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奇緣 第七章
    驅車回到他的住處,雷掣打開門,跌撞地走進客廳,安以樂從沙發上驚跳起來,轉身問道:「閃電,是你嗎?」

    他看了那盤原封未動的面一眼,發現她幾乎沒吃,一股無名火倏地湧上。

    「你怎麼都沒吃?」

    「我……我不餓了……」她怎麼向他說明滑溜的面讓她吃得好辛苦?

    「是嗎?」他摀住傷口,走到櫃子前拿出藥箱,然後脫下上衣。

    「你……怎麼了?」她忽然聞到血腥味,心中一顫。

    「剛剛和一個妖怪打架,掛了點彩。」他說得無關緊要,不過,低頭看著那又深又長的傷口,他不禁眉頭深銷。海曼是個強敵,他萬萬不可輕忽。

    「你受傷了?傷得怎麼樣?要不要緊?」她著急地朝他走過去。

    「沒事。」俐落地替自己上藥,這些年來的工作性質讓他早已練就了包紮的好手藝。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連閃電這麼厲害的人也會受傷,安以樂的心感到一陣陣不安。

    「我找到你的仇人了。」他纏上繃帶,看了她一眼。

    「真的?」她瞠大眼睛。「是誰?」

    「海曼威爾,羅傑的父親,有名的國會議員。」他強忍住傷口的疼痛,邊吸氣邊說。

    「是他?他為什麼要殺我爸爸?我爸爸根本不認識他。」她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你記不記得你父親提到他對社會亂象歸納出的結論是什麼?」他拿出一片消炎劑和著水吞下,才坐在沙發上問道。

    「結論?你是說……」她一臉驚訝的神情。

    「近來紐約有不少人失蹤,也更亂了,雖然新任市長極力掃除罪惡,但在看不見的地方,這些亂源並未消失,你父親的猜測是對的,的確有人在背後操縱一切,他的目的正巧和你父親說的『作亂行動』一模一樣。」雷掣點上煙,對安浩的推理力又佩服了幾分。

    「他?你是說羅傑的爸爸,威爾議員?她簡直不能相信,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我在想,你父親雖然純粹是創作,但是他以他從報紙上觀察的小事件為架構,寫出了一本要命的推理小說,當這篇小說在報上連載時,你父親就已一步步走進險境而不自知了。」他吐了一口煙,綠瞳透過煙霧看著她瘦削蒼白的臉。才兩天,她變得更驚懷了,一場場如幻似真的惡夢將她壓得透不過氣來,為此,他常常會有想將她擁進懷中的衝動。

    「但是,你怎麼知道是威爾議員?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她猛然搖頭。

    「他打算用另一種形式侵佔紐約吧!」他抿了抿唇,決定告訴她真相。「他不是正常人,不,應該說他不是人。」

    「不是人?」她驚道。雷掣在說什麼啊?科幻小說?

    「我知道很難相信,外表始終光鮮,而且人氣一直不錯的威爾議員竟會是個外星人,任誰都會以為是天大的笑話。」

    「外外星人」安以樂困難地嚥了一口口水!哦!這的確是她聽過最荒唐的事了。

    「是的。

    「怎麼可能?難道你要我相信我的家人是被外星人殺了?」她啞然失笑,只覺得荒謬。

    「殺你們一家的人是被操控的人類,海曼一定是不願洩漏真實身份才讓手下去幹這件事,而且要不是羅傑好色,你早就死了。他繼續道。

    「雷掣,我覺得這件事太可笑了,我不認為」

    「這件事一點也不可笑,而是可怕。聽好,他能輕易地傷了我,就表示他很危險,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將目標轉向你,你一直追查你父親的死因,讓他如坐針氈,他絕對不會放過你,所以你得特別小心!」雷掣微-地警告她。

    安以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事情到最後竟扯上外星人,一向不太看科幻片的她實在難以想像這件事的真實性。可是,閃電說得一本正經又聲色俱厲,他這種人是不會亂開玩笑的,那麼,或許海曼威爾真的不是人。

    天!到後來,她要殺的仇人竟是個「外星人」?

    「那你要怎麼對付他?」她怔怔地問。

    「我有我的辦法,只要你別被他抓到,我就能對付他。」他現在只怕安以樂落入海曼的手裡,到時他投鼠忌器,要殺了那隻怪物就更困難了。

    「他很難纏嗎了』她又問。

    「嗯,以他議員的身份在警界和政界有不少的影響力,所以你現在連警方的人都不能相信,懂嗎?從現在起,你就待在這裡,直到我解決了海曼,我們的契約結束,你再離開。」他完全就事論事的口吻,聲調中不帶感情。

    安以樂默默地點頭,明明知道離開他是遲早的事,可是一聽他提起,她的心就又寸寸揪痛,她就真的這麼喜歡他嗎?這份感情,恐怕到死都要深埋在心底,不能說出來了。

    雷掣看著她悒鬱的臉,心潮也紛亂不休,他倏地站起來,打算走回臥室,但手臂的刺痛來得又急又猛,痛得他皺眉低呼,身子一晃。

    「啊—-」他測頭看著傷口,發現滲出紗布的血是暗紫色的。「有毒!』

    「怎麼了?」安以樂聽見他的悶哼,連忙走到他身邊詢問。

    「海曼的手有毒,我的傷口可能要重新消毒一次—一」他覺得力氣正在消失,才跨一步就已搖搖欲墜。

    「閃電!」安以樂擔心地攙住他。

    「我—-」他伸手要拿藥箱,但手臂已不聽使喚。

    「該怎麼做,告訴我!」她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藥箱裡有一瓶—一金色的藥—一」他的神智模糊了。

    「金色?但我」看不見。天,在這緊要關頭,她竟然看不見!

    雷掣決失去知覺了,他的身體倒了下來,安以樂撐不住高碩的他,抱住他坐倒在沙發。

    「怎麼辦?我看不見。金色,金色的藥瓶在哪裡?閃電,醒一醒,閃電!」她心亂如麻,探手摸到藥箱,在裡頭隨意亂抓,然後拚命大叫:「我想看!我希望能看到!老天爺!求求你,只要一秒鐘就好!只要看一眼就好」她急得哭了,淚水浸濕了她的眼眶,心中不停地想著,她不要他死!他不能死!她再也受不了親愛的人從她身邊離去,再也不能承受這種痛了—一

    然後,非常神奇的,她感受到黑暗中一道金光在發亮,她伸手握住那個點,正好是一隻瓶子。        會是這一瓶嗎?她只考慮片刻,就打開瓶蓋,倒出一顆藥九,往他的口裡塞去。

    僅存半點意識的雷掣反射性地吞嚥下藥丸後便昏了過去,但十分鐘後他依然沒有起色。

    安以樂知道她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她得打電話找醫生來救閃電才行,只是她找了半天,還是找不到一具電話。

    這裡竟然沒電話?

    閃電是個滿孤僻的入,他可能不喜歡被打擾吧。

    她失望地尋找大門的方向,決定親自去找人求救。

    找到門,她沒有絲毫猶豫地走出去,進入電梯,摸了半天才找到一個按鈕。

    希望不是警鈴鍵。她咬著下唇按下,結果電梯如願地下降,直接降到地下三樓。

    她走出電梯,卻不知身在何處,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聲,她不知道這台電梯是私人專用,只通達雷掣的專用停車場,這裡只有他可以出入,根本沒有人會出現。

    安以樂摸索前進,輕聲喚著:「有人在嗎?」

    四面牆將她的聲音反射回來,她杵在原地,又急又怕。

    再這樣下去,閃電說不定會死!怎麼辦?怎麼辦?

    焦慮的心讓她不知所措,她轉身想找電梯,回樓上看看,卻走偏了,找到一扇門,想也不想就打開進去,可是,裡頭似乎是整個大樓的水電設備房,狹窄的走道邊全是管線,她走著走著,才發現自己迷失了方向。

    這下好了,連她也被困住了!挫敗的心情讓她想哭,她的眼睛已成為最大的障礙,她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在試圖找回原來地點失敗後、她無助地靠在一面牆上,對自己的無能欲哭無淚。到後來,她什麼忙也沒幫上;閃電這時可能毒侵入體,沒救了,而她則會困死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雙手摀住瞼,喃喃喚著閃電的名字,跪倒在地上。

    而此刻,在樓上的雷掣因藥效發揮而漸漸轉醒,他一睜開眼睛就赫然發現安以樂不見了,大門敞開,房裡沒有她的身影—-

    「安以樂!」他大喊一聲,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她去哪裡了?她為什麼要隨便離開?剛剛不是才警告過她不能亂跑?

    他氣急攻心,才復原的身體抵擋不住全身因緊張而流竄的電流,連連喘息。在找過所有房間後,他確定她一定下樓了;倉卒間無暇穿上衣服,光裸著上身就衝出大門,看著電梯上的數字顯示停在地下三樓,那是不是表示她到樓下去了?

    那裡有個暗門直通外面,要是安以樂小小心走了出去,被海曼的手下發現,那她不就完了?

    在等待電梯上來的時間,他急得幾乎決死去,一想到她可能落入海曼威爾的手裡被他吸乾的模樣,他就肝膽糾結,心脈俱斷,那種比死還要難受的感覺就像要把他體內靈魂掏空,讓他連呼吸都困難。

    電梯門終於打開了,他迫不及待地接了下樓健,忍受著憂心如焚的煎熬,直到降至地下三樓,他衝出電梯。大聲喊著:「以樂?你在嗎?」』

    停車場只有他那輛黑亮的跑年,沒有安以樂的蹤跡。

    「以樂!」他連角落都不放過,急急地搜尋。

    安以樂隔著門聽見他的呼喚,以為是錯覺,她驚愕地抬起頭,咕咕道:」閃電?」

    可是,他不是中毒了嗎?怎麼可能來找她?這一定是她的幻聽!

    她歎了一口氣,又垂下頭。

    「以樂!」

    又來了!安以樂確定真的是閃電在叫她,她興奮地站起來大喊:「我在這裡!閃電,我在這裡。」

    在停車場的雷掣聽見她細如蚊響的回音,立刻走到那扇厚重的水電設備房門前,用力推開,朝裡頭喊;「以樂!」

    「我在這裡!」她大聲回應。

    他循著聲音發現她站在角落,身邊都是管線。

    「閃電,你的毒傷沒事了嗎?」她沿著牆壁摸索過來。

    她沒事!雷掣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幾乎是反射動作地將她拉進懷中抱緊,籍著她的溫熱來撫平他差點崩裂的胸口。

    閃電—安以樂屏住呼吸,被他這突兀的動作驚呆了。

    雷掣回過神後,發現自己竟抱著她,連忙推開她,接著怒氣乍然上升,破口罵道:「不是叫你別亂走嗎?你這個笨蛋!」

    她被他的忽熱忽怒嚇呆了,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只想找人來幫忙,你剛剛似乎很危急,所以我」

    「所以你就私自下樓?你知道你這麼做有多危險?要是你不小心闖了出去,你就可能被海曼的手下盯上,你懂嗎?」他不將心中的驚恐罵出來,一定會得內傷。

    「可是我不能讓你就這麼中毒而不管啊!你剛剛明明就不省人事,我怕」她委屈地頂回去。他不會知道當他倒下時她心中的感受,那種痛苦他會懂嗎?

    「我如果就這麼死了是我技不如人,一點都不關你的事,我死了自然會有另一個會員接手你的委託,你一點損失都沒有!」他冷硬地說著。

    「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另一個人,我只要你我不能再讓喜歡的人死去,不能!」她驚恐地哭喊著,心中的情意隨著淚流洩而出。

    喜歡?雷掣傻了,她說喜歡?喜歡他?

    「別胡說!」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制止她說下去。

    「我沒有胡說。我知道你根本不會對我動情,可是我沒辦法,我早就愛上你了,要我任由你死去,我會瘋掉!」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也不管向他表白後是否會遭到訕笑,她只要他知道她的感覺而已。

    「別隨便說愛,你甚至沒有『看』過我!你只是把依賴和愛槁混了!  」他震驚之餘,怒聲反駁。他從小看多了母親對每個男人虛情假意地說愛,也看多了母親對他說愛之後的毒打,他對這個字已經恨到極點。

    「我沒有!我頭腦還很清楚,我就是無法自拔地想跟著你,儘管你總是嫌我煩、嫌我礙事;但是我還是愛上了你」

    「閉嘴!我最不相信女人口口聲聲的愛,你最好收起你的濫情,別浪費在我身上,我這個人的心是冰的,血是冷的,無法消受你的熱情,很抱歉!」他強抑住心中洶湧的波濤,以反話來斥責她。

    安以樂閉起眼睛,任淚流下。「對不起……又造成你的困擾了」

    他是冷血動物!他沒有感情!安以樂這麼告訴自己,但深陷的心又豈能輕易清醒?

    雷掣握緊拳頭,僵硬地轉過身說:「走吧!回樓上去。」

    安以樂蹣跚地跟在他身後,覺得報仇變得毫無意義,她的細胞正逐漸死去,因為她的心已不再屬於自己。

    「送我回找家吧。」她忽然說。

    「什麼?」他轉身站定。

    「我要回我家。」她重複一次。

    「現在回去等於送死!」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不要再留在這裡!我要回去!」她覺得好冷,雙手握著手臂。

    「為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是在保護你,你卻」他撥開前額的發低咒。

    「別勉強你回己了!你明明非常討厭我,何必昧著心做些讓自己痛苦的事?和一個瞎子在一起很累吧?把我送回去,你專心去對付海曼,別在意我,就算海曼想對付我;你也別顧忌,只要殺了他,我身邊所有的東西就統統給你,愛拿什麼,就拿什麼。」她像在交代遺言似的,說得讓人心裡發毛。

    「你—-」他被她的無所謂態度弄得心煩,她這是在幹什麼?

    「我知道對你而言我只是個與你無關的人,我的喜怒哀樂都是我自己的事,那麼,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吧。別再為我的安全傷神,這根本不是你的責任」是的,就像他一開始所說的,他只負責殺人而已。

    「別再說了!跟我上樓去。」他聽不下去了,反手拉著她進入電梯,回到頂樓,再將她推進門內。

    「讓我回去!我不要再留下來了」她甩開他的手,蹲在門邊哭泣。

    「我不准你回去!」他大吼著。

    她就不能放過他?他怕自己壓抑的感情一旦爆發就不可收拾;他怕他回應她之後,兩人的關係從此就理不清,他更怕承認自己對她的愛之後,他就再也不放她走

    愛啊!這個該死的字!

    「為什麼?」她哭著揚起頭。

    「為什麼?」他又言不由衷地說出傷人的話了。「要是海曼拿你當人質,那我不就對他無可奈何了?你別再任性地拖累別人行嗎?」

    「我說過,真的發生這種事的話,別管我的死活!』安以樂瞪著他的方向,「甚至必要時,你可以先殺了我。」

    「往口!」他扯住她的手,被她後面這句話擊中要害。

    「只要我妨礙了你,我允許你這麼做。」她蒼涼一笑,淚掛在眼角,整張瞼又痛苦又無奈,脆弱得讓人以為她將消失。

    「不!」他一把將她抱住,以唇封住她該死的嘴,阻止地繼續說些聳動又難以人耳的話。

    這個吻引燃了兩人心中的火焰,安以樂只呆了一秒就反手勾住他的頸項,埋進他熟悉的氣息中。

    閃電抱著她!他抱著她!如果這是夢,千萬別讓她醒來!她甘願就此死去,也不願離開他的懷抱。她在心裡喃喃祈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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