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談在他長安城城南的別苑設春夜實,捎來邀請函,請安樂王李探及春色山人共同出席。
這個消息是翟雲從侍僕口中聽來的,她還記得他們躲在聆水閣後的樹叢內竅竅私語,而她剛好立在窗邊,把那些話聽得一清二楚……
“太子設宴請咱們王爺出席這還是頭一道耶!
“是啊,以他們水火不容的局勢,這該不會是場鴻門宴吧?
“嗯、我倒覺得太子是沖著春色山人來的,大家都知道,太子對春色山人的畫相當狂熱,他一聽說春色山人被王爺招攬,豈會坐視不管?”
“其實他們早就不合了,這次的宴會名為‘春夜賞花’,我看到時又是火藥味嗆人,兩人互斗的情形了。”
“是啊,太子對於爺早就心懷妒意,我說,若我是皇上,我就廢掉太子,重新任王爺為繼承人,反正都是自己的骨肉,要嘛就排個條件突出、有大將之風的……”
“噓,小聲點,王爺最忌諱人家談到他的身世。”
“這又不是秘密了,長安城內,誰不知道咱們王爺是皇上和安寧王妃的骨血?比起那個太子,王爺的皇族血統可沒接半點雜質,而且宮裡的人都說咱們王爺比太子更有皇帝相,我看連皇上也都有這樣的感覺
“好了,別饒舌了,當心被王爺聽見,撕了你的嘴巴……走吧!
他們走後,翟雲依然無法從震驚中恢復。原來李琛竟然是皇上和安寧王妃所生的孩子?
安寧王妃竟紅杏出牆?
那麼,那些在市井上的流言並非空穴來風了?
李琛早就知曉了吧!否則他不會有那麼狂捐不羈的行徑,也許他只是在發洩心中的不平與外來的壓力吧!
呼,皇宮內苑的人真是復雜啊!
驚懾了半晌,她不得不吁歎一聲,更警戒自己別對李深有什麼非分之想。
他不只是個王爺,還是個皇子,就地位看來她和他已是南轅北轍,逞論他還將她當成了男人!
眼下最要緊的事,就是找機會要求去一趟煙雨樓,只有哥哥能幫她逃離這一切,讓他們一家平安地返回江南。
是的,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早日返回杭州,在自己深陷前,早一點從李琛的魔力中解脫。
然而,她還沒提到想到煙雨樓見見雨玲瓏一事,李琛就差人把她帶到大廳,告知她有關太子“春夜賞花宴”的邀請,要她也跟他一起出席。
“我也一起去?這樣好嗎?”一想到太子的陰狠她就惴惴不安。
“太子無非是要見你,這個春夜宴就是沖著你而設的,他既下了令,你怎能木赴約?”李琛心知肚明這一去絕不會有好事,但他可不會就此躲著當縮頭烏龜。
“沖著我?”她實在不想再成為備受注目的焦點了。
“哼!說不定他想找機會把你留在他身邊呢!”李琛哼哼一笑。
“我不懂,一介畫匠為何也值得你們這麼爭搶呢?”她不解地搖搖頭。
“因為對某些人而言,這位畫匠比其他的珍寶還稀有……”李琛盯著她,脫口而出。
翟雲愕然抬頭,立刻被他灼熱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
“呢…我相信會有很多人跟著畫起春宮畫,說不定日後會有更出色的人才出現……”她低下頭,愈來愈覺得心虛慚愧。
她沒有勇氣再繼續假扮春色山人了!
“但在更出色的人尚未出現之前,你仍然能引領風騷!”他站起來,一步步走向她。
這幾日他的情緒一直處在迷亂之中,午夜夢回,翟雲似女非女的容顏總會來糾纏他,他好幾次夢見自己吻了她,但一轉眼,卻發現自己抱著的是一個男體,頓時,所有的溫柔都化為令人作嘔的抽搐,這樣一次次的煎熬,當真要把他折磨至死才甘心。
“我認為春宮畫只是一時的風潮,等熱過頭後,再也沒有人會注意它,王爺,您何苦將那些不值一提的畫視為珍寶呢?”她並非鄙夷春宮畫,而是深知這種畫在繪畫上無法擁有地位,終究,它會被人遺忘,淪落為一般的押玩之物。
“你從一開始就不看好自己的畫,這種心態真是太奇怪了。”他在離她三步遠時站定,怕太靠近她就會出亂子。
“我只是眼光放得遠。”她苦笑著。
他沒放過她臉上牽引出的笑意,事隔多日,他對她怦然依舊,連一個小小的笑容都能亂了他的心。
“但太子可不會因此就放過你,他那人占有欲強,想要的東西就非得到不可。今晚咱們就去會會他,我倒要看看他能變出什麼把戲。”岔開了話題,他希望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您和太子殿下一直是這樣嗎?”她想起了他的身份,憂心忡忡。
“他對我敵意深,我也沒辦法,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勢不兩立,我和他大概就是如此吧!”他嘲諷地說。
‘那我還是別去好了,萬一讓氣氛更糟……”她忽然有點怕李琛因她而加深與太子之間的怨恨。
“怕什麼?氣氛糟才有看頭啊,何況聽說除了官妓,平康坊中色藝俱佳的雨玲球也要出席獻藝,錯過了可惜啊!他聳聳肩,不在乎地笑著。
“雨玲瓏?她也要去?”她驚呼道。
“是啊,怎麼,你也知道這號人物?”他端起參茶喝了一口,好奇她怎麼會對雨玲瓏這麼有反應。
“啊,不,我只是聽過她,聽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早已久聞其名……”她小心地解釋,不敢洩漏太多驚喜的成分。
雨玲瓏如果也會出現,說不定哥哥也會去,這樣就省得她找不到機會出門了。
“她是個傳奇人物呢!據聞她曾被許配給一位狀元,但木知為何卻在成親後不到一個月,夫婿便暴斃而亡,她突然間便由新嫁娘成了孀婦,之後不見容於夫家,被迫離京,流落江湖,後來不知為何又回到長安,進了平康坊,成了煙雨樓的當家花魁。”李琛對這位人物所知有限,不過仍然相當感興趣,只可惜從未有機會照面。
“有這種事?”她好意外,那個嬌艷的江雨濃竟有這樣滄桑的遭遇?翟風又是如何和她認識的?
“想看看這樣的人嗎‘說不定她能成為你畫中的人物呢!他說著囑咐總管幫翟雲准備一套像樣的衣服。
立在一旁一直沒開口的趙奇終於忍不住了,他勸道:“王爺,恐怕讓春色山人一露面,麻煩會更多…”
“我的麻煩幾時少過了?”李琛挑起一道眉,冷笑。
“但為了個春色山人讓您與太子之間的關系更形惡化,未免太木值了……”趙奇瞥了一眼翟雲,唯恐主子因她又惹來事端。
“你想說什麼?”李琛反問。
“依屬下之見,不如退一步,將春色山人讓給太子
“趙奇,你跟了我也有十年了,難道還不知道我的性子?李琰他威脅得了我嗎?今天我可不是沖著他才將翟雲找來的,我本身也喜歡春色山人的畫,才會招攬他,我為什麼要為了區區一個太子放棄我的喜好?”李琛不悅地瞪著最貼身的手下,眼中隱隱泛著怒光。
“屬下只是不希望王爺有任何閃失。”趙奇低首抱拳,解釋道。
“哼!就算沒有春色山人,李琰也會找其他的名目來煩我。”他一揮衣袖,懶得再聽下去。
“王爺,屬下認為今晚還是別讓翟畫師去……”
‘不,今晚酉時准備好一切,我和翟雲要准時赴宴!你下去吧!他堅決地表示。
趙奇莫可奈何,只能點點頭,出去准備人馬。
翟雲不安地看著他們主僕鬧意見,不敢吭聲。為了見哥哥,她是一定要去的,可是一想到太子很可能在宴會裡做了手腳,她又不禁為李琛擔心。
“李琰都敢挑釁了,我豈有怕他的道理?今晚我們非去不可。”他朝她冷硬一笑。
她看出他眼底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苦澀,莫名地心疼起來。也許他對自己的身世所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不勝其擾吧!
當晚,他們果真准時蒞臨了太子的別苑,這幢私人林園也是一般的豪華寬敞,但較之安樂王府,卻顯得匠氣了些,少了點恢弘的氣勢。
翟雲一身飄然白衣,與李琛黑底提花織繡鑲金邊的華服恰成反比,兩人一同翩然出現,立刻成了矚目的焦點。
同是姿態卓然的美男子,他們一柔一剛,搶盡光彩,當然春色山人的名號仍是造成翟雲備受注目的原因。大家看過她後,無不驚歎,春色山人果真如傳言中所言,是個“俊若天仙,不同凡響”的人物!
太子李琰在後花園的宴會場地接見了他們,他左右各擁一位美女,高坐於亭台之上,一看見李琛,嘴角立刻浮起冷笑,言不由衷地說:“李深,真高興你肯賞光。”
“你的邀約,找能不來嗎?”李琛早就練就了見招拆招的本事了。
“春色山人,你的傷不要緊吧?”李琰轉向翟雲,見她渾身晶亮純白,面容俊逸清秀,比之前匆忙一瞥更教人驚艷,不禁一呆。
‘喂,草民已經好多了,上次對殿下不敬,還望包涵。”她不自在的回禮,小手因緊張而冰冷。
“幸好你沒事,否則萬一害你不能作畫,不就是畫壇的一大損失月李琰踱下亭台,暗自稱奇地將她看得更仔細。
難怪李琛霸住不放,果然是個絕色!即便是個男的,也擁有不尋常的魁力……
“不……您過獎了……”她干笑一聲,不自覺向李琛靠了過去。李琰過於直接的眼神讓她頭皮發麻。
“來,讓我親自領你進場,你就坐在我身邊賞花,我正有些畫技上的問題想向山人討教。”李琰故意要將她帶離李琛身邊。
“不敢,草民……”不知為何,她有點怕和李琰太過接近。
“春色山人是和本王一起來的,就讓他和本王坐在一起就行了。”李琛一手拉住翟雲,陰沉地瞪著李琰。
“安樂王不會連將春色山人借給眾人看看的雅量都沒有吧?李琰譏弄道。
“他可不是物品,他是本王的王府裡的畫師,有什麼好看的?”李琛忽然發覺,自己的確不願讓太多人看見翟雲,這一刻,他有點後悔沒聽趙奇的話,別將她帶來。
“春色山人名滿長安,也該讓他見見他的崇拜者吧?你就別這麼小器了。”李琰說著便攏住翟雲的肩,強硬要帶走她。
“慢著!李琛怒目而視,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
翟雲怕場面鬧得太難看,立刻向李琰道:“請……請別吵了,草民隨殿下一起去就是了。”
李琛轉頭瞪著她,不相信她竟順著太子的意。
“哈哈哈,還是春色山人識時務。”李琰得意地大笑,攜著她就往裡走去。
李琛氣不過,正要往前,趙奇馬上攔住了他,急道:“王爺,冷靜點,這裡是太子的地盤,鬧僵了對您沒有好處。”
“可惡。”他握緊拳頭,惡狠地盯著立在李琰身邊的翟雲,對李琰嚴然將她當成自己所有物的德行憤恨不已。
“早說過別讓翟雲曝光的,他太亮眼了,遲早會招來禍端……”趙奇喃喃。
“你去看著他,若情況有什麼變化,立刻帶他先走。’李琛沉聲命令。
“是。”趙奇的身影消失在花樹的陰影處。
等大家入了座,宴會於是展開,翟雲坐在李琰身旁,眼睛卻四處張望,找尋著江雨濃,可是一巡酒下來,仍不見她和翟風出現,她有點著急,顯得心不在焉。
“你在找什麼?李琰看著她,奇怪地問。
“啊……草民只是聽說今晚著名的雨玲戲要來獻藝,等木及要見識一下她的風采。”她連忙解釋,並收回亂逛的視線。
“原來你想見她啊,等一下她就來了,若你想單獨會一會她,我也可以安排。”李琰笑著慢慢靠過去,心中對這位擁有中性特質的少年愈來愈傾心。
“是嗎?可以嗎?她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好心。
“當然,在我的別苑裡,只要我說一聲,任何事都辦得到。”他貪戀地看著她的側影,忍不住伸手去輕觸她看似透明的臉頰。
“殿下!”她吃驚地閃開,詫異他會做出這種輕薄的舉動。
“你叫什麼名字?”
“翟雲”
“你俊得實在讓人想一親芳澤,告訴我,李琛有沒有碰過你?”他淫笑一聲,眼中有野獸般的凶猛光芒。
“怎…·怎麼可能?我可是個堂堂男子漢!她氣得血色往臉上竄升,更染得一張嬌容艷光四射。
“像你這樣的男子漢,大概連男人也會失魂……”他狂笑一聲,目光不客氣地上下掃過她的身子。
女人他嘗多了,至於眼前這麼嬌弱的男人抱起來會是什麼感覺?他倒想試試。
“請……請別胡思亂想……’”她倒抽一口氣,暮地對他的為人感到十分的厭惡。
身為一個太子,竟毫不在意地調戲男人,他未免也太過猖狂了。
“讓我告訴你吧!我不僅想要你的畫,還要你的人。今日一來,你就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李琰擺明了態度,他對翟雲勢在必得。
翟雲駭異又恐懼,她抬起頭,看著坐在遠方正獨自歎著酒的李琛,好希望立刻沖到他身邊去。
李琛縱然狂放不羈,但較之太子的陰沉,他反而得到她的信賴……
事實上,李琛從剛才就一直盯著她和李琰,眼看著李琰又是攏著她,又是碰她的臉,一股殺機陡地填滿地的胸壑,他的眼瞳變黯,嘴角僵直,酒杯險些被手捏碎。
他匣有發覺,自己正為了一個“男子”和太子爭風吃醋,此刻在胸口翻攪的妒火,是他從沒為任何女人燎燒過的,而現在,單單看翟雲坐在李琰身邊,他就差點爆裂成碎片!
李琰早已察覺他遠眺的視線,因此例轉過身,陰邪一笑,一手緊緊扣住翟雲的手腕,仿佛在向他召告,春色山人他是要定了!
李琰氣得俊臉一沉,目光犀利得幾乎將李琰扎出上萬個洞。地緩緩放下酒杯,正要站起身走過去,就在這時,雨玲瓏出現了!
烏黑的長發綰成了個墮馬譬,身著孔雀羅衫,鴛鴦細帶束出購挪曲絲,肩上披著透明長巾,細眉之間點了個梅花鋼,長裙曳地,嫵媚動人。她的現身引起了一陣騷動,暫時打破了李琛與李琰之間劍拔彎張的氛圍。
珊珊地走向中場的古箏小桌,她向眾人福了一下,才坐下來,纖手一撥,美妙的樂音隨之揚起,每人的心頭頓時像滑過一汪清沙,沁涼無比。
可李琛心中的火氣並未因而減消,他捺住火性,眼睛仍不放過李琰和翟雲之間的任何舉動。
片刻後,表演完畢的雨玲瓏忽然當場跳起舞來,隨著身子的狂旋,一陣陣迷人的甜香送進了在座每個人的鼻間,當真是艷若桃李,香若幽蘭,加上半隱半現的細柳腰肢,把場內的眾男人們挑得心猿意馬,骨軟筋酥。
緊接著,她跳到了李琛面前,肩上的披巾一敞,嫣然一笑,盈盈拜倒,繼而就在他身旁搔首弄姿,媚眼勾魂,似乎只為他一人而舞。
換做平常,李琛早就開心地將佳人帶進懷中溫存了,但今夜他沒興致,翟雲已占去他大部分的心思,更何況他人在太子的別苑,豈能不節制謹慎,小心戒備?
雨玲瓏見他不為所動,也不心急,嘴角浮出∼抹微笑,如蓮花般的手指在他面前輕彈,又轉了幾圈,才回到原位。
李琛沒注意她手中彈出的細粉末,目光仍緊盯著翟雲,當他發現太子正要為翟雲灌酒時,一肚子火再也壓抑不住,他霍地站起,正想沖過去,記料雙腿力量盡失,眼前的∼切也隨之扭曲變形。
他心中暗驚,深知中了暗算,但這個醒悟為時已晚,掙扎地走了幾步,他就在眾人及翟雲的驚喊聲中倒了下去。
“王爺!”翟雲心焦地奔向李琛。
雨玲瓏別有心機地一笑,倏地飛向他,手裡握著一把匕首,直取他的胸口。
“不!不要!”翟雲早先就發現江雨濃的神色不對,再看見她手裡多了把利器,馬上擋在李琛的身前,厲聲阻止。
江雨濃不料她會護著李深,半空中急忙收勢,向後一翻,輕飄飄落於一旁,怒斥道:“你干什麼?”
“雨玲球,你為什麼要傷他產翟雲急道。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讓開!”江雨濃氣急敗壞地喝道。
“你和王爺之間有什麼恩怨?”
“你別管,讓開!
“我不!”翟雲堅持不走。
“你”
趙奇在這時也躍了過來,二話不說就和江雨濃對打起來。
李琰看情勢有異,取不了李琛的性命,立刻召來大批手下,大聲喝道:“有刺客!快保護安樂王!之後又低聲命令:“記住,小心不要傷了春色山人,其他的,別留活口。”
眾手下向他們漸漸圍攏,其中一個身手利落的人趁著翟雲不注意,一把將她揪住,帶往李琰。
“放開我!她用力掙扎,並狠狠咬了對方的手一口。
那人吃痛放手,她再度奔向李琛,使盡力氣將他扶起。
這時,李琛突然睜開眼睛,嘎聲道:“我……這是
“快走!這裡太危險了!”她焦急地扶他往外沖。
這時,李琛帶來的幾名手下也加入戰局,場面混刮得難分敵我,賞花的賓客也早就逃光了。
趙奇和江雨濃過了幾招後,發現李琰的人馬雲集,再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凶險,因此木再戀戰,與其他手下護著李琛和翟雲,殺出一條活路。
“漫著,別走!江雨濃嬌斥一聲,這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怎能就此放棄?
但她才跨一步,李琰的守衛就向她圍攏過來,她眉一挑,冷冷地道:“怎麼?李琰,你想殺我滅口?”
“別誤會,今日事機敗露,等下次機會吧!”李琰心想日後還用得著她,於是佯裝微笑,安撫道。
她瞇起眼睛,其實一點也不相信他,他們會合作只是彼此利用而已。
“差一點……我就能報仇了……”她聲音陰芬。
若非翟雲,她這次就得手了!她決定回去找翟風,要他早點將他妹妹帶離安樂王身邊。
“放心,還會有機會的。”李琰露出陰險的笑容。
江雨濃沒吭聲,奮力躍上屋頂,纖細嬌小的身影沒入黑夜。
李琛和翟雲一行人就這麼奔回了王府,李琛中了迷藥,驚動了王府裡所有的人,趙奇忙著扶他到喚雲居,並叫來古大夫。
翟雲憂心地跟到他房外,被趙奇擋下,他把今天的事都歸咎於她,因此不客氣地說:“你下去吧!翟畫師,有你在,王爺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太子暗算!”
這句重話把翟雲的心打入地獄,她黯然地垂下肩,轉身走開。
她忽然發現,愛上李琛根本是件嚴重的錯誤……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幾步,她想起了意欲置李琛於死地的江雨濃,心中仍不解,名妓雨瓏改為何要取李琛的性命?是什麼樣的恩怨讓江雨濃看著李探的眼神會這麼深惡痛絕?
“翟雲!翟雲有沒有回來?”房裡忽然傳來李琛的大喊。
她站定,一顆心卜通跳個不停。
“王爺,翟畫師很安全……”趙奇連忙道。
“叫他來!我要見他廠李琛繼續怒吼。
趙奇又從房裡沖出來,看見她,冷硬的臉拉得更長。
“進去吧!王爺想見你……”該不會這小子對王爺下了什麼藥吧?否則王爺怎麼會如此在意他?執著的程度甚至比對女人還強烈……
翟雲快步進了房,只見大夫手忙腳亂地壓著李琛,立刻來到床邊幫忙。
“王爺,我在這裡,您別亂動。”她溫柔地勸著。
李琛的眼前全是一片扭曲,頭暈聰得厲害,但他的意識仍有大部分清醒著,一聽她來了,便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整個人才放松。
“翟雲,你沒事吧?”他喘著氣,張大眼睛,卻無法看清她的臉。
“我沒事,您放心,讓大夫幫您看看。您現在覺得怎麼樣?”她拂開他前額紊亂的發絲,擔心不已。
“覺得熱……胸口熱……但身子冷……”他蹩著眉說。
“古大夫,這是什麼症狀?”她急急地問。
“這只是一般迷藥,我開個解方給王爺吃就沒事了。”古大夫不疾不徐地寫下藥方,差人去熬藥。
“這樣就行了?”她仍然不放心。
“別緊張,王爺平常經常吃‘天山綠露丸’保身,身體的抗毒性強,那點迷藥只會讓他昏睡,不會傷身的。”大夫笑著安慰她。
“是的……我不會有事的……”李琛也開口道。他什麼驚濤駭浪沒見過。這點小小迷藥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不久,小廝端來湯藥,李琛喝下後就沉沉睡去。但他的手始終扣住翟雲,她有些尷尬,怕下人們看見會說長道短,畢竟她現在可是個“男人”哪!
古大夫卻只是淡淡一笑,對她說:“你就留下來陪陪王爺吧!”
“是。”她偷看了趙奇森然的臉一眼,曝慌地應著。
“叫個丫環來伺候王爺比較好吧?女人總是細心些。”趙奇不太同意大夫的話,王爺的傳聞已經夠多了,要是再和這個春色山人搞在一起,一些不倫不類的曖昧消息搞不好又會被傳得甚囂塵上。
“能讓病人安心最重要,不是嗎?”古大夫笑了笑。怎麼這些粗人全都眼拙,這位春色山人明明是個俏生生的姑娘,大家竟然看不出來?
“是的。”趙奇不再反對,王爺的身體重要,等他好了,他再和他談談翟雲的問題。
“王爺可能會有些奇怪的反應,他若醒來,給他喝點水就沒事了。”古大夫叮囑道。
“是,我知道了。”她點點頭。
夜已深,忙了一陣子,眾人皆退去,只剩下翟雲陪著李琛。她趴在床沿,細細地以目光描繪著他俊美的輪廓,不知不覺,心更為他著迷了。
她怎麼會遇上他的呢?太不可思議了!一個貴為王爺,一個則是個市井中的畫匠之女,無差地別的距離,要不是被誤以為春色山人,她或許永遠不可能認識他……
春色山人哪!事情全都因他而起,他究竟是誰?真的是哥哥翟風嗎?
沉睡中的李琛測了個身,正好面對著她,劍眉微蹩,緊閉的眼睫把那雙帶電的眼瞳遮住,使他整張臉看來不再凌厲迫人,反而有種少年特有的清爽與稚氣
她將他看得更加仔細,讓他的模樣深刻地烙在她的芳心,她要好好記住他,好讓自已將來對他的思念不會變得模糊。
一想到日後可能會在思念他的日子中度過余生,她就心痛得想哭。她心裡清楚,他要是知道她是冒牌的春色山人,必定會大發雷霆,搞不好還會宰了她!
以他的脾氣,她相信他會這麼做……
唉!她該如何來善後呢?就這麼逃走嗎?那根要怎麼辦?
就算逃,她真的逃得了自己對他的思慕嗎?
老天!為什麼要讓她遇見他,又愛上他呢?人的心,難道無法由自己掌控嗎?明知是條危險的情路,一樣義無反顧!
自怨自艾地想著一大堆問題,水氣更加濃重地鎖住她的眼眶,她垂下眼瞼,淚珠便自眼角潛然滑落……
“為什麼哭?”岑寂中,李琛突然冒出聲音。
她嚇了一跳,抬起頭,原本沉睡的李琛不知何時已轉醒,正盯著她,眼神專注而清澈。
“王……王爺,您醒了!”她連忙站起,頓了頓,又問:“渴嗎?要不要喝點水?”
“好。”他看來沒什麼異狀,只是黑瞳深不可測。
她為他倒了杯水,遞到他面前,再扶他坐起,喂他喝下。
他一仰而盡,喝完後,眼睛仍看著她,又問一次:“你在哭什麼?”
“沒……沒什麼……”她放開他,伸手想擦掉臉上的淚痕,但尚未有動作,他修長的手指就已搶先一步替她抹去。
她呆了幾秒,被他手的溫度燙紅了粉頰。
“我從不知道男人的淚也能這麼撼動人心……”他瞇起眼,像在看著什麼珍禽異獸般,眼底有著某種火光。
“王爺……”他依然認為她是男人!天哪!這出戲她快唱不下去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病了,從你來的那一天,從遇見你開始,病情日益加重……”他的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細腕。
她張大眼睛,被他聲音中的濃烈情感震住了。
“明知你是個男的,依然會想接近你;明知這完全不合我的原則,依然整個心裡都是你的影子……我曾將你誤認為女人,也曾希望你是個女人,但你不是……你要我把你怎麼辦?翟雲,每次面對你,我都有沖動想吻你,想抱你,想永遠把你留在身邊……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他慢慢靠近她,暗症的聲調有如迷魂曲樂,字字句句句攝著人心。
她的痛心涼愕霎時化成了一攤溫柔的池水,在胸口激蕩著,久久發不出聲音。
他……也喜歡她?不在乎她的性別,就這麼毫無道理的愛上她?
“這真是個嚴重的病,是不是?但我已管不住自己了,翟雲……”他說著將她往懷中一帶,火熱的唇再也無所顧忌地疊在她輕顫的唇上。
翟雲動也不敢動,怯怯地,被動地承受著他的吻,她幾乎要擔心自己會不會在這太過美妙的感覺中蒸發掉。
她的唇一如他想象的柔軟、細嫩,在相貼的那一瞬間,那女性化的觸感就已擊潰他最後一層理智……
她覺得她已陷進了一潭深不見底的水流中,在沒有界線的激情與欲念裡沉溺,而某種巨大的怪獸正等在水底,准備將她吞咽。
李琛迷戀地將她按向自己,不知何時滑落的衣物已被丟在一旁,他在情火最烈的當口占進了她的體內,在她的噪泣、驚呼中,與她結為一體!
翟雲覺得痛,但伴隨著痛楚而來的,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充實。
一種擁有他的圓滿!
一種被溺愛的安心。
他愛憐地吻去她頰上的淚,在她耳邊哺南地引導她放松,小心翼翼地減輕她處女的疼痛感。
漸漸的,那份不適消失了,就在翟雲以為一切就要結束時,他再度挑逗起她身上未盡的余火,煽動著她的官能,那熟練的技巧,讓她想起了春色山人畫中的那些畫面……
“王爺……”她急切地喘息,從不知道人的身體也能受得了如此愉悅的折磨。
“叫我的名字……翟雲……”他一樣陷溺在快感的洪流裡,發顫的身軀,帶著汗水的寬背,都說明了他的忍耐已到了極限。
“李琛……李琛……”她一遍遍地喚著他,似乎這麼喊著就能早一刻從激情的漩渦中解脫。
“哦,翟雲……”他們屈服於共同營造的情欲之中,直到這個筆墨難以形容的狂喜逐漸平息,直到月影移到他們的身上偷窺,他們才在疲倦中相擁而眠,共度了一場如夢如幻的春宵花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