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煉天還沒亮就醒了,儘管和方垠瘋狂了一天,儘管身體因做愛而筋疲力盡,但他還是無法入眠。
方垠問他是否喜歡她……
看著偎在他身旁熟睡的方垠,他不否認,除了報復的想法之外,她的確吸引著他,因為,她沉冷倔強的性子,以及外貌,都和他母親非常相似。
藉著任務招惹方垠,多少是因為她和他那冷漠的母親很像吧,就像他小時候故意使壞惹母親生氣,只為了試探她是否真的愛他,但即使他再調皮搗蛋,母親從不會打他,也不會罵他,當然更不曾抱他,他感受不到她的任何情緒,她是個冰冷,沒有絲毫母性溫暖的失敗母親,
父親常說,母親並不是不愛他,而是不懂如何表達感情,她的人生是一串的悲劇,直到她被父親所救,嫁給了父親……
但在他眼裡,母親的心似乎總是飄向遠方,儘管父親深愛著她,儘管他努力想把她的目光拉回他和父親身上,但總是徒勞。
後來,長大一些,他才暗中得知,母親的心裡有著另一個男人,她只是感激父親救了她,才和父親在一起,那是感恩,不是愛……
老實說,這個發現令他很痛苦,因此,他從小就寧可隨著當傭兵的父親東奔西跑,也不想待在母親身邊。
只是,親情真是種奇怪的東西,他愈逃避,對它的渴求就愈強烈,在無法諒解母親精神上背叛了父親的行為之後,他開始把目標轉向那個始終佔領了母親心靈的男人,那個母親當年不惜犧牲自己換回一命的男人……
方騰,就某種意義上,他等於是他的仇人,尤其在母親去世之後,他更無法容忍那個傢伙竟有著美滿幸福的家庭,卻還佔據著母親整個思緒,一直到母親鬱鬱寡歡死去。
所以說,方騰欠他們父子一份情,他把他母親該給他們父子的愛全都奪走了,這筆別人難以理解的帳,他一定得叫他償還。
用他的女兒來償還,用他女兒的愛……
只是,這個計畫進行到現在,他卻開始覺得煩躁,愈是和方垠在一起,他就愈不安,之前的自在冷靜似乎正在一點一滴消失,那種感覺就好像一腳踩進了泥沼,愈是想掙扎就沉溺得愈深。
他會不會是在玩火呢?
盯著方垠美麗的睡臉,他的心微微悚然。
這時,方垠翻了個身,整個被單從她身上滑開,露出雪白無瑕的裸背。
他心一蕩,情不自禁地以指尖輕撫著她柔嫩的肌膚,從她的後頸輕輕滑向股溝,再慢慢巡向肩胛……
陡地,他的動作停住了,臉色霍然凍結。
在方垠的右肩後方,有顆小小的紅痣,表面微微突起,看起來和一般的痣沒什麼兩樣,可是,他卻一眼就看出那種人工痣真正的名稱是什麼。
那是個隱藏式的追蹤晶片!
這種高科技晶片不但能發出特有訊號,更能與最先進的衛星定位系統結合,隨時告知晶片的所在位置。
也就是說,方垠無論人在什麼地方,都在祥和會館的掌握之中!
既然如此,為什麼在方垠被他綁架,甚至遭魯道夫脅迫的這段期間,祥和會館都毫無動靜?以祥和會館的作風,不可能對方家大小姐的危險視若無睹,那麼,他們究竟在想什麼?
很快的,他想到了一個關鍵人物--霍格曼!
難道,那個老傢伙和祥和會館有什麼關聯?還是,他本來就是祥和會館的人?如果是,那為什麼還要找上疾風工隊?祥和會館神通廣大,像魯道夫這種小角色,他們簡簡單單就能處理了,沒道理交由外人來解決,除非……
他的思緒一頓,倏地,一種被盯梢的緊張感攫住他的心頭,他神情驟變,駭異地跳下床,震驚地瞪著方垠。
這……是個陷阱?!
祥和會館要捕捉的根本不是魯道夫,而是……他?
可能嗎?
他們早就察覺了他的身份嗎?
不,不會的,這麼多年來,他們都以為他母親早就死了,怎麼可能想得到她會結婚生子?
這麼一想,他緊繃的情緒稍微緩和,不過內心還是充滿疑惑。
如果不是針對他,那麼整件事又顯得不太尋常,其中問題最大的,就是霍格曼。
仔細回想,那個老人似乎是個謎,他不但能接近方垠,又能與東方建設合作,甚至還能得知有人從中搞鬼……
他究竟是誰?找上疾風工隊又有什麼目的?
司徒煉擰眉,正想理出個頭緒,倏地,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從桌上拿起手機,才打開準備接聽,他就聽見雷藏氣急敗壞的叫喊聲,
「不好了,阿煉,祥和會館發出追緝令,說我們疾風工隊綁架了方家大小姐,下令全球的武裝成員全力緝捕我們團隊所有人,而且,我還聽說,方家的人已經出動,前往台灣準備對付你了……」
「什麼?」他聽得臉色一變。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團員已有三人被逮,我一回到美國,也馬上就被盯上。」雷藏似乎在跑步,聲音聽起來很喘。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擰緊雙眉。
「會不會是誰在搞鬼?整件事簡直就是個大烏龍,祥和會館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方大小姐是被我們所救的啊!他們怎麼可以恩將仇報?」雷藏急問。
他一凜,心底那股詭異的感覺更加擴大。
「也許,一開始他們就是衝著我們來的……」他冷冷地道。
「為什麼?」雷藏驚呼。
「雷藏,你通知其他人各自小心,我馬上回美國……」他交代道。
「我知--」雷藏話未說完,聲音戛然中止。
「雷藏!雷藏!」他急得大喊,但手機早已斷線。
方垠被他的聲音吵醒,睜開睡眼,起身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他生氣地轉身,大步走向她,嚴峻地喝問:「你們祥和會館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你……在說什麼?」方垠壓根不知道他正氣什麼,滿臉困惑。
「別再演戲了,你從一開始就在設計我,對吧?」他扣住她的手臂,怒聲質問。
「設計你?什麼意思?我不懂……」方垠瞪大雙眼,搖頭低喊。
「你……」他還想斥問下去,但屋外傳來的騷動立刻引起他的警覺,他眉峰一擰,放開她,轉身打開監控螢幕,赫然發現一大群人馬早已將他的屋子團團圍住,而帶頭的則是一個飆爽豪邁的中年男子。
「方騰!」他愕然地喊著來者的人名。
方垠大驚,裹著被單衝下床,盯著螢幕,難以置信地驚呼:「爸……」
她怎麼也想不到父親會率領方家軍親自來到台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魯道夫的事已經傳回祥和會館了嗎?
這時,方騰抬起頭,精準地對著隱藏的鏡頭,滿臉怒容地喝道:「司徒煉,限你三十秒內把我女兒交出來,否則我就把你這裡夷為平地。」
司徒煉瞇起眼,瞪著這個他最無法原諒的男人,新仇加上舊恨,以及被莫名地扣上罪名,多年來隱忍在心底的那股怒潮頓時爆發,也激起了他性子裡最執拗的那一部分,他回頭對著方垠冷笑,「看來,你父親以為我綁架了你……」
「我……我出去跟他解釋一下。」方垠臉色微白地抓起地上的衣服,匆忙套上,急著想澄清其中的誤會。
「不用了。」他陰-地道,按下一個按鈕,那面磚紅的牆突然移開,露出一個擺滿了各式先進武器的暗櫃。
「司徒……你……你要做什麼?」方垠心驚地看著他。
他走到櫃前,邊將所有配備戴在身上,邊對著她尖銳地道:「你父親都已經下戰帖了,我豈能不回應呢?」
「不……這種事說清楚就行了,根本不需動槍……」她慌張焦急地拉住他。
「事到如今,再怎麼解釋也沒用,更何況,我早就想會會他了……」他沉沉一笑,那表情就好像一個好不容易等到上台機會大展身手的武士。
「不要這樣,司徒,不要把事情複雜化了,我父親一定是誤解了什麼,讓我去和他見個面,把真相告訴他就沒事了……」方垠說著轉身就想衝出去,她不希望自己喜歡的男人和父親為了一個誤會而起衝突。
但她才跨出一步就被司徒煉拉了回來。
「你想去哪裡?你現在可是我的人質,沒我的允許不能隨便亂走。」他冷冷地道。
「你……」她總覺得他變得有點奇怪,好像真的很希望和她父親打一架似的。
這時,監控螢幕裡又傳來方騰的怒喝:「還有十秒……」
「糟了,我爸是真的生氣了,讓我出去和他談……」方垠心急如焚。
「你父親還真著急哪!好吧,我們一起出去晃見他。」司徒煉嘲諷地笑了,拉著她的手便走出屋外。
不知為何,看到司徒煉此刻冰冷凶狠的眼神,方垠的心頓時七上八下,背脊微微顫抖著,一股惶恐的不安緊緊攫住她的胸口、
司徒煉變得不太一樣了,和她認識的他完全不一樣。
屋外的景況的確嚇人,方家出動了三十多名手下,個個都是訓練有素的打手,清一色黑衣打扮,前前後後將屋子包圍,而方騰就昂然地站在前方,一身俐落帥氣的打扮,絲毫不減當年的神氣英姿。
他一見到女兒出現,立刻急喊:「小垠,你沒事吧?」
「爸,我沒事……其實我……」方垠正想說明一切,不料才剛開口就被司徒煉從後方抱住。
「她很好,和我在一起她好得不得了呢!」司徒煉故意曖昧地說著,並當著眾人的面低頭吻了吻方垠的髮絲。
「臭小子!你這是在幹什麼?快放開我女兒!」方騰看得火冒三丈,厲聲喝斥。
方垠愕然僵直,一點也搞不懂司徒煉在玩什麼把戲,他難道不明白,當著她父親對她做這種親暱舉動只會更加惹怒她父親嗎?
「我怎麼捨得放開她呢?她是這麼美麗,這麼誘人,我可不想白白放掉這麼個好床伴。」他惡意地說著,然後扳過她的臉,直接吻住她的唇。
「你說什麼?」方騰簡直氣炸了,聽他的口氣,根本就是把他的寶貝女兒當成玩物!
方垠沒想到會從司徒煉口中聽到這種話,猛地推開他,驚愕地瞪大雙眼。
「你到底是怎麼了?」這個男人,是她喜歡的那個司徒煉嗎?
「別害臊嘛,方垠,也該讓你父親知道我們的關係有多麼親密,不是嗎?」他惡劣一笑。
方垠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表現出這種痞子德行,驚惱之餘,不安地轉頭看著父親。
「小垠,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和他……」方騰嚴峻地質問,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爸……我……」她無助地不知如何啟齒。
「我說的全是實話。」司徒煉又一次擁住她,得意地說著,目光則緊盯著方騰,一臉桀驁和挑釁的敵意。
「住口!我不相信你,快放了小垠,別逼我出手。」方騰怒吼。
「你可能沒有搞清楚我要說的重點,方先生,不是我放不放開你女兒,而是你得問問她願不願意離開我。」他攤開雙手,嘲諷地道。
方騰豈會看不出方垠和司徒煉之間不太尋常的感情,但他就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家世、學歷、才智都高人一等的優秀女兒,怎麼會看上這種好勇鬥狠,為錢玩命的傭兵?太可笑了!
「小垠,快過來!」他大喝。
方垠知道,只要她一走過去,父親就一定會動手,到時司徒煉一個人絕對無法應付這麼多人,因此她依然留在原地,焦慮地看著方騰。
「爸,其實司徒並沒有綁架我,他……」她急道。
「你還在替這種人說話?快過來!」方騰怒不可遏。
「不是的,爸……」
「別說了,你馬上過來就對了。」
「我……」她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你走吧!反正我也不需要你了。」司徒煉忽然推開她。
她一怔,轉頭看他。
「女人啊,我通常不會玩超過三次,對你,我已經膩了,滾回去吧!」他冷笑。
方垠臉色倏地刷白,以為自己聽錯了,
「司徒煉!你說什麼?」方騰握拳怒吼。
「我說啊,你女兒我已經玩膩了,你快點把她帶回去……」他話未說完,方垠已經氣得摑了他一巴掌。
「你別太過分了!」方垠紅著眼眶低喊,
他究竟是怎麼了?之前還深情地吻著她,擁抱著她的人,為什麼一下子變了臉孔?難道是她自作多情?他從一開始就只是在玩弄她而已?
他的表情頓時一沉,目光冷漠得有如極地的冰霜。「你這種動不動就打人的習慣真的得改掉,方大小姐。」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她強忍住胸口的苦澀,顫聲質問。
「你還不懂嗎?男人叫女人滾開的意思就是覺得她很煩了,乏味了,再也引不起興趣了。」他惡毒地解釋著,有種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感。
在方騰面前羞辱他女兒,想必比直接攻擊他還要來得有效吧!
「司徒煉!你給我閉嘴!」方騰大吼一聲,心疼女兒竟被這種混帳東西給羞辱。
「唉!有些女人就是蠢,稍微招惹一下,就輕易被弄上手,真是太沒挑戰性了,簡直和那些只會迎合男人的歡場女人沒什麼兩樣。」他被心底的恨意沖昏了頭,為了替母親要回公道,替父親一吐怨氣,也不管話有多麼傷人,毫無顧忌地把箭頭全對準方垠。
方垠後退一步,身體裡的血液彷彿一下子被抽空了,心臟,也在瞬間被擰碎。
他……在說什麼?那毫無感情的語氣,充滿輕蔑鄙視的神情,好像把她當成了一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妓女……
「小垠,別聽他的,快過來!」方騰氣得衝上前,一把將她拉向自己,並在同一時間下令手下們動手。
他不把這個該死的混蛋揍扁難消心頭之怒!
一陣激鬥於是展開,方家人馬同時湧上,他們並非一群烏合之眾,個個武藝精良,出招又快又猛,然而司徒煉也非省油的燈,他毫無懼色,好像早已習慣單打獨鬥,面對方家軍,仍神色自若地一一回擊,出拳,旋踢,擒拿,身形靈矯,驍勇剽悍,攻守俱佳,明明以一擋十,但方家軍卻一時之間仍奈他莫何。
方垠踉蹌地被拉到一旁,胸口被司徒煉的毒辣口氣螫得又痛又苦,整個人陷入了失神狀態,除了心口那份撕裂的痛,什麼也感覺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了……
她以為她找到了真愛,到頭來卻只是一場騙局,她早該明白,司徒煉百般逃逗她,擄獲她的心,都是有目的的。
是啊,她怎麼會忘了呢?他的任務也許是真的要幫她,但另一方面他也提過他和祥和會館之間似乎有些仇怨,為了這個仇怨,他才說他要得到她的……愛?
到底是什麼仇怨?讓他非這樣對她不可?非把她傷透才甘心?
方垠找不到答案,只能怔怔地流著淚,癱坐在地上。
方騰見司徒煉如此刁鑽難纏,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身手,若是自己人,必能替祥和會館添增戰力,但這個小子傷害了他的愛女,他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他。
「開槍,直接解決他。」方騰不願再纏鬥下去,冷冷地喝令。
「是!」眾人立刻拿出手槍,全部瞄準司徒煉,開槍掃射。
方垠怔怔地流著淚,透過蒙-水氣的瞳孔看著司徒煉被一大群人圍攻射擊,忽然想起他被魯道夫的手下攻擊時的情景,那時的驚恐再一次鑽回她心中,她突然感到一陣戰慄,幾乎沒有多想就衝進槍林彈雨之中,衝向他身邊。
「小垠!」方騰驚駭地大吼。
「方垠--」司徒煉看著她不要命地衝向他,臉色大變,心跳瞬間停擺。
方家軍見到大小姐衝進槍陣,都嚇了一大跳,雖然即刻停火,但還是有些人來不及住手,子彈繼續飛竄,眼看她就要被擊中,司徒煉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撲倒,用自己的身體保護著她。
就在這-那,他的手臂中彈,灼熱的刺痛讓他悶哼一聲,眉心揪緊,臥倒在方垠身上。
這一變化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方騰,他沒想到之前口口聲聲踐踏方垠自尊的司徒煉竟會用身體替方垠擋子彈……
方垠腦中一陣嗡嗡作響,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司徒煉一聲暴喝:「你這個呆子!你不要命了嗎?」
她愕然地抬頭看著他,他的神情彷彿受了驚嚇,兇惡又憤怒,好像她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似的……
她心中微微刺痛著,正想開口,卻赫然發現他手臂中彈流血,立刻坐起,拉著他的手驚喊:「你……你受傷了!」
「滾開!都是你!你不來礙事,我根本就不會受傷。」他怒斥一聲,用力推開她。
「對不起,我……」她臉色蒼白,既擔心又不知如何是好。
「臭小子,你這是什麼態度?」方騰哪捨得女兒被人如此對待,氣得抓起一旁手下的槍,走向司徒煉,指著他的頭大罵。
「不!別開槍!爸!不要傷了他……」方垠張開雙臂擋在司徒煉身前大喊。
方騰和司徒煉都愣住了,
「小垠,你這是幹什麼?」方騰瞪大眼睛。
「求求你,放了他吧!」
「你這個傻丫頭!他根本不愛你啊!甚至只是在玩弄你……」方騰氣得跳腳,又憐惜又火大。
「我知道……」
「你知道還想保護他?」方騰簡直無法理解。
「是的……因為……我愛他……」她看著父親,臉上有著自我厭棄,卻又無法自拔的痛苦,「明知他在耍弄我,但我的感情……已經收不回來了……」
司徒煉驚愕地看著她的背影,胸口像是被狠狠揍了一舉,痛得他無法呼吸,他都已經撂下這麼無情的狠話了,為什麼她還要護著他?
為什麼她會這麼傻……
「愛他?你難道愛他愛得可以不要你的命?」方騰痛心地望苦她。
「是的……他如果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她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那種痛了,再也不要。
司徒煉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撫著脖子,方垠的告白像是魔咒,他頸上那道無形的頸圈似乎勒得更緊了,緊到幾乎令他窒息。
方騰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愛情的酒有多麼烈,他不是沒嘗過,看著女兒到這種時候了心都還向著司徒煉,他就知道說再多的話也沒有用。
「算了,只要你沒事,我也不追究了,但你得眼我回去,而且永遠別再見這個男人。」方騰讓步了。
方垠吸口氣,點點頭。「我會跟你回去,可是,我還有話要和他談,十分鐘就好,請讓我們單獨談談……」
「你……罷了罷了,就給你十分鐘。」方騰沒轍地搖搖頭,一揮手,叫方家軍撤離,自己則轉身定回座車等候。
四周安靜下來,方垠伸手想扶司徒煉,但他卻冷著臉避開。
「我沒什麼要和你談,你走吧!」他不想再看她,逕自走進屋內。
「我還有話要問你……」方垠快步跟了進去。
他上了樓,走進浴室沖洗掉臂上的血漬,熟練地以繃帶綁住手臂止血。
「子彈得拿出來才行。」她跟在他身旁,焦急卻又幫不上忙。
「你可不可以別再煩我?滾!」他怒聲大喝,對自己胸口那種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窒悶束手無策而生悶氣。
「我會走的,而且走了就永遠不會再來煩你,只是,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要知道原因。」她強忍住淚水,直盯著他。
「原因?很簡單,誰教你是方騰的女兒?要怪,就怪你父親。」他惱怒地撥開前額的頭髮,霍地面對她,嘶聲低喊。
「我父親?」她愣住了。
「對,二十多年前,我母親差點為了他死掉,甚至還一直心繫著他,可是他卻什麼都不知道,不但娶了一個和我母親長相相似的女人,還把我母親忘得一乾二淨!」他咬牙怒道。
她瞪大雙眼,呆立原地,
他……他在說誰?他的母親和……她的父親?
「你母親到底是誰?」她直覺司徒煉的母親才是一切混亂的關鍵。
「你們沒有人會知道她,就算知道的,也早已忘了她……」他冷驚地道。
方垠怔了怔,在她印象中,父親真的愛過的女人只有她母親而已,並沒有辜負過誰啊!
而他還說他母親和她母親……很像?
倏地,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名字閃進她腦中,她駭然地瞪大雙眼,隱隱有了答案。
「你們一家人過得幸福快樂,我卻永遠只能望著我母親的背影,她的目光始終眺望著遠方,她的心始終不在我和我父親身上,那種被忽略的感覺你能瞭解嗎?你懂嗎?」司徒煉激動地說著,第一次在她面前顯露他的痛處。
她屏息地看著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口氣道:「你的母親難道是……關瑾之?」
聽見自己母親的姓名從她口中說出,他驚得呆住了。
「是嗎?你……你母親就是關瑾之?」她又問了一次。
「你……你怎麼會知道她?」他比她還要震驚。
「她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她滿臉疑惑。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母親的名字?」他揪住她的手腕追問。
「我小時候喜歡研究五大家族的族譜,在江家的族譜上看過她的名字,曾經問過澄叔,澄叔才告訴我有關她的事……」她解釋著,想起那時江澄曾提到,關瑾之和她母親長得非常相像,但也提醒她不能在方家提起這個名字,免得她母親心有芥蒂。
她心思一轉,頓時豁然,
是了,難怪她會覺得司徒煉的母親看起來很眼熟,照片上那個女子原來長得很像她母親……
「族譜?」他沒想到他母親竟然被登入了江家族譜,心裡突然覺得五味雜陳。
「可是,她不是死了嗎?我聽說她在當年為了救我父親和澄叔而死在一場爆炸裡……」她奇道。
「她沒死,當年爆炸的瞬間,她被及時救了出來。」他哼道。
「被救出來?是誰救了她?」她驚訝地問。
「我父親。」
「你父親?」
「沒錯,當年,我母親經常受關麗的凌虐,外曾祖關亞忠死前深怕關麗會殘害我母親,因此長期委託我父親暗中保護她,所以,就在她差點被炸死之際,我父親救了她……」他臉色沉凝地道。至今,只要提到關麗,他都不願承認那個狠心變態的女人是他的外祖母。
「原來如此……所以,她沒死,還嫁給了你父親……」她睜大雙眼。這麼說來,司徒煉也算是水麒麟江家的人哪!
「對,她人是嫁給了我父親,可是,心卻給了你父親。」他臉一沉,眉宇間充滿怨恨。
她愣了愣,終於明白他為何這麼氣她父親了。
江澄也告訴過她一些有關她父親和關瑾之之間若有似無的感情,也因此,關瑾之成了她母親心中的最大禁忌。
「我父親愛她愛得多深,連我都看得出來,呵護著她,照顧她,他可以為她生,為她死,他沉默地守在她身邊,不在乎她的心在哪裡,為了天天能陪著她,他在存夠了錢之後就卸下傭兵的工作,像個影子守著她,一直到她生病去世,他還是一直守在她墓旁,死都不願離開……」每次想起父親對母親的愛,他就心痛不已,對方騰的怨也就更深。
「司徒……」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他。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找上你也只是為氣氣方騰而已,其實,我根本就不愛你,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只不過是我用來洩恨的工具,你對我來說,就只有這種意義。」他冷酷地盯著她,彷彿只有用語言傷她,他的心才能舒坦一些。
她臉色微變,心有如遭人狠狠抽了一鞭。
洩恨的工具……
這就是他接近她真正的原因,她父親欠下的情債,由她來償還……
也好,這樣總北被惡意的玩弄還來得能讓人忍受,就當作是她欠他的,就當作她真的被綁架了,只不過她付出的巨額贖金……
是她的愛情!
「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她抖著聲音,努力不讓淚流出眼眶。
「既然明白了,那就滾吧!我現在看見你只有更煩而已。」他轉身走開,突然對這樣的自己也感到厭惡不已。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回去會把事情說清楚,大家如果知道你是關瑾之的兒子,一定會很高興的……」她把溢上喉嚨的苦澀用力吞回去,試著維持平靜。
「你不用多事了,反正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他冷冷地道。
「是嗎?那麼……我走了,這次謝謝你幫我處理了魯道夫的事,也謝謝你救了我……再見了,司徒煉。」她忍著心痛,勉強戴上原來那個幹練的女強人面具,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他看著她,內心一陣抽緊。
沒有痛罵,沒有怪罪,只有體諒,她那明明泫然得隨時會崩潰的臉龐,卻堅強地撐著最後一點自尊,向他道別……
「雖然整個過程有點糟,但還是很高興能……認識你。」她說到後來,聲音略帶哽咽,等不及他回握,倉皇地轉身就走。
他幾乎沒有多想便衝動地抓住她的手,這一刻,他無法思考,腦中只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告訴他,留住她。
她愕然地回頭,美麗的臉上早已淚痕滿佈。
他心中大震,差點就將她摟進懷中,只是,那股對方騰的不滿依舊在他心裡作祟,因此,即使他明白自己其實早己深深愛上方垠,他還是不願向那份感情降服。
「司徒?」她帶著一點點的期看著他,
放開手,他重新調整好心態,故作輕佻道:「你可別因為我而終生不嫁哦,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她臉上閃過一絲晦澀,淚水更止不住了。
「放心,我會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掉的……」她吸了吸鼻子,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然後大步離開。
他在她轉身的瞬間,整顆心活像要被撕開般疼痛,張開嘴好半晌,卻又固執地不願說出一句挽留的話,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他的生命……
一切都將結束了,包括他們的恩怨,以及他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