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存在著各種各樣的人,男女老少,千奇百怪。每個人一輩子或多或少都會與人談幾次情說幾回愛,在花前月下做些風流雅事。說起這個,無疑是容大少最為擅長的,要他去勾引一個人,可謂是輕車熟路、信手拈來,比切西瓜還容易。然而,在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另一此一與眾不同、特立獨行的人,西門毓秀當可算得一個。
不是因為他的長相,而是因為他是一個只能對同性產生愛慕與慾望的人。所以,當感情上還是一張白紙的西門毓秀遇到了容飛揚這麼一個閱人無數的情場老手,便注定了其悲慘生涯的開始。
自第一次見面之後,容飛揚便天天光顧冷月客棧登門拜訪,誠邀西門毓秀賞花觀月、遊山玩水,容大少英俊開朗的笑容和妙趣橫生的言語給西門毓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原本的好感漸漸堆積滿蓄,進而演變
為一種不可名狀的微妙情愫,從「容少俠」到「容兄」,之後,在容飛揚的一句「我比你小六歲,不用這麼客氣」下終於改口「飛揚」。
本來辦完事便準備立刻上路的西門毓秀居然在洛陽城一待就是半個多月。容飛揚注意到他已將下屬眾人全部先行遣返大漠,唯丁恕死活賴著不肯走,說什麼一定要跟師父一起回去,西門毓秀無奈之下,只得讓他留在身邊。而容飛揚對丁恕的印象也從一開始的「賞心悅目」變得「面目可憎」起來,試想一個人
每次見了你不是怒氣沖沖地直瞪眼,就是撇著嘴不屑地冷笑,那麼,即使他長得美若天仙,賽過潘安宋玉,你也不會再覺得他「漂亮可人」了。
容飛揚第一次稱呼「毓秀」這個名字時,西門毓秀的臉微微地紅了,淡淡的紅暈散開在棕黃色的面龐上,讓容飛揚瞧得暗自不住皺眉——這顏色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看。不過容大少依然面不改色地撒著漫天大謊:「我很喜歡你臉紅的樣子。」這時候,西門毓秀狹長而溫和的雙眼內便會隱隱透出一絲暖暖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風,那暖意,能直直透入人的心底。
容大少終究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雖說看起來比同齡人要成熟世故得多,但在被那雙彷彿能夠看透一切的清澈眼眸深深凝望時,心裡也或多或少會產生一些內疚之意,通常都是故意咳嗽一聲,轉作他視。
時間在緩緩地向前推進,一如西門毓秀對容飛揚的感情,日趨篤厚、情真意切。第一次接吻的時候,兩個人都闔上了眼。西門毓秀是因為害羞,容飛揚則是因為不敢也不願面對一張比鬼怪還要醜陋的臉。所以,一個月後,容大少刻意將兩人第一次上床作愛的時間安排在了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漆的夜晚。
在過程中當然絕對不能能夠點燈。從頭到尾全靠摸的,這還是容飛揚第一次在做愛時不願意見到對方陷於激情、迷離醉人的模樣,原因是他怕自己看了會忍不住一口氣衝到茅房去大吐特吐。這一夜,他讓平日沉穩冷靜的西門毓秀整個險溺在他精心編織的慾望之籠中,輾轉呻吟,不可自拔。
這一次的情事,容飛揚完全沒有看到對方的臉,卻憑著其他的感官一件令他頗感意外的事。雖然擁有男人特有的結實緊繃的肌肉,但西門毓秀的皮膚竟比女人更為細膩柔嫩,恰如一匹上好的絲緞般光滑潤潔,讓人愛不釋手。
沒想到這個醜八怪還有唯一的一個可取之處——抱著如此惡質的想法,容飛揚不懷好意地伸出手去,肆無忌憚地撫遍了西門毓秀的身體,一一品嚐,動作輕狂放浪之極。可是,深陷在激情漩渦之中的西門毓秀早已身不由己、無暇他顧了,只是氣喘吁吁、渾身癱軟地任其在自己身上進行瘋狂的掠奪與索求。
黑暗中,容飛揚如野獸般露出閃閃發光的獠牙毫不憐惜地肆意虐著、撕扯著身下柔韌的軀體,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他知道西門毓秀受傷了,卻壓根兒沒去管,只顧恣意地在對方體內橫衝直撞。即使如此,即使痛得昏過去又醒過來,西門毓秀仍是沒有半點推拒,只是咬牙默默地忍受著撕心裂肺的劇痛,柔順的打開了身體,任對方予取予求。
這情形,與其說是做愛,不如說是容飛揚單方面發洩了他對為了實現諾言而不得不與自己生理和心理上皆極度厭惡的西門毓秀談情說愛乃至上床的不滿與憎意。完事之後,他飛快地揀起自己放在床頭的衣物,摸黑套上,又匆匆地對半昏半醒的西門毓秀道了聲別,便穿窗而出,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他並沒有注意到那一雙一直凝視著他背影的充滿著悲傷與痛楚的明亮深情的眼睛。
「我實在受不了了!」容飛揚恨恨地衝著風塵僕僕地趕去翼北報喪,又日夜兼程趕回洛陽的雲馭水大聲道:「那個醜八怪簡直能把人給憋死!」
「怎麼?」雲馭水嘲弄道:「難道還有人能夠對容大少的魅力無動於衷?」
「哼。」容飛揚昂首道:「本大少的魅力無人能擋,他西門毓秀區區一介凡人,有焉能不乖乖就範?」
「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問題是……」容飛揚懊喪地道:「直到如今他還不肯點頭答應讓我跟他一起回大漠。」
「這可有點麻煩了。」雲馭水的神情嚴肅起來,正色道:「小容,我刻意封鎖了齊大哥自盡身亡的消息,又推遲了十數日才上承德報喪,為的便是能多給你一些時間,讓你可以盡快想方設法跟西門毓秀一起上大漠去。估計明天下午齊家的人就該趕到洛陽了,如果那個時候再想把齊大哥的骨灰帶走……」他沉吟道:「你覺得還有可能嗎?」
「唔……」容飛揚低頭沉思,「他都已經肯跟我上床了,為什麼就是偏偏不肯答應讓我跟他回去呢?」
「你跟他上床了?」雲馭水驟吃一驚,驀然抬眸。
「是啊。」
「你怎麼……」雲馭水一副不知道該拿容飛揚如何是好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該怎說你!像他這樣的人,你跟他談談情也就罷了,居然還敢碰他,你……」
「他長得那麼醜,我一開始還真的不敢碰。」容飛揚咋舌道:「不過幸好只有一次,而且是漆黑的,反正看不見,也就將就了……」
「我不是說這個!」雲馭水氣急敗壞地道:「你頭上長的是什麼啊?也不想想,西門毓秀是什麼人?當世第一高手!如果哪一天他發現你不但欺騙了他的感情,還……你想想,我們兩個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他要殺你,不比切根蔥還容易……」
「可當初我為了齊大哥痛下決心打算去出賣色相的時候,你也沒有阻攔啊……」容飛揚滿腹委屈地說。
「可是我也沒有叫你去跟他上床!」雲馭水額上青筋凸現,他轉念一想,遲疑地問:「莫非……是他逼你的?」
「怎麼可能?」容飛揚嗤笑,「他在這方面完全是個生手,當然要由經驗豐富的我來主導一切了。」
「你還自己急著往火坑裡跳啊!」雲馭水歎道:「這回看你怎麼收場。」
「我本來以為一旦有了親密關係,他就會乖乖地聽話。」容飛揚辯駁道:「那些女人哪一個不是這樣?沒想到……」
「西門毓秀是女人嗎?」雲馭水冷笑,「他跟你以前在秦樓楚館裡眷寵過的小官可不一樣!別忘了,他是……」
「天下第一高手!」容飛揚沒好氣地道:「總之我這回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你不知道我跟他親吻的時候必須得閉上眼睛才能忍受,就這樣還害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那可真是難為你了。」輕柔悅耳的語聲緩緩響起,暗褐色的大門無風自開,一個白衣紅巾、奇醜無比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推門而入。
「西門毓秀!」雲馭水臉色丕變,從椅中一躍而起。「你想幹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做。」西門毓秀望了望眼瞳收縮、全身緊繃的雲馭水,再瞧了瞧同樣如臨大敵、蓄勢一待的容飛揚,忽爾微微一笑,「我原本想來問問你,我打算明天一早動身回大漠,不知你是否願意一塊兒去看看大漠的風光——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容少俠又豈會樂意接受一個醜八怪的邀請?」
「你……我……」一向伶牙俐齒、巧舌如簧的容大少生平第一次被人堵得說不出話。
「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西門毓秀平靜地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傻瓜,只有心甘情願當傻瓜的人。」
「你……」容飛揚倏然一驚:「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比你年長八歲,長相又醜,我們之間的懸殊我從一開始就看得清清楚楚。」西門毓秀波瀾不驚地道:「而且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喜歡我,要說也只是一些『我喜歡你臉紅的樣子』諸如此類的無聊話。」
「噗……」雲馭水強忍著湧至喉頭的笑意,一張斯文俊秀的臉憋得通紅。至於這輩子從未被人這樣數落過的天之驕子容飛揚容大少更是一臉的豬肝色。
「即使如此,我心裡依然存著一線微弱的希望!」 西門毓秀娓娓敘來,神情淡然得彷彿在說別人的事,「但是那天晚上我終於明白,你對我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他的語調略帶苦澀,「為了一個承諾出賣自己值得嗎?其實你只要去求求阿恕——畢竟這是他的家事,如果他同意,我也不會不近人情地反對到底。」
他挑了挑兩道隔得寬寬的眉,眼神中隱含著一種說不出的嘲諷之意,「對著他那樣漂亮的孩子,起碼比整天忍辱負重、巧言令色地討好一個醜八怪要輕鬆愉快得多吧?」
「!」猶如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容飛揚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嗡嗡作響——這麼說來,自己這一個月的「努力」與「犧牲」豈不等於統統白費?非但捨本逐末、白白浪費時間陪著這麼個醜八怪,最後甚至還硬著頭皮跟他上了床——天啊!原本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
「小朋友。」 西門毓秀歎息著道:「你還太年輕。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少做許多令自己追悔莫及的事了。」說罷,他施施然而又堅定地邁步離去,再也不曾回頭。
屋子裡容飛揚一副目瞪口呆的蠢樣,嘴巴張得足可塞進一個生雞蛋。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原本在他面前始終保持著沉靜溫和形象的西門毓秀居然擁有如此犀利出色的口才。
「噗……哈哈哈哈……」呆楞了半晌,雲馭水首先回過神,捧著肚子狂笑出聲,「他還真是個奇妙的人……不錯……我喜歡……哈哈哈……小朋友……你還太年輕了……呼呼呼呵呵呵……」
「不准叫我『小朋友』!」容飛揚惱羞成怒。
「不管怎麼說。」雲馭水止住笑,發表自己的感想,「他是一個很寬容的人。」
「寬容?」容飛揚忿忿道:「那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你認為他對你不是真心的嗎?」 雲馭水一針見血地道。
「呃……」容飛揚突然不說話了——如果不是真心,一個大男人又怎麼肯毫不猶豫地敞開身體用那個極其私密的地方接納另一個男人的侵襲?更何況西門毓秀絕對是第一次——混跡情場對年,真情假意,容大少自然能夠看得分分明明、透透徹徹。
「接下去你打算怎麼辦?」雲馭水問,「就此放棄嗎?」
「不。」容飛揚抬首斬釘截鐵地道:「我既然答應了齊大哥就絕不會食言!」
「好志氣。」雲馭水擊掌讚道:「只不過如今西門毓秀既已知曉你接近他的目的,你以為他還會再上第二次當嗎?」
「這個當然不會。不過——」容飛揚拉長了聲音道:「我還有最後一招。」
「哦?」雲馭水奇道:「哪一招?」
「嘿嘿。「容飛揚笑得狡猾萬分:「這招就叫做『死纏爛打』。」
「這麼高明的招數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靜默片刻,雲馭水無限佩服地道。
「方纔西門毓秀既沒有殺我也沒有打我,足見他對我仍是餘情未了。」容飛揚得意洋洋地道:「就沖這一點,我也要死死纏著他。」
「你不會是想……」雲馭水遲疑地道。
「正是。他明天回大漠的時候,我就在後面跟著一起去,看他能把我怎麼樣。」容飛揚擺出一副無賴嘴臉。
「哦——」雲馭水深深長長悠悠遠遠地歎了口氣,「原來全天下最最死皮賴臉厚顏無恥的傢伙竟是我雲某人的朋友,我還真是交友不慎吶。」
「哼。」容飛揚冷哼,「你能想出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不能。」沉吟半晌,雲馭水不得不承認——這個法子雖然賴皮了一些,但卻切實可行。從剛才西門毓秀的一舉一動之間不難看出他的心腸並不太硬,而對於心軟的人,這招「死纏爛打」或許能行之有效也未可知。
「我現在就去冷月客棧守株待兔。」容飛揚氣定神閒地說完,便一步一搖地晃出了大門。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雲馭水只得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心裡開始暗暗禱告——希望西門毓秀的涵養功夫也能跟武功一樣高超,千萬不要一氣之下宰了這只皮糙肉厚的煩人蒼蠅才好。
西門毓秀的涵養的確不錯。從一大清早起身帶著丁恕坐上馬車直至啟程——整個過程,都是目不斜視,對於某個厚著臉皮跟在身後的人更是連一樣也懶得瞟,倒是丁恕在上車前惡狠狠地盯了容飛揚好一會兒,似乎恨不得在他臉上瞪出個洞來。
自洛陽回大漠路途可謂相當遙遠,需經西安自蘭州出關。西門毓秀的行程並不特別快,馬車的速度也沒有因為容大少的存在而有所改變,每日持續著上路——打尖——行路——投宿——再上路的一成不變的模式。容飛揚隨身攜帶著齊駿的骨灰匣子,打定注意鍥而不捨地尾隨下去,一定要見到沙漠,進入玄霄宮才肯甘休。
這一路風塵僕僕,完全脫離了容大少以往風流不羈、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對於十五歲出道江湖,曾歷經大大小小不下數十役的容飛揚來說,倒也並非十分艱苦,只是身邊缺了美人相伴,便猶如菜中少了鹽,總覺得索然無味,如此緩緩過了十數日,終於來到了咸陽。
此刻煦日當空,正值午時,咸陽城內熱鬧非凡,街市上商販雲集,四周充斥著叫賣之聲,處處喧囂不已。丁恕將馬車停靠在街邊一間普普通通的店舖旁,把馬匹交給店夥計照顧,自己則跟著西門毓秀一起入內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在替師父叫好酒菜後,又將眼光冷冷地射向隔桌正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的容大少。
「師父……」丁恕憎惡地望著容飛揚,張口欲言。
「阿恕。」
這些天阿恕老在自己耳邊嘮叨著「要去宰了那個不要臉的傢伙」,說的人不累,聽的人卻覺得耳倦——
西門毓秀狹長的雙眸略橫,丁恕立刻噤聲不語,只是仍拿兩隻白眼球不屑地拋至容飛揚身上。
容大少的臉皮畢竟不是一般的厚,何況這幾日他早習慣了對方的冷眼叱喝,當下依然面不改色、神情自若地點菜吃飯,反把丁恕氣得雙目冒火,悶著頭把碗中飯粒當作某人的頭使勁兒地戳。
「小容。」馬蹄聲急,驟然而止,店外忽地邁入一人,匆匆而至。
「咦?」容飛揚吃了一驚,「馭水,你怎麼來了?」
「齊家人在洛陽快鬧翻天了。」雲馭水一屁股坐了下來,隨後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梁枕秋那個女人差點沒把我家給拆了。」他心有餘悸地擦了擦額上的汗,雋逸的臉上掛著一抹無奈的苦笑,「我老爹實在招架不住,便把我上次去翼北時沒說的話全都說了——包括你帶做齊大哥骨灰的事。我看他們極有可能會沿途追來,所以急忙挑了一匹快馬漏夜趕來提醒你一下。」說著,還悄悄瞟了瞟鄰桌安之若素的西門毓秀一眼。
——這的確是個麻煩的消息。容飛揚雙眉微蹙,西門毓秀的行進速度本就稍嫌緩慢,若齊家人當真要追……
「容大少。」店外快步踏進三人,猛然打斷了容飛揚的思緒。此三人均作儒生打扮,眉目可算清秀:一人略高,年約三十;一人略矮,二十上下;另一人顯瘦,當是二十五六左右。他三人雖高低胖瘦各有不同,但眉宇之間極為酷似,不難看出實為一母同胞的兄弟。
此際,那瘦瘦的青年正陰聲怪氣地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嘿嘿,咱們又見面了。」
「原來是『隴西三傑』龐氏昆仲。」說什麼「人生何處不相逢」?這幾個傢伙分明是衝著自己來的——
容飛揚心知肚明不動聲色地道:「數月不見,三位近來可好?」
「哼。」「隴西三傑」中的老大、高個子的龐文禮冷冷道:「咱們原本是過得很好的,但是自從容大少搶走了咱們的秀玉之後,就一直不太好了。」
「是啊。」胖胖的老三龐文廉陰惻惻地道:「容大少,你說你該怎麼賠償我們?」
「奇怪。」容飛揚仰天打了個哈哈,「秀玉什麼時候成了你們的東西?我記得她一向最討厭那種追求不遂、伺機報復、心胸狹窄的男人。」
「你……」龐文廉怒髮衝冠、蓄勢待發。
「容大少。」老二龐文義扯了扯龐文廉的衣角,忍耐道:「咱們與秀玉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深厚,本想讓她自咱們三人中選一人為夫婿,誰知你突然出現橫刀奪愛,三言兩語便將秀玉硬生生從咱們身邊奪走——這也罷了。」他愈說愈氣,神情也愈發激動,「你既得到了秀玉,又不知好好珍惜,才十天半月便把她棄如敝屐,害她終日以淚洗面……」
「所以你一定得給秀玉一個交代!」龐文禮咬牙切齒地道。
「哦?」容飛揚挑高了一道黑亮的劍眉,「不知各位要在下如何作個交代?」
「很簡單。」龐文廉逼視著容飛揚,「兩條路,二選其一。」
「是哪兩條路?」在一旁看了半天戲的雲馭水好奇地問。
「其一,立刻娶秀玉為妻。」龐文廉答。
「其二呢?」
「死。」這個字是從龐文廉的牙縫裡蹦出來的。
「哈哈。」容飛揚只當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容某人的命三位只怕還要不起吧?」
「這麼說,你是不肯和秀玉成親了?」龐位義一字字地道。
「我和秀玉一早就說好只是玩玩而已,作不得真——她當初可是親口允諾的。」容飛揚俊美無儔的臉上漾起一抹嘲弄之色,「她喜歡作繭自縛,又與我何干?如果每一個跟我交往過的男人女人都要我負責的話,那我現在豈不早已妻妾成群?」
「容飛揚,你別他過分!」龐文義勃然大怒。
「玩玩?女兒家的名節是拿來玩的嗎?」龐文禮冷森森地道:「別以為咱們當真奈何不了你!」說著,手一揚,一物直奔容飛揚面門砸去。
容飛揚不慌不忙地展袖一捲,一枚景致小巧的翡翠耳環登時落在桌面。容飛揚仔細一瞧,面色丕變,當即騰身而起,一把抓向龐文禮,口中厲聲叱喝:「她在哪裡?」
「今日申時,咸陽城外凌風閣下。」龐氏三傑一齊出掌化解了容飛揚當胸一扣,三人抽身疾退,卻被容飛揚和雲馭水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龐文禮攏袖射出一顆小小的彈丸,彈丸在空中炸開成重重迷霧,霧中依稀有金光閃動。待容、雲二人摒住呼吸金針的襲擊後,龐氏三傑早已蹤影不見,只留下一句話仍是餘音裊裊。
「混蛋!」當濃霧散盡,眼前恢復清明之際,容飛揚發現,除了他們和另外兩人,整間店裡連掌櫃帶夥計以及其他人等以盡數暈倒,有的人甚至還發出了重重的呼嚕聲。
「幸好這只是普通的迷煙,睡一覺就沒事了。」雲馭水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重新落座。
「這只耳環是小雯的吧?」他眸中憂色甚濃,「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去赴約了。」容飛揚回答得毫不猶豫,可見「小雯」在他的心目中佔有相當重的位置。
「師父。」丁恕抬頭望想自己的師父,黝黑靈動的眼珠一閃一閃,「他們方才說的那個『秀玉』,是不是『隴西一秀』沈秀玉啊?」
「嗯。」 西門毓秀輕應一聲。
「我聽說她是個大美人呢!」丁恕瞥了一眼容飛揚,刻意將聲音壓低至正好讓人聽清的程度。
「我在洛陽的時候也聽說過某人是個徹頭徹尾的花花大少,那位沈姑娘遇人不淑,還真是倒楣。」說完,他裝模做樣地長長歎了口氣。
「阿恕。」你師父我不也很倒楣——西門毓秀微微苦笑,「別人的閒事不要多管,把飯吃完咱們就上路。」
「是。」丁恕乖乖地舉起筷子。
「哼。」容飛揚冷哼一聲,撈起桌上的耳環一語不發地邁步走了出去。
「……小雯是他唯一的妹妹。」瞧著容飛揚遠去的背影,雲馭水靜靜地道。
「雲少莊主此言何意?」 西門毓秀淡淡道。
「沒什麼。」雲馭水立起身來,不急不徐地伸了個懶腰,「其實我倒並不怕『隴西三傑』玩什麼花樣,
我只是擔心他們的師父……」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沖西門毓秀輕輕頜了頷首,而後大步跨出店門。
「師父。」沉寂的店內響起少年清亮的語聲,「『隴西三傑』的師父是誰?」
「是凌風閣的主人,當今武林十大高手排行的第三位。」一個非常悅耳動聽的溫雅嗓音緩緩答道。
「莫非是『蒼穹一劍』陸莫悲?」丁恕驚疑地問。
「正是此人。」 西門毓秀長而清澈的雙眸內漸漸籠上了一層極淡極薄的……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