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戴整齊、白淨斯文的中年男子,提著公文包,沉穩地走進大安醫院的一間特別病房。裡頭是清一色的白牆壁、白床單,以及一張蒼白清-、略顯疲憊的容顏。
「你來了,肇熙。」床上躺著的人露出釋然的微笑,顯然他一直在等這個男子的到來。
「是的。」羅肇熙對充斥在病房裡的消毒藥水味皺了皺眉頭。
「如何?找到了嗎?」床上的人掙扎地要坐起來。他那瘦骨嶙岣的手撐起孱弱的身體,挪動著背後的枕頭。
「矩方,你躺著就好,別起來了。」羅肇熙急忙上前扶住他,輕聲地責備著。
宋矩方是恆久珠寶的總裁,也是珠寶界赫赫有名的鑒賞家兼收藏家,他對各種珠寶的豐富知識以及獨到的眼光,使得恆久珠寶在世界早已享譽盛名。尤其他所珍藏的幾十款各式天然寶石,都是愛好者爭相購買的目標,只可惜那些珍藏他絕不割愛,以致引來許多國際雅賊的覬覦,經年都得應付來自各地宵小的橫刀奪愛。為了避免麻煩,他早就將自己的收藏分散到各國存放,由律師羅肇熙來幫他處理這些事宜。
「趁芷倩人在國外,我一定要先把這件事情弄妥。」宋矩方喘了一大口氣,才在羅肇熙的扶持下坐好。
「我已經查到了。你說的-之流武學殿的確是日本有名的組織,不過,要與他們搭上線可費了我不少心思。」他拿出一份資料遞給宋矩方。
「這是……」宋矩方低頭看著一排英文字母。
「這是我查到的『-之流』旗下分支烈火堂的國際網絡密碼,我們可以利用這個密碼,透過計算機委託他們辦事。」
「哦?那好極了!」宋矩方慘淡的眼神露出一抹精光。
「我真是不懂,為何一定要請他們來保護芷倩?國內難道就沒有人才了嗎?」
羅肇熙為這件事情大惑不解。自從宋矩力的獨生女宋芷倩即將滿二十五歲,突然遭到許多莫名的狙擊開始,她的身邊已經換過不下十個保鏢,原因是沒有一個活過一個月,甚至宋芷倩還受過幾次傷,讓宋家的人捏了好幾把冷汗。
「你也知道國內那些飯桶有幾兩重,芷倩在他們的保護下險象環生,我還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經驗呢!全是出來混個名堂而已。」宋矩方憤然地說。
「難道影子保鏢就很行嗎?」羅肇熙不以為然地皺皺眉,這似乎是他的習慣了。
「那是你不瞭解這個組織。『-之流』要保護的人,從沒有一個被傷及一根寒毛:相對的,他們要對付的人,一樣沒有一個人能活命。」宋矩方信服的臉上有種篤定,透過朋友得知這個日本組織時,他是既好奇,也很感興趣。
「這麼厲害?」
「我沒親眼見過他們的實力,不過,有人倒是目睹了他們辦事的效率。五年前我去沙特阿拉伯的時候,其中一位大公就跟我提到『-之流』如何保住他的命。我還聽說『-之流』旗下分為疾風、徐林、烈火、靜山四個堂口,由天神的四個子女飛影、琉璃、火狐和冰刀分別掌管。他們是『-之流』的支柱,也是黑白兩道顯赫的高手,每一個堂口裡的人都不可小覷,至今分散各地的成員沒有一個有負使命。」
「可是他們接的都是大CASE,會接受我們的委託嗎?」羅肇熙看著國際網絡密碼,有些懷疑這個聞名的保鏢集團會接手這宗保護女子的小案子。
「試試看!價錢出得高一點,我要他們幫我揪出那個一直要置芷情於死地的人,而且我深信,在芷倩滿二十五歲生日的那天,一定有人會行動。」
「哦?」
「恆久的傅家之寶『海妖之淚』會在芷倩二十五歲時轉到她的名下,我擔心這些狙擊事件會在那個時候達到顛峰。」宋矩方暗地推算,發生在芷倩身上的這些危險事件一定和「海妖之淚」有關。
「你是說……」羅肇熙恍然地張大眼睛。
「海妖之淚」是宋家的傳家之寶,那是一顆獨一無二、重達六點六六克拉的藍色彩鑽。那顆罕見的水滴型彩鑽全身呈靛藍,有如碧海的妖精化身,是以被冠上「海妖之淚」的名號。它自然天成、色澤上乘、純淨無瑕,持有國際認可的鑒定報告書,標價是一億多元台幣。
「海妖之淚」在宋矩方的曾租父宋謙初創恆久珠寶時就已購得,它在每位繼承人滿二十五歲那天會轉到其名下,算是一種承傳儀式。而宋家歷代單傳,到了宋矩方竟只有一個女兒能承其衣缽,為此,宋矩方曾傷過不少腦筋。幸好宋芷倩的機靈與聰慧不讓鬚眉,在宋矩方生了一場大病後,硬是將恆久珠寶經營得有聲有色,讓同業刮目相看,也因此,宋矩方才能放心地在大安醫院養病。
但是,圍繞在宋芷倩身邊的危機卻沒有解除,隨著眾所矚目的「海妖之淚」轉到名下,她的安全更是岌岌可危。
到底是哪些人要傷害芷倩?宋矩方因身陷病榻而更為她擔心。雖然芷倩處事機警、八面玲瓏,又習過一些防身技巧,但畢竟只是個弱女子,她有什麼力量在危險發生時保護自己?這也是他執意要羅肇熙找一個身手非凡的保鏢的原因。
「我想,那些要傷芷情的人是衝著『海妖之淚』來的。」宋矩方沉思著。
「有可能。在她二十歲時,你就說過要將『海妖之淚』過到她的名下,當時她的身邊就不乏親近她或是要殺她的人。」羅肇熙心有同感地點點頭。
「唉!我母親說它是個不祥之物,難道是真的?」宋矩方喃喃。
宋家的男人都活不過五十五歲,這是家族中最不可思議的一道奇談。自宋謙之後,一脈單傳的獨子都在五十歲上下就去世,而且都是得了不治之症。這是什麼奇特的道理?沒有人能解釋。宋矩方的母親在丈夫去世後,曾經憤然地說「海妖之淚」是始作俑者,那顆身價非凡的藍鑽吞噬了宋家男人的心魂,終致早早撒手人寰。可是,雖然如此,依然沒有任何人敢將這顆絕無僅有的彩鑽轉售,也沒有人捨得將它讓給其它人。
如今,宋矩方又在邁入五十歲之時因心肌梗寒而倒下,在開了刀之後,心力都不及從前了,目前仍在緩慢的恢復中。
「不祥之物卻有上億的身價,這種精品任誰也不想脫手。」羅肇熙也瞭解「海妖之淚」對宋家的意義。
「是啊!但我實在害怕它會為芷情帶來不幸,所以我才想到請『-之流』的人來保護她。」
「芷倩會氣壞的。她在上次遇險後,就發誓不再拉個替死鬼在身邊,她寧願自己面對。而且,據我所知,她也著手調查誰在找她的麻煩了。」羅肇熙提起宋芷倩,眼神中就露出了欽佩之意。她是他所見過最犀利的女人。
「是嗎?芷倩的個性就是這樣,從不讓我費心……」宋矩方想起他那個美麗聰穎的女兒,臉部的線條變得柔和了。
「但你還是費心了。」
「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還要在她二十五歲前替她找個丈夫來保護她,不然,我就算死也不會瞑目的。」
「矩方,別胡說了!」羅肇照不喜歡聽他說這種喪氣話。
「唉!只可惜她不是男的。」宋矩方又歎了一口氣。
「別讓芷倩聽到,你也知道她對這些話很敏感。」
「我知道。說真的,她在我心中不輸一個兒子。」
「是的。她是個優秀的女孩。」
兩個男人都陷入沉思。半晌,宋矩方才抬起頭,把那張為了國際網路密碼的紙張還給羅肇熙。
「不管她有何反應,你都得幫我聯絡上這個烈火堂,請他們派出精英來台灣保護芷情。」
「我盡量試試。」羅肇熙把密碼小心地收入公文包,站了起來。「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羅肇熙走後,宋矩方頹然地靠回枕頭,愁眉再度聚攏。他拿出另一份醫生的最新診斷書,茫然地注視著上頭的字:惡性腫瘤。
他的身子要康復可能無望了。現在他唯一的希望是他的女兒安然無恙,只要她能幸福快樂,就算用「海妖之淚」當代價也在所不惜!
一個慌亂的身形奔逃得跟踉蹌蹌,在衝進一個黑暗的死巷中後,恐懼地倒抽一口氣,連忙回頭,卻只能瞪著驚惶的眼,看著逐漸向他走來的一尊健碩人影。
「不……」他嚇得張大的口只能擠出這個字。
「你殺了松本?」陰冷的音調讓人光聽聲音就會結冰。
「沒有……我只是……」他還嘴硬。面對這個人人聞之喪膽的「冰刀」,他掙扎著想擺脫死亡的恐懼。
「撒謊!」
那個人影拿出一把手槍,套上消音器,指著那個發著抖的男人,沒有猶豫,沒有憐憫,朝他直接發射一槍,正中那人的前額,在他還未感到痛苦之前,就已失去了意識,整個人癱倒在地。
完成了任務,那人影又消失在巷弄的陰影中,無聲無息地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跑車。
車上的行動電話傳出呼叫聲,他一坐定就接起話筒。
「冰刀。」冷硬的聲音、簡短的言詞,在街燈的照射下,剪影出一張有如冰雕的側臉。
「任務結束,回巢!」是「-之流」總部傳來的呼叫。
「知道。」他掛上電話,車子一陣疾旋,轉向一百八十度的方位狂馳而去。
一個小時後,他回到一棟古色古香的龐大院落,這是流川財團負責人流川英介的居所,也是-之流武學殿殿主「天神」發號施令的要塞。一走進大廳,就聽見綽號「火狐」的老三流川浩野的哇哇叫聲。
「咦?老二回來了!快來看看我的計算機上傳來什麼訊息,大新聞哩!」流川浩野的大嗓門也把老大流川見月和老四流川靜羽從齋房裡喊了出來。
「又有什麼事?」見月皺著兩道濃眉,被他搞得心情煩亂。他為了女朋友黛希的事已經心力交瘁了,還得忍受老三的噪音,其是一種痛苦的轟炸。
「你哪一天沒驚奇的事?今天又怎麼了?」靜羽淡淡地抬起頭瞄了浩野一眼。
「竟然有人透過烈火堂的國際網絡,要我保護一個女人哩!」浩野笑得很快樂,因為只要是和女人有關的任務,他一向很少拒絕。
「別又答應了,免得我們『-之流』變成了超級大保母。」見月雙手環胸,希望老三不要又接下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
「哎呀!助人為快樂之本嘛!何況這些日子我又閒得很。」他大言不慚地說著風涼話。
「你閒?那是你將這次的職棒選手被殺事件丟給了峻一,才會在這裡悠哉!」靜羽故意譏諷他。
「嘿,我是為峻一著想,被殺的選手是他的朋友,我提供他一個報仇的機會有什麼錯?」
「沒錯!你一點都沒錯,只是有點懶而已。」見月一針見血地指出。
浩野擺擺手,「別吵了!峻一都沒說什麼了,你們窮嚷嚷個什麼勁兒?」
從一進門都未開口的流川峻一沒有表情地坐在沙發的另一頭,對他們的談話彷若未聞。
「峻一習慣少言,他就算有滿腹委屈也不會說的。」見月看著老二峻一,他正閒適地坐著,兩條長腿伸得直直的,隔山觀虎鬥。
「是啊!峻一,你別太順著浩野,他是慣不得的。」靜羽雖是流川家的老么,但她可一點都沒有嬌滴滴的模樣,相反的,她還是四兄妹中最擅於控制氣氛和局面的人。
峻一看了他們一眼,仍是沒有說話,但他的眼中已有了笑意。這種情況他已經很習慣了,尤其是見月與浩野兩人的對話,常是他們家茶餘飯後的消遣。他們四兄妹的感情還不錯,雖然彼此說話常夾槍帶棍的,但通常是無傷大雅的奚落,自家人不會為此傷了和氣的。
「嘿,別再吵了!訊息又傳過來了!」浩野大聲地阻止大家的戲謔。
「是誰委託烈火堂保護女人?」見月走到他的計算機旁看著。
「台灣的一個珠寶商要我保護他女兒,我正要他們傳真女主角的照片讓我鑒定。」浩野笑得很賊。漂亮的女人才能引起他的興趣啊!
「等等,這是她的資料。宋芷倩,二十五歲,單身。不行啦!她比你大一歲,你沒有希望了。」見月提醒他這個重點。
「愛情遊戲是不分年齡的。」浩野立刻糾正見月的觀念。都什麼年代了,誰還在意年紀的差別?
「宋芷倩?」一旁的峻一驚愕地抬起頭,也破例地開了口。
好熟的名字!就在他發愣時,一張洞悉人性的絕麗容顏閃進他的記憶中。他想起來了!是他半年前在太陽城王子大飯店遇上的那個女人!
但他的行為更教他的兄弟妹們詫異。在「-之流」,誰不知道綽號「冰刀」的流川峻一是不碰女人的,只要是有關女人的個案他一律不接,因為他說過女人是麻煩的根源。他甚至記不住女人的臉和姓名。
「怎麼?你聽過這個名字?」浩野瞪大眼,帥氣的臉上有著百分之百的驚疑。乖乖!冰刀對女人的名字有反應,簡直是奇跡!
峻一走向計算機,輕拍著浩野的肩,「照片。」
浩野狐疑地在鍵盤上敲了敲輸入指令,從額際開始,一張娟秀美麗又充滿靈性的俏臉就慢慢出現。淡掃娥眉、盈盈秋眸,姿色足以傾國傾城。但精緻的五官還不足以代表她的美麗,照片上的她有著一股獨特的氣質,那是一種理性而睿智的神色,若有似無的微笑將她的朱唇揚成一抹嘲弄,彷彿她在拍這張照片時正帶著隱藏的不屑與無奈。
傳送結束,四個人都驚艷地看著計算機螢光幕上的細緻臉蛋,那絕對稱得上是個無與倫比的大美人!
是的!就是這張臉!峻一飛揚的劍眉幾乎在眉心處打結。
宋芷倩!正是他上回為了毒梟案,去太陽城王子大飯店遇上的女人!她的機靈與反應遠比她的容貌還讓他印象深刻。
現在她陷入困境了嗎?她會有什麼事需要一個保鏢?以她精明練達,又反應超快的個性來看,她是絕不會要個保鏢在身邊當累贅的。
「委託人是誰?」峻一第一次對案子主動產生興趣,況且對像還是個女人!
其它三人都瞪口結舌地盯著他。
「她父親。資料上說,她在近三個月遭到不下十次的狙擊。喲,等等!十次哩!她是誰?公主?貴族?」浩野看到計算機上的訊息,也大感奇怪。
「果然!」峻一點點頭。她是真的遇上麻煩了!
「你認識她嗎?」見月好奇地問。
「上回幫你拿回毒羯的名單時遇上她,她幫了點忙。」峻一不多作解釋,又轉向浩野,「這個案子我接了。」
「你?」其它三人齊聲驚呼。
「是的。」他一臉的不容置疑。
「喂喂,冰刀,別來和我搶嘛!好不容易是個美女……」浩野抱怨著。
「我欠她一份情。」峻一沒有表情,頎長的身體直挺挺地立在浩野面前,雖然沒說什麼,但他的氣勢已明白地告訴他們他的堅持。
「怎麼……」浩野還要囉唆,卻在見月和靜羽同時的示意下住了口。
「峻一決定的事幾時容得你插嘴改變?」靜羽朝他擠擠眼,暗示這件案子或許極有看頭。
「呃?」浩野呆呆地看著站在峻一身後對他搖手的見月和靜羽,終於「忍痛割愛」了。「好吧!如果你一定要接——」
「一定!把資料打印一份給我。」峻一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房裡。
望著他堅實的背影,他們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峻一哪根筋轉銷變了?他明明是個不多話又不碰女人的怪胎……」浩野第一個發問。
「小心你的用詞,他是你二哥。」見月白了他一眼。
「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我一定得找時間問問母親,同一個公司出品,怎會差那麼多?」他繼續掰著。
「還扯!」見月聽不下去了。
「別鬧了!你們不覺得有意思嗎?這正好讓我們有戲可看,我實在等不及要知道結果了。」靜羽意有所指。
「不管如何,你們都要把事情發生的始末打電話到美國告訴我。」要不是還得去美國「追」女友,見月實在很想留下來看好戲。
「安啦!你先把黛希搞定才是真的。」浩野戳了戳他的心窩。
「奇怪,到底這個宋芷情有什麼魅力,竟能讓峻一為她跑一趟台灣?」靜羽問出了重點。
三人彼此相望,這問題,只有等峻一來解答了。
「爸爸,我真的不需要什麼保鏢了!你還不懂嗎?以前那些人都成了我的替死鬼,我不要再造孽了。」宋芷倩無力地搖著一頭垂肩的直髮,長長地歎了-口氣,靈秀的臉龐上儘是無奈。
剛從國外回來,就聽說爸爸又幫她找來一名保鏢,她連喘口氣都沒有就趕到醫院質問這件事。
「芷倩,以前那些人是太無能了,才會保不住自己的命。現在你的處境將更危險,我已托肇熙找了適當的人選來保護你,這次,我保證這個人絕對能盡忠職守。」宋矩方躺在床上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一點也不妥協這次的決定。芷倩上次手肘受傷的疤還歷歷在目,他絕不容許女兒再受侵襲。
「爸,這整件事我已經在調查了,你安心休息,其它的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了。實在不——」
「芷倩,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我知道,一定是『海妖之淚』引來的殺手。」
她心裡明白,以她一介珠寶商的女兒,會有什麼能耐誘得別人動用一大票殺手來狙擊自己?因此,經她過濾種種不可能的因素,就只剩下「海妖之淚」那顆世間罕見的藍鑽了!從她二十四歲以後,爸爸打算要把「海妖之淚」過到她名下,她的身邊就危機四伏。由於這項過戶的事從沒有對外宣佈,所以她早就把目標鎖定在周圍的人身上。一定有什麼人對「海妖之淚」的興趣超過了正常的欣賞,而想將其據為己有。可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所有的槍口都對著她?她還要三個月才滿二十五歲,「海妖之淚」的現在持有人是她爸爸,為何偏偏只有她遭到攻擊?這點一直是個謎,讓她百思不解。
「原來你也猜到了。」宋矩方抬起頭,露出讚許的微笑。他的朋友們都說芷倩是個厲害的對手,把她惹毛了,她比任何人都要難纏。
「除了這個原因,沒有其它的了。」她淡然一笑。臨危不亂是她的原則,經過這幾次的事件,她看得很開。
「『海妖之淚』的確是造成他人犯罪的根源,我如果早聽你奶奶的話將它脫手,說不定我們宋家也能擺脫這個『魔咒』。」
「爸,別胡說!那是我們宋家的傳家之寶,說什麼都不能賣的。」她知道「海妖之淚」的來歷並不單純,據說受了某一族的詛咒,持有者多半沒有好下場。然而,它的燦爛奪目仍然教那些愛好者不顧一切地擁有它,為它付出生命而毫無怨言。
「這顆藍鑽的來歷詭異,我早就發現了它的不祥,但是只要看過它的璀亮,沒有一個人捨得放棄它。它是一種毒。」宋矩方明白「海妖之淚」的魅力,就因為如此,他才會拾不得將它轉賣。
「一種甜蜜的毒。」她笑了。她看過它,瞭解它的力量,「海妖之淚」能喚醒人心深處潛在的慾望,一種佔有的慾望。
「但這種毒現在卻威脅到你了。你不怕嗎?」
「當然怕。」
「那你還不讓我找個保鏢保護你?」
「爸,這件事你不要費心,我會自己打點。何況多個莫名其妙的人,我要查事情反而不方便。」她得勸醒老爸,免得以後他又有什麼驚人之舉。像上次,無緣無故地替她訂下一門婚事,把她氣得差點吐血。不過,她很機靈地查到那個男人在日本金屋藏嬌,立刻趕去捉姦,三兩下就把他三振出局。她要她爸爸知道,任何事她一個人就可以解決了!
「這個人不一樣,他是我千里迢迢請來的專家……」
「專家不過是訓練有素的狗。」她接得很順口,話裡充滿了譏誚。接手恆久的工作後,她看多了那些無用的專家,只會紙上談兵、阻礙社會進步,全是尸位素餐的空頭英雄。
「是嗎?」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打斷了他們父女的談話。
宋芷倩一轉身,看見了一個教她大吃一驚的男人。
好眼熟的男人!高-、俊朗、卓爾不群的氣勢,有稜有角的五官,那種撼人的冷凝與冰晶的眸光,她見過!
那是……那是……流川峻一!在日本遇見的日籍男人!她花了十秒鐘才想起這張冷峻臉孔的主人。
羅肇熙從他身後跟著走進病房,推推鼻樑上的眼鏡,把他介紹給床上的宋矩方。
「矩方,這位是『-之流』的流川先生,也是接下這次我們委託任務的人。」然後又轉頭介紹宋矩方。「流川先生,這位便是恆久珠寶的總裁宋矩方,也是這次任務的委託人。」
「幸會,我是流川峻一。」峻一走向前,握住宋矩方伸出的手。
宋矩方病容上有著書卷氣質,有別於一般中年人的富態,可想而知,他應該是個溫和儒雅的男人。
「你好,沒想到你的中文說得這麼好。」宋矩方對這個相貌堂堂的年輕人相當有好感。說不出為什麼,這麼一個冷眼俊貌的男人卻讓他放心。
「謝謝。」峻一沒有表情,但他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立在床旁發愣的宋芷倩。她還是那麼直接,審視的眼神正訝然地盯著他,似乎不相信此時此刻他會出現在這裡。
「你來得正好,這位就是小女宋芷倩,也是你要保護的對象。」宋矩方指指宋芷倩,沒發覺她的臉上正為滿了疑問。
「你好,宋小姐。」峻一點點頭,前額的一綹髮絲又垂下來,遮住了他那兩道略帶凌厲的眉宇。
「你……」她有點失神。這個在日本巧遇的男人竟會出現在這裡,怎麼回事?是巧合嗎?
「怎麼了,芷倩?」宋矩方終於發現女兒的不對勁了。她是怎麼了?氣壞了?她很少如此失措的。
「沒……沒什麼。你好,流川先生。」她恢復常態,伸出了手。
「很高興認識你。」他回握住她的柔夷。還是那種柔若無骨的酥軟,讓人不敢重握。
「芷倩,流川先生是日本有名的影子保鏢集團的人,他們的任務從未失敗過,在黑白兩道享有響叮噹的名號。」宋矩方熱絡地推薦。
「哦?」她挑起了細如彎月的柳眉,意帶挑釁地看著爸爸口中的「專家」。
「不敢,盡力而已。」他感覺到她的敵意。為什麼?她難道不希望他來保護她?
「你太客氣了,希望你能不負我所托。」宋矩方看著流川峻一和宋芷倩,對他們之間暗潮洶湧的對峙饒富興味,他甚至在女兒的眼中看到明顯的抗拒。
「羅先生已經將內容告訴我了。」峻一點點頭。
在來台灣之前,羅肇熙已將主要的任務傳真給他,基本上,沒什麼問題。
「什麼內容?爸,你到底找他來做什麼?」宋芷倩的眉宇已斂著微怒,雖然她仍維持基本的禮貌。
「這……沒什麼,只是一些對他的要求內容而已。」他不想讓女兒知道他的委託內容。
「羅律師!」宋芷倩轉向她爸爸的好友。這兩個男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一切都是宋先生的意思。」當律師的果然滑溜,一句話撇得乾淨。
「你應該先問我要不要接受一名保鏢!這樣忽然找來一個人就要我接受,一點都不尊重我的個人權利。」她弧度優美的唇抿成一直線。
「芷倩,瞧你說的,我們又不是找他來當你的丈夫,他只是個保鏢,保護你安全的人。」宋矩方訥訥地說。
「爸!」她沒好氣地吸了一口氣,知道再說什麼也是白搭,於是轉開頭,逕自走了出去。
峻一理所當然地跟出病房,但在踏出房門之時,宋矩方忽然叫住了他——
「流川先生,一切就拜託你了。」
這種口氣像在托孤,他覺得刺耳,但仍點點頭地給了承諾,「這是我的工作,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