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先誘惑我!"任翔輕輕打了個呵欠,懷裡柔軟的身子緊緊貼著他的,"我本來沒打算這麼做的,可是,女人在男人面前脫衣服,通常只有一個意思。"
"不……我沒這個意思,是你想歪的。"納蘭猛然抬起火辣辣的臉,見到他神采奕奕的臉,一時傻住了。
才一夜的工夫,他蒼白憔悴的模樣全不復見,發略嫌凌亂的披散在鬢邊,頑皮的劉海垂在飽滿的前額,眉在笑、眼在笑,連唇都在笑。
這是那個病重的男人嗎?他怎麼看都健康得很。
"可惡,你又騙我!你根本好得很,害我……我……"
說著說著,自己又不爭氣地紅了臉,接下去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任翔笑看她紅著臉拚命拉著蓋在身上的衣服想包住自己的身體離開他,但他會讓她得逞嗎?才怪!他的雙臂一使勁,她就乖乖滾回他懷裡了。
"昨夜,你還好嗎?"他溫柔地伸出手指輕刮她的粉頰,而那裡又迅速紅成一片,很是動人。
"我……我很好啊!你問這個幹什麼?"怪怪,他別再用這種暖味的語氣說話,她很不習慣,從頭到腳都是不正常的高溫,再這樣下去,病倒的人就換她了。
"是嗎?"他把尾音拖得老長,開始學會捉弄她的樂趣,"知道我是怎麼死裡逃生的嗎?在潭底,我就發現我的內力大量流失,一定抵不住病毒的人侵,乾脆以毒攻毒,把冰若的玄陰絕脈引到我身上壓制病毒。極陰的冷正好把病毒逼出體內,可是也使我全身浸在陰寒之中。原以為這回完蛋了,哪知道你這傻女孩居然用自己溫暖我,可見……"
納蘭揚揚眉,自嘲地道:"可見我有多笨,居然為你擔心老半天。"
"不,由此可見你有多愛我。"他深情地低喃,緊緊摟住她的身,"你是我的,打從一見面,你就賴上我了,不是嗎?"
納蘭的臉紅通通的:"賴上就賴上,沒什麼好否認的。喂!你可得答應我,這輩子除了我以外,不能有別的女人,否則,我……否則我……"
任翔輕笑出聲:"否則你又如何?"
"我……我不怎麼樣,如果你有別的女人,那我也去找別的男人。像寒冰若那種美男子就不錯,玉樹臨風。文質彬彬的,最合我的胃口……哇……"
她的紅唇又被他霸道地擄獲了,想當然耳,她臉蛋上的暈紅在短時間內是不會消退的。唉!這種心醉神迷的甜蜜感受,教她連身子都軟了,直想往他懷裡偎去。
任翔抬起異常晶亮的眼瞳:"不許有這種念頭,記住,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也將是最後一個,你必須把我的話牢牢記住。"
"為什麼是最後一個男人?你不打算碰我了嗎?"對於別有意義的話,她向來是不能理解的,畢竟她爹娘不會教她這類的話。
"你別做夢,我會一直碰你,直到我們生下一大堆孩子為止。"任翔的語氣竟帶有幾分笑意。
納蘭先是一怔,然後睜大一雙美國,嬌滴滴的臉蛋倏地泛紅起來,氣惱地捶著他的胸膛:"你做夢,生一大堆孩子,我才不要!我還沒玩夠,還不想定下來呢!"
他哈哈大笑,把臉埋在她頸間摩娑著:"原來這位小妻子還沒玩夠,不肯乖乖地學做娘呢!納蘭,我做夢也沒想到你會喜歡我!從小,我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被師父收留後,才明白有人關心的滋味……可惜啊!我師父是個非常任性的女人,高興時,我的日子很好過,難過的時候,我就成了被整的對象。"他苦笑著繼續說,"從我五歲,發現金錢還有這麼大的功用,不僅可以讓人溫飽,還可以住好大的房子時,我就開始努力賺錢,結果,我真的賺到生平第一筆銀子。"
"怎麼賺的?"納蘭好奇地凝視著他,他生得英俊好看不說,連那輕蹶眉峰的模樣都讓人打心底憐惜。
任翔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一提起他師父,那滿不在乎的神情便全數收起,好像沒遇上才是幸福似的,他師父有那麼可怕嗎?她想。
"替人打架。從小我就身強力壯,身子雖小,卻能用武功打倒比我高壯的大人,所以,一有人出錢要我教訓什麼人,我就答應。剛開始只是賺錢,但漸漸地,我覺得被我打倒的人都只是可憐的老實人,所以,我就不再幹這種事了。"他扯了扯嘴角,無奈地提起那個女人,"而且,我發現我師父把我生平賺到的第一筆銀子拿去餵了毒,根本不能用了,唉!"
他苦惱的神情使她咯咯發笑:"那筆錢後來呢?"
"被師父拿去當暗器用,多奢侈啊!那可是我的血汗錢耶!"
"嘻嘻!任翔,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多虧你先提起來。"納蘭忍俊不住,笑靨如花地在他耳邊宣佈了這消息。
他嚇得跳了起來:"什麼?我師父是你的乾姐姐?不可能啊!她明明年紀一大把了,你沒弄錯吧!"
"沒錯,沒錯,玉面羅剎官巧茵,絕對是她沒錯。"納蘭吃吃笑著,在心裡不免將他和他師父做個比較,竟發現這兩人的個性相去不遠,提起對方同樣是又愛又怕。
天哪!任翔強自抑下翻白眼的舉動,在她唇上戀戀地一吻,摟著她坐了起來。
"這麼快就要離開這山洞啦?我們接下來要去哪玩呢?"一想到有刺激好玩的,納蘭就顧不得矜持,拉著他的手問東問西的。
任翔往山洞外瞧了瞧,不怎麼高興地說:"差點忘了戀兒和何老伯還在鄱陽湖等著我們,現在動身或許還能看到你乾姐姐。"
"咦,我乾姐姐也會去?"她支著小巧的下巴問。
"對,而且那是十年一度的月下論劍。"
"月下論劍?那是什麼玩意兒?有好玩的嗎?"
"當然有,看天下人為了虛名爭強鬥狠,不夠好玩嗎?"他套上皺巴巴的外衣,雖已皺得不成樣,但有總比沒有好。
"那你會出場嗎?"她再問。
"呢,或許會吧!如果師父她老人家親自出馬,那就更完美了。"最好再加上一個大師伯,那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就落在自家人身上啦!
哈,他想得可美呢!
* * * * * * * *
江南的繁華熱鬧非筆墨可以形容的。
雖說盛唐最大的城市非長安、洛陽莫屬,但江南各處已逐漸興盛,文人薈萃、歌舞昇平。來往的商賈小販們更把北方的流行風尚帶到江南,把這兒點綴成另一個美麗的地方。
納蘭生在大漠,長在大漠,早聽說中原人愛玩、會玩,今兒個來到江南,算是大開眼界了。她一會兒指著那街邊的攤子問東問西,一會兒又瞧著耍猴兒戲的咯咯發笑,好不新奇。
任翔難得使出最大的耐性陪著她,他從小混在市井中,根本不覺得什麼是新鮮有趣的,可是見她興致高昂,看到什麼都拉著他嬌憨地問,使他的嘴角不禁上揚,終於放開成見和她玩在一起。
"你說,那竹蜻蜒怎麼會飛呢?只是一根竹子嘛!"她蹲在一旁看小販賣給孩子們一根竹棍子,小孩們拿了東西,高高興興地跑開了,可她就完全不瞭解,這玩意兒怎麼玩哪!
任翔掏出碎銀子,取過竹蜻蜒擺在雙掌中,微一使力轉動,竹蜻蜒就飛上半空。"瞧,這樣不就飛了。"
"真的耶!我也要。"納蘭鬧著,玩了幾次也能玩上癮,就再也捨不得移開視線。
任翔可是餓了,瞧瞧四處,忽地見到正對面有一家客棧,他心中大喜,拉著正玩在興頭上的納蘭便走到客棧前。
"爺,裡面請,咱們醉月樓是全江南最有名的客棧,比京城的醉仙樓還有名,凡是外地來的,都得來這裡坐上一坐,嘗嘗我們的拿手好菜——"那招攬生意的小二哥本來說得口沫橫飛,忽地眼睛一亮,猛瞅著這對俊逸秀美、宛如仙人的男女,死命地看。
江南雖然人文薈萃,美女也出了好幾位,可是,何曾見過如此相稱的一對,男的颯爽俊朗,女的絕俏脫俗。
店小二在醉月樓也待了十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好看的人物。
"你瞧什麼瞧?本姑娘又不是缺了鼻子少了眼睛的,沒瞧過人嗎?"納蘭被看得莫名其妙,朝那小二哥薄斥道,沒想到那小二哥更呆了。
人美,連聲音也好聽!"哦!失禮失禮,小的一時忘形,還請姑娘別介意,裡面請坐。"
要不是那男的似笑非笑的打量,讓他自慚形穢起來,他還真捨不得移開目光。不過,想歸想,工作還是得做,他偷偷瞄了那有著絕色姿容的美麗女子,臉紅了紅,低下頭忙帶領他倆進客棧。
時值晌午,客棧裡人滿為患,二樓雅座全坐滿了,小二哥引他倆走到一樓一張方桌前。
"真抱歉,二樓全坐滿了,委屈你們坐這裡,馬上就上菜啦!"
"無妨。"任翔隨手遞給他一錠碎銀,打發他後,才低聲在納蘭耳邊笑道:"還姑娘,幾天前就不是了。"
納蘭扁了扁嘴:"我喜歡這麼說,你管我!"顧盼流轉間,儘是風情萬種,隱約感到眾人竊竊私語,驚訝這女子絕俗的容貌和唇角的頑皮,當然也對她身旁的男子投以羨慕的眼神。
"好相配的一對啊!"他們的讚歎,任翔聽到了。原來江南人心胸如此寬大,見到美好的事物不假思索地便加以讚歎,這點倒是挺合任翔的口昧。
菜一上桌,納蘭馬上食指大動:"哇!好精緻的菜餚,色香味俱全,連我都感到餓了。"
那店小二馬上獻慇勤地說:"姑娘果然識貨!這是本店最有名的乳豬三吃,煎、炒、烤三種口味,任你挑選。"
一聽是豬,納蘭的臉馬上拉下來了:"我不喜歡吃豬耶!肥肥胖胖的,全身都是白肉,好噁心喔!"
"這樣啊!那嘗嘗這碗好了。這是蔥爆紅肉,用上等的牛肉炒的,連皇帝都愛吃的菜,你吃吃看。"店小二馬上奉上另一盤。
納蘭的眉仍是蹩著:"要吃牛啊!牛很辛苦地為你們耕種,你們居然要吃它,太過分了,我可下不了手。"
那店小二的笑容愈來愈僵硬了:"那吃糖醋魚好了。西湖裡鮮美的鯉魚,加上師傅精心配製的醬汁,包你喜歡。"
"魚啊!好好地養在水裡,為何要吃它呢?多可憐哪!我喜歡看魚快活地在水裡游。"納蘭的臉還是苦的。
"姑娘,難不成你吃素?"店小二不耐煩了,活了二三十歲,解決過太多砸場子的事,這女人根本就是來找碴的,若是平常,先接兩拳再說,可這回,說什麼還是捨不得她的美貌,想氣也氣不起來。
納蘭嫣然一笑,任翔正想要她別胡鬧時,變亂頓生,對面屏風半掩的雅桌忽地傳出一聲:"任翔,終於讓我們等到你了。"隨聲竄出黑色人影,直往任翔身上撲去。
任翔仔細想了想,確定沒見過此人,問:"這位老兄,找任翔何事?"
黑衫人冷哼著:"把黃金鼎交出來。"
"可是,我身上沒有黃金鼎。"閃過一道凌厲的掌風,百忙之中他仍不忘記瞪向佇立一旁,看似無辜的納蘭,這全是她做的好事。
"就知道你不承認,"黑衫人退後一大步,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把人帶出來吧!"一排人出現在他身後。
任翔心頭一凜,搞什麼嘛!戀兒和何老伯居然落在他們手裡,有沒有搞錯?
"戀兒,老伯,好久不見,你們怎麼被人請到這裡了?"
戀兒努了努嘴:"還不都該怪你,沒事偷什麼黃金鼎,害我們說破了嘴,也沒人肯相信你沒拿。"
"是啊!你啥不愛,偏愛黃金的事,江湖上無人不知,想否認都很難。任翔,還是快把黃金鼎拿出來吧!我也很想看看武林至寶長得什麼模樣。"何問天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說。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憑師伯的武功,任翔百分之百可以肯定沒人能制得住他。
心念才動,任翔連忙疾步奔到納蘭身前,果然,那黑衫人也搶到她身旁,想要拿她當人質。
黑衫人的一雙手才觸到納蘭的纖肩,手背上忽地傳來劇痛,一聲嬌斥自耳邊傳來:"拿弱質女流作要脅,要不要臉?"
只見他手上銀光一閃,亮晃晃的一隻銀針插在上面。"你也能算弱質女流?"真他媽的痛耶!
納蘭美目一亮,咯咯笑地拍手叫好:"好耶!我還以為失了準頭,沒想到還是那麼準。"她驕蠻地昂起下巴,等待任翔的讚美。
任翔雖不甚滿意,但也只有點頭;"好啦!知道你厲害,快把針收起來。"
"為什麼?我的小銀針很有用耶!"
"我是替被你打針的人感到可憐!瞧,我們的黑衫大哥已經痛得在地上打滾了。"
可不是嗎?黑衫人萬萬沒想到一根小銀針便會讓他痛得死去活來,咬牙撐了許久,終於領悟到一件事:"拿解藥來。"
納蘭也爽快:"可以,不過,你得把他倆放了。"
"哪有那麼容易,他們可是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捉來的。任翔獨闖江湖以來,從未在乎過任何事,而她和他,"黑衫人忍痛指著戀兒和何問天,"是他最親近的人,有他們在手裡,我就不信任翔不會乖乖聽我的。"
納蘭掩嘴偷笑,然後正色道:"這你可就大錯特錯了。以前,或許他們是他最親近的人,現在嘛!正主兒換人了,你愛拿他們怎樣,他都不會管。"
"有此說法?我怎麼不知道?"
不僅黑衫人和他那幫兄弟疑惑,就連任翔也豎起耳朵聆聽,什麼時候她成了他的代言人?凝神往戀兒他倆望去,沉思地皺起眉頭,表面上他們無啥大得,精神也不錯,不像被人綁來,倒真像被請來似的,笑嘻嘻渾然不在乎地朝他擠眉弄眼。
搞什麼嘛!被捉來當人質這麼有趣嗎?
"當然,現在他最關心的人就是我啊!其它的人他才不在乎呢!翔,你說是嗎?"納蘭叫道。
任翔猛地回過神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了咳:"納蘭,這種事不可以在這裡說,"見她瞪圓了眼,忙改口道,"這事不能這樣說,頂多可以說,你們都很重要,我一視同仁就是了。"
"你說什麼?"納蘭還沒大發雌威,拘謹而又忠心的戀兒理解後莞爾一笑。
"原來如此,公子已覓到良伴愛侶,當然應該以這位姑娘為重。請公子放心,我們並非全然受制於人,想辦法脫身並不困難。"
她說做就做,不僅掙開繩索,連負責看守她的人都踢倒了。何天問搖頭歎息地說:
"唉!你這丫頭何必這麼認真,不是說好一定要逼他說出為何把我們丟在鄱陽湖的嗎?"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戀兒順手一個反手刀,砍翻了最後一人,乾淨利落地解決這群不上道的小人物。
納蘭和任翔面面相覷,在戀兒的服侍下,重新坐上二樓的雅座,品嚐醉月樓的佳餚。
任翔聽完戀兒的報告,咋舌了老半天:"原來你們是故意的,我跟你們有何冤仇?才幾天不見,就這樣害我!何況,八月十五日又還未到,現在就整我,太過分了吧!"
何問天居然回道:"好玩嘛!反正等你也是等,陪他們玩玩又有何妨,反正你一定會回來。"
"啊!我真是敗給你們了!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任翔揉揉發痛的額際。
"哪知道他們是什麼東西。"何問天推得一乾二淨,打死不承認他以前也在江湖上混過。
還是戀兒乖乖地答道;"看他們的武功似乎來自東北,可是,又不是很高明的師承,賞他們一支冷青銀針已經夠他受的,放他們去吧!"
冷青銀針?正在埋頭苦吃的納蘭抬起小臉:"好厲害喲!我爹是曾說過這小銀針的名字,可是我老記不住,"她若有所思地笑道,"你真的很棒,難怪他這麼擔心你。"
有嗎?任翔的眉挑得老高,這女人怎麼又在假傳聖旨?瞧她笑得如此詭異,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姑娘快別這麼說,戀兒只是服侍公子的丫環,蒙公子不棄,跟了幾年,公子……從來不把戀兒放在心上的。"戀兒有些不好意思,從沒跟人談過如此難為情的話題,而且又是在納蘭的面前。她看似天真無邪,眉眼卻閃爍著精靈般的淘氣,這教她如何是好?這個絕美的姑娘已經開始讓她頭疼了。
是嗎?任翔含在口中的水差點吐了出來:"戀兒,我什麼時候把你當丫環過?"
"對,對,對!不能當丫環,那就當妹妹好了。"納蘭挺熱絡地拉著她的手,"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妹妹了,將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這麼決定了。"
妹妹?戀兒遲疑地望了她一眼,看上去,她的年齡還比自己小上一兩歲,這樣就想當人姐姐?不過,個性順從的她點頭笑道:"多謝姑娘不棄,戀兒恭敬不如從命。"
納蘭咯咯笑道:"還叫姑娘啊!該改口叫姐姐了。"
"是,姐姐!"
任翔清清喉嚨,在她耳邊低聲地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著什麼心眼。不過,我得告訴你,沒的事,不准亂猜,當心我打你屁股。"
"我哪有亂猜,你剛才不是很關心她嗎?眼睛瞧得都發直了,我不得不防啊!戀兒那麼清秀、那麼溫柔,大眼睛眨啊眨的,一不小心就把你的魂給偷了去,那我豈不虧大了。"納蘭也靠在他懷中,悄聲回道。
任翔輕斥道:"胡說八道,身子坐正,乖乖吃飯。"
"你怕人家看嗎?我可不怕。"她放肆地把雙臂環在他的頸上,宣示佔有,哪管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客棧,剛才還因為他們,著實熱鬧了一番,引來的人潮還未退去呢!
任翔無奈地瞧瞧忍俊已久,終於捧腹大笑的何問天,再看看無辜遭受池魚之殃,此刻正尷尬極了的戀兒,再低頭往懷中一瞧,這小魔女正揚起她絕美的笑靨,神情既滿足又得意呢!
他終於歎了一口氣:"隨你便吧!"
* * * * * * * *
武林十年一度的鄱陽湖月下論劍即將展開,許多自詡武功高強的前輩,或是默默無名的江湖混混,全卯足了勁要在這場盛會成名,有了名以後,自然能昂起頭、挺起胸、大搖大擺地走在江湖上。
這就像科舉取士一樣,十年寒窗無人問,為求一舉成名,大家都擠破了頭。
醉月樓此刻佔了地利這項便宜,是鄱陽湖方圓十里內最大的客棧,隨著比武的到來,客棧內臥虎藏龍,到處擠滿了人。
任翔笑吟吟地望著對什麼事都有興趣的納蘭,而她正趴在窗榻上好奇地往外看:"哇,那群人哪家來比武,根本是全家出動!你瞧,連跨個馬步都有侍女替他扇風遞毛巾耶!嘖,嘖,嘖,天下第一高手若讓他得了,武林豈有安寧的一日。"
"你以為他像你一樣愛捉弄人嗎?"任翔笑問。
他探頭看了看,客棧後院中的確有一個看似富家公子哥的人在練武,但說是練武,其實也只是在擺繡花拳頭,根本中看不中用。
"他有我那麼聰明嗎?"納蘭別有用意地笑了笑,爬到他膝上乖乖坐好,"任翔,你想不想在比武中奪得天下第一的名號?"
"用得著嗎?我本來就是了。"任翔挺臭屁地說,在她掌心印下一記纏綿的吻。眾目睽睽之下,納蘭絕美的臉蛋染上一層淡淡的玫瑰紅色澤。
"討厭啦!你對我做人身攻擊喲!"她把臉埋在任翔懷裡,根本不敢想像戀兒和何老伯怎麼看她。
"不用躲了,你們一天總要來個三四次這種老少不宜的親熱鏡頭,我跟戀兒早習慣啦!"何問天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們。
任翔也不甘示弱:"老伯,如果你喜歡聽八卦新聞的話,你應該對三十年前玉面郎君與玉面羅剎那段愛恨癡纏、糾葛不斷的感情印象深刻。那段情簡直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是整個楚家坡傳得沸沸騰騰的大事。"
他一邊說,只見何問天的眼神逐漸尷尬,但那張戴上精緻人皮面具的臉卻是啥破綻也沒有。
"公子,祖奶奶的風流軼事不能隨便說的。"雖然談這個令他尷尬,但忠心耿耿的戀兒還是如此說道。
"祖奶奶?不對,不對!你是我的乾妹妹,怎麼可以叫她祖奶奶呢?"納蘭一想不對,馬上插口道。
"沒有不對啊!我是公子撿來的小丫環,而祖奶奶是公子的師父,叫一聲祖奶奶就輩分來說,沒什麼不對啊!"戀兒一時改不了口,還是恭敬地叫道。
"當然不對,你是我的乾妹妹耶!"
"我知道啊!"
"可是,她是我的乾姐姐啊!"
"我知道你是我的乾姐……嘎?什麼?"戀兒忽地睜大了眼,"她是你的……"
納蘭點頭道:"沒錯,我的乾姐姐,所以,理所當然的,你也是她的乾妹妹,以後見到任翔,大不了稱一聲師侄罷了……"
她正說得口沫橫飛之際,冷不防被任翔從背後抱住,塞給她一顆甜美多汁的荔枝:"別帶壞戀兒,引誘她叛逆我屬於大不敬,是要遭受天譴的。"
納蘭嘟著嘴吃了:"你很掃興耶!我說得是事實,她本來就是我的乾姐姐,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
"好,好,我也沒說你說謊啊!"他哄著她,"只不過,茵姨實在太胡鬧了,收我未來的小妻子做乾妹妹,這種事真只有她才做得出來。"
他倆旁若無人地說笑著,戀兒抿唇笑道:"我看公子急著成家了。這幾年來,第一次看他對婚姻大事這麼積極過,納蘭小姐的魁力不小啊!"
何問天收回複雜難解的目光,悻悻然地說:"在西域的時候怕得這麼厲害,現在卻好得如膠似漆,年輕人的愛情真教我這老頭子看到傻眼了。"
"或許他們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呢!"戀兒微微扯動嘴角,笑而不答,因為她非常羨慕納蘭,非常、非常。
是的,她有一點點私心,她希望能被任翔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也許是愛人,也許是親人,基於兩人都是自小無依的相同背景,她會希望有人給予她溫暖的臂膀依靠,而任翔,是她認識的人中,惟一能給她如此感受的人。
如今,當然不可能了,她聳聳肩,認分地離去,從那對彼此凝視的眼神中,她明白沒有她插手的餘地,所以,她選擇悄然地離去,還拉走了正在發呆的何問天,把一室的寧靜還給他們。
戀兒的成熟心態讓何問天著實佩服,但她的豁然並未影響到他的壞心情。
回到房中,枯坐燈下,大半生的前塵往事歷歷在目,何問天緩緩取下那張精緻的人皮面具,清矍俊秀,充滿中年魅力的男性臉龐出現在灰黃的鏡中。
這張臉,真是駐顏有術,和當年玉面郎君縱橫江湖時的得意風光,居然沒什麼兩樣,想來茵兒也是一樣吧!
早就忘了當年是怎麼開始的,印象中,她還是那綁著兩條粗黑辮子、愛哭又愛踉蹌的小女孩,曾幾何時,小女孩長大了,也有心事了。
"大師兄,你為什麼不愛我?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我會改的,你不喜歡我任何地方,我都會改,哪怕要我犧牲性命,我都肯的。"
為什麼?只怕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
她含淚的控訴,言猶在耳。
而他,非但無法接受,還逃到天邊去。
為什麼呢?
她,貌美如花,性子雖然稱不上溫馴,但也不至於驕蠻得令人頭痛;刁鑽古怪,個性亦正亦邪,那是江湖上給的渾號,在他們無生門的眼中,根本稱不上什麼嚴重的大事。
無生門,他下意識地扯扯嘴角,這個名字恐怕連任翔都沒聽過,江湖上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一百年前,老師祖創立了無生門,傳授絕頂武功。但不知為啥,祖師一生鬱鬱寡歡,年紀極輕便去世,流傳於世的只是深不可測的武功,以及正邪不分的作風。
根據他們師父的說法,是因為師祖早年痛失愛侶,故而憎恨世間完美的事物,收養的徒兒也是訓練他們笑看世間,視一切禮儀規範如糞土,愈是平凡的事物,他們愈鄙棄。官巧茵和何問天更是繼承先祖的作風,一出道就讓江湖很頭痛,著實讓武林熱鬧了好一陣子。
可是,無生門中沒有一個人有好結果,當然,這是指婚姻而言。
先祖是如此,他們的師父則是單戀一生,窮其畢生精力得不到所愛之人的回報,而他和菌兒,也是如此。
他明知道和茵兒不會有好結果,可是仍然栽進去了。
如果愛情有道理可言,那也就不是愛了。
何問天自問拒絕茵兒拒絕得很徹底,可是茵兒始終不放棄,她認為先祖和師父的不幸只是巧合,他們不會重蹈覆轍。
可是,她忘了無生門的詛咒:"凡是相愛的人,入我無生門一定不得善終。"
她忘了,可是他沒有。
所以,即使知道他們有了兒子,他也不敢認。
可是很巧的是,茵兒也不敢認。
明明是母子,偏偏要稱師徒,唉!任翔啊任翔,你意想不到的事恐怕還多著呢!想起這優秀的寶貝兒子,何問天終於開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