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沖坐在縱橫海運的辦公室中,抽著煙盯著擎南遞給他的一份報告和照片,那是他派人追查在驚風島附近出沒了一段時間的來歷不明的船只。
結果顯示,那是何氏企業的私人小艇。他知道何氏企業是個規模普通的骨董連鎖店,目前的董事長是何家的獨生女,五十歲的何清蘭。
何氏向來是個中規中矩的企業,保守封閉,在新加坡經營骨董生意也有不少年了,除了偶爾會藉助縱橫海運運些大型骨董物品外,他們與縱橫幫之間並無瓜葛。
那麼,他們的船只出現在驚風島附近是為了什麼?
他百思不解地看著資料,沉吟地以食指敲打著桌面。
‘這何氏企業近年來有什麼特別的投資嗎?’他問擎南。
‘沒有,他們非常堅守著骨董買賣的本業。’擎南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就奇了,他們沒事三天兩頭在驚風島附近徘徊有何目的?’耿沖眉頭的結更緊了。
‘或許是游玩……’
‘驚風島是縱橫幫的地盤,這是新加坡眾所皆知的事。雖然附近海域非我們所有,但有哪個人有膽來瞎晃?這點何氏企業會不知道?’他輕斥。
擎南保持沉默。
‘阿浚曾提到對方是覬覦那七箱寶藏的可能,可是這件事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從不外洩,又怎麼可能引來何氏的垂涎?’怎麼想都想不通。
‘要不要派人混進何氏調查?’擎南建議。
‘嗯,找個機伶點的進去看看。’耿沖覺得計謀可行,於是點點頭。
‘是。’擎南轉身准備執行這項任務。
‘等等,擎南。你不覺得奇怪,阿浚怎麼這麼久還沒從台灣回來?而情報網那些人是在混嗎?到現在還找不到阿澈和阿浩!’耿沖覺得事有蹊蹺。都一星期了,這票損友就算想把找寶藏的事賴給他,也該露面了才對。
‘這……’擎南支吾著低下頭。
耿沖濃眉一挑,冷冷地問:‘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擎南還是低著頭。
‘說!’一個字,飽含著濃重的警告。
‘我聽擎東說……是大小姐叫護劍先別回來,她同時要情報網的成員暫緩找回總舵主和護印……’擎南只好實話實說。
‘為什麼?’他俊臉一沉。耿沁又要玩什麼花樣?
‘我不清楚,這得親自問問大小姐……’把責任推回給始作俑者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哼!替我找到她!’奇了,這老處女不好好管理縱橫幫的財務,干涉起他的事干嘛?
‘是。’擎南撥著手機找人,不到一分鍾,他就回報:‘統領,大小姐說她正和一位大客戶談事情……’
‘管她談什麼事,她人在哪裡?’他微慍地站起身。
‘在二樓的貴賓接待室。’
‘我去找她,你去將單明非帶下樓等我。’他說著便走出辦公室。
單明非正坐在他辦公室門外的長沙發上枯等,看見他出來,只是冷漠地瞟他一跟,沒有開口。
那一夜的吻雖然很美,可是之後耿沖又恢復他原有的態度,好像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他依然把她當囚犯看待,不是關在他家就是被迫緊跟著他,活像他養的小狗,只差沒在脖子綁上項圈!
最讓她不平衡的是,那個吻喚出了她對他的特別感覺,她已經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看他了。雖然表面上她也沒把那一吻當一回事,可是女人細膩的心情變化純屬化學性的,一經轉變,就難以恢復原狀。她的心總是不由自主地飛向牽掛的對象,而那個對象,正是耿沖!
但他呢?他忙著找寶藏、找潘至成,忙著許多事,連多看她一眼也吝嗇,完全是一種徹底的忽略。
那一吻,果然純粹基於‘沖動’!
她羞惱地生著自己的悶氣,聰明一世的她居然也會被玩弄……
‘你……’耿沖看她一眼,話到嘴巴又頓住。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了!吻過她後,事情似乎變得更復雞;起碼他連如何和她講話都覺得困難。
他分不清要把她繼續當成敵人,還是視為朋友,她的立場奇特是導致他態度曖昧的原因。在寶藏找到之前,他不想公私不分,讓手下看笑話,所以才會對她保持距離,盡量減少和她獨處的機會。
可是,這樣反而讓他更明了對她心動的程度。
她這個小辣椒簡直拐走了他全部心思!
‘干嘛?’她瞪著他。
‘你和擎南先下去等我。’他盯著她冷冷的小臉,用一種交代公事的口吻命令道。
‘又要移位了?你為什麼不干脆把我綁在你家,在我脖子上掛一圈餅干,這樣我就不用向條狗一樣跟著你到處走,而且也逃不了,餓不死。’怒火讓她的口氣很沖。
‘讓你跟著出來是好心讓你透透氣。怎麼,你寧願披關起來?’她真有本事,三兩下又惹得他血壓升高。
‘啊,真好心,那我是該謝謝你剝奪我的自由了?耿先生!’她犀利地譏諷。
‘不客氣,很多女人巴望著我接收她們的自由還巴望不到呢!’他狂妄地冷笑。
‘喔哦!千萬別拿我和那些蠢女人比,她們的品味與智商太低,不夠格與我相提並論。’尖牙利嘴可是她的拿手武器。
‘哈!你的智商和品味又有多高了?你頂多也只能得到像潘至成那樣的男人青睞而已。’耿沖不屑地笑著。
‘那又如何?起碼我就看不上你!’她立刻還以顏色。
耿沖變臉了!她那貶低的語氣讓他怒火高張。
‘幸好你沒看上我。那天我不過是心血來潮吻了你,你就回應得那麼激烈,害我擔心你會不會喜歡上我了呢!還好沒有,真是謝天謝地!’他為保護自尊而說出了違心之論。
‘少惡心了!我會喜歡你?真是天大的笑話。那個吻不過是嘴有點無聊才找你消遣消遣,又不代表什麼。’她也不容自己的臉丟盡,迅速地反擊。
‘那就好,省得我到時還要費心打發你!’他丟了這句話就走向電梯。
單明非臉色蒼白地縮在沙發上,把在胸口流蕩的氣苦壓回去。
大家把話挑明了說也好,免得猜來猜去的勞神傷心。
只是……只是那份心絞痛的痛根到底是什麼呢?
擎南靜靜站在她的後方,正巧把她眼中的水氣看進眼裡。他淡淡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忿忿搭電梯下樓的耿沖則又氣又煩,真想一拳將透明電梯的玻璃擊碎!
惡婆娘果然就是惡婆娘!他也不期待靠一個吻就改變她的劣根性。她那字字帶刺的話總會扎得他忍不住反攻,他們兩人這輩子想要好好說話是不可能了!
去!虧他還對她有點動心。
動個屁啊!呆子!
他就這麼一路帶著怒氣飆進接待室,不客氣地打斷耿沁和客戶的對談。
‘耿沁,我有話要問你。’一進門他就大剌剌地吼著。
‘啊,我正要找你。來,我跟你介紹,這位是我們在印尼的大客戶李山先生,旁邊這位是他的千金李珠小姐……’耿沁笑咪咪地介紹著。
‘嗯?’他現在可沒心情管什麼李‘山’、李‘豬’的。
‘這位是我弟弟耿沖,也是縱橫海運的董事之一……’耿沁熱絡地將耿沖推到李珠面前。
‘幸會幸會!沒想到令弟長得這麼俊挺瀟灑。’李山滿意地點點頭。
‘哪裡,都二十七了,還沒對象,真讓人急死了。若是能有個像李小姐這麼美麗的女人看上他就好了……’耿沁捂著嘴,露出迷人的笑容。
她的話中話引得李山笑口大開,李珠則含羞地低下頭。
怎麼,敢情老姊又在替他找對象了?
耿沖濃眉一皺,凌厲的眼光瞥向那位李珠。她是一個弱小得像會被風吹倒的女人,正怯怯地用眼角偷看他,不過她立刻被他那殺人的目光嚇得渾身發顫。
‘別鬧了,你給我出來。’耿沖低喝一聲。荒唐!像這種柔弱得像棉花的女人他哪看得上?
‘哎!我們先送李先生下樓吧。’耿沁知道他在生氣,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將他推出接待室,與李山父女並行往一樓。
他們來到一樓的大廳,李山熱情地邀約:‘耿董事若是沒事,可以請你陪陪小女逛逛新加坡嗎?’
‘不——’耿沖才剛開口,就被耿沁打斷。
‘當然可以。陪美女出游是他的榮幸。是不是?阿沖。’耿沁用手肘撞撞弟弟的胸口。
‘我……’耿沖正要拒絕,正好看見擎南帶著單明非下樓。出於某種驕傲的心態,他向前執起李珠的手,破天荒地輕吻她的手背道:‘當然樂意奉陪。’
李珠羞紅的臉掩不住興奮,她一下子就忘了他方才的視線有多嚇人了。
單明非正巧將這一幕看進眼裡。遠遠的,耿沖和那兩個女人似乎談得很開心,他從沒對她露出過這樣的笑容。
她一顆心倏地下沉,靜靜地定在原地,兩只腳怎麼也移動不了。
‘咦,那女人挺面善的……’耿沁轉頭看見單明非和擎南在一起,眨眨眼故意問。
‘啊,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耿沖故意揚聲道。
單明非俏臉微變,覺得像被揍了一拳。
穩住,千萬穩住!本來你和他之間就沒有什麼了……她拚命告誡自己別出糗。
‘無關緊要?’耿沁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單明非,然後別具深意地與擎南對看一眼。照耿沖和單明非之間暗潮洶湧的氣流來看,這‘無關緊要’可就耐人尋味了。
‘那小女就在飯店等你了,耿董事。’李山熱絡地說。能攀上縱橫海運可是人人冀求的事啊。
耿沖又瞟了單明非一眼,才回頭道:‘好。’
待送走李山父女,耿沁一把摟過耿沖,走向猶愣在原地的單明非。
她邊走邊拉下他的頭,附在他耳邊說:‘她不就是那位善同的曾孫女嗎?怎麼她看你的眼神充滿恨意呢?’
‘誰知道?我才懶得理她!’他微微掙開她,沒好氣地說。
‘真的?但為什麼情報網的人告訴我,前幾夜你在伊莉莎白公園和她擁吻……’她刻意又湊近他取笑,紅艷的唇幾乎貼在他的耳鬢。
‘什麼?’耿沖微驚,怎麼連這種事情報網都知道?真該死!
‘我好想知道這位姓單的女孩對你究竟有多麼的“無關緊要”。’她在最後四個字加重語氣,並伸手輕刮他平滑的臉頰。
‘你!’耿沖惱火地瞪著她。
單明非看不下去了!
耿沖和女人打情罵俏的樣子就像劇毒一樣侵蝕著她約五髒六腑,她在淚滑下來之前沖向一樓的大門,使盡全身的力氣往外狂奔。
離那家伙愈遠愈好,她再也不要看見他!單明非在沖向車水馬龍的街道時,心中只有這個想法。
‘單明非!’耿沖見她寒著臉離開,驚急地大喊,轉身跟著追出去。
耿沁看著這場鬧劇,攏攏長長的秀發,笑著對擎南說:‘看來,李家小姐的約得取消了。’
擎南也淡淡一笑。
‘對了,可以叫阿浚和其他人回來了。’她在上樓前這麼命令。
‘是,大小姐。’擎南只希望主子知道他在耿沁的計畫中也插了一腳時,不會把他的骨頭給拆了!
※ ※ ※
腳好痛!但心更痛!
單明非發誓,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回耿沖那裡了。
再看他一眼,與他說一句話,她肯定會氣得吐血!
她抹去眼角的淚,仍賣力地跑著。扭傷才好的腳又開始痛了,可是她管不了了,她寧願腳痛死也不要為姓耿的傷一點點心!
她真是個白癡,喜歡上一個沒心沒肺的壞男人也就算了,還不爭氣地為他掉淚,真是遜斃了!
被吻了一下就丟了心,她真是全天下最蠢、最傻的女人了!
奔到十字路口,直行的燈號已閃著黃色,她腳下非但沒停,還打算加速沖過去。
‘明非!’
伴隨著一聲厲喝,一只強健的大手在她就要沖進隨時准備開動的車陣前一把將她攔住。由於用力過猛,她隨著反作用力回撞,正好撞進耿沖結實的雙臂之中。
她站立不穩,往一旁跌落,耿沖只手將她撐起,緊緊地抱進懷裡。
‘你這個笨蛋!’喘了好幾口氣,耿沖才騰出空隙罵人。
她差點把他嚇死!看著她不顧一切地沖向馬路,他只覺得魂魄全都散盡,心髒也幾乎從喉嚨裡跳出來!
為什麼她要連著兩次挑戰他的心髒機能?為什麼她非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事兩次才高興?
‘放……放手!’她氣喘吁吁,稍微恢復力氣就開始掙扎。
‘你的大腦休假嗎?你究竟有沒有長腦子?’他藉由怒氣喊出心裡的恐懼。
‘我……我有沒有腦子……都和你無關……’她喘著氣,低頭猛抗拒他的擁抱。
‘怎麼會無關?看你笨得想死,我就一肚子火!’他氣急敗壞地將她放下,拖回縱橫海運大樓。
‘放手!我不要跟你走,放手!’地想扳開他鐵鉗似的大手,怎奈已近虛脫的身子根本使不上力。
‘除了跟著我,你哪裡也不能去!’他意有所指。兩次就夠了,他不要被嚇第三次,絕不!
‘我才不要!’她在氣頭上,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
‘要不要可不是由你決定的。’他猛拉著她往前走。
‘你……哎喲!’腳痛得打跌,她整個人摔在人行道上。
‘怎麼了?’反身蹲下來,他關心的神色顯露無遺。
‘腳斷了啦!’她氣呼呼地瞪他一眼。
‘誰教你沒命地跑?活該!’他也瞪回去。
‘你……’單明非咬著下唇,氣得臉發白,突然大聲疾呼:‘非禮啊!色狼!有人要欺負我……’
耿沖不料她會亂叫,尷尬地看著四周往來行人,真想用拳頭塞住她的嘴巴。
‘你給我安靜!’他低喝。
‘救命啊!’她才不甩他。
有兩名警察人員聞聲朝他們走來,耿沖氣得臉都黑了,二話不說,扛起她就走。
擎南正好將車開到路旁,大聲喚道:‘統領,快上車。’
耿沖把單明非丟進後座,再迅速擠進去,臭著臉說:‘回我的住處!’
‘是。’擎南轉向右方。
‘把車門鎖上!’他立刻叮嚀。這女人有跳車前科,得小心些。
擎南照辦。
‘停車!放我走!’單明非氣得猛捶車窗。
‘別敲了,那是防彈玻璃。你只能乖乖跟我回去,死心吧!’耿神閒逸地靠回椅背。
單明非吵了一陣,而後決定用沉默來做無言的抗議。
一路上她都不再開口,回到耿沖的住處,她也乖乖地回到客房,不再吭半句。
這下子耿沖反而不能適應了。他叫擎南在門外守著,自己走進客房,雙手叉腰地對單明非問道:‘你又在干什麼了?’
她坐在床上,縮著腿,直視著前方,好像沒看見他似的。
‘喂,你說話啊!’太靜了,時鍾滴滴答答地顯得好吵。
她依然沒理他,有如化石般文風不動。
沒有人能這樣漠視他!從來沒有!
耿神氣上心頭,轉身走到大窗前,攤開雙手淨挑氣話說:‘你不說話正好,我還覺得這樣清靜多了。自從你出現後,我沒一刻安寧過。你那張嘴不是我說,簡直比機關槍還吵;還有你那種教人受不了的暴躁脾氣,更是令男人望之卻步、聞之逃逸。還有你那張臉——’他倏地轉身用手指著她,正想說些嘲笑她的話,卻被她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驚得嘎然而止。
她哭了?
單明非其實很少哭,她認為哭表示輸了,等於承認自己失敗,因此她從不允許自己隨便掉淚,尤其在別人面前。
但是……但是她並不堅強。不哭、口強,並不代表她是個無敵鐵金鋼。男人都以為愛哭的女人是弱者,事實上那些不哭的女人才更讓人心疼……
爺爺就常說她是剪刀嘴、豆腐心,正因為有一顆太軟弱的心,所以才更需要以利嘴來自我保護。她是不由自主地訓練自己成為這樣的人,可是全天下似乎除了爺爺,沒有半個人懂她。
想到這裡,那盈滿眼眶的淚終於決堤。來到新加坡,扯上縱橫幫與太爺之間的恩怨都是她始料未及的事,她已經夠委屈的了,還要忍受耿沖的奚落與玩弄,連個人的基本自由也被限制,而她卻沒頭沒腦地把心系在眼前這個暴君身上……
怎麼如此荒謬又毫無營養的蠢事全發生在她一個人頭上?
而她,連拒絕接受的權利也沒有!
‘你……’耿沖的火氣在轉眼間全化為烏有。這是他第二次看她哭,第一次她作噩夢,哭得他心煩,而這一次……這一次她的淚則如氫彈一般,滴滴珠淚都在他心中炸開,疼得他猛皺眉頭。
‘是啊……像我這種女人,又丑又凶又吵,沒有男人敢多看一跟。那有怎樣?
就算我一輩子沒人要也不關你的事,不是嗎?畢竟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何勞你費心來數落我的不是?’她忿忿地跨下床,噙著淚,倔強的抬起頭,黑瞳猶如水中的黑水晶熠熠生輝。
耿沖怔怔地望著她,仿佛首次看出她與眾不同的美麗與魅力。
‘既然嫌我吵,那你去找那位清秀佳人,或是那位美艷的女郎啊,干嘛在這裡受難?我的聲音天生就大聲了點,個性正好凶了點,脾氣也碰巧剛烈了點,但你可以別理我啊!反正我對寶藏的事沒有任何新的線索,對你一點幫助也沒有,你大可以把我關進縱橫幫的牢裡,找個手下看著我就行了,沒有人叫你管我的死活!’她拿起枕頭丟向他,愈說愈氣,娟秀的小臉被愛情折騰得泫然欲泣。
‘別說了!’他閃過枕頭,筆直走向她。
‘你管我說不說,我就是這麼嘮叨,你走啊!滾去找那個千金小姐!去找她陪你玩你的“沖動”游戲!滾開!’她說著又拿起另一個枕頭,奮力砸向他。
他一把接住,將枕頭丟到一旁,繼續向她逼近。
‘我討厭你!’她怒叫。
‘明非!’他走得更近了。
‘我討厭你!’她無路可退,背已經抵住牆。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伸出雙手探向她,捧住她的臉。
‘我討厭——’她的聲音消失在他的嘴裡。
他適時地堵住她的話,用他的吻來解除她的狂亂與……嫉妒。
她的唇柔嫩細滑,沒有半點辣椒的嗆味,反而有著美酒的甘醇,讓人一嘗就上癮。
那夜在公園吻過她後,他就滿腦子想著再吻她一次,連和她說話時都情不自禁地看著她的紅唇發呆。那種反應已不是‘沖動’兩個字所能搪塞過去的了,他有覺悟,屬於他的愛情可能已隨著單明非的出現而到來……
但,為什麼是她?
基於不太甘心的理由,他努力克制自己不碰她,用漠然來挽救日漸為她著迷的心。
而用姓李的女人來向她耀武揚威,也只不過是他維護尊嚴的最後手段而已。
沒想到他的雕蟲小技竟逼出了她的真心!
輾轉吻著她的唇瓣,舌尖在她的小嘴中索求真情,他捧住她臉的手慢慢下滑到她的腰,將她拉近,與他的身體相貼,以狂烈的吻來撫平壓抑已久的渴望。
單明非迷蒙地不知道要反抗,她被他的吻奪走了最後的火氣,一股比怒火更炙熱的情焰在瞬間席卷了她,讓她只有俯首稱臣的份。
久久,耿沖不捨地從她唇間離開,抬起頭,以喑啞的聲音道:‘我原先是真的不想管你……’他專注地盯著她。‘可是,我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就是做不到。’
她依在他的胸前,傾聽他急促的心跳聲。
‘好幾次我都被你氣個半死,恨不得親手掐死你,但是……但是每次又莫名其妙地容忍你。我一再地自問,你到底有什麼讓我撇不下的?全天下比你美麗溫柔嫻淑的女人隨手抓都一大堆,我為什麼還要理你這個蠻橫又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蹙著眉,精爍的眼中有著深深的困惑。
‘是嘛!我是蠻橫又不知好歹,囂張又跋扈,沖動又自以為是;但你不覺得這些形容詞很熟嗎?那是因為我這些毛病和你一模一樣!’單明非仰起頭,嗔怒地回嘴。
耿沖動容地看著她,居然笑了。
‘沒錯,這就是關鍵!看著你,我就像在照著鏡子似的。你是另一個我,這是我們一開始就不合的原因,我們太像了。然而這也是我後來被你吸引的主因。’
‘別說得像你在自戀一樣。’她想掙開他,不大滿意他的說詞。
‘嘿!我是在向你表白,怎麼你沒有很感動的樣子?’他用力圈住她,不讓她動彈。
‘很抱歉,我忘了要怎麼配合你另一次的“沖動”情緒。’她悶聲道。
‘這一次不是沖動。’他半垂著眼瞼遮住他的眼神,讓人看不清他的意圖。
‘那請問這次吻我又是為了什麼?好玩?捉弄?還是你和其他女人約會前的練習?’她故意亂問。
‘你知道嗎?你非常有本事能輕易揭起我的脾氣。’深深吸一口氣,他聲音裡有著模糊的危險意味。
‘是嗎?’她覺得他擁住她的手變得強硬。
‘是的。可是今天我不想和你吵了。’他揚起嘴角。
‘那你想干什麼?’她屏住呼吸。
‘保留體力,做想做的事!’他再次吻住她,火熱地攻進她的城池。
單明非在他強大的力量下顫抖,激情的浪花層層包圍著她,將她視為俘虜……
耿沖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唇在她柔細的耳邊輕咬,繼而來到她的喉間,舔吻著她溫軟的頸子。他的手悄悄探進她的衣服裡,找到了他曾經斥為平坦的雪峰……
是哪個笨蛋說她又干又扁的?
耿沖低歎著將站立不穩的單明非平放在床上,衣物在兩人的擁吻間褪盡;他撫著她無瑕的肌膚時,欲火早已在全身鼓蕩。
單明非呻吟著,耿沖的吻就像他的個性一樣,急切又狂猛,吻得她嬌喘連連,沒有多余的時間細想這樣狂吻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他的唇繼續在她身上找尋奇跡,從挺立的乳尖到細腰豐臀,每一處都教他銷魂蝕骨,意亂情迷。黃昏的光線從半遮的窗簾中灑進,把她姣好的身軀照成一彎迷人的丘壑,有如欲望的地圖,引誘他走入,從此不能回頭……
她也限入極度的亢奮狀態,他的手在她雙腿間游移,引發她從未領受過的騷動,那介於生與死之間的感官世界竟是如此讓人迷醉,猶如把人撕裂再拼湊起來,萬花筒般地不停變換華麗的色彩。
耿沖再也忍受不住,他在欲望的迷宮中走得夠久了,現在他要沖向出口,要奔向毀滅……他要她!
結合的瞬間,單明非雖感到疼痛,但隨之而來的快感卻將她淹沒在耿沖帶來的洶湧波濤中。他們在喘息的聲浪裡同時被激情吞噬,也同時對愛情投降。
耿沖發誓,在那一刻,他找到了他心目中真正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