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山最後被祥和會館以綁架、勒索、殺人未遂等罪名送交警局,經過審判,判刑終身監禁,再也不能出來為非作歹了。
但是,這件事界在祥和會館投下一記令人意想不到的漣漪。
江澄留下一張字條,說要辭去水麒麟的職務,便從醫院不告而別了。
丁翊和方騰到醫院探望他時才知道這件事,他身負重傷,幾乎連行李也沒帶,就這麼離開祥和會館,打算拋開所有煩人的一切。
「這個呆子,他到底在想什麼?」方騰氣得在病房走來走去。
「在為江景山的事自責吧!」丁翊這才想起,他們對不多話的江澄瞭解得並不夠深刻。
「自責?這一點都不關他的事啊!他還沒出生,江景山就已經背叛祥和會館了,這是毫無關聯的兩件事嘛!」真是的,就不知道他哪一點想不開?方騰撐著額頭,直歎氣。
「也許理由不是這麼單純。他從沒向我們提起他對家族的看法,從他十四歲起,他就是一個人過日子,除了我們,他幾乎沒什麼朋友,就算我們聚在一起,他多半也不吭聲,可是,他不說什麼就表示他沒有心事嗎?我懷疑他只是覺得累了。」丁翊看著窗外的藍天,若有所悟。
「累了?什麼意思?」「江澄是被五大家族的包袱給壓得喘不過氣來才會走的。」「這件事我們五個人不是都有同感?可是我們都忍下來了,不是嗎?」方騰斜躺在病床上,不以為然。
「每個人對事情的想法不同,江澄可能忍得太久了,又經過他大伯這麼一鬧,才會興起離去的念頭。」「但我們不能就這麼不管他吧!將面對的麒麟王是圓是扁,夠不夠格成為咱們的主子,還得要我們五個一起去評占,他怎麼能一個人一邊涼快去?」方騰不太平衡。這個時候,他也想跑到世界的盡頭去圖個清靜。
「當然不行,所以我們得把他找回來。」丁翊微微一笑。
五人家族與滕家的事他一回來就已經聽說了,對即將出現的滕家少爺更是感到興味。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伙子能成什麼氣候?那是相當今人好奇的事。
當然,他們同時都有了想整整這個年輕麒麟王的想法。哼!想當他們五行麒麟的王,還得看看有沒有本事才行!
不過這個遊戲少了江澄就不好玩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把那個愣小子找回來再說。
就這樣,一連好幾天,丁翊與祥和會館的人幾乎都忙著找江澄,相對的,也冷落了曉淨。
自從江景山的事了結之後,她到醫院治療好臉上的傷,就被丁翊帶回位於太平山的別墅。丁翊要她在家裡養傷,別到處亂跑,可是,這幾天下來,她忽然覺得這裡不再是她該待下去的地方了。
來到香港,無意間認識了丁翊,也扯進祥和會館的恩怨之中,一趟香港之行認她領略了前地從未見過的世界,也見識了平凡生活之外的絢爛與危險。
這就夠了。
二十八歲的她能有這趟奇遇,該滿足了。雖然心底有一個角落早已留給丁翊,但她其實不敢奢望她真的能走進他的生命與世界。
祥和會館和五行麒麟只適合出現在她的夢中,在現實生活中,他們比月球還要遙遠。
因此,在事情紛紛落幕的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她就像看完戲的觀眾,曲終人散之後,也只有回到自己的天地裡,清醒而努力地過日子。
那天,曉淨靜悄悄地搭機離開了香港,飛回台北。
※※?台灣台北日子似乎又回到常軌。
曉淨後來還是留在原來的公司上班,老闆並未因她的「私放長假」而將她開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變得漂亮的緣故,當她頂著短髮和米歇爾套裝回公司辦理離職手續時,不僅同事們訝異於她的改變,連老闆也忽然對她客氣起來。
哼!原來這世界還是「以貌取人」的嘛!曉淨自嘲地暗忖。
然後,說著說著,老闆就叫她繼續留任原職,別走了。
曉淨心想,既然還可以有藉口待在台北,不必回南部,她何樂不為?於是把原本準備打包回鄉的東西再度擺回原位,繼續她知足、誠懇、認真、合群的上班族生活。
不過,倒是有不少男同事主動找她搭訕,讓她覺得有點好笑。她真的變了嗎?有時候她會這麼反問自己,還會照照鏡子,想搞清楚自己到底哪裡和以前不一樣。只是,她一點也沒看出自己的不同。
她當然不知道,在別人眼中,她已從當初那個沒有自信又懶得打扮的老女人,變成精神奕奕又別具味道的職業婦女了。適度的裝扮,合宜的穿著,以及眼尾、嘴角一抹淡淡的情愁,都把她獨特的甜味襯得更加迷人。
但是,還是有許名女同事不屑又吃味地在背後批評她。
「說什麼去香港玩,也不知道是不是幹了什麼事,故意拖這麼久才回來。」女同事甲說。
「是啊!天曉得她是不是去釣有錢的小開了?在台灣銷不出去,總得到國外去找些又老又有錢又不長眼睛的老頭當金飯碗。」女同事乙說。
「哎!醜小鴨還是醜小鴨,怎麼變也變不成天鵝。我說那些男同事啊,全都瞎了眼了。」女同事丙說。
對於這些傳言,曉淨全都不放在心上,被人嫉妒是一種樂趣,因為以前她從來不懂箇中的滋味,現在知道了,只想大笑。
或許,被同性嫉妒也滿虛榮的。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在公司打電腦報表,正埋首猛敲鍵盤時,從辦公室大門一路有人驚呼和竊竊私語,一陣騷動像波浪一樣湧向曉淨。只是她急著交出報表,又被身旁的印表機聲音蓋住聽覺,才會沒有注意四個高佻碩長的男人正緩緩地朝她走來。
「俞曉淨!」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是!」她立刻站直。
突然眼前一花沒錯,正是一大束花,把她的小臉埋進花堆裡。
她連忙捧住,抬頭一看,旋即愣在當場。
丁翊、方騰、林劍希和武步雲四個大男人就像從電影中走出來似的,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丁翊……你們……」她有那麼一秒鐘以為是自已的錯覺。
他們來找她?「你要氣死我才高興是嗎?」丁翊眼中有摯愛、怒焰,以及深浩如海的溫柔。他一把將發呆的她抱進懷中,緊緊地不留一點空隙,恨不得將她融進自己的體內。
當他回到別墅找不到她時,心臟簡直要炸開了一樣。江澄的出走他只是擔心,而她的不告而別卻讓他心神俱碎,狂亂無端。他這才發現,他對她根本一無所知。她住哪裡?在哪裡上班?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叫俞曉淨。
這該死的發現讓他幾乎瘋掉,幸好方騰他們主動幫他打聽,運用祥和會館所有的資訊站和情報網,只為了在台灣找一個名叫俞曉淨的女子。
花了將近一星期,他才從她到香港時跟團的旅行社查到她的公司名稱與地址,隨即馬不停蹄地殺到台灣。
「你真會製造高潮啊!俞曉淨,你把丁翊急得差點變形,還害得我們不得不陪他一起來,以免他在飛機上坐立難安,往大海縱身一跳。」方騰一見面又是取笑。
「你是和江澄說好要私奔是不是?太曖昧了,兩人同時消失,也不考慮考慮後果。」林劍希俊美的臉龐上仍是一副冷漠與奚落。
「我就說她自卑吧。也好,有自知之明表示還有救。」武步雲那張嘴還是吐不出好話來。
「聽見這些損人的話,曉淨才肯定不是夢。五行麒麟中的四『只』居然會移駕台灣來找她?她何德何能啊?「我不是故意的,丁翊……」她又哭又笑,埋在丁翊的懷裡,喜不自勝。
他會來找她,表示他是真的愛她。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我都不會原諒你。」丁翊深沉的聲音並沒有多大的責備,有的只是數不盡的濃情。
圍觀的男女同事們都捨不得錯過這場突如其來的好戲,睜大了眼看著曉淨周旋在四個俊男之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請問,你們是做什麼的?」曉淨的老闆有見有人在辦公室內引起騷動,特地來看看發生什麼事。
「哦,我們是來抓逃妻的。」武步雲回答得相當順口。
「什麼?」老闆大人橫眉豎眼的,不明就裡。
「這個女人私自逃離,我們是來帶她回去的。」林劍希與武步雲一搭一唱。
「俞曉淨,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老闆,我……」小淨被他們鬧得哭笑不得。
「她是我老婆,請你說話客氣一點。」丁翊擺出威武的姿態。
「什麼老婆?找老婆到別的地方去,你們……都給我滾!」老闆大人決定趕他們出去。
「別氣啊!陳老闖,這是我們老大的名片,有什麼事大家可以慢慢談嘛!」方騰遞上了丁翊的名片,上頭的頭銜可把曉淨的老闆嚇傻了。
原來,丁氏企業正是曉淨公司的頭號大客戶,這下子,陳老闆腳軟地跌坐在椅子上,只恨不得替自已的嘴巴縫上拉練。
「走吧!」丁翊擁著曉淨,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混亂的現場。好不容易想恩愛一番,卻有那麼多只眼睛瞪著,真不舒服。
一到大樓外,曉淨才抬頭問道:「我們要去哪裡?」「當然是回香港。」丁翊低頭看著她,微笑著。
「回香港幹什麼?」「結婚羅!」「結婚?不行啦!我都還沒跟我爸媽提呢。」曉淨緊張地嚷嚷。
「不用了,我已經去過你家了。」「嘎?」等等!他在說什麼?去過她家?她家在南部耶!
「我去向你父母提過親了,他們都沒意見,只要你點頭。」丁翊趁她張大了小嘴,立刻啄了一下她的紅唇。
「你……去……我家提……」她語無倫次地杵在敦化北路的紅磚道上。
「是的,所以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可是……可是你的父母呢?聽說要做你的妻子得要祥和會館所有的人點頭認可……」曉淨總覺得前途多舛。
「怕什麼?你是奪回麒麟玉璽的英雄啊!誰敢多吭一句?更何況,我的金麒麟印石早就刻上你的名字了。」丁翊拿那枚金麒麟印石,親自幫她戴上。
「這是……」她眨眨眼,覺得冥冥之中老天已注定她的未來。或者,古董店裡巧遇的叔公丁岳就是她的月下老人哩!
「這是送給我妻子的信物。叔公說過,得好好拴住你。」說著,他再也沒有耐性,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住她。
這時候,曉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任何問題了。她只覺得不知從哪裡飄來的緒婚進行曲一直在心頭響著,一直響著……
此時,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的三個無聊男人剛開始嘀咕了。
「喂!這次來台灣不是還要來找江澄的嗎?怎麼丁翊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接吻上?」武步雲沒好氣的聲音清楚的傳來。
「安靜啦!總要給獵犬甜頭它才會賣力啊!」林劍希毫不在意過往行人對他的注目禮。
「你們都閉嘴!這種時候我們就得識相點,否則會有報應的。」方騰探看著夏日夕陽中難分難捨的一對男女,不禁露齒一笑。
五行麒麟有一隻被定走了,那麼剩下的四隻呢?等著瞧吧!(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