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禮坐在床沿,懊惱地低著頭,以手撫面,對昨晚發生的事深深懺悔。
他不該喝酒的,酒精麻痺了他的理智,也麻痺了他的定力,加上潘寫意犀利言詞的刺激和嘲諷,他才會……
轉頭看著沉睡中的潘寫意,烏溜溜的黑髮如瀑布般披散在枕間,映著她絕美白皙的小臉。
她是這麼的美,美得讓人難以抗拒。
悸動中,他慢慢掬起她的一綹髮絲,湊到唇邊吻著、嗅著,藉著這種方式稍稍排遣他的渴念。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將再也不碰她了。
不該……再碰她了……
他在心裡悒鬱地想著。
潘寫意在這時睜開了眼睛,惺忪中,她看見了他,嘴角浮起了一抹慵懶的淺笑。
他一驚,很快地放掉手中的柔絲,自制地望著她,低聲問:「痛嗎?」
兩片紅潮飛上了她的雙頰,她搖搖頭。
「對不起,我……」他為昨晚的瘋狂道歉。
「不要說對不起,那好像你做錯了什麼。」她輕輕嗔道。
「我是做錯了,我不該……」
「是我逼你的,你一點都沒錯。」她已經聽厭了他的抱歉。
「寫意……」
「我愛你,知禮……」她向他伸出手。
不能!他不能再沉淪下去了……
他驚覺地向後縮,沒有握住她的手,只是別開頭。
「累吧?再多睡一會兒,我不吵你了。」起身準備離開。
「不!不要走!」她急忙坐起,拉住他的手臂。
他回頭看著她,不看還好,這一看就再也走不了了。
她一臉嬌弱地望著他,看似無邪,卻又勾魂攝魄。
他失神了半晌,不敢亂動,深怕一動又會忍不住將她佔為己有。
但他不動,她卻動了,她的雙手如籐蔓纏繞上他的脖子,粉嫩的唇吻上了他的。
他倒抽一口氣,才剛築起的心防一下子又潰散。他不知道,人性哪,一旦觸犯了禁忌,就再也戒不掉了。
他們沉溺在彼此的世界中,壓根沒發現有人打開了大門,進了屋子。
倏地,房門被打開。
「寫意,我哥他去哪裡——」安知默走了進來,話卻在看見他們交纏的身影後戛然而止。
她瞪大雙眼,愕然地看著他們接吻的畫面。
安知禮從眼尾瞥見她,立刻從迷眩的天堂掉回現實,他驚駭地推開潘寫意,一臉痛悔。
「知默……」他不知該如何解釋。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安知默身後。「怎麼站在門口?楊磊不在嗎?」
一聽見這稱呼,他臉色大變,隱約猜到來者是誰了。
那人走進房裡,威猛剛峻的臉龐,鑲著一雙狂肆如鷹的雙眼,全黑的打扮,更襯托他一身的豪邁驍勇。
「曹……曹震?」他驚呼出聲。
「我現在叫何讓,安先生。」那人冷冷地勾起嘴角,眼光銳利地從他的臉掃向潘寫意。
「你……」他真的是太意外了!這一世他居然能見到三弟曹震。
「哼!聽說這個女人就是『白清雪』,沒想到你竟然碰了二哥的新娘?你難道不怕又被情咒捆綁千年?」何讓責備地瞪著他。
「我……」過度的震驚和悔悟讓他無言以對。
「你也該替你『妹妹』想想吧?她才是你的新娘,你這輩子得和她廝守在一起,不是嗎?」何讓字字帶刺地挖苦。
潘寫意愈聽愈覺得奇怪,這個黑衣男人是誰?什麼情咒?什麼新娘?誰又是白清雪?為什麼安知禮得和安知默「廝守」在一起?他們不是兄妹嗎?
「別說了。」安知默陡地低斥,她眼神複雜地看了潘寫意一眼,轉身走出房間。
「知默,你聽我說——」安知禮既抱歉又煩亂,擰著眉追出去。
潘寫意錯愕地看著他一副做錯什麼大事的慌張模樣,心中劃過一陣凜然。
難道他對他妹妹……
留在房裡的何讓則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她,冷笑,「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真可憐。」
她抬頭看著何讓,不悅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在聽故事之前,你最好先穿上衣服,再到客廳來,我相信,安知禮應該會告訴你整個來龍去脈。」何讓譏笑著走出去。
她怔了幾秒,起身梳洗,換上衣服,匆匆走到客廳。但客廳裡沒有人,何讓在外頭抽煙,而安知禮似乎還待在安知默房裡解釋。
解釋……
哥哥和情人上床又何必對妹妹解釋?
仔細回想她待在這裡的日子,她多少發覺安知禮和安知默之間不太尋常,雖然他們看來和一般兄妹無異,但安知禮對安知默的在乎程度似乎已超過了一個哥哥該有的分寸……
這其中……有什麼隱情嗎?
她可以確信,安知禮是愛著她,只不過好像有什麼事困擾著他,讓他無法坦承對她的愛意。
困擾著他的,會是安知默嗎?
帶著一份不安,她悄悄地走向安知默的房間,將耳朵貼在門板上。
房內,安知禮壓低聲音,痛苦地擰著雙眉。
「對不起,知默,我……」
「我並不介意,哥,你別覺得抱歉,反而我覺得我不該把何讓帶回來。」安知默平靜地看著他。
「你怎麼會遇見何讓?」他覺得納悶。
「在學校不經意遇上的……」安知默的聲音有點僵硬。
「他認出你?」
「嗯,不知道為什麼,他知道我是『白靜雪』。」她也不太能理解,經歷了千年,連安知禮都認不出潘寫意就是白清雪,為什麼何讓會一眼就認出她來?
「你呢?你知道他是曹震?」
「是的。」
「他知道我和你的關係?」
「我覺得……他早就知道關於我們的事了,見到我之後,他便問起了你。」
「是嗎?」他沉吟著,難不成曹震在這一世也有了通靈法眼?
「他今天到學校找我,說想見你,我只好帶他來,沒想到卻……」她解釋她提早回家的原因。
「卻讓他撞見了我做的錯事……」安知禮自責不已。
「你沒有錯,哥,你本來就愛她,不是嗎?」安知默認真地看著他。
「是的,我愛她,但我不知道我是把她當成了清雪的替身,還是愛著她本人。」安知禮陷入了迷思。
門外的潘寫意小臉刷白。又是白清雪!白清雪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懂,在唐時,既然你深愛著白清雪,為何還要與我訂下婚約?」安知默只有一雙通靈慧眼,但對於前世的種種並不是非常清楚。
「因為……八皇子選擇了她,在我遇見她之前,她就已被內定為八皇子的王妃了,而且,你我的親事也是八皇子決定的……」
「所以你明知二姊也愛上你了,卻不敢違背,也不敢爭取?」安知默其實早就知道這一點,當年的楊磊和白清雪是心有互屬的,只是礙於禮法,兩人終是難以廝守。
安知禮被她問得無言以對。
是啊!他是不敢,只因李瀾對他恩重如山,他又豈能因兒女私情而令他丟臉?情義終難兩全,就因為如此,當年白清雪曾派人捎來一封信約他相見,他也只有狠下心腸避開她,徹底斷了兩人的情絲。
「二姊也真可憐……我想,以她的個性,她應該是不甘心吧?才會來到這一世還如此執著於你……」她深思著潘寫意對安知禮一住情深的成因。
「但這終究還是一場空,她該愛的人是八皇子,而我該愛的人是你,否則那纏繞著我們的千年情咒又該如何化解?」他悒鬱地看著窗外,思緒紛擾。
我該愛的人是你……
聽見安知禮對著自己妹妹說這種話,潘寫意再也難以忍耐,用力推開門,大聲怒問:「你們究竟在說什麼?誰是白清雪?為什麼你應該愛的人是知默?你們是兄妹啊!」
安知禮轉頭看著她,臉色一沉。
「白清雪……就是你!寫意。」安知默平靜地對她道。
她瞠目結舌,完全難以理解。
她?她就是白清雪?安知默在說什麼……
「讓我來告訴你吧!寫意,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安知禮歎了一口長氣,深沉地道。
一切,細說從頭……
一整天,潘寫意都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在聽完安知禮所說的「故事」之後,她在震驚紊亂之餘,有太多的資料要消化、整理、歸納。
根據安知禮的說法,他因為被下了情咒而記憶不滅地穿過了十八世的輪迴,只有找到當年下咒的新娘白三小姐白靜雪才可以解脫。
而她,白家二小姐白清雪,則是當年那個亂點鴛鴦譜定王爺李瀾的新娘,這一世,她得嫁給李瀾才算完成心願。
至於白家大小姐,則「分配」給了那個令她看不順眼的何讓。
所以安知禮才不敢愛她,雖然他早在唐朝就已愛上她,但他也只能默默地看著她成為八皇子的王妃,到最後,還眼睜睜看著李瀾將她和她的姊妹們送進宮去當皇帝的「慰安婦」。
這故事真的很精采,也很動人,但她半信半疑,唯有對白家三姊妹的處境感到淒然。
換作是她,在當時那種情況,她大概也會那樣結束自己的性命吧?
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她不是白清雪,她是潘寫意,她不管誰是八皇子李瀾,她只在乎安知禮,只愛著他。
誰說她這一世一定得嫁給李瀾?她和他還不見得會相遇呢!再說,安知禮也絕不可能娶自己的妹妹,不是嗎?
與其要受制於所謂的「情咒」,還不如勇敢去把握這一世的真愛,她真希望安知禮那頑固的腦袋能想清楚這一點。
想通了整個問題,她胸口的郁氣頓時消散,不管她是不是「白清雪」,都改變不了她愛上安知禮的事實,只要李瀾不出現,她相信她絕對能說服安知禮和她在一起。
她決定把自己的心聲傳達給安知禮知道,於是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客廳裡,只剩下何讓一人,他似乎還沒有離開的打算,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一看見她出現就揚起一道刺眼的微笑。
「怎麼?你想通了嗎?」何讓蹺著長腿,仰頭斜睨著她。
她懶得回答他的諷刺,逕自問道:「知禮呢?」
「他在書房,似乎在自我反省。」他很清楚,他的現身讓安知禮陷於情障之中的理智又回籠了,看見他,等於提醒安知禮一切都沒有改變,被情咒約束了的宿命一點都沒有改變。
「反省?」她蹙起細眉,討厭這個字眼。
「他沾惹了王爺的新娘,難道不該反省?」何讓冷笑。
「我對過去的事沒興趣,我只知道這一世他未娶我未嫁,我和他相戀相愛又有什麼不對?」她傲然地反駁。
何讓挑了挑眉,站起身踱向她,眼中閃著揶揄。「經過了一千多年,白二小姐果然變得積極多了……」
「只有傻瓜才會被過去牽著鼻子走,你難道不這麼認為?」她反擊地瞪著他。
他一怔。
白家三姊妹之中,就屬白清雪最機靈聰穎,外表看似柔弱,內心卻堅強剛烈,即使經過了長久的輾轉輪迴,她依然絲毫未變。
「我不會放棄他的,我也不會讓他放棄我,只要他愛我,我就會永遠待在他身邊。」她篤定地說完,轉身走向書房。
何讓盯著她的背影,剛猛的眉宇慢慢沉了下來。
「我很好奇你能否說服我大哥,他那個人對八皇子的忠誠比誰都還要愚昧,而且要想解開情咒,他也只能和『白靜雪』在一起……」他喃喃自語,目光轉向二樓安知默的臥室,臉上浮起了一抹交雜著愛恨的光芒。
潘寫意沒聽見何讓的低語,她沒敲門就走進書房。書房內只點上一盞燈,安知禮就坐在書桌後方,雙手支在桌上,掩著臉孔,靜靜地不發一語。
她心疼地看著他,他寬闊的肩膀似乎背扛了無數的痛苦,那克制、壓抑的姿勢,彷彿累積了許多的磨難,化不掉,忘不了,歲月有如一層層沉重的腳鏈,將他銬住,每經過一次輪迴,就加重他腳下的重量,讓他舉步維艱,讓他疲於奔命。
悄悄走近他,她忍不住彎身擁住他的背,只盼能替他分擔他的痛苦。
他背脊一僵,從掌心裡抬起頭,低啞地警告:「寫意,你應該離我遠一點……」
「為什麼?」她故意問。
「你明知道,我們不能……」他眉峰絞擰成團。
「為什麼不能?」她又問。
他氣悶地抓開她緊纏著他的手,轉身面對她喝道:「你明明都已經知道了,你該屬於……」
「我只屬於你。」她截斷他的話。
他呆住了。
在知道了一切原委之後,她對他還是這麼強烈地執著嗎?
「我不認識八皇子李瀾,我只認識安知禮,我的心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她明亮的黑瞳中只有堅定兩字。
「寫意……」他的心好痛,因為承受不起她如此濃烈的愛情而撕痛著。
「除非你不要我。」她頓了一下,又問:「你……不要我嗎?」
「我……」他當然要她!瘋狂地想要她!但是,他卻不能要,也不敢要……
「你說啊!你要我嗎?」她逼近他,仰起出塵明艷的小臉,強迫他給她承諾。
他後退一步,震懾了片刻,才深深吸了一口氣,狠下心道:「我要不起你,寫意,我雖然愛你,然而和你在一起壓力太大了,我會喘不過氣來。」
「什麼?」她俏臉一變。
「我是愛你,但我不能對不起李瀾,你的存在只會讓我非常痛苦,所以我寧可選擇遠離你,寧可再也不要見到你。」他表情冷凝地盯著她。
好像被一下子抽乾了血液,她的臉色震怒又蒼白。
「你的意思是……與其背叛李瀾,你寧可犧牲我?就像當年你犧牲白清雪?難道經過了一千年,他還想重蹈覆轍嗎?」她犀利地瞪著他。
他胸口一震,瞠目無言。
池……重蹈覆轍?
她對他的冥頑不靈又氣又惱,隨手便抓起筆筒裡的美工刀,抵住自己的胸口。
「寫意!你想幹什麼?」他驚駭地急吼。
「為什麼你就是不懂?白清雪是愛著你的,如果我就是白清雪,那麼,我絕對不願再一次與你擦肩而過,如果你堅持把我讓給一個連是否存在都還不知道的男人,那我不如死了算了!」她紅著眼眶,舉起美工刀便往胸前刺下。
噩夢!那揮之不去的噩夢竟然又要在他眼前重新上演!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不要——」他厲吼著衝向她,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想搶走她手中的美工刀。
她躲開他,跑向角落,賭氣地仍將美工刀抵著心臟。
「寫意,你別……別亂來……把刀子給我……」他緊張害怕得聲音發顫。
「不要。」她使性子不給,倔強地抿著雙唇。
他不再多說,一個箭步衝向前,兩人纏扭在一起,一陣搶奪掙抗,他索性用手握住刀尖,免得她傷了自己。
「知禮!」她嚇得立刻放開美工刀,驚心地大喊。
他的手掌被刀子劃破,染得手心一片鮮紅,她急忙握住他的大手,看著那道血痕,眼淚更簌簌地流個不停。
「你瘋了嗎?你這個笨蛋……」她心疼地罵道。
她只不過想嚇嚇他而已啊!只是想逼出他的感情,沒想到他卻如此當真,還傷了他自己……
真是個傻瓜!
安知禮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糾著心腸,將她緊緊摟進懷中,心裡那份恐懼仍盤桓不去。
那種眼睜睜看著她死去的巨痛,他再也不要承受了,再也不要……
「知禮……知禮……」她把臉埋在他胸前,聽著他焦慮得狂跳的心跳聲,心中溢滿了感動。
「別……再這樣嚇我了。」他終於發得出聲音了。
「誰教你一直要把我推開,我說過,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所以不要再說什麼我是李瀾的新娘了,不要再拿情咒來當藉口,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嗎?」她抬起頭,含著淚光的雙瞳全是對愛的執著。
他還能拒絕她嗎?
動容地低下頭吻住她的唇,他第一次有了想將她據為已有的念頭。
管他的情咒,管他的記憶不滅,只要能和她相守這一世,要他再痛苦千年他也甘願……
只要李瀾不出現……
是的,只要沒有李瀾,他就可以大膽地擁有潘寫意,這柔軟的唇,纖媚的身軀,芬芳的氣息……都只屬於他……
兩人纏綿地擁吻著,潘寫意知道,自己打贏了這場仗了,她感覺得出安知禮已放開心中的結,他願意接納她了。
房內的人影交疊,情意綿綿,而門外,安知默則靜默地從門縫中看著他們,臉色悵然。
從小,她一直是哥哥生命的重心,如今重心已轉移,她雖然說不在意,但仍揮不去那份不成熟的失落感。
「偷看是不好的行為。」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她微驚,回頭看著何讓譏誚的表情,沒有說什麼,蹙著眉想直接走開。
「嘿,不看了嗎?」何讓拉住她道。
「放手。」她揚起臉怒斥。
「你的臉色很難看哪!怎麼,很嫉妒吧?楊磊應該是你的,卻被白清雪搶走了,心有不甘嗎?」他挑了挑眉,挖苦地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冷冷地道。
「你啊,從以前就這樣,老是沉默地不將心意表達出來,把所有的情緒都埋在心底,你這樣不累嗎?」他緊盯著她,眼中閃過一抹深沉的幽光。
她抬頭瞪著他,內心因他的話而輕顫,臉上卻依然防備地道:「這不關……」
她的話聲戛然而止,因為他突然在這時伸出手,以拇指輕輕撫摸著她的唇。
「還是這麼愛逞強……」他喃喃地道。
她被這個動作嚇到了,睜大雙眼,以手搗住嘴,驚愕地向後退開。
這個人……這個男人……
還是和千年以前一樣令她驚悸……
他勾起嘴角,冷冷地看著她一臉慌張。
她惱怒地瞪著他好半晌,才轉過身,匆匆奔回自己的房間。
白靜雪……
他挺直地杵在原地,嘴角的線條變得冷硬。
千年的情咒似乎就要在這一世做個了結,他不會讓潘寫意亂了整個局面的,誰該屬於誰,早在千年之前就已注定,任何人都別想再做任何改變。
只是,為什麼他心裡深處還是捨不下那抹影子呢?
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冷傲的神情慢慢變得柔和,慢慢的,他將那撫過安知默紅唇的指尖,輕輕印在自己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