「我是莎紋,幸會!安可蕾小姐。」
她走上前,幾分倨傲的自我介紹。
可蕾看向莫凡,不明白這個突然蹦出來,眼色犀利,又帶著一分睥睨的艷麗女子究竟是誰。
「莎紋是我的事業夥伴,也是海沫夜總會的舞台總監。」
莫凡略作介紹,又說:「我回來拿點東西,待會兒跟莎紋還有公事要談。」他注視著她那張白皙瑰麗的俏顏,低沉的說:「如果你沒有其它重要的事,是不是可以等我回來再談?」
「我……」她還能說什麼?漂亮迷人的女合夥人跟他的晚餐約會,必然是他的第一個優先考量,像傀儡般乏味無趣的她,自然被摒棄在最末位-
那間,一股無法形容的沮喪挫敗感攫住了她。
「你沒事吧?」
或許是察覺到她失落的神色,他在臨進屋前,駐足詢問她一句。
「我沒事……」她倔強的搖頭,不想要他的同情。
莎紋得意的看她一眼,扭著渾圓的臀,上前勾住莫凡的手臂,嬌-的催促他:「快點!莫凡,我們的晚餐約會快來不及了。」
跟著,他們雙雙進屋去拿文件。
當莫凡那輛「積架」再駛出碎石道時,可蕾站在陽台上,看著漫天迥旋的銀杏落葉,在他們的車輪下翻飛,低迴不去。
這時,可蕾的心中有一點點刺痛,又有一點點……
******
莫凡回到別墅,已經是深夜一點。
像往常一樣,韋管家和檀嫂總在他到家時迎上前。
就像他們總能嗅到莫凡幾時會回來一樣。
「莫先生,你餓了吧?我去弄點消夜給你吃。」
檀嫂一股熱勁就想往後面去。
「檀嫂,我吃過了,你別忙,儘管去休息吧。」
莫凡打發兩個忠心耿耿的老僕人回房休息,自己隨後也登上二樓,卻在深長的廊道一隅,看到可蕾的人影,她靜靜的蜷縮在他的房門口。
她在幹什麼?
莫凡下意識的蹙起眉,幾個大步,身形如山嶽般的移上前,矗立在她面前。
「你在這裡幹什麼?可蕾。」
看到她幽幽地揚起那張瑩白的小臉,莫凡隨即被她噙著兩泓淚水的眼眸刺痛了一下神經,他傷害她了嗎?他末料到她的清冷珠淚,竟還是這般的絞痛他的臟腑,連喉間都起了一股難言的澀痛。
她淒楚可憐的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莫凡屏息看她,許久才從緊澀的咽喉,迸出一句話。「你……在說什麼?」
她倔強的別過臉,重新又把臉埋入雙膝間,輕輕的啜飲那份偌大攫住自己的悲等待他伸出援手,救助她孤立無援的靈魂?他甚至不屑於多看她一眼,只是冷眼旁觀著她的劫難和受苦,眼底始終帶著冰冷的漠色。
這樣有名無實的婚約關係,值得他注入這麼許多虛假的客套,和壁壘分明的界線嗎?
她卻得隨時小心避免誤觸地雷,提防自己被炸得粉身碎骨。
莫凡屈下身,握住她略顯單薄的雙肩,低沉問道:「是我冷落了你嗎?可蕾,如果是這樣,我很抱歉!你也知道,為了公司的事,我常常忙得分身乏術……」
可蕾再抬起那張粉淨的小臉,雙眸浮漾的著一層淚,可憐兮兮的,「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嗎?為什麼你對我要這麼冷漠,你不愛我嗎?如果我們不相愛,為什麼又要訂下婚約?」
莫凡沉默一下。「別傻了,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然後飛到澳洲度蜜月,你現在還在想這個傻問題。」他避重就輕的回答。
可蕾聽完他的話,突然站起來,伸手拭掉頰畔的淚痕,毅然說道:「我不想這麼快舉行婚禮,你把婚禮取消。」
莫凡的黑眸頭動了一下。「你在開什麼玩笑。」他的聲音變得沉狠冰銳。
不確定他眸中的森銳意味著什麼,可蕾固執己見的繼續說道:「我現在連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了,怎麼跟你結婚?如果有一天,我發現自己並不愛你,或者,你根本不愛我,那時怎麼辦?」
莫凡狼狽的看著她,半晌才怪裡怪氣的吐了句,「至少,那時候我們還能離婚。」
「真有高見!」可蕾體內那股反叛的拗性,像星火燎原般的竄起全身。她瞪住他的臉,突然很想甩他一個耳光,有幾個腦筋正常的人,會在還沒有結婚時就想到離婚?這個莫凡真是個混蛋!
「離婚收場,對你也許是一種完美婚姻的另類詮釋,可是我不能苟同,所以,婚禮的事,我必須再審慎考慮。」
「不,你不能再考慮!婚禮一定要在下個月舉行,說什麼也不能改變。」
他的心像被針刺痛了般,他倏然上前攫住她的手臂,沉聲咆道。
他粗暴的舉動嚇到了可蕾,而後她才想到他的巨掌正牢箝制住她的手臂,痛得她齜牙呻吟。「唔……你弄痛我了。」
總算他察覺自己的失控,手也隨之鬆緩,但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你不能隨心所欲的取消婚禮,下個月初,就算天塌下來,你也要跟我步上教堂結婚。」
他說得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鐵鑄石敲,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因為盛怒,他僵硬的面上浮騰出幾分鐵青。
他正竭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緒——或者說,他正竭盡所能的在阻止、防患會危害到他利益的事件發生。
「你這麼急著舉行婚禮,是不是有其它原因?你告訴我,我們的婚約中,是不是有另外的意義?」她詢問他的眼色,變得難纏起來。
莫凡盯住她的臉,半天不作聲,隨後才陰沉沉的道:「這時候談這些,真是無聊。」
「你在逃避我的問題。」她的眸光對他毫不放鬆,直直盯著他沉默不語的臉龐,彼此僵持著。
「你爺爺答應在我們的婚禮之後,讓安培機構和莫氏企業合併。」
說不出是怎麼樣的情緒反彈,可蕾只覺得胃部一陣痙攣。
「原來你真正的目的,是想併吞安培機構。」她的雙頰變得有些蒼白。
「我不是想併合安培機構,只是想取得楊克斯那塊地。」
「你要那塊土地幹什麼?」她追問。
莫凡看她一眼,「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