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霽要結婚了!
這件事來得又急又突然,讓整個祥和會館及五行麒麟措手不及,大家都不知道他是在什麼時候決定這件大事,就連五行長老們也都深感詫異,一開始還都以為他只是在鬧著玩,畢竟他也才十九歲而已啊!
不過,經過他親口證實,大家這才驚覺他是認真的,他真的要娶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集團千金,甚至那個小集團還因為經營不善而負債纍纍,正瀕臨破產的邊緣……
也就是說,滕霽即將要娶的對象不但對祥和會館毫無助益,還可能會拖累了祥和會館,為此,祥和會館的所有元老及五行長老們都非常不悅,大家都無法認同滕霽的想法,也都不明白他到底是看上那女孩的哪一點,這幾年他們陸陸續續地介紹了許多富豪之女、名門閨秀,偏偏他沒有一個看得上眼,連續拒絕了好幾個條件極佳的對象,那時,大家還以為他還太年輕,無心定下來,不料卻在這個時候閃電宣佈他的婚期。
滕峻對兒子的做法不置一詞,但滕夫人陶意謙卻覺得太過唐突,她並非對女方的家世有意見,而是不贊同滕霽閃電般的決定,他竟連訂婚這個形式也省略了,打算直接舉行婚禮,這對女方來說似乎太不尊重了……
但滕霽對於母親和長輩們的反對毫不理會,他還是不改初衷,彷彿他早已愛上那名女孩,迫不及待地要娶她進門。
整個情況,實在有點不尋常……
事實上,熟知滕霽個性的五行麒麟私底下都在討論他又在耍什麼把戲,擅長策略的他為了得到對祥和會館有利的資源不惜操縱丁略和江洵以及林天縱他們的愛情,讓他們不知不覺去接觸他們的對象,然後自然而然陷入情網……
這種人怎麼可能不好好利用一下自己的婚姻來撈點好處?他絕不會真的為了愛情而選擇一個對祥和會館沒任何幫助的對象。
更何況,他們還懷疑,滕霽那冷血小子懂得愛嗎?
他,會愛人嗎?
可是,不論大家如何質疑,婚事竟然就這麼開始進行了起來,而且日子也定好了,就在二十天之後,那位「幸運」的女孩就要成為祥和會館的「麒麟王夫人」了,由於時間緊迫,上海祥和會館全體總動員,著手為主人的婚禮做準備。
滕霽本人也沒閒著,他召集了丁略他們在麒麟居的五行大廳開會,討論著婚禮的一些細節。
「就由丁略當總策畫吧!你思緒周密,整個流程都交給你掌控。」滕霽對著丁略道。
丁略蹙了蹙眉,老實說,這陣子他忙得不可開交,之前與滬幫的合併有許多問題待解決,加上年底丁氏財團將會有新的投資計畫,他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了,滕霽竟還要他策畫他的婚禮,分明是想累死他。
「相信你會全力以赴吧?」滕霽對他笑了笑。
「是。」他還是很有風度地接下委託。不然怎麼辦?這小子是他的主子啊!
「有關場地的部分……」滕霽接著點名方闊,「阿闊,這部分就交給你,婚禮的場地將在方家的大飯店舉行,你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會場佈置完成,並為所有參加婚禮的貴賓安排套房住宿。」
「知道了。」方闊意外地相當服從,他其實正為了方家連鎖大飯店的擴展在美國上海兩地奔波,但滕霽結婚的事非同小可,說什麼也得列為第一優先。
他之所以這麼配合,全因為滕霏對他說的一句話──
「我哥如果結了婚,應該比較不會找你們五行麒麟的麻煩吧?」滕霏在得知滕霽要結婚時曾如此道。
有道理!滕霽那小子有了老婆之後,想必會安分點,為此,他犧牲一點又何妨?
「還有天縱,我打算動用一筆錢來協助我未婚妻的困境,你幫我處理。」滕霽轉向杯天縱道。
「你要多少?」林天縱冷冷地問。
自從上次失蹤事件之後他就全心投入林氏銀行團的工作,而且很快地把原本還有點問題的整合計畫完成,讓整個林氏金控順利運作,其超凡的能力,把那些以為他只會混日子的董事及幹部們嚇得再也不敢散漫行事,個個戰戰兢兢地任他差遣。
只是,林天縱事後愈想愈不對勁,他以為他毀了「神之眼」就等於破壞了滕霽想利用飛鳥翔的詭計,可是據他觀察,祥和會館並沒有要插手寶石和油礦的開採計畫,也不想和東河集團有任何交集,這麼一來,他和飛鳥翔的相識反而好像中了滕霽的陰謀,無形中按照他的意思回到祥和會館,並且自動扛起木麒麟的責任……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不等於還是栽進了滕霽手中?最大的贏家還是滕霽那小子?
一想到此,他還真的不爽到極點,偏偏他又深愛著飛鳥翔,若為了這件事和滕霽再度翻臉似乎又沒什麼道理,當然最後也只能忍氣吞聲,認了。
「我需要三千萬美金。」滕霽說得好像不過幾百塊美金一樣輕鬆。
「三千萬美元?你是用錢買個妻子嗎?」林天縱譏諷地擰起俊眉。
「她有困難,我當然得幫個忙。」滕霽淡淡一笑。
「這個新娘可真值錢哪!」武絕倫挖苦地哼了哼,依他看,滕霽這場婚事一定又有什麼陰謀。
「她當然值錢,對我來說,她是無價的。」滕霽說得好像他真的很喜歡那女孩。
「那女孩到底是什麼人?」丁略非常好奇滕霽選上的女人會是什麼模樣。
「周脈脈,十八歲,美國元世電子老闆周啟良的獨生女,她可是個少見的美女哦!」江洵衝著滕霽一笑。
「原來你已經調查過她了。」滕霽挑了挑眉,對江洵的情資收集之迅速深感佩服。
「我們總得知道未來的麒麟王夫人是什麼樣的女人。」江洵道。
「那你研究出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嗎?」滕霽笑問。
「她啊!根據打聽,她似乎是一個很有教養的女孩,不過我個人認為她比較像個洋娃娃。」江洵聳個肩。
「洋娃娃?為什麼?」方闊啐道。
「聽話又漂亮,還可以裝飾人生……」江洵揶揄地看了滕霽一眼。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方闊不解。
滕霽卻很明白江洵想說什麼,但他笑而不語。
「好了,她是什麼樣的女人我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反正是你要娶的女人,與我無關,如果沒別的事,那我要走了。」武絕倫起身,一臉不耐煩地準備閃人。
「誰說沒有你的事?有件事非你不可。」滕霽出聲叫住他。
「什麼事?」武絕倫皺著眉頭轉身。
「我希望周脈脈能早點來到上海適應環境,因此打算這幾天就先去接她過來……」滕霽微笑地盯著他。
「你想說什麼?」他心頭一凜,戒慎地問。
「沒什麼,我只是想請你幫我跑一趟美國。」滕霽說出他的用意。
「什麼?要我特地替你去美國接她?」武絕倫的聲音差點掀翻了麒麟居大廳的屋頂。
「對。」滕霽輕笑著,臉上的愉悅正好和武絕倫的暴怒成強烈對比。
「為什麼你不自己去?要娶她的人是你耶!」武絕倫氣呼呼地大喊。
「因為我很忙。」滕霽甩了甩辮子,嘴角一勾。
武絕倫盯著他,心裡倏地打個突。
滕霽的頭髮更長了,他將長髮編成了辮子,從背後看,愈來愈像滕峻,像那個祥和會館內唯一能讓他信服的滕叔……
可惡!一個比他小一歲的小鬼,憑什麼有這麼懾人的氣勢?
「我也很忙,沒那種閒工夫去替你跑腿。」基於某種不平衡的心理,他不悅地拒絕滕霽。
「你有什麼好忙的?武家的事業早已上軌道,不太需要你操心,而幽冥會裡的雜務自有你的『黑白護法』幫你打理,你輕鬆得每晚帶著你的跟班泡PUB,和一些女人鬼混,這就是你所謂的忙碌?」滕霽尖銳地戳破他的借口。
武絕倫在五行麒麟之中算是一個最特別的成員,因為他除了「火麒麟」這個身份之外,同時也是江南黑幫「幽冥會」的首領──「城隍」!
他一方面身為祥和會館內武氏家族的現任當家,統領著武家航運及相關事業;而另一方面身為「幽冥會」的老大,帶領著近千名的手下,地盤擴及整個中國東南沿海,所以他不可一世,所以他狂妄不羈,所以他盛氣凌人。
但他有資格如此傲慢,得天獨厚的出身及環境,造就了他高於常人的思考力與判斷力,勇敢果決,魄力十足,而且精力充沛,兼管武家事業及幽冥會一點都難不倒他,甚至他還能在百忙之中抽空玩樂……
老實說,滕霽沒有理由責備他的,畢竟他的玩樂從未影響到他的工作,但他就是不想讓這個火爆小子太囂張。
「我玩歸玩,可從沒耽誤了公事。」武絕倫冷聲抗議他的指控。
「我知道你能力強,所有的工作你應付得綽綽有餘,所以才委託你去接周脈脈。」滕霽把話題繞回原點。
「你幹嘛不找阿闊、江洵或是天縱和丁略……」武絕倫沒好氣地提高音量。
「我們可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呢!是不是?丁略。」方闊故意道。
「是啊!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和無瑕出去走走了。」丁略歎道。
「我要出差去日本,沒空。」林天縱也很快撇清。
「喂喂,你們……」武絕倫有種被陷害的感覺,這些人擺明了要把這份差事推給他。
「絕倫,其實這趟美國之行可不輕鬆,滕霽只是想借重你們幽冥會的力量來保護周脈脈。」江洵笑著插嘴,說著眼尾還瞄向滕霽。
滕霽對上他的眼神,讚許地笑了。
江洵和他之間的默契是愈來愈好了。
「保護?為什麼?」武絕倫一怔。
「身為麒麟王未來的妻子,想必會有很多人對她感興趣,這件婚事一經曝光,這一路從美國到上海,肯定不會太平靜。」江洵點出重點。
「那多派一些我們祥和會館的高手去當她的保鏢不就行了?」武絕倫啐道。
「太過勞師動眾,反而引起注目,我只想盡量低調,所以才要派一個我信得過的人去保護我未來的妻子,你就是最好的人選。」滕霽正色道。
武絕倫一呆,信得過的人……滕霽真的信任他嗎?
老實說,滕霽這句話還真能擾亂人心,有那麼一瞬,他竟因此有些飄飄然……
「請你『毫髮無損』地幫我把脈脈接來,絕倫。」滕霽走向他,拍拍他的肩膀。
「我又還沒答應……」他瞪著他。
滕霽手心倏地用力,按住他的肩,神色一斂,端出了主人的架子,以高高在上得會氣死人的口氣道:「你沒有權利拒絕,火麒麟,這是命令。」
他臉色一變,才剛被捧得高高的感覺一下子又摔落。
滕霽這個可惡的小鬼……
他豈會聽不出來,滕霽故意以「火麒麟」三個字喊他,正是在提醒他,即使他是幽冥會的首腦「城隍」,但他永遠都得是麒麟王的忠僕!
「明天就出發,路上小心。」滕霽眼中冷光湛湛,放開他,拾起桌上的帽子,瀟灑地轉身走出五行大廳。
「Shit!」武絕倫低咒一聲,一拳捶在火麒麟座椅椅背上。
「絕倫,換個方式想想,你就當成去美國玩玩吧!」方闊笑著安慰。
「玩?那你去啊!」武絕倫惡狠地看著方闊。
「絕倫,別老是和滕霽鬥氣,成熟點。」丁略勸道。
「是誰不成熟?看看那個小鬼,他分明是想整我。」他怒叫一聲,絕對有理由相信滕霽沒安什麼好心。
「絕倫,這件事比你想像的還要麻煩,這幾年一直有個神秘組織盯上我們,據我和神通的調查,上回天縱在美國遇上的神射手也是那個組織的成員,他們不知為何始終對我們祥和會館虎視眈眈,這次滕霽的婚事也許正好給了他們一個好機會,所以滕霽才會希望由你出馬。」江洵難得嚴肅地道。
「哼!我倒認為他是藉機想拿我們幽冥會開刀,他若真的愛那個周脈脈,就該自己領著祥和會館的人馬去接她才對。」武絕倫臭著英俊的臉龐,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深邃眼眸裡正燃著火苗。
「聽你的口氣,你的心似乎比較傾向幽冥會。」丁略嚴肅地看著他。
他心一凜,對上丁略審問般的銳利眼神,桀驁的神色微斂。
他很清楚,因為他的關係,祥和會館和幽冥會之間一直存在著微妙的疙瘩,滕霽似乎有意將整個幽冥會納入祥和會館,不過幽冥會的成員對合併一事極為排斥,他一人身兼兩職,雖然到目前為止應付得綽綽有餘,但他從未忽略這個敏感的問題。
「別忘了你是火麒麟,你在祥和會館也有同樣應盡的義務和責任,在『城隍』和『火麒麟』兩者之間的角色拿捏絕不能偏頗。」丁略鄭重地道。
「我知道。」他悻悻地道。
「能者多勞,很辛苦吧?」老是和他不對盤的方闊故意笑嘻嘻地氣他。
「你閉嘴啦!」他瞪方闊一眼。
「反正這項任務你是扛定了,認命吧!」林天縱簡短一句,堵得他啞口無言。
「好,去就去,但他最好別指望我會多善待他那個小新娘。」抓起自己的黑色皮衣,他滿心忿忿地掉頭就走。
「對了,絕倫,我得先提醒你一句話──」江洵慢條斯理地道。
「什麼?」他煩怒地回頭。
「你……千萬要小心周脈脈!」江洵話中有話。
「什麼意思?」他不解。
「她可是個小美人呢!」江洵解釋。
「那又如何?美人我見多了。」他冷哼,在他周圍的女人,哪個不美?
「但她不一樣……」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有點火了。江洵幾時變得這麼囉哩巴唆的?
「我只是提醒你,可別對周脈脈出手哦……」江洵說出了他的重點。
他呆了呆,隨即爆出一聲怒咒。
「Shit!你瘋啦?我怎麼可能看得上滕霽的女人?送我我還不要呢!」他啐罵一聲,並丟給江洵一個大白眼,大步走出麒麟居,整個背影充斥著熊熊怒焰。
丁略蹙著眉,責備地看著江洵。「你幹嘛對絕倫說那種話?」
「我只是有點擔心……」江洵若有所思地道。
「擔心什麼?」方闊不解。
「擔心周脈脈會招來禍害。」江洵道。
「為什麼?」丁略發覺江洵是認真的。
「因為她真的長得太美了,而絕倫那個小子偏偏老是喜歡招惹美女,我有不太好的預感……」江洵歎道。希望一切只是他多心……
其他三人都愣住了,是怎樣的美女竟會讓江洵說出這種話?
那個周脈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他們愈來愈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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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脈脈的美,該屬人間少有。
像是受到上帝特別的偏愛,把所有最美的元素都加在她身上似的,讓她擁有一副完美得令人驚羨心顫的外貌軀殼,從烏溜溜的髮絲,到每一根腳趾,彷如巧手師傅精雕細琢而成,全身比例勻稱,骨架柔媚,沒有一絲瑕疵,沒有任何缺陷,簡直就像是個活生生的珍品娃娃般,嬌柔絕艷得讓所有的女孩相形失色。
現在,她就坐在周家的客廳裡,像尊被擺出來獻寶的娃娃一樣,供所有周家的親朋好友品味欣賞。每個人的目光幾乎都無法離開她,即使和旁人聊著天,也會不時地瞄她一眼。
她穿著優雅的粉紅色絲質禮服,只用一隻銀色發圈圈住一頭如黑色絲緞般的長髮,也圈出她漂亮光潔的前額,以及粉雕玉琢的靈秀臉蛋。古典的氣質以及端裝嫻雅的姿態,要說她是個小公主也不為過,相較於時下一般女孩的率性豪放,她帶點矜持和節制的舉止更顯得雍容得體,讓人不得不疼進心坎裡。
「長得真是標緻啊!像個東方的搪瓷娃娃似的,真教人賞心悅目……」
「可不是嗎?瞧瞧她那五官,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可愛又迷人的少女……」
「人家可不只漂亮,瞧那儀態風範,多有教養啊!可不像我家那沒大沒小的女兒……」
「難怪會被那個有名的『麒麟王』選上,哪個男人見到她不垂涎欲滴?如此地晶瑩剔透,任誰都想將她收藏在身邊吧……」
眾人的討論聲一波波傳進周脈脈的耳裡,她不安地蠕動了一下,真想躲回自己的房間,擺脫那些煩人的注視。
她最不喜歡這種場面了,人們的目光對她來說如同刺眼的光線,讓她渾身不自在,尤其是那些男性的眼神,充滿了令人作嘔的意淫成分,每當被那種人盯著,她就背脊發麻,痛苦不已。
可是,就算她百般不情願,她也不敢違背母親的旨意,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她只能乖乖地坐在沙發上,忍受著所有人的評頭論足,耐心地等待著那個即將來接她的人出現。
對,就是今天,麒麟王的人就要來接她了,雖然距離婚期還有兩個星期,但他們卻要她提前到上海去,說是要讓她先適應一下環境……
這件事讓她非常緊張,因為母親得忙著公司的業務,無法陪她,所以這趟旅行她必須單獨前往,一個人隨同祥和會館的人飛抵上海,獨自在那個陌生的地方等待婚禮到來……
一想到此,她整個手心都濕透了,十八年來從未遠離家門,如今卻得為了婚姻隻身遠赴中國,她如何能不惶恐焦慮?只是,她的不安也只能暗藏心底,在母親的強勢作風下,她永遠沒有表達自己想法的權利。
歎口氣,抬頭看了客廳一眼,客廳裡一反前些日子的冷清,熱鬧得近乎嘈雜,父親那些她家陷入困境時便避不見面的親朋好友全都不請自來,搶著向她母親道賀。
他們都在討論著麒麟王的家勢,大家提起祥和會館時口氣裡都充滿著敬畏和欣羨,彷彿她要嫁入哪個皇室一樣,每個人對她的婚事讚不絕口,直說有了祥和會館撐腰,元世電子的財務危機不但能夠解除,未來的事業也將鴻圖大展,不可限量。
母親的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和之前卑躬屈膝到處借錢周轉的狼狽不可同日而語,她望著母親煥發的神采,硬是將心底竄上的恐懼壓抑下去。
沒有什麼好怕的,她終究要結婚,只不過稍微早了點,如果她的婚姻能挽救爸爸的事業,那她更應該高興才對,因為那是爸爸投注了整個生命的一切……
她在心裡默念著,不斷安撫自己,同時也想起了疼愛她的父親,一股酸楚頓時在心口泛開,眼眶不由得濕了。
「你在幹什麼?等一下滕少爺的人就要來了,你這張哭喪的臉能看嗎?」
母親嚴厲的訓斥倏地在她身邊響起,嚇得她急忙拭去眼角的淚水,正襟危坐。
周夫人張鴻娜瞪著自己的女兒,不悅地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隨時隨地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丟了咱們周家的臉。」
「是。」她小聲地應著,早已習慣了母親的嚴格管教。
說起來還真是極端,她父親對她疼愛有加,視她如手心裡的珍寶,但母親卻向來吝於給她一點慈愛,不明就裡的人一定會以為她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否則怎麼會對自己的女兒不假辭色?
不過,她確實是母親的孩子,父親以前常告訴她,母親出身寒微,從小苦到大,是嫁給父親之後才開始過好日子,因此她希望把女兒教養成名門淑女,要她時時刻刻都注重自己的儀態和舉止。
可是,太過嚴厲的管教卻讓她變得膽小懦弱,任何事都得由母親決定,她自己不能作主,也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就怕動輒得咎,惹母親不高興。
「坐姿要端正,背打直,下巴收斂,等一下不管來的人是誰,你都得保持優雅莊重的模樣,別忘了,你即將成為祥和會館的女主人!」張鴻娜再一次叮囑。
「是。」她溫馴地應了一聲,立刻調整自己的坐姿。
「很好,這才像樣,我要你成為一個最完美的新娘,讓祥和會館所有的人都對你驚艷,懂嗎?」張鴻娜直盯著她細緻絕美的臉蛋,滿意地笑了。
脈脈是她創造出來的最佳成品,從小就美麗可愛,如今更是楚楚動人,小巧的臉孔白皙剔透,吹彈可破,鼻翼尖而圓潤,紅唇豐美性感,粉嫩迷人,尤其一雙翦水秋眸明亮如黑寶石,睫毛濃密長卷,瞳仁始終閃著幽柔純真的光芒,像只無助的小鹿般,十足惹人憐愛。正因為如此,周啟良才把她取名為「脈脈」。
除了完美的容顏,脈脈的身材-纖合度,四肢柔若無骨,氣韻靈動出塵,加上一頭黑絲絨般的及腰長髮,她的美,絕對能夠緊緊抓住任何男人的心。
當然,為了把她訓練成一個有吸引力的女人,她可花了不少心血,從脈脈小時候就送她去上貴族女校,讓她在禮儀、教養、內涵等方面都能與她的外表相得益彰。
男人要的絕不會是什麼女強人或驕傲潑辣的千金大小姐,他們要的是朵解語花,溫柔、聽話、賢淑、懂進退、明事理,脈脈在這方面可不會輸給任何女孩。
張鴻娜相信,麒麟王滕霽也一定看出了脈脈的優點,才會選她為妻。
「懂。」周脈脈點點頭。
「很好,我去招呼客人了。」張鴻娜說著踱開腳步。
周脈脈不敢放鬆,依然挺直背脊,看著母親又走向人群去享受她的虛榮,心情卻沉重起來。
雖然父親一再地替母親說話,但她經常會懷疑,母親到底有沒有把她當成女兒?她愛她嗎?這次的婚姻,她總覺得自己是母親交易的籌碼,母親要換取的不是父親的事業,而是母親的面子。
一想到此,她又想哭了……
如果爸爸還活著就好了……
一陣騷動從大門外傳來,她看見母親匆匆迎了出去,心頭一緊,知道一定是滕霽派的人來了。
麒麟王會派個什麼樣的人來呢?
老實說,以前她根本沒聽過五行麒麟的名號,但自從婚事敲定,她就被迫吸收各類和祥和會館相關的資料,幾天下來,她大概也弄清楚了這個組織的大致結構和成員。
她未來的丈夫麒麟王滕霽是祥和會館的主人,手下有所謂的五行麒麟,他們分別以金、木、水、火、土命名,是祥和會館裡五大家族的當家,個個都是能力十足的青年才俊,其中的金麒麟精明嚴峻,木麒麟俊美冷漠,水麒麟聰明機伶,土麒麟豪邁不羈,火麒麟狂傲狠霸……
「他們五個人都不能小覷,雖然身份地位屈居麒麟王滕霽之下,但五人皆有能力獨當一面,各自在全球撐起一片天,他們是菁英中的菁英,你要小心應對,別讓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是母親這些日子來不斷提醒的事。
她很不安,愈是深入瞭解祥和會館,就愈能明白她即將嫁進一個什麼樣的組織,祥和會館不只是一個財團而已,它是由五個大型財團結合的超級結構體,其勢力盤據著整個東方,堪稱是一個富可敵國的「麒麟王朝」!而她要嫁的男人,正是這個王朝的主人!
呼……
深深吐一口氣,她還沒過門,就已感受到那種沉重的壓力……
「請進請進,我們已恭候您多時了。」母親的聲音從門外飄了進來。
她不由得盯著前方,接著,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如旋風刮進了客廳,飆進了她的眼中,突然,她像著了魔一樣,再也無法動彈。
客廳裡明明有一大堆人,明明嘈雜得她心煩意亂,但是,他一出現,四周立刻靜了下來,整個氣氛為之凝結,彷彿除了他之外,一切都不再存在……
他身穿黑色高領衫,黑色皮長褲,腳下踩著一雙黑色長靴,看來簡直就像從幽冥走出來的魔王,渾身張揚著毀滅的氣勢,那件披在他肩上華麗狂野的毛皮大衣,更為他狂狷的個性做了最好的詮釋,讓人一眼就能嗅出霸王般的獸性。
黑色短髮如刺蝟般沖天立起,少有的英俊臉龐,蘊藏著蠱惑人心的致命吸引力,而那雙魔魅般的黑色眼瞳更是他渾身上下的焦點,彷彿只要被他看一眼,就會被他擄掠,墜落地獄……
這個男人……是誰?
她睜大一雙杏眼,一時拉不回視線,直到發現他大步向她走來,她才慌張驚恐地低下頭,低垂著眼瞼,纖細的十指互相絞擰著,胸口莫名地有些緊繃。
怦登!怦登!
她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武絕倫前天才飛往新加坡處理武家財團的相關事宜,立刻又風塵僕僕地趕來舊金山迎接周脈脈,不用說,他此刻的臉色堆滿了疲憊和不耐。
滕霽不自己來接他的新娘,偏偏叫他跑這一趟,這股怨氣在他心裡可憋得夠久了,因此也顧不得禮儀,一進門就搜尋周脈脈的身影,接著,他就發現那個俏生生立在客廳正中央的女孩。
他大剌剌地走向她,雙手叉腰,偏著頭便問:「這位就是我們主子的新娘嗎?」
周脈脈大氣不敢喘一聲,頭垂得更低了。
這個人……好無禮……
沒得到她的回答,武絕倫眉頭一皺。
嘖!這個此刻用頭心向他打招呼的就是讓他丟下手中工作、飛了整個太平洋的準新娘嗎?不過是個害羞內向的小女生,沒什麼特別的嘛!
他在心裡嘀咕,臉色拉得又臭又長。
「是的,她就是我女兒脈脈。」周夫人連忙堆著笑臉上前介紹。
「嗯……叫她把頭抬起來我看看。」他一副來買奴隸的大爺口氣。
他話一出口,身後的「黑無常」黑亮輕撞他一下,在他耳邊低聲提醒:「請注意禮貌,少爺,她可是未來的麒麟王夫人哪!」
轉頭瞄了黑亮一眼,他抿著嘴,眉宇閃過一絲郁卒。
是哦,眼前這小妮子以後還會是滕家的少夫人,論起身份還高他一截呢!Shit!
「就算是麒麟王夫人,那又怎樣?她可管不到咱們幽冥會的『城隍』。」「白無常」白野像是故意和黑亮唱反調地冷哼。
武絕倫覺得白野的話順耳多了。
沒錯,滕家少夫人又如何?他可是幽冥會的首腦,他連滕霽都不甩了,祥和會館裡還有誰能壓得了他?
黑亮瞪著白野,臉一沉,沒再多說。
「打擾了,我是麒麟王派來接周小姐的武絕倫。」武絕倫對著周夫人自我介紹。他早就聽說,由於周啟良在半年前過世,目前元世電子和整個周家的一切全掌握在這個周夫人手裡。
「原來是祥和會館武家的大當家!幸會幸會!真是辛苦您了,我替遠道而來的各位安排了一頓美食,請各位先用過餐再前往飯店休息。」周夫人客氣有禮地笑道。打武絕倫一進門,她就猜出這個領著一群人馬前來的俊小子必定就是五行麒麟中以火爆勇猛著稱的「火麒麟」。
「不用了,我的任務是接周小姐回上海,我們的私人飛機在機場等候,我不想浪費時間。」他不願在這裡逗留太久,只想快點把周脈脈帶回上海交差了事。
「馬上就走嗎?那……我馬上叫人準備脈脈的行李……」周夫人愣了一下,立刻配合地叫下人收拾行李。
周脈脈小臉微變,沒想到會這麼快就得離開,情急之下忘了所謂的禮儀,猛地抬起頭看著母親,脫口急道:「今天就要走嗎?不是明天才要……」
周夫人很快地瞪她一眼,把她未出口的話全瞪了回去。
太無禮了!給我閉嘴!母親的眼神正釋出怒斥。
她微驚,自知失態,馬上掩住小嘴,不安地看了武絕倫一眼,擔心會引起他的不悅。
就在同時,武絕倫也看向她,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都是一愣。
武絕倫胸口微震,這才發現自己太早下定論了,這個周脈脈可不是沒看頭的丫頭,她簡直就是個人間絕色!
她不但擁有驚人的美貌,而且全身還散發出一種矛盾迷人的特質,一張小巧的臉蛋如無邪的天使,彷彿不沾凡塵俗事,可是那雙幽柔的眼眸卻像會說話般,總是漾著能輕易挑動人心的波光,惹人遐思……
她是融合了天真與性感的尤物,是男人心裡最希冀的雌性品種!
沒來由的,他身體深處燃起了一股奇異的火苗……
危險的火苗……
周脈脈被他深邃如黑洞般的眼睛盯住,差點以為自己的心臟就要停止跳動,在這一瞬,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獵人盯上的獵物,再也逃不掉……
「很抱歉,武大當家,脈脈失禮了,她馬上就去準備行李,請武大當家和隨行的各位先到餐廳用點心。」張鴻娜開口打破了他們之間詭異的沉默,並以眼神示意周脈脈上樓整理行囊。
武絕倫如夢初醒般地定了定神,點了點頭,隨著張鴻娜走進餐廳,卻在與周脈脈擦肩而過時,不自覺回頭又看她一眼。
近看的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在見到她之前,他總以為所謂的美女不過就那麼一回事,但現在他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美女,原來一個女人的美麗可以是這麼透徹深入,頃刻就能點燃男性心中的獨佔欲……
他恍然明白江洵之所以說那番話的用意了,這個周脈脈果然不是普通的美麗。
不過,一想到她是滕霽的新娘,他的驚艷便迅速褪去,代之而起的是一份毫不理智的遷怒和情緒轉移。
既是滕霽的女人,也別想他會給她好臉色!
周脈脈避開他的目光,急忙上樓去收拾行李,但一顆心卻怎麼也止不住狂跳。
「火麒麟」武絕倫果然一如外界形容的剽悍狂傲,但是她沒想到他會是這樣一個年輕俊帥的男子,這讓她有點慌亂,一想到要和他一起到上海,她竟有種說不出的恐懼,可是,除了恐懼之外,還有一股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感覺也在她胸口不斷膨脹,嚴重壓縮著她的心,害她喘不過氣來……
奔回自己的房間,她虛脫地坐倒在床上,仍無法撫平自己紊亂的呼吸。
這種情況還是頭一遭,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雖說她一直不喜歡男人看她的眼光,但從未像剛剛那樣被人看得方寸大亂。
武絕倫那雙眼睛太可怕了,直覺告訴她,她最好離那個男人遠一點,別太接近,絕不能和他太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