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情人 第四章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還是有些狀況不在預期之內。  

    成為室友的第一個星期,鍾肯就被於慎言一些奇怪的習慣徹底打敗了。每天早上,她竟然用一種警鈴鬧鐘來叫醒自己,結果,她自己沒醒,反倒是他被吵得不得安寧。  

    「你就不能自動一點,靠體內生理時鐘自己醒來?」他總是一大早就怒氣衝天地敲開她的房門,幫她按下那個會讓人神經緊繃的鬧鐘。  

    「我的生理時鐘早就沒電了……」她把頭埋在枕頭裡咕噥。  

    「那拜託你,買個只有你自己聽得見的音樂鬧鐘行不行?」他很少一大早和人吵架,這女人真有本事!  

    「鍾肯,我有時連這種警鈴都聽不見了,更何況那種音樂的催眠鬧鐘?」她在半夢半醒之間還能反駁得他啞口無言。  

    鍾肯氣得幫她按下鬧鈴,再度回床上睡他的大頭覺。  

    這是第一回合交鋒,於慎言一戰一勝。  

    接下來,鍾肯有一次較晚回來,一進臥室,就發現他的房間被整理過了,裡頭的浴室甚至還噴了某種令人反胃的清香劑,他頻頻作哎地衝出房間,把才剛上床的於慎言從房裡拎出來盤問。  

    「誰告訴你可是進我房裡亂搞,還噴那種嗆死人的毒氣?」他的聲音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音量。  

    「我有整理房子嘛,看在你是個好房東的份上,我就幫你清一清浴室。你知道,浴室不消毒會有霉味也!」她大方地說。  

    「你那些消毒水還沒毒死黴菌就先毒死我了!」他低吼。  

    「呃?是嗎?」她歉然地笑笑。  

    「我非常感激你的好心,但請你別再這麼主動幫忙了,可以嗎?還有,我對一些低等的香氣過敏,以後別在這棟房子裡用任何市面上的芳香劑,懂嗎?」他捺住性子吩咐。  

    「懂。」她認真地點點頭。不過,什麼叫「低等香氣」?  

    第二回合交鋒,鍾肯扳回一城。  

    更有甚者,某個星期日鍾肯從外頭回來,尚未進門,抬頭便見一圈夾在衣架上的蕾絲內衣褲像國旗一樣在側邊陽台上隨風飄揚,差點當場昏厥。  

    這還像話嗎?  

    「為什麼你不用烘乾機把你那些小碎布烘乾就好?掛在面對大馬路的陽台你以為好看嗎?」在國外生活了多年,於慎言的行徑實在讓他大吃一驚。  

    「那些內衣不是絹絲就是棉的,不能烘,也不能曬,我只是拿出去吹吹風,幹得比較快嘛!」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她在陽台晾衣服晾了十幾年,她老弟們連吭也沒吭一聲。  

    「小姐,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羞恥嗎?那種駐人貼身衣物怎麼能掛在人人看得見的地方?」  

    「為什麼不行?我曬衣服也犯法啦?中華民國法律有規定不准在陽台晾內衣嗎?」她睜大眼睛望著他。  

    「這……這是基本禮貌!」他如果腦溢血,全都拜這位大姊所賜。  

    「基本禮貌?那你去看看,全台灣有多少人不懂這項禮貌?在南部,還有人直接曬在馬路邊哩!」她不在意地擺擺手。  

    「這樣有礙我房子的觀瞻,你到底收不收?」他兩手往腰間一叉,端出房東的架子。  

    「收就收嘛,不過是幾件內衣而已,有什麼好氣的?我還想把你的也一起晾出去呢!」她就搞不懂,他幹嘛跟她的幾件內衣過不去。  

    「得了,不麻煩你了,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洗。」為了壓下怒火,他的力氣消耗得特別快。  

    「那我浪費?每天才一、兩件,我們分開洗既費水又費電,合在一起洗才划算嘛!」她立刻反駁。  

    「我自認還付得起這點該死的電費。」他得找個看不到這女人的地方,否則他一定會被她氣死。  

    為什麼他要衝動地答應讓她住下來呢?才短短幾天他就後悔得要命!  

    一星期下來,他們之間這類的插曲不斷,兩人都還在調整步伐的階段,於慎言以前在家習慣主宰一切,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而鍾肯在國外住了十幾年,自有一套生活原則,他們要和平相處可能還得靠時間來幫忙。  

    而事實上,於慎言也逐漸從許多小地方看出鍾肯的個性,他很自律,任何東西都放在一定的位置,用完立刻歸位,整間屋子在他的隨手整理下井然有序,根本毋需她雞婆打掃。  

    還有,他的潔癖雖不嚴重,可是已足以讓她這個女人為之汗顏。  

    例如,於慎言是個標準的急性子,無論做什麼事都要在短時間內看出成果,包括整理房子。她會用最偷懶的方式將看得見的地方弄乾淨,至於看不見的地方,亂一點無妨。可是鍾肯就不是個只做表面清潔的人,他會徹底清除污垢,不管是客廳、房間還是廚房。  

    說他是「新好男人」一點也不為過!  

    會洗衣、煮飯、打點一切,有獨立精神,愛乾淨,重衛生,為人客氣有禮,再加上長得不錯,鍾肯的條件總和起來幾乎可以當個完美情人了!唯一的缺點,就是年紀太小,於慎言為此覺得扼腕,這麼優秀的男人為什麼偏偏比她晚生三年?  

    唉!  

    為了消弭「內衣事件」招惹出的冷硬氣氛,她決定找一天做頓飯請他,算是賠罪,於是在一個星期六下午,邀他一起到超級市場買菜,要他親自挑選喜歡的菜色。  

    鍾肯老大不願意地被她哄上車,來到超級市場,隨手挑了幾樣就說夠了,她一看不禁納罕,「就兩塊魚和這些青菜?這哪夠?」  

    「我胃口不大,這就行了。」他淡淡地道。  

    「別跟我客氣啊,鍾肯。」她以為他生氣,便主動將一大堆菜、肉都放進藍子裡,「是我要請你大吃一頓的,怎麼能太寒酸?」  

    鍾肯不置可否,只是聳肩。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買了兩大袋東西回家,於慎言要他去忙他的,晚餐由她搞定就行,鍾肯也沒說什麼,逕自進了房間。  

    經過一個多小時,桌上擺了五菜一湯,看來豐富美觀,她在廚房門口大喊:「吃飯了!」  

    鍾肯下樓來,一看見這麼多菜,眉頭就先皺了一半。「這麼多,你要撐死兩頭牛啊?」  

    「吃不完明天我帶飯盒,正好。」她笑著要他入座。  

    鍾肯一坐定,挑了幾樣菜放進口裡,眼睛倏地瞪得奇大,然後,慢慢地、很痛苦地將菜吞進肚子裡。  

    「怎麼了?」等著接受讚美的於慎言呆愕地問。  

    「于小姐,你平常都這麼做菜的嗎?」他清了清喉嚨說。  

    「是啊!」  

    「你那三個弟弟每天就吃這些?」他又問。  

    「嗯,菜色差不多。」  

    「那我佩服他們。」他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角,不吃了。  

    「到底怎麼了?不好吃?」她疑惑地看看色澤美麗的五道菜。  

    「哪有人炒菜放糖的?甜不甜,鹹不鹹,更誇張的每一道菜味幾乎都一樣,難怪你弟弟們會覺得你離開是種解脫,你根本就在虐待他們的胃嘛!」  

    「怎麼會?我大弟有時還吃得津津有味啊!」她替自己辯駁,菜不都這麼炒的嗎?  

    「那他不是沒味覺,就是太體諒你了。」  

    「說得這麼難聽,那你露一手給我瞧瞧啊!說得好像你自己多行似的。」  

    他聞言抿了抿嘴,索性站起來,從冰箱拿出他挑的兩塊鱈魚排和青菜,轉頭朝她說:「等著。」  

    之後,於慎言就看見他俐落地醃魚、洗菜、伴料,連洋蔥切絲的刀法都迅捷有力,架式一點也不輸專家。  

    他將魚塗上乳酷再放進烤箱,利用這段時間燙煮青菜,佐料下鍋爆香,點醬油、調味料,再等烤箱裡的魚熟了之後,拿出放在白瓷盤上,淋上勾了芡的醬汁,再將青菜排在邊緣,兩份烤魚就大功告成了。  

    「吃吧!法式起司烤魚排。」他也滑進座位,很不給面子地推開那五道涼了的菜,開始吃著自己的魚排。  

    於慎言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被那鮮美多汁的魚肉震撼了所有細胞。  

    「好……好好吃!」她瞇起眼睛享受那種絕佳的味道。  

    「是嗎?」他緊盯著她的表情,被她坦率的吃相逗笑了。  

    「實在好吃!超猛的!」自己做的五道菜她已經視而不見,一口又一口地猛吃著鍾肯做的鱈魚排,差點連舌頭都咬掉。  

    「喂,吃慢一點。」他笑著說。  

    「你怎麼會做這麼好吃的東西?」嘴裡咬著青菜,她口齒不清地問。  

    「學的。」他的細嚼慢咽正好和她的狼吞虎嚥成對比。  

    「在哪裡學的?」  

    「法國。」  

    「法國?難怪啊!你這手藝可以去飯店裡當主廚了。」她恭維地說。  

    「還差得遠呢,這只是我隨便做做的,在法國時吃多看多,自然會弄,沒什麼。」  

    「隨便弄弄就這麼好吃?太傷人了吧!我努力的結果就是被你嫌得半死的那些菜,說真的,我可能是個味覺遲鈍的人……」她自省地低下頭。或許,她的弟弟們也一直在包容她。  

    「還好啦!起碼你還分得出好吃難吃。」他安慰她。  

    她把最後一口魚吃進肚子,滿足地舔舔唇角,才放下筷子。  

    「我看,我最好還是別在你面前賣弄,這廚房我沒臉進來了。」  

    「我告訴過你,我會自己弄吃的,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慢慢吃完盤裡的東西,才將盤子收到水糟裡。  

    「我來洗碗吧!本來想請你吃一頓的,結果弄巧成拙,唉!自曝其短。」  

    「你那些菜別吃了,吃多了甜甜鹹鹹的菜身體會受不了的。」他自動幫她清掉她的拿手菜。  

    「是嗎?我吃這種菜吃了十年,身體又沒怎麼樣!」她邊洗碗邊道。  

    「你的胃一定不好。」他幫她整理桌子和擦拭碗盤。  

    「咦!你怎麼知道?」她回過頭看他。  

    「看你的身材也知道,這麼瘦的人多半胃有問題。」他笑著說。  

    「別老是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好像我很白癡似的。要知道,和年長的女人說話得替人家留點尊嚴。」他瞪了他一眼。  

    晚餐在愉快的氣氛下結束,他們合作將廚房恢復原狀,才到客廳休息。於慎言拿出預先切好的水果與鍾肯分享,溫馨的感覺瀰漫著整個屋子。  

    「鍾肯,你到底是在做什麼的?鍾欣很少提起你,我看你回來台灣也都窩在家裡,哪裡也不去!真奇怪!」她啃著水果,忽然覺得對他一點也不瞭解。  

    「我啊,我是個調香師。」他淡漠地說。  

    「調香師?」那是什麼職業?  

    「你們女人的香水都是調香師的作品,只不過掛上的只有品牌名稱,不是調香師的名字。」他進一步解釋。  

    「你是說,你的工作是製造香水?」她驚異地瞠大了眼。  

    「沒錯!」  

    「哇哦!太奇特了!你怎麼會和香水扯在一起的?」  

    「還不都是我那個代理香水進口的老爸幹的好事。」他接著將自己的經歷簡單敘述一遍。  

    於慎言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看來斯文的鍾肯會有這麼傳奇性的故事。  

    「那你這趟回來是為了香水發表會羅?」天!他竟是有名的「神奇」香水公司的調香師!公司裡的女同事有好幾個愛死這個品牌了。  

    「嗯,下星期二晚上聖誕夜,在凱悅酒店的一樓有『Ken』的發表酒會,全省幾家大型百貨公司的專櫃也同步販售。」  

    「哇!以你的名字命名的香水!那你不就成了名人了?」她覺得一時負荷不了他那麼龐大的來頭。  

    「名人?得了,我最討厭被媒體騷擾了。」回想起在法國被一些大大小小的記者追得無處可逃的慘狀,他就心有餘悸。  

    「我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嗎?」他興趣濃厚地問。  

    「可是啊!歡迎來拜場。」他笑了。  

    盯著他弧線好看的笑容,於慎言調侃地說:「嘿,像你這麼特別的男人,應該有不少女朋友吧?」  

    他笑容一僵,輕描淡寫地道:「沒有。」  

    「真的?」她不信,瞧他那不自然的樣子,一定有!  

    「我像是個風流的花花公子嗎?為什麼一定得有女朋友?」  

    「我猜的啊!女孩子多半喜歡溫柔親切又會照顧人的男人。」  

    「不,現在的女孩子喜歡壞一點的男人,愈壞她們愈愛。」他冷冷道。  

    「那是欣賞和崇拜的角度,真要當老公的話,女人還是會挑個乖乖牌男人。」她把女人的心思剖析一番。  

    「不見得吧,我所知道的女人就寧捨好男人追壞男人。」他聲音裡有一絲易察覺的怨懟。  

    「真的嗎?可是,要我就不會冒這種險,跟個狂放不羈的男人是拿自己的愛情當賭注,比較起來,我寧願找個像你這樣的男人。」她半開著玩笑,抱起一個抱枕,雙腳盤上沙發。  

    「哦?為什麼?」他揚了揚眉,有點受寵若驚。  

    「你很好啊!個性和長相都不錯,手藝佳又愛乾淨,很適合當老公。」她說得很輕鬆。  

    「謝謝你的抬愛,不過,我對老女人沒什麼興趣。」他惡毒地冒出這句話。  

    一個抱枕準確地砸向他的臉。  

    「才讚美你兩句就抖起來了啊?敢說我是老女人,我可是有人搶著要哩!」她嘟起嘴,扮個鬼臉。  

    「哦?誰那麼沒眼光?是那個姓程的,還是別一堆小毛頭?」他不忘挖苦。  

    「不是啦!是我上次說的,我上司。」黃得亮昨天約她聖誕夜一起吃飯,害她一顆芳心到今天還跳個不停,一提起這件事還會臉紅。  

    「怎麼?他開始行動了?」他輕笑。  

    「是啊,害我緊張得不得了。」她搓著手,既擔心約會的事曝光會引起流言,又因為第一次被比自己大的男人主動追求而興奮,盡情也跟著高高低低起伏著。  

    「你不是說他不夠安全?」  

    「呃……原來是這麼認為啦,但他邀我時的語氣很誠懇,我想,或許這是老天給我的一次機會,不如試試看。」她並非對黃得亮不動心,而是怕他不夠專情。唉!英俊的男人總會搭配風流倜儻的個性,才不枉上帝的美意。  

    「那先恭喜你擺脫宿命,於大姊,好好去談個戀愛吧!」他誠心地說。  

    「謝謝你,鍾肯老弟。」她開朗地笑出聲。  

    這樣的心情對談讓他們都感到愉悅,於慎言不拐彎抹角的個性很能帶動談話的氣氛,鍾肯被她的率真感染也變得健談得多。  

    在這樣寒冷的冬夜裡,互相取暖已是人的本能,他們因為特別的機緣而相聚在一起,生活上的一些小小摩擦因這一次談心而逐漸化解,友誼也隨著彼此的信賴而開始滋長了。  ——

    第一次和黃得亮約會,於慎言刻意打扮了一下,連身毛料短洋裝外罩一件咖啡色大衣,細細描過的眉形與唇線,梳得亮又直的頭髮,使得她看起來年輕許多。  

    聖誕夜當天,一下班大夥兒就走光了,每個人都急著去參加自己安排的節目,在這個浪漫的節日裡,台北的效能容易癱瘓,早點走才不會塞在路上虛度美好時光。  

    黃得亮的車等在公司大樓地下停車場,她收拾好東西也跟著下樓,帶點怯意、興奮和期待上了他的車。  

    「你今天很漂亮。」他不忘讚美她。  

    「謝謝。」於慎言的心已經開始飄飄然。  

    黃得亮微微一笑,那天她揚言說要和個男人同居而趕走程瑞同之後,他就決定要追她了。他從不會讓看上的獵物從手中跑掉,而於慎言這種類型的女人對他來說非常新鮮,他忍不住想試試看有「家」的味道的女人是不是比以往交往過的職場女強人來得有趣。  

    所以,他約了她。  

    「我在凱悅酒店訂了聖誕情人餐,用完餐後我們可以……」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看她。  

    「凱悅?那太好了,用完餐我們可以順便到一樓去參加一個香水發表會嗎?」她一聽見凱悅就高興地打斷他的話。鍾肯的香水發表酒會就在同一個地點,太巧了,她一定得去捧捧場。  

    「可以,如果你想去擴知。」他暫時先把後半段的計劃壓下。  

    「我的房東今晚就在那個發表會上忙著呢,他是個香水調香師,今天就是以他名字為品牌的香水在台灣發表上市的日子。」她滔滔不絕地說。  

    「房東?就是上次被你拉來當擋箭牌男友的那個人?」他在事後就聽其他女同事說清楚事件事的大概。  

    「啊?你也知道那件事?」她真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去。  

    「你每一次趕走追求者的事我都沒錯過。」他揶揄地笑了。  

    「唉,真是太丟臉了!」他擠擠臉,尷尬一笑。  

    「我進公司一年,就目睹你趕走三個愛慕者,這種情形還真令人歎為觀止。」她因此留給他相當深刻的印象。  

    「讓你見笑了。」早知道自己在公司裡惡名昭彰了,她暗暗歎氣。  

    「不會啊,我覺得你很有趣!」他啟動車子,朝凱悅酒店駛去。  

    街道兩旁的樹被妝點上許多小燈,遠遠望去,就像在星海中馳騁,要是再加點雪,就更有情調了。  

    黃得亮是個細心的男人,不,應該說懂得女人心,一個晚上下來,他風度翩翩的舉止和溫柔得體的談吐都讓於慎言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這種被呵護的感覺,深深打動了她的心。  

    多年來她就是在追尋這種感覺!  

    不過,當那盤局火雞主菜上桌時,熟悉的起司香味讓她想起鍾肯的巧手,她邊品嚐著美食邊忍不住道:「我房東也很會做菜也!像這類法國料理他一樣做得道地又美味。」  

    「哦?這麼厲害?他到底是什麼人?你為什麼要搬出你家和他住在一起?」和他吃飯還能想到別的男人,這於慎言真懂得打擊男人的自尊。  

    「他是鍾欣的弟弟,我是跟鍾欣租房子,後來鍾肯碰巧回國,才會陰錯陽差住在一起。」她解釋道。  

    「他是鍾秘書的弟弟?」他釋然了,誰不知道於慎言是出了名的討厭小男生。  

    「是啊!叫鍾肯,很好笑的名字吧?不過名字好笑,人可不簡單,年紀輕輕就成為『神奇』香水公司的首席調香師,真是後生可畏啊!」她繼續道。  

    「調香師?」隔行如隔山,這是什麼職稱?  

    「是啊,每種香水只要他一聞,就知道組成成份和比例,而且市面上這麼多款類似的香水他都能分辯出不同之處,並且不斷開發新的香水,這種人夠天才吧!」她沒注意到黃得亮意興闌珊的表情,兀自談著鍾肯。  

    「嗯。」看樣子那位鍾肯的魅力不小,不然於慎言怎麼會一直提他?上次他在小辦公室內,沒親眼瞧瞧鍾肯的長相,不知道這小子算不算對手?  

    「等一下子你就能看到他了,他就在一樓,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她還是熟絡地說著。  

    「好啊!」黃得亮的笑容有點勉強了。  

    結果,真到用餐結束,大部分時間於慎言都在談鍾肯,她個人沒有自覺,黃得亮心裡卻頗不是滋味。和他交往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急著瞭解他迎合他?為了博得他的垂青,她們都小心翼翼地挑選話題,希望能早點擄獲他的心,而於慎言卻淨聊著他的房東,一個二十五歲的香水製造工人!  

    難道她喜歡上鍾肯了?  

    這個猜測讓他眉頭皺了好幾下,他啜了一口咖啡,試探地說:「看起來你滿喜歡你的房東嘛!」  

    「是啊!他和我那三個弟弟比起來,簡直是天與地!我弟弟們要是有他這麼好就好了,我也不會老是累得像條狗。」她頻頻歎氣。  

    原來她是拿鍾肯當弟弟看,他暗暗自責自己的小心眼。  

    「任何事一經比較就常常會失去客觀性,你也別太難過了。」他安慰她。  

    「瞧我在幹什麼啊,人比人會氣死人,唉!弟弟們不長進,我也有責任。」她自歎沒盡到做大姊的本份。  

    他們就在這樣奇特的對話中結束理慶羅曼蒂克的聖誕晚餐,黃得亮直到買單之後,還不知道他和她之間算是聚餐還是約會。  

    下到一樓,於慎言就拉著他到「Ken」香水的發表會場地。偌大的男性背面裸體海報就矗立在會場門口,那名男模特兒半側著臉仰頭,手裡拿著一瓶三角形香水瓶,而在他光溜溜的臀部上以粗黑字體秀出一排品牌名稱,非常狂野醒目。  

    「天啊!現在的香水廣告作風愈來愈大膽了!」話雖如此,身為平面設計師,於慎言一眼就看出這張海報的設計是個傑作。  

    「這張海報很有創意。」連黃得亮也被震懾住了。  

    他們雙雙走進會場,發表會正值高潮,許多人都圍在臨時設計的台前,聽著一個中年男人說明介紹。  

    「現在,我們請這款香水的調香師鍾肯先生親自為大家更詳細地解說其中的成分。」  

    一陣熱烈的鼓掌之後,鍾肯身著深藍色西裝,髮絲吹得整齊清爽,精神奕奕地走上台。  

    「很感謝大家的熱烈支持,這款名這『Ken』的香水訴求的對象是二十歲到四十歲的男人,強調自我解放的追求與回歸自然,它以草香為基調,前味有薰衣香、迷迭香和檸檬葉;中味有白松香、天竺葵、鼠尾草;後味則是香根草和西洋杉,味道清爽迷人,可以不分場合使用……」他簡單扼要地敘述香水的一絲專業詞句,神情專注認真。  

    聆聽的群眾被他清俊的風采和氣質吸引住目光,現場除了鎂光燈不停地閃動外,一片安靜。  

    於慎言盯著台上侃侃而談的他,忽然覺得他看起來好遙遠,可能是西裝的關係,他看起來不同於在家的灑脫,變得成熟穩重,器宇軒昂,讓人移不開視線。  

    解釋完香水的內容,鍾肯在台上回答許多記者和來賓的問題後,一下台便看見不遠處的於慎言。他微笑地走近她,故意道:「約會還有時間跑到這裡來湊熱鬧啊?」  

    「來捧人場嘛!怕只有小貓兩三隻,你會沒面子。」她立刻反擊。  

    「有勞你費心了,瞧,人山人海!」他朝搶著贈品的人潮努努嘴。  

    「這些人全是貪小便宜來的,才不是真的看上你的『Ken』!」她存心要氣他。  

    「那也好啊,這本來就是策略之一,只要他們用上一次,保證愛不釋手。」他自信滿滿。  

    「真有信心哪!」她笑了。近距離的聊天,那個居家的鍾肯又回來了,不再有隔閡感。  

    「不介紹你朋友嗎?」鍾肯看著她身後被冷落地在一旁的帥哥。  

    「哦,抱歉抱歉,這位是我們公司的藝術總藍黃得亮。」她將他介紹給鍾肯,又指著鍾肯道:「這位是……」  

    「鍾欣的弟弟,鍾肯。」黃得亮接口道。鍾肯比他想像的還出色,他不是屬於英俊型的男人,長得清逸斯文,有他自己的格調和品味,這種男人往往更容易贏得女人心。  

    「是的,幸會。」鍾肯看著打扮時髦的黃得亮,客氣而冷淡地伸出手。黃得亮是個獵人,他一眼就看出黃得亮的「桃花」氣質與獵艷性格,這樣的男人通常喜歡明艷照人、風情萬種的女人,為什麼會看上淡如野菊的於慎言?  

    「你們這次的海報做得非常特別。」黃得亮禮貌的恭維。  

    「謝謝,那是我突發奇想的點子,還好風評不錯。」他謙虛地說。  

    「這是你的創意?天!我倒看不出來你的思想這麼前衛。」於慎言咋舌道。  

    「這哪叫前衛?我原先的構想是拍模特兒的正面,可惜被打回票。」鍾肯的嘴角牽出一抹微笑。  

    「這麼大膽?」她瞠大眼。  

    「驚世駭俗一下,不也是種推銷藝術?」他精闢地道出重點。  

    「沒錯。」黃得亮贊同地點點頭。  

    「發表會什麼時候結束?」於慎言忽然問。  

    「再一個小時吧!我看你們別在這裡耗下去,該去好好享受聖誕夜了。」鍾肯很識相地說。  

    「好吧,知道發表會成功,我也放心了,那我們走了,Bye!」於慎言朝他擺擺手。  

    才跨兩步,鍾肯臨時又拉住她的手,把一個小東西塞進她手裡,低聲道:「這瓶男性香水給你,看要不要轉送給你的情人。」手指了指黃得亮。  

    「啐!什麼情人不情人的,別亂說!我們還在愛情門口徘徊,不算。」她笑著瞪他一眼。真是,她送男人的聖誕禮物哪還要他提供?  

    「那留著,等找到命定情人再送。」他眼中閃著促狹的光芒。  

    「好吧!我是很勉強才收下的哦!」她佯裝一副為難的表情。  

    鍾肯笑著在她額頭輕敲一記。「這算我給你的聖誕禮物,於大姊。」  

    「這麼簡單就想打發我?沒那麼容易,鍾肯老弟,回家我會跟你再要個更大的禮物!」她邊拍掉了沒大沒小的手邊笑。  

    黃得亮一直默默地看著他們,他的笑容有點僵硬,心也沉了下來。於慎言和鍾肯之間的融洽教他看不下去。  

    「小於,該走了。」他催促道。  

    「哦,好,回家見了,鍾肯。」於慎言說寇仲便快步追上黃得亮。  

    鍾肯盯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噙著笑意,但不太清楚心中在想什麼,他只是覺得,今晚的於慎言看起來還滿漂亮的。  

    不過,也有可能是燈光的關係。他又惡毒的補上一句,才轉身走入人潮。  

    遠遠的,在會場外的中庭邊,一個長髮美女直直望向他,她的五官艷麗,眼睛半瞇,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大衣裡,謎樣的表情讓人看不透她的意圖,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看見鍾肯時瀲灩的紅唇揚起一朵神秘的微笑,彷彿是尋獲了遺失許久的東西一樣,而這次,她再也不會讓他溜掉。  

    凱悅酒店在這時播出溫馨的聖誕音樂,在這個平安夜裡,每個人的心都隨著音符而飛揚,但鍾肯卻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隱約中,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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