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所謂的官妓、官妓和家妓,宮妓是指皇家蓄養的樂伎徘優,當時設立的梨園、宜春院等就是專門服侍皇上貴族之所。至於『官妓與家妓則性質也和宮妓差不多,皆是合法且制度化的產物,只不過官妓由節度軍營的樂營管理,而家妓乃是蓄養在家中的私人所有。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以營業性質為主的「散妓」,她們不歸某級官衙管理,而是鴇母的私有財產和搖錢樹。
唐朝長安的平康坊正是散妓的大本營,這裡聚集著許多才貌兼備的女子,是京師少俠蘋集之地,也是一些王孫公子,進士文人游謁之所,李琛會帶翟雲來這裡,主要是這裡的女子比之宮妓更為豪放多情,而且氣氛木拘謹,能夠盡情地飲酒狂歡。
他帶著翟雲一進門,眼尖的老鴇公孫嬤嬤就笑咪咪地領著眾美女迎了出來。
「稀客啊!安公子,您好久沒有光臨咱們凝香樓了,今天可真是我燒了好香才給您求來了!」老鴇早就知道李探的真實身份,但她知道他不喜歡張揚,因此總以安公子稱呼他。
「公孫嬤嬤,我給你帶來了貴客,還不把你們樓裡的台柱全給我請出來伺候?」李琛一手將翟雲攏向前,手搭在她肩上,開心地笑著。
「是是是,這位公子長得面若白玉,俊俏出塵,想必是江南來的貴賓吧!請進請進,咱們二樓的醉吟廳一直替安公子空著,請先上座,我這就叫人伺候。」公孫嬤嬤洗練地將眾人帶上高樓的雅室,精緻的佳餚立刻傳上來。
翟雲第一次見識到這種排場,雖是座普通青樓,但佈置得一點也不馬虎,小小的一間客房充滿矜貴之氣,細雕木柱撐起流蘇繡帳,名畫屏風皆適度地點綴著各個角落,比之王府內的幾個樓閣,有過之而無不及。
桌上的食器更令她瞠大了眼,所有食物都以金盃銀盤盛著,映著燭火,炫得她拚命眨眼才能適應那刺眼的光芒。
怎麼?難道這裡生意好得日進斗金嗎?連小小餐具也如此豪奢?
就在她正打量著週遭新奇的一切時,門再度大開,四、五個頭梳烏蠻會,身穿紅儒綠裙的女子,像蝶兒一樣飛擁進來,個個濃妝艷抹地棲在李深及翟雲身邊,笑著招呼。
「安公子,您好久沒來了,可想死我們這票姊妹了!」一名叫桃紅的曾伺候過李琛,邊嚷邊靠在李琛身上,仰起臉問他大發嬌顛。
「呵呵呵……是嗎?我這不是來了嗎?不過今天別淨繞著我,我這位小兄弟才是主角,你們可要好好陪酒,可別怠慢了。」他自然地擁著她,可視線一直沒離開過翟雲。
眾女人得到指示,便全朝翟雲擠了過去,只見有的替她夾菜,有的幫她斟酒,其中一名叫梨花的,為博得她的青睞,更是緊挨著翟雲,如欲泥似的巴在她身邊,直接勾住她的手臂,主動替她端起酒杯。
「公子,可得盡情吃喝。來,梨花給您斟酒……」
「呢……不,在下很少喝酒,恐不勝酒力……」她被對方的熱情嚇傻了眼,尷尬地以手擋酒。
「嘻嘻,剛來的人都這麼說,可是啊,喝了一杯後就再也停不了啦!你們男人啊,最喜歡假正經了!」梨花調侃地拋了個媚眼給她。
翟雲吞了一口口水,只覺得雞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
這梨花長得並非不美,只是女人對女人又怎能引起什麼火花,因此儘管她蘭配低綴、酥胸顫顫、腰肢款款地依偎在她身邊,她仍只是滿心的彆扭與侷促。
「哎,來這裡就是要醉個痛快,不勝酒力又何妨,許多騷人墨客酒後更是逸興道飛,絕妙好詩就這麼一首首地出現,說不定幾杯黃湯下肚,你的『靈感』就來了!來,乾杯!」李琛瞟她一眼,故意舉杯對著她,不讓她有藉口逃避。
「這……」她既不敢得罪他,又難以推辭,不由得盯著酒杯發愁。
「來嘛!喝一杯嘛!」坐在她左右陪酒的散妓立刻幫著勸酒。梨花更將酒杯端起,硬是塞向她的唇邊。
「我真的不行……晤……」她才張口,一道又嗆又辣的液體就這麼咕嘻地灌進她嘴裡。
梨花得逞後,又拿起絲巾,毫不客氣地往她大腿一坐,幫她擦掉嘴邊的酒液。
李琛也將酒一仰而盡,然後笑吟吟地看著她。
好個「春色山人」!連女人都不會應付,他真不懂她是真的老實,還是裝蒜!
「咳咳咳……」她倏地岔了氣,劇烈地咳著,小臉漲得通紅。
「哎呀!公子,您沒事吧?」梨花笑著幫她拍背,乘機更將胸口貼近她,意圖讓她慾火焚身。
「咳咳咳……你……請你……放尊重一些……咳咳咳……啊!」她一急,邊咳邊往後閃,一個不小心便從椅子上跌落地面。
說時遲那時快,李琛向進門就一直站在門邊的趙奇使個眼色,趙奇便風一樣地竄了過去,一把將差點就摔個正著的翟雲撈起。
「謝……謝……咳咳……」翟雲喘了幾口大氣,扶住桌沿,才向趙奇道謝,然而整個頭已開始發暈。
趙奇看也不看她一眼,沒有表情地走回李琛身後守護。
「看來你真的沒半點酒量,才一杯酒就讓你的臉紅成這樣……」李琛緊盯著她紅艷欲滴的臉蛋,心中又被重重地敲了一記,這種感覺和連日來的一些驚奇做了連結,忽然,一個念頭毫無道理地閃進他的腦中——
身為男人,她的醉態卻比滿屋子的女人還要迷人,這麼不尋常的美麗,怎不教他懷疑她真正的性別?
難道名氣響亮的春色山人竟是個女子?
為了怕手繪的春宮畫招人議論,才一直以男裝現身?
想起她纖若無骨的手腕,姣美非常的容貌,還有那始終藏著某種神秘的秋水黑瞳,再加上她連女人坐懷都能不亂的節操……李琛震愕地把心中的疑點—一歸納之後,居然得到了這個驚人的結論!
會嗎?
翟雲……是個女人?
他眸光乍閃,倏地勾起了一抹興味又狡猾的笑容,朝翟雲身邊的梨花道:「我看這位翟兄弟有些醉意了,你帶他進去歇著,今晚就好好伺候他吧!」
「是。」梨花早就心儀俊俏的翟雲,笑開了眼,攙住她,嬌嗲地說:「走吧!公子,到我房裡去,讓梨花伺候得您眼服帕帕的,咱們的春宵正長著呢……」
春宵?老天!她可不能和這個女人同床共枕哪!
翟雲被她的話驚得讓酒蝕掉的三分理智又迅速回流,她嚇得直冒冷汗,試著想推開身邊那雙人爪魚似的手,怎奈對方死纏住不放。
「這位大姊……時候還早,我……我還不想就寢……」她支支吾吾地推托著,心已跳驟增。
「哎,狂歡哪還要排時間的?走嘛!」梨花知道李琛出手大方,只要好好招待翟雲,銀兩絕對不會少,因此更加賣力地要討好翟雲。
「不……王爺……」翟雲是真的慌了,求救似的看著李琛。
「哈哈哈……翟畫師,你就盡情地去享樂吧!」李琛朗聲大笑,覺得她倉皇的樣子看來有趣極了。
看我今天不掀了你的底!他在心裡譏笑著。
「不……我……我現在有點想作畫了!讓我回王府吧!」她靈機一動,立刻找到了全身而退的藉口。
「哦?」李琛眉一挑,慢慢站了起來。「現在就有靈感啦?那乾脆就在這裡回吧!讓大家見識一下『春色山人』的畫技。來人,備紙筆!」
李琛惡意一笑,故意要逼她現形。
「什麼?」翟雲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無力地愣在原地。
「春色山人!原來公子就是春色山人哪!」梨花驚喜地尖叫。
「真的嗎?這位公子就是春色山人?」其他的人全都圍向她,像發現什麼新奇物品般地看著她。
「我……」翟雲立刻陷入了嘈雜的人聲之中,無助得不知如何是好,頭像被萬蟲鑽洞一樣疼痛。
「春色山人要現場揮毫嗎?太棒了,快去通知其他人來……」有人已準備向外頭的人通報這個大消息。
人多口雜,翟雲只感到空氣似乎一下子被抽光,頓時覺得氣悶反胃,抱住肚子,頻頻作嘔。
「啊,春色山人,您怎麼了?」梨花見她有異,連忙扶住她。
「我……我想吐……」翟雲慘白著小臉,雙手摀住嘴巴。
「什麼?快來人……」梨花微驚,立刻召喚小廝。
翟雲已忍不住在胃裡翻攪的酸水,不知哪來的力量,撥開眾人,朝外頭衝了出去。
「翟雲!」李琛豈容她就這麼藉回身體不適遁逃,手一揮,趙奇已跟著追出。
「春色山人!春色山人!」一群女人也跟著大呼小叫,一時之間,整棟凝香樓的客人無不被驚動。
「什麼?春色山人就在這裡?在哪裡?我要看看誰是春色山人戶人人興奮地大喊,都想見到春色山人的廬山真面目。
翟雲就在這一片混亂中奔下樓,穿過重重人群,拚命往門外奔去。
趙奇從二樓直接飛躍而下,幾個起落,已趕上了翟雲,但當他正要攔下她時,一個錦衣男子忽地出現在凝香樓外,不偏不倚被沒命飛奔的翟雲撞上,她大驚之下,來不及收勢,胃裡的東西已不聽使喚地全都吐到對方身上。
「放肆!」幾個黑衣大漢瞬間移到那男子面前,一腳將她踢開,隨即一陣劍光齊出,四、五把劍已抵在她的頸間。
趙奇見到那男子,臉色大變,顧不得翟雲,馬上屈膝行禮,恭敬地稱了一聲:「太子金安!」
霎時,鬧烘烘的凝香樓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大家一聽太子親臨,莫不驚慌地拜倒,誰也不敢出聲。
李琛早就看清來者是死對頭李琰,一張俊臉立即變得深沉陰酷。
「這是怎麼回事?我難得來一趟,就用這種方式歡迎我?」李琰先聲奪人,陰暗瘦削的長臉上佈滿不悅。
「民婦罪該萬死!不知太子殿下前來,有失遠迎……」公孫嬤嬤衝到李琰面前,心涼肉跳地跪倒請罪。
真是奇了,這太子向來很少在平康坊現身的,怎麼今個兒這麼巧會同時和安樂王都來了,這下可慘了,凝香樓難免要成為這兩個早就傳聞不合的人的爭鬥之地了。
翟雲隱隱得知自己撞上的竟是太子,嚇得抬頭瞪大雙眼,被環繞在她脖子上的劍震得不敢動彈。
「哼!這人竟然吐在本太子身上,給我砍了!」李琰瞥了她一眼,憤怒道。
「慢著!他是我的人。」李琛說話了,一步步走向李琰。
老實說,看翟雲吐得李琰滿身,真是令人痛快!
「你的人?既是你的人那就更不能原諒了,給我動手!」李琰倔傲地揚起下巴,獰笑地向手下命令。
「是!」那幾個大漢毫不留情地將劍往翟雲身上刺去。
「趙奇!」李琛怒喝一聲,幾乎與趙奇同時規上前,踢開了那幾把喂向翟雲的劍尖。
「啊……」然而他們的動作仍有些遲了,翟雲的頸口及肩上各被劃出一道血痕,她吃痛地低哼了幾聲,臉色發白。
「翟雲!」李琛眉頭∼皺,蹲下身審視她的傷口。
只見那雪白的肌膚上滲出鮮紅的血,看得他心頭連抽了好幾下。
「噴…真是可笑,安樂工幾時染上豢養兔兒少年的惡習了?怎麼,玩女人玩膩了,想換換口味?」李琰看他似乎對長得清俊嬌小的翟雲大為關心,輕蔑地以惡毒的話激他。
「他可不是一般人,李琰,他是我請來的畫師,你總聽過春色山人吧!前陣子我還聽說你砸千金到處搜集他的畫、找他的人呢,這會兒卻要親手殺了他?」李琛冷笑地反譏。
「什麼?他就是春色山人?」李琰得意的神色盡褪,吃驚地看著被他手下刺傷的翟雲。這個瘦弱斯文的美少年是他找了許久的畫師?
「沒錯,他正是春色山人!」李琛扶起翟雲,對著他森然一笑。早在探知李琰對秘戲圖的作者也有興趣時,他就事先展開行動了。
「原來他真的被你帶走了…」琰淡暗暗咬牙。李琛明知他到處找尋春色山人,卻早一步將春色山人藏了起來,可惡!為什麼每次他想要的東西李琛部要和他爭呢?每次只要有他在,他就萬事不遂……
「春色山人已應聘為我作畫,目前正住在我王府裡,這已是眾所皆知的事了。」李琛笑吟吟地將翟雲緊緊拉住,早上在宮裡受的氣在此時全數奉還回去。
「你……」李琰怒極,緊握住拳頭。他與李琛積怨已深,現下看他又得到春色山人,一口氣險些嚥不下去。
「山人受了傷,我得帶他回去上藥了,否則傷了筋骨什麼的,就不能再畫了……不陪了,告辭。」李琛說著將翟雲推進候在一旁的馬車。
李琰無法阻止,只能兩眼噴火地瞪著他們離開,對李琛的怨恨更深了。
他暗暗咬牙發誓,不僅要將春色山人弄到手,總有一天,他還要讓李琛從他眼前徹底消失!
馬車顛簸地往前進,翟雲嚇得早已忘了身上的疼痛,她只是渾身緊繃地想著,這會兒連太子都以為她是春色山人了,日後她該如何澄清一切?欺騙大家的下場又將會如何?
一思及此,她僅剩的力氣盡洩,在昏過去的剎那,耳旁彷彿傳來預言死亡的喪鐘……
李琛匆匆地走向聆水閣,心中有著連他也不知名的雀躍。
一回到王府,他交代手下將昏醉得不省人事的翟雲送回聆水閣,先回他的喚雲居梳洗一番,拿起藥箱,馬不停蹄地就來到了聆水閣。在那裡有個謎題等著他,一想到馬上就能證實他的揣測,他就止不住真相即將揭曉的暢快。
翟雲,本王倒要瞧瞧你這位名聞道進的春色山人到底是男是女!
他在心底陰笑著。
在回程的路途中,昏過去的翟雲就枕在他的手上,他盯著她看了許久,被她那軟若無骨的身軀激盪著心緒,瞧她一身素衣遮不住藕頸,寬大籠袖藏不住纖指,緊閉的眼睫濃密如扇,朱唇盈潤如水,身上更不時散出一抹蕩人心弦的幽香……
這種種跡象不正顯示他是個道地的女人?否則,又怎會在他身上聞不出半點男人的氣息?
因此,一抵達王府,他刻意不讓趙奇通知府內的古大夫,執意親自替她上藥。
呵呵呵……確認翟雲身份這麼有趣的事,他怎能拱手讓給他人去執行?
篤定地推開聆水閣的門,因過於興奮而沒有注意到閣外竟無半個守候的侍衛,他滿心只想早些驗證翟雲的性別,平時的警覺已蕩然無存。
逕自進了房內,走向內堂,床邊的紗帳垂落一邊,輕輕地飄曳在地,翟雲正和衣躺在床上,沒有動靜。
他一手撩起紗帳,側坐在床沿,喊了一聲:「翟雲, 你還好吧?我來給你上藥了……」
翟雲仍然未醒,背對著他,沒有反應。
他嘴角一揚,輕輕扳過她的肩,定定地注視著她那張隱在昏暗燈光下的臉,手則不客氣地往她的前襟摸去。
就在這時,翟雲忽然張開眼睛,她慌張地擋住他的手,聲音暗症地驚道:「你……你想做什麼?」
「我要幫你上藥啊!你忘了?你受傷了,不脫掉衣服上藥,恐怕傷口會惡化……」他輕佻一笑,不顧她的抵抗,硬是要將她的外衫脫掉。
「這……這點小傷我自己來就行了!王爺!」翟雲悶聲地說,半掩在紗帳陰暗處的臉色有些古怪。
「別跟我客氣了,你自己哪看得見脖子的傷口?來來來,讓我看看傷勢如何。我記得你還被踹上一腳,不是嗎?」她愈是抗拒,他就愈認定她是個女人。
「王爺,您這樣太折煞草民了……」她仍然緊揪住自己的衣襟不放。
「我這是關心你啊,我怕你傷到了筋骨,到時無法作畫怎麼辦?來,讓我看看……」他強硬地拉開她的手,接著用力扭住她的前襟,同時嘴角勾起了邪氣的微笑。
「王爺!別這樣!」她低呼一聲,但聲音聽來並無太多的慌亂。
「有什麼好難為情的?難道你是個女人嗎?這麼不幹不脆……」李琛直接將她的外衫往外一扯,正要好好地調戲她一番,但隨著一記長衫撕裂的清脆聲音,他兩眼發直地瞪著眼前裸露的身軀,整個人都呆住了!
沒有預期中的肚兜,沒有玲瓏有致的雙峰,只有一片雪白平滑的前胸……
那是個男人的身體!
錯愕中,他的目光慢慢從翟雲的胸口往上移,對上了一雙了悟中帶著些許戲謔的瞳眸,人就像觸電一樣地往後跳開,眉峰不自覺地攢緊。
「你……」怎麼會這樣?翟雲不是女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王爺,您怎麼了?」「他」輕笑一聲,撐著坐起上身,任半敞的衣衫滑落一肩。
「我以為……」這下子可尷尬了!他竟然將「他」當成了女人!
該死!
他怎麼會錯得這麼離譜?
「以為什麼?我就說這點傷不算什麼,由我自己來就行了,不需勞駕您。」「他」微微一笑,一抹右頸的血跡,索性脫下被扯破的衣衫擦拭著。
李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裸程的上身是纖瘦了些,骨架不如一般男人粗壯,但每一寸肌理仍有著男性的陽剛……
不對!
不該是這樣……
有種非常詭裔的感覺掠過他的心頭,但他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哪裡?
「翟雲」斜睨了他一眼,偷偷抿嘴一笑,又故作虛弱道:「能否讓草民休息了?那杯酒的效力太強,到現在還令我頭昏呢!」
直瞪著「他」,李琛深深吸一口氣以平衡體內過多的詫異。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叫古大夫來幫你看看,順便開個方子替你解酒……」他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又看他一眼,才踱出了聆水閣。
他不懂,自己的直覺向來奇準,這次為何會出了差錯?
直到返回喚雲居,這個問題仍然一直困擾著他。
而聆水閣裡的「翟雲』則在確定了李琛離去後,才將窗戶關上,鎖上大門,從床底下拉出了另一個翟雲,輕輕拍醒她。
「云云!醒來!」
翟雲悶哼了一聲,從醉夢中拉回了神智,緩緩張開眼睛。
「你沒事吧?云云!」他一把摟住悠悠轉醒的翟雲,喜悅地低喚。
「你……哥哥?」翟雲眨眨眼睛,看清眼前再熟悉不過的俊秀臉龐,難以置信地輕喊。
原來,李琛方才調戲的對象並非翟雲本人,而是翟雲找尋許久的孿生哥哥翟風!
「云云,我還以為假冒春色山人的是誰,沒想到是你!」翟風輕撫著她的前額,一樣覺得不可思議。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兒不是安樂王府嗎?」翟雲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仍然在聆水閣內,她不明白翟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在凝香樓看見你,才暗中跟來的……」翟風盯著翟雲那張與自己相似。但又比自己還要細柔的臉孔,漾起了溫暖的微笑。
三年了!他有三年沒看見她,沒想到她出落得更嬌美動人了。
「凝香樓?你在那裡?我怎麼沒見到你?而你……你又是如何混入這個戒備森嚴的王府?」翟雲腦子剛清醒,馬上就湧入更多的疑問。
「我剛好經過凝香樓,看見樓前出了些狀況,於是過去瞧瞧,誰知道居然發現你就夾在太子李琰和安樂工李琛之間,而且他們還口口聲聲稱呼你是春色山人,我心中又驚又急,不知如何是好、後來又看見李琛把你帶上馬車,我怕你著了他的淫手,緊跟在後,來到王府,趁著你被送回聆水閣時,打昏了侍衛,就這樣混了進來……」他邊簡扼地說著邊慶幸自己來對了,否則此刻翟雲不早就成了李琛的玩物了?
「原來是這樣……可是,我記得你並沒有打昏人的能耐啊,怎能輕而易舉地解決那些侍衛?還有,這三年你人在哪裡?為什麼都沒半點音訊?」有太多的事讓人困惑了,她又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這說來話長,我……」他搖搖頭,不知從何說起。三年來,他經歷的事可多了。
突然,一個嬌小的身影閃了進來,劈頭就打斷他們的談話。
「好了沒?沒時間了,要聊天找別的地方,這時太危險了!安樂王的手下隨時會過來。」
翟雲抬頭看著來人,只見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美艷婦人走到翟風身旁,盛著眉提醒。
「你……你又是誰?」這女人五官精美,成熟嫵媚,就這樣驟然冒了出來,直把翟雲嚇了一大跳。
「她姓江,閨名雨濃,就是她帶我送來的。」翟風笑著攏住那女人的肩,神色間有遮掩不住的癡情。
「她?」翟雲當然看出了他對她不尋常的情素,而且聽哥哥的口氣,似乎這女人還身負絕技。
但,是她多心嗎?她卻覺得這個女人對哥哥並無男女之情……
「別看雨濃是個女子,她功夫可好呢!」翟風眼中又興起了欽佩。
「好啦!我功夫好也打不過王府裡眾多侍衛,你們到底走不走?」江雨濃杏眼一挑,機警地又朝外探望著。
「是是是,在這裡太危險了,我先帶你出去,有事出去再說。」翟風說著扶起翟雲,迅速在她頸子的傷口上塗上金創藥,再細細纏上布條。
「你要帶我走?」翟雲愣愣地問。
「是啊,我是不知道你怎麼會和安樂王扯上關係的,不過他這人不是好人,你假扮春色山人待在他身邊,遲早要出事。」翟風皺著眉頭說。
「你怎麼會知道我假扮春色山人?難道……真的是你?!你真的是那位春宮畫畫匠春色山人?是嗎?」翟雲驚大了眼,立刻揪住他的衣袖質問。
「我……」翟風看了江雨濃一眼,欲言又止。
「你為什麼要畫那種畫?要是讓娘知道了,不把她氣死才怪!」
「娘……她還好嗎?」他心虛地問。
「不好,三年來你沒任何消息,她急出病來,我怕她擔心,才會帶著她來到京城……」
「什麼?娘也來到了京城?」他臉色乍變。
「是啊,而且就住在王府裡。」她朝窗外努努嘴。
「在王府?」他更是一驚,怎麼也想不到親娘就近在颶尺。
「我被錯認為是春色山人,帶進王府,安樂王要我幫他再多畫些『秘戲圖』,我看了那些畫後,覺得畫風似曾相識,才會大膽地留在府裡,想打聽你的下落……」她簡單地說明整個事情的始末。
「原來是這樣!」翟風沒料到事情這麼複雜,怔怔地陷入了沉吟。
「所以我現在不能走,娘還在王爺手上,他說我若沒有再畫出九張圖來,就別想見到娘……」翟雲深知她現在絕對不能離開。
「可惡!安樂王李琛果然如傳聞中的難纏,現在該怎麼辦呢?看看他剛才對我做的混帳事,分明已對你有了色心,你繼續待下去太危險了!」翟風一拳捶在桌上,忿忿不已。
翟雲呆望著哥哥,不明白李琛對他做了什麼事讓他氣成這樣。
「不會的,經過方纔那一鬧,他以為你妹妹是男兒身,不會再對她下手,她應該很安全,我們先離開這裡吧!要對付他有的是機會。」江雨濃忽然開口道,言詞間似乎有著濃重的戾氣與敵意。
「可是,這樣就離開,要怎麼再和云云見面?」翟風憂慮地問。
「這樣吧!過幾天等你傷勢好了,找個機會,你就對安樂王說,你聽說長安城的煙雨樓中有個名妓,叫『雨玲瓏』,你想去看看,藉機來煙雨樓,我會安排你們兄妹見面,到時再詳談怎麼應付安樂王。」江雨濃很有條理地提出建議。
「煙雨樓的『雨玲瓏』?她又是誰?她會願意幫我們嗎?會不會穿幫?」翟雲不放心地問。
「放心,她一定會幫的,因為『雨玲瓏』就是雨濃啊!」翟風微微一笑,指指身邊的江雨濃。
「什麼?』翟雲瞠圓眼珠,很難將俠味十足的江雨濃和青樓名妓聯想在一起?
「是的,我就是『雨玲瓏』,記得一進來就直接找我,懂嗎?我會讓我的丫頭多注意點。」江雨濃嘴角微揚,對自己的娼妓身份似乎也頗為自嘲。
「懂。」翟雲點點頭。
「那這幾天我都會在煙雨樓等你,云云,你一切小心,記得別和李琛走得太近。」翟風不放心地叮囑。
「我知道。」
「別露出太多破綻,記得,你現在在李琛眼中是個男人,別太扭捏,省得他懷疑。」江雨濃補充道。
『堤,我知道該怎麼做。」翟雲回答得不怎麼有信心,她明白李琛何等精明,要騙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時,一陣腳步聲從路徑傳來,江雨濃低聲道:「大夫來給你包紮醒酒了,我們該走了。」
「云云,你和娘要保重。」翟風輕握了一下她的手。
「嗯……請小心……江姑娘……請你務必保護我哥哥……」翟雲看著他們從窗口竄出,忍不住向江雨濃請求。
夜色被宮燈照得昏黃,一身黑衣的江雨濃回過頭,拋給她一個保證的微笑,然後拉起翟風輕輕躍過石牆,消失在黑暗中。
翟雲將窗關好,躺回床上,她此時心中憂喜參半,一來是她總算找到了翟風,二來則擔心不知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將娘安全帶出王府。
最最可怕的事,還在於她要如何才能交出李琛要的圖呢!
唉!這真是個麻煩的大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