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心 第二章
    宋凜風的臉上佈滿了暴風前的陰霾和寒氣,彷彿轉眼就要刮起狂風暴雨,看得管家老平大氣不敢喘一聲,只能靜靜地掃掉地上的玻璃碎片,什麼話也不敢多問。

    「你剛才去哪裡了?」宋凜風突然出聲。

    「我去鎮上買一些日常用品……怎麼了嗎?」老平看著他。

    「那個來整理花園的人……」宋凜風又問。

    「那是鎮上的『隱花園』的邵老闆,他今天來了嗎?」老平愣了一下。

    「今天來了個女的。」宋凜風一想到那個大膽放肆的女人眼中又冒出火來。

    「女的?難道是邵老闆的女兒?」老平詫異道。他聽說邵老闆有兩個女兒……

    「去確認一下她的身份。」宋凜風吩咐道。

    「發生什麼事了嗎?少爺。」老平有點不安,看宋凜風的表情,難道那個不知名的女人惹惱了宋凜風了?

    「沒什麼,那個女人她看見了我。」宋凜風抿緊雙唇。

    「她怎麼會看見你?我交代過邵老闆不准太接近屋子……」老平變了臉色。

    宋凜風自從出事之後一直不見任何人,會搬到這個窮鄉僻壤也是為了避開所有認識他的人,一年前那場意外改變了他原本璀璨的人生,也改變了他開朗積極的個性,他變得陰鬱寡歡,變得敏感尖銳,變得暴燥孤僻,從一個光鮮明亮的貴公子變成了不修邊幅的落魄者……

    除了老平,沒有人能接近宋凜風,而宋凜風也不讓其他人接近,主僕兩人就這樣來到了這個小鎮,過著近乎隱居的日子。

    但即使努力避免,還是會有必須與人接觸的時候,像這次花園整修,老平終得向外請專人來打點,所以才會找上「隱花園」的邵老闆。

    經過調查,老平得知邵老闆是個懂分寸的人,不像鎮上那些人老是喜歡道長論短,所以才會放心把工作交給他,多日來庭園的工作進度也都按部就班,豈料今天竟會出了狀況。

    「那個女人居然大膽地從窗戶爬了進來,還對著我大呼小叫,她甚至還敢隨便碰我,簡直該死的可惡透頂……」宋凜風握緊拳頭,恨恨地咬牙。

    「什麼?」老平驚駭得下巴差點收不回來,腦中不停想像著當時的情景。

    一個女人從窗台爬進屋內?!

    對少爺動手動腳!大呼小叫!甚至還……碰觸了少爺?!

    這些全是少爺最忌諱的事啊!

    那女人到底是誰?她是向天借了膽還是太無知?她究竟知不知道她闖了什麼大禍了?不論以前或現在,惹火了少爺的人從沒人能全身而退。

    「總之,查出她是誰,我要好好的回敬她……」宋凜風森冷的話從齒縫中迸出。

    「少爺,你避居這裡不就為了安靜渡日嗎?何苦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把事鬧大?」老平惴惴地勸道,他真怕那個女人會被整慘。

    「誰說我要把事鬧大了?那個女人看見了我的傷疤,就怕她出去給我胡謅,所以,總得想辦法封住她的嘴。」宋凜風怒道。

    「如果她是邵老闆的女兒,應該不會亂說話……」老平試圖替那個可憐的女人解圍。

    「老平,你膽子愈來愈大了……」宋凜風瞇起眼,口氣中已飽含火氣。

    「抱歉。」老平心一驚,連忙低頭道歉。

    「我饒不了那個女人,去跟邵老闆說,日後的花園維護的工作,都要由那個女人來做。」宋凜風隱藏在髮絲和鬍子之後的臉閃過一絲惡意的神情。

    「她得罪了你,你還要叫她來?」老平不解。

    「對,這樣才會更有趣……」宋凜風陰惻惻地瞇起眼睛。

    她還敢說他「殘廢」……

    他要讓那個女人後悔說出那兩個字。

    老平心裡打了個突,沒來由地同情起那個女人來了。

    「把枴杖給我,我要回房間休息。」宋凜風冷冷地伸出手。

    「是。」老平將地上一根枴杖交給他。

    宋凜風接過枴杖,蹣跚且困難地以左臂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可是近日來原本還能動的左腿竟然也開始微微抽痛,害他連舉步都有困難,才要跨出去,整個人又向前倒下。

    「少爺!」老平大驚,連忙扶住他。

    「別幫我,讓我自己來!」他惱怒地揮開手。

    「少爺……」老平收回手,胸口湧上一股不忍。

    他跟了宋凜風將近十年了,這個心高氣傲又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曾經是個多麼活躍霸氣的男兒,如今……如今卻連走路都有問題,這種事,連他這個旁人看來都無法接受,更遑論是當事者了……

    「老平,你在憐憫我嗎?」宋凜風敏感地瞪著他。

    「沒有,少爺,我只是在想,你實在應該待在台北繼續復健的,而且,也該和樊小姐連絡……」老平擔心地道。

    「沒必要。」宋凜風斷然地道。

    「樊小姐到現在還一直在找你,她始終不放棄你,你又何苦避著她……」老平歎道。

    那場意外打亂的還不只是宋凜風的人生,更拆散了一對人人欣羨的璧人……

    「別說了!」宋凜風怒聲喝止。

    「少爺……」

    「過去的那個我,在一年前的意外中就死了,連帶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不再存在!懂嗎?我早就被摧毀了!全毀了!這樣的我還能見誰?你說啊,還能做什麼?還有什麼用?」他倏地嘶聲大吼,字字夾帶著對老天的抗議和憤怒。

    「少爺……」老平感覺得出他削瘦的身體在顫抖,除了對未來的絕望,他內心似乎還有一股誰也無法明瞭的恐懼。

    「這付該死的身軀,好像不再是我的了!你看看我,看看我……」他怒喊著,光是站著就已費盡他所有的力氣,像他這樣,有什麼臉去見樊若君?現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她啊……

    「少爺!你別這樣……」老平難過地勸道:「醫生說過,只要你按時吃藥和復健,應該還有機會復原的……」

    「你是指百分之二十的機會嗎?」他嘲諷地冷笑。

    「即使只有兩成,總要試試看啊……」

    「我受夠了當醫生的白老鼠!受夠了所有人同情的眼光!更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這身醜陋的疤──」他氣憤地拍著自己沒有什麼知覺的右手,並且拉開衣襟,露出一整片被火燒傷的可怕痕跡。

    那宛如魔鬼的烙痕,如荊棘般緊緊虯結在他整個胸膛,乾枯焦黃的肉疤像隻野獸猙獰地佔據著他的身體,雖然經過植皮手術,但由於當時傷得太重,根本無法恢復原貌。

    那個猛烈的撞擊,那場驚人的爆炸,硬生生將他從天堂拉下了地獄……

    「少爺……」老平不忍目睹,眼眶微紅地移開視線。

    宋凜風瞪視著自己最忠誠的管家,久久,才痛苦地閉上眼睛,低斥一聲:「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老平默默地轉身退開,他知道宋凜風真正的重傷不只在他的外表,他的內心所受到的衝擊遠比身體的傷害還要大。

    宋凜風低下頭,緊盯著自己癱在沙發上的右手,這只原本該拿著筆、敲著電腦鍵盤、握著運動器材、擁著自己的女人,開拓自己天下的手,現在,什麼都不能做了,沒有知覺,沒有力氣,不知冷暖,無法觸摸……

    「可惡!可惡──」他暴怒地吶喊著,用力捶打著自己癱瘓的右半邊,恨不得在當時就這樣死去,也好過這樣像個殘廢賴活著!

    嘶啞的聲音在整個冰冷的別墅裡迴盪著,聽來讓人倍覺心酸。

    屋外的山櫻已捎來春信,但,在宋凜風的身上,似乎永遠都是冬天……

    「嘎?」邵蘭心傻眼地看著父親,整個腦袋還泡在夢境裡,根本沒聽懂老爸在說什麼。

    邵定樵滿臉狐疑地瞪著自己的女兒,沒好氣地又問了一次。

    「說,你昨天闖了什麼禍?」

    「老爸,你在說什麼啊?」邵蘭心一頭霧水地眨著惺忪的睡眼。

    「你給我說清楚,你昨天去山邊那家別墅種花有沒有惹事?」邵定樵揉著下巴的鬍渣,直覺有點不太對勁。

    昨天邵蘭心臉臭臭的回來說什麼她不想幫那幢別墅的人種花,他因臨時有事得到台中一趟,也沒多問,結果,今天一早,別墅的平先生卻來電詢問蘭心是否是他女兒,待確定之後,又說往後的庭園整修和維護工作希望由蘭心來做。

    奇怪,為什麼要指名由蘭心來做?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蘭心做得太好了。

    第二,蘭心得罪了人家。

    不過,雖然蘭心在庭園造景和園藝上很有慧根,但根據他以往的經驗,第一種的可能性太低,蘭心這丫頭一定又出了什麼-漏了!

    「我哪有惹什麼事?我只是去種種花……」邵蘭心不耐地又想倒回被窩。

    「你有種花嗎?你不過是去繞繞又回來。」他拉住她,大聲更正。

    「對,就是去繞繞又回來,所以根本沒事。」她才不想向老爸提起昨天遇見的那個像鬼一樣暴燥又不知好歹的怪人。

    「沒事的話,別墅的人為什麼打電話來?」邵定樵哼道。

    「打電話來?幹嘛啊?要我別再去了,對不對?」她撇撇嘴,用肚子想也知道結果。

    「如果叫你別再去,我就不會這麼納悶了,可是平先生居然說希望往後的工作都由你去做。」邵定樵不解地道。

    「什麼?」她愣住了。有沒有搞錯啊?昨天還叫她滾蛋,今天卻找她回去?

    「老實告訴我,你昨天到底做了什麼?」邵定樵又一次逼問。

    「沒有啊!我就是去……種花……」她說著瞄了老爸一眼,好奇地反問:「你說的平先生是誰啊?」

    「就是別墅的主人啊!一個中年人,看起來滿嚴肅端正的,態度雖然拘謹,但還算客氣……怎麼,你昨天去沒見到他嗎?那你怎麼進去別墅的?」邵定樵看她茫然的樣子,忍不住又問。

    「沒有,昨天我去的時候大門沒鎖,所以我就直接進去了……」她聳個肩道,心裡卻暗暗思忖,平先生想必不是那個長髮長鬍子的怪人。

    那麼,他又是誰呢?

    一副別墅是他家的樣子大聲叫她滾蛋,難道他也住在別墅?

    「直接進去?天啊!現在那棟別墅可不是以前的廢屋,可以任你隨便進出的,你未經允許就闖入,難怪平先生不高興了……」邵定樵恍然輕斥。那位中年人找上「隱花園」時就已跟他提到許多規則,其中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可隨意闖入別墅,進出一定得經過允許。

    「這就奇怪了,如果平先生不高興,幹嘛還找我去?」她立刻反駁。

    「問題就出在這裡,你私闖人家別墅,為什麼他還指名要你去?何況他又沒見到你。」邵定樵瞪著她問。

    「我哪知道?」她聳個肩。

    「你啊,會不會連自己闖了禍都不知道……」他瞪她一眼。

    「啊!會不會是平先生…….」她倏地睜大眼。

    「怎樣?」邵定樵看著她。

    「……比較喜歡女生?」她接著道。

    「啐!」還以為她會有什麼答案呢!他翻了個白眼,無力地道:「你這副德行像女生嗎?」

    也不知道是他教得不好還是太疏忽了,蘭心一年到頭總是一條牛仔褲,夏天上衣清一色是T恤,冬天則換成長袖T恤,外加一件中性的運動夾克,踩著一雙球鞋,和一頭短薄的頭髮,遠遠看去十足像個大男孩。

    還記得她讀國中時,一個外地轉來的學生還來他家投訴,說被他「兒子」痛打一頓……

    唉!有時他還真希望蘭心是個兒子,這樣他就不用替她操這麼多心了。

    「哪裡不像了?我都把頭留長了!」邵蘭心拉了拉已經披到頸肩的薄長髮抗議。

    「你以為頭髮留長就像女人了嗎?多向你姐姐學學怎麼當淑女吧!同樣是我女兒,怎麼會差這麼多?」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我如果不用天天跟著你種花當花農,我馬上就能變得很淑女。」她嘟噥著。

    「別找借口了,快點起床,還有工作等著你呢!」邵定樵點了一下她的前額輕喝。

    「工作?什麼工作?」她-著前額,皺眉問。

    「去別墅整理庭園啊!人家都指名要你了,當然得由你去……」他說著在心裡竊笑,這樣也好,他正愁蘭心又要嚷著去台北。

    「啊?我才不要再去那棟鬼裡鬼氣的別墅!」她迭聲大喊。

    「你非去不可,這是工作,以後別墅的園丁就是你了。」

    「爸,你就不怕你可愛的女兒被人給宰了?」她瞪大眼睛問。回想起那個怪人殺氣騰騰的眼神,要不是他行動不便,恐怕真的會跳起來打她。

    「誰會宰了你?在咱們鎮上,誰還打得贏你?再說,平先生不是那種人啦!」他擺擺手。

    「我說的不是平先生,而是那個……」

    「哪個?別墅裡不就只有平先生一個人而已嗎?」他雙手背在腰走往外走。

    她一怔,敢情老爸不知道別墅裡還有一個人?

    「爸,你去別墅都沒見過其他人嗎?」她跳下床,跟在他身後問。

    「沒有。」

    「你都沒進去別墅裡過?」

    「我都在外頭的庭園忙,而且,平先生非常注重隱私,他交代過不能太靠近別墅。」

    「是嗎……」她沉吟著。

    「你啊,今天去別墅也要注意這一點,把花種好就行了,可別又太好奇或是發神經想從窗戶爬進去探險什麼的,聽到了沒有?」邵定椎突然站定,回頭叮囑。

    她心頭一驚,像是被抓包了一樣,一臉尷尬訕訕。

    「呃……知道了……」她小聲道。天底下最瞭解她的大概只有老爸了。

    「知道了還不趕快去,都已經快九點了。」他再一次催她,才轉身下樓,到前方的花店去了。

    「才九點,還早嘛……」她打個呵欠,搔著後腦,正要走進浴室,卻看見姐姐蘭真全身已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看得出來,老姐這麼早起絕不是為了幫忙花店的工作。

    「拜託,九點在我們這種鄉下地方算晚的了,你要幫爸經營花店最好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邵蘭真瞅了一眼她邋遢的模樣,語帶嘲弄。

    「你幹嘛啊?一大早就打扮成這樣,不在家幫忙看店,又要出去玩啦?」她瞪著花技招展的姐姐,蹙了蹙眉。

    「我和男朋友約好要去看房子。」邵蘭真拂了拂長長的卷髮,得意一笑。

    「看房子?你想結婚了?」她一呆。

    「是啊,他已經向我求婚了。」邵蘭真伸出右手,上頭無名指戴著一隻不小的鑽戒。

    唉!依她看,她這位姐姐八成是釣到一隻特大號的金龜婿了。

    「他到底是誰啊?」她好奇不已。

    「你不知道?爸沒說嗎?就是鎮長的兒子王俊豪啊!」邵蘭真大聲宣佈。

    「嘎?你男朋友竟然是那個臭小子?」她驚呼。老姐挑了半天,竟挑上當年最沒種又最惹人厭的男生?

    「喂,你這是什麼口氣?」邵蘭真變了臉色。

    「你有沒有長眼睛啊?那小子從以前就油腔滑調的,你竟然還跟他在一起?」她忍不住批評。

    「喂,邵蘭心,你嫉妒就直說,別故意拿話損人。」邵蘭真怒道。

    「嫉妒?天哦,別笑掉我的大牙了,王俊豪在我眼裡連根稻草都不如,只有你才會把他當寶。」她輕蔑地哼了一聲,走進浴室關上門。

    「邵蘭心──」邵蘭真氣得在門外大叫。

    她在浴室裡聽而不聞,邊刷牙邊暗暗咕噥:「啐,又不是男人全死光了,居然會挑上那種男人,只要有錢就好了嗎?那自己賺錢就好了嘛,幹嘛靠男人?真不懂老姐在想什麼……」

    「死丫頭,你自己找不到好男人還敢說我?你這個男人婆──」邵蘭真用力捶打門好幾下,又丟下這句惡毒的話,才氣呼呼地下樓。

    男人婆……

    她瞪著鏡中的自己,平凡無奇的臉龐,凌亂的頭髮,分不出性別的灰色休閒睡衣,老實說,還真沒半點女人味。

    但那又如何?她可不像老姐那樣,沒男人就無法肯定自己的價值,再說,她對愛情這種虛無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任何憧憬,因為打她懂事以來,她就沒看過有哪個同齡男生有點擔當的,一個都沒有。

    所以,老姐的話該修正,不是她找不到好男人,而是像樣的男人到底在哪裡?

    迅速梳洗完畢,她回房間換上牛仔褲,長袖T恤,套上運動外套,隨手抓了抓頭髮,三步並兩步衝下樓,走出住屋,沿著一道架著籐蔓的走道踱向花店。

    基本上,「隱花園」就是一大片土地,花店和她們家的住屋就建在這片土地上,只是當年怎麼會有這麼一塊土地,她已經沒印象了,她只知道她母親很喜歡種花,而她則是在一片花草樹木間長大的,聞著泥土氣味,吸著山林霧氣,跟著老爸種花種草種樹,像個野丫頭,卻也自由自在。

    她實在很難想像自己怎麼能在台北待那麼久,當然,她同樣難以想像,如果沒有了這個花園,她會變得如何……

    所以囉,儘管任性地向老爸說她不接管花園,可是她比誰都清楚,這裡是她的根,是她的靈魂,她絕不會讓這個花園就此敗沒的。

    在籐蔓下吸一口清新的空氣,伸個懶腰,她的精神為之一振。

    「蘭心!」

    老爸的聲音從店裡傳來。

    「來了。」她大嚷著,從側門走進店內。

    隱花園的店面是以玻璃蓋成的平房,像個小型溫室,裡頭擺滿了許多觀賞用的綠葉盆栽,她一跨進去,老爸就將貨車鑰匙丟給她。

    她眼明手快地接住鑰匙,瞪了老爸一眼。「幹嘛?」

    「快去吧!平先生剛才又打電話來說他已經在等你了。」邵定樵催道。

    「嘖,這麼急幹什麼?好歹讓我吃個早餐……」她嘀咕著,走向停在店外的小貨車。

    「呿!晚起的鳥還想吃蟲嗎?懶鬼,去街上的豆漿店包個燒餅吃就行了,別讓人家等太久。」邵定樵站在花店門口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她歎口氣,老爸就愛念她,為什麼就不唸唸姐姐?

    一想到老姐剛剛說的話,她忍不住站定,回頭問:「爸,你知道姐要結婚了嗎?」

    「是嗎?」邵定樵一付無關緊要地應了一聲。

    「她的對象竟然是王俊豪耶!」她又道。

    「是啊!」

    「你沒意見?」她瞪著他。

    「你姐一直想挑顆大石頭,只要她高興就好。」邵定樵對大女兒並沒有太多要求。

    「偏心!你對姐特別好,如果我說我要嫁人了,你一定又有一堆意見……」她大聲抗議。

    「你啊,你這丫頭嫁得掉才怪,別在那裡嘰嘰歪歪了,快去工作,記住啊!你只是去整理花園,別給我惹事,更別得罪人家啊!」邵定樵衝著她揮揮手。

    「又來了……」她為了不聽老爸囉唆,趕緊跳上車,猛催油門離開。

    今天的天氣陰霾,看不到陽光,整個小鎮灰濛濛的,她的眼皮也莫名地跳了好幾下。

    嘖,一早就被念,準沒好事,她暗暗嘀咕著,忍不住抬頭眺望隱在山邊的那幢別墅,不知怎麼回事,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非常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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