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慶衡果然沒猜錯,有人已經在他家恭候大駕了。
能自由來去黑鷲的屋子的,除了他自己,就是他的「換帖兄弟」——項磊。
推開門,裡面沒半個人影,但專屬於項磊的熟悉氣息卻瀰漫了整個屋子。他笑了笑,等待著那個酷哥的出現。
一道黑影從房裡竄出,與他過了幾招,最後的招式結束於兩人的雙手交握。定眼一看,一個帥得魅力十足的臉孔正對著他皺眉。
「好小子!要你保護我的妹妹,卻保護得不見了。真有你的,你俐落的身手用到哪裡去了?」項磊直截了當地問。
「你也不問清楚狀況就這麼殺過來,想幹什麼?」他推開項磊,笑著走到酒櫃前倒酒。
「媛媛不見了,大家都很著急,要我來看看。」項磊照例一身的黑。
「她在我這兒。」他遞給項磊一杯酒。
「在你這兒?為什麼不通知我們?」
「通知你也沒用。」鍾慶衡的臉色變得柔和。
「怎麼說?」項磊挑起眉,不解地問。
「她失去記憶了。而且被一群黑道分子追蹤著——」
「什麼?」項磊跳了起來,不能置信地吼。
「她不記得任何事情。」
「我的老天!她現在在哪裡?」
「在『鐵星盟』的總部,羅素私人醫療中心。」
「在那裡幹什麼?當實驗品啊?」項磊站起來往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裡?」他叫住項磊。
「我要把她帶回台灣。」
「回台灣?」他沒聽錯吧?
「是的。你這個傢伙既然不能好好照顧她,乾脆我帶她回去,想辦法治好她。」項磊已經走到門邊了。
「你急什麼?你知道『鐵星盟』總部在哪裡嗎?」鍾慶衡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打算看他能走到哪裡去。
項磊陡地停下腳步,兩手插腰,回頭瞪著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鍾慶衡笑著再幫項磊倒一杯酒,開始敘述這些日子來所發生的事……
項磊愈聽愈憤怒,眉頭幾乎打了幾十道死結,等到鍾慶衡把事情始末說完,他已經捺不住地站了起來。
「那個山村正剛是什麼角色?你們『鐵星盟』是白混的啊,連一個叛徒也治不了!派一批人到休斯頓把他給斃了不就結了,還窩在這裡想對策?」
「他在休斯頓擁有不小的勢力,我本來是要單獨去會他的,但是——」
他突然噤聲,教項磊聽得一頭霧水。
「但是什麼?」
「我走不開。」
「什麼事比媛媛的生命重要?你竟然還有時間忙別的事門
項磊氣沖牛斗。刻意拉攏自己的好兄弟和妹妹,他們不來電也就算了,沒想到連出了狀況也不互相幫忙,真是!
「我就是忙著她的事。前兩天她情緒不穩,人不能離開她。」
他看著項磊,發現對方竟然笑了。
「你的話聽起來似乎有些『弦外之音』。」
「怎麼?你聽出了什麼?」鍾慶衡反問。
「如果我沒猜錯,你和媛媛之間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鍾慶衡歎了一口氣,這就是他的心結。愛上一個自認絕不會愛上的人,那種心情連自己都不能適應。
「是她變了。等會兒你看到她就會知道。」
「我的確好奇。你知不知道,你在提起她的時候,眼神都變柔了。」
「那麼明顯嗎?」
這句話等於承認了!項磊半瞇著眼坐到他身旁,伸手勒住他的脖子。
「怎麼?不在乎『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了?」
鍾慶衡睨項磊一眼,就知道他絕不肯放過挖苦好友的機會!
「箇中滋味你應該最瞭解,怎麼反而問我?」
項磊和郭俊蓉的愛情路一樣走得辛苦。
「我和你不一樣。我對俊蓉是死心蹋地,窮追不捨。
而你只會在嘴上逞強,一旦自己涉入,比誰都累。」項磊分析道。
「走吧!你不是要看看媛媛?」鍾慶衡站了起來。
「她在那裡安全嗎?」
「應該安全。」
「應該?」項磊對這種說詞不滿意。
「任何不在我視線範圍內的東西,我都沒把握安不安全。」
「那你還把她留在那裡?」項磊跟著他走出門。
「那裡是我所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了。我原本預計今天要前往休斯頓的,總不能帶著她到處跑,只能先找個地方安置她,等把山村的事解決後,再去接她。」
算他說得有理!項磊搖搖頭,不知該慶幸媛媛找到了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對象,還是該擔心她將來如何去適應黑幫的驚險生活。
不過,他心中還是高興的成分居多。大家拚命湊合慶衡和媛媛,雖然他們以前是「抵死不從」,可是依現在的情形看來,他們已是「自動整合」,不再需要他這個瞎起哄的人了。
也好!算起來,慶衡還得喊他一聲「大舅子」哩。
蠻不錯的!
孟媛媛在房裡來回地走著,根本無法入眠。這是她失去記憶以來,第一次離開鍾慶衡。沒有他在身旁,總是讓她心神不寧。
今天早上,流川見月和黛希帶她到羅素的私人醫療中心時,還真讓她大開眼界。這哪像什麼醫療中心,根本是度假休閒別館嘛!要不是深知自己身在摩天大樓的第三十六層,她一定會以為來到了某個五星級飯店。
整個空間裝潢成綠意盎然的視覺效果,原木的桌椅、高級的意大利進口沙發、璀璨的投射燈光、光可鑒人的黑亮地磚……要不是偶爾走動的白衣天使和醫生們,這裡簡直就像是高級俱樂部。
她的房間更離譜了,完全是法國風情的裝潢,連大床都是銅鑄的軟墊精品,四根床往撐起流蘇紗帳,睡在床上,她儼然成為古代女王。那種置身華麗空間的壓迫感,或許也是令她失眠的原因。
看著時鐘,已經十一點多了,孟媛媛無聊地走到沙發旁坐下來,隨意翻著雜誌。上頭都是些無意義的文字和圖片,她翻著翻著,赫然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圖片下的說明寫著——
麗騰珠寶公司負責人——王彼得,在失蹤多日後,被發現棄屍在……
她覺得天旋地轉,王彼得的影像一直在她眼前搖晃……
擴大……王彼得,好熟的名字!他和她一定非常熟悉。怎麼,他死了嗎?慶衡為何沒告訴她有關這個人的事?
彼得,彼得……
忽然,又一個片段閃進孟媛媛腦中。那是一個大型酒會,她微笑地和身旁的男人說著話……那個男人就是王彼得!
她無力地跌坐在地毯上,頭又痛了。每次快想出來時,頭就痛得不得了,像要把腦髓從裡頭抽離似的,讓她無法思考、無法呼吸。
她掙扎著走出房間,搖搖欲墮地走向服務台,想請護士給她一顆止痛劑。可是,外面為什麼這麼安靜?為什麼一個人也沒有?值班的護士呢?大家都跑到哪裡去了?
原本生氣盎然的大廳突然變得死氣沉沉,昏暗的燈光使那些刻意栽培的綠色植物顯得詭異。她的頭漸漸不痛了,可是伴隨而來的,是另一種緊張,一種覺得自己即將成為獵物的緊繃情緒。有人在窺伺她!她可以確定,這層樓房的人全不見了。流川見月和黛希沒有回來,那些醫生和護士會到哪裡去?怎會把她一個人在這裡?
她揪住領口,慢慢地往前走去,無意間踢到一樣東西,低頭一看,忍不住尖叫出聲——
那……那是一具屍體?!一名護士的屍體!怎麼會這樣?她的腦子足足驚楞了兩分鐘才開始運轉。是誰下的毒手?這裡是「鐵星盟」的私人醫療中心,閒人止步,應該沒有人會閒著沒事混進來殺人,除非——
除非是衝著她來的!
是山村正剛嗎?孟媛媛邊走邊想,才跨了兩步,又看見一具醫療人員的屍體。她摀住口快步地衝回自己的房間,立刻上鎖,靠著門板平息不規則跳動的心臟。
是誰那麼殘忍,把值班的人全部殺了!而她卻沒事?不!她不會有事,她相信兇手一定躲在暗處欣賞她害怕的模樣。他不僅要抓她,還要折磨她,他要等到她心力交瘁才現身帶走她。
孟媛媛拿起話筒想通知鍾慶衡,可是線路斷了,樓層的警鈴系統又安置在服務台那兒,她要用什麼方法聯絡羅素和鍾慶衡呢?
門外傳來撬鎖的聲音,她倏地轉身盯著門,覺得心臟快跳出胸口了。怎麼辦?誰來救救她?
兩聲消音的槍響射向門鎖,門被用力踢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地踱進來。鬼斧優一臉陰沉地看著受驚恐懼的孟媛媛。
「你是誰?」她恐懼地問。
雖然覺得這個惡形惡狀的男人很眼熟,她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鬼斧優兩道濃眉豎了起來。這個東方美女在耍什麼把戲?她明明認得他,還故意裝模作樣!
「我是誰?你怎麼會忘了我呢?小寶貝!」他眼神不正經地上下瞄她。
「我根本不記得你!你想怎樣?」孟媛媛向後縮進角落。
「你不記得我?少裝蒜了!還是上次不小心讓你從三樓摔下去,你記恨在心,不想認我?」鬼斧優又向她靠近一步。
聽他這麼說,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鍾慶衡口中的「色魔」鬼斧優了。
「我失去記億,什麼都不記得了,你最好別再來煩我。」
「失去記憶?」鬼斧優誇張地大笑出聲,露出一排黃牙,面目猙獰。「別再跟我演戲了!你今天最好乖乖地跟我回去,把密碼說出來,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是說真的。你把我帶回去也問不出什麼來,我全都不記得了。」
「哼!就算你不記得,我也會把你的腦袋砍下來找出密碼。你不希望我用這麼噁心的手段吧?」他威脅地又向孟媛媛靠近一步。
「你不信就算了。總之,我不會跟你到任何地方。」
「由得了你嗎?」說著,鬼斧優大手一伸,像擰小雞似地抱住她的身軀,在她耳畔淫笑道:「如果你真的想不起來,我們可以再親熱一次,讓你想起一切……」
「不!你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孟媛媛掙扎著大喊,只盼有人能來救她。
「你最好安靜一點,不然,這種叫法只會讓我更興奮,我會當下就好好享用你。」他邊說邊在她身上胡亂摸著。
孟媛媛嚇得快昏厥過去了,無法想像這種人渣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在他的鉗制下奮力扭動身體,沒想到卻引來他更強烈的慾望。鬼斧優大吼一聲,將她推倒在床上,整個人就要撲過來,她慌亂地翻身跑開,欲衝往門外,鬼斧優又一把抓住她的頭髮,痛得她淚水都逼出來。
在掙扎中,她腦中失去的片段正一塊塊地接合起來……恍惚中,鬼斧優推她,又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拖往欄外。那裡是三樓的小陽台,她就快掉下去了——
突然,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減輕了,一個低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喘氣地睜開大眼睛,看見流川見月俊美的臉孔,再看看捂著頭頸、倒在一旁呻吟的鬼斧優,不能置信真的有人來救她。
流川見月一整天找不到黛希,只好一個人去喝悶酒,直到酒店打佯了,他才慢條斯理地回到羅素位於五十五樓的家中。電梯在經過三十樓時,他心中一動,想看看孟媛媛有沒有事,於是讓電梯在三十六樓暫停。誰知走出電梯一看,整個氣氛不太對勁,所有的人都被撂倒了。他暗叫不妙,直接衝進孟媛媛的房間,及時將她從鬼斧優的手中救出。
「鬼斧!你怎麼進來的?」他扶起孟媛媛,冷冷地問。
鬼斧優惡狠狠地盯著他笑,「我當然有我的辦法。你們的俏護士太容易上鉤了,溫存了一天,要拿到識別卡還不容易?」
流川見月冷哼一聲。「狗改不了吃屎!」
「你沒事回來幹什麼?日本不好玩嗎?」
「在日本沒有你們這種敗類讓我練練筋骨,的確很不好玩。」
「哼!狂妄的小子,你以為打得過我?」
「要不要試試?」
鬼斧優露出詭異的表情,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搖控器,輕輕一按,笑著說:「我在這棟大樓的四周裝了炸藥,倒數計時器已經啟動,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兩頭救人。哈哈哈!」
流川見月沒料到他有這一手,沉下臉,拉著孟媛媛的手說:「快走!」
鬼斧優不讓他們如願,擋住去路,與流川見月大打出手。
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分散了流川見月心神,鬼斧優趁他微楞時,抓住一旁的孟媛媛,拿出手槍抵著她的太陽穴,「快讓開!不然我轟掉她的腦袋!」
「你不敢的,你們要的密碼就在她腦中。」流川見月點醒他。
「反正她已經失記憶,有沒有都無所謂。不過,她現在可是我的護身符,我得靠她了。」說著,鬼斧優押著孟媛媛往門外走去。
流川見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帶進電梯。電梯門一關,他立刻衝往樓梯間,欲到樓下找電話通知羅素和鍾慶衡。誰知電話線被鬼斧優的炸藥給炸斷了,無法通訊。眼看電梯快要降到一樓了,他步伐再快也絕對趕不上。真糟糕!難道沒別的辦法了?
鬼斧優押著孟媛媛下樓後,從一樓的側門出去,上了一輛接應的車,大笑著從容離去。
鍾慶衡和項磊來到翼星摩天大樓,簡直不能相信發生了眼前的事;幾處小型的爆炸弄得全組織的弟兄們忙進忙出,還出動了消防車救火。
鍾慶衡心中一緊,直奔電梯上三十六樓,發生羅素和流川見月都在現場。
「媛媛呢?」他一臉焦慮地問。
流川見月猛抽著煙,不吭聲。
「她被鬼斧優帶走了!」羅素眉頭深鎖地回答。
一陣狂怒之氣在胸口迴盪,鍾慶衡努力壓下即將爆發的怒火,低聲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鬼斧優利用一名護土拿到了識別卡,摸上三十六樓。他還在大樓四周裝了定時炸彈,以分散咱們的注意力。見月沒防到這點,讓他把媛媛給帶走了。」羅素輕描淡寫地說,想減輕鍾慶衡的殺氣,尤其害怕他和流川見月又因此起了口角。
鍾慶衡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對著身後的項磊點點頭,兩人立刻心領神會地同時走出去。
「等等。」流川見月叫住了他們。「這件事是我失職,我也去。」
流川見月跟在他們身後一道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