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大直郊區的迎曦山莊,在暮色中顯得無比的靜謐與肅穆。宗翔轉身推開車門 ,微微歎息著走向了那棟半舊卻帶有無比溫馨的四樓公寓,他和必瑋婚後即租下了四樓 二十來坪的小巧精緻房子,房子雖是半舊了,但經過他倆的巧手佈置,倒也顯得出奇的 別緻與典雅。
宗翔一反往常緩緩踱向那鏤刻著祥龍獻鳳的鐵門,從前的他,總是迫不及待的衝回 家門,品嚐嬌妻絕佳的手藝、笑臉盈盈的輕柔款待。但此刻的他,對著四周寧靜得有如 人問仙境的景色絲毫未加留戀,至於老是對他的神經做最甜蜜折磨的必瑋,他卻有著無 比的憐惜與心痛。
他深吸了一口氣,放鬆臉部的肌肉後擠出一絲歡顏,這才推開了大門,甫一進門, 便看到了必瑋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海鮮濃湯,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忙走上前,「我來幫你。」
必瑋笑著婉拒,「這很燙的,還是我來吧,你快去換下西裝,梳洗一下,我們就開 飯了。」
宗翔目光溫存的擬視著她在廚房熟練的身子,歎息著說:「再這樣餐餐毫無節
制的吃著這些美味菜食,不用再等幾年,你我就會變成心寬體胖的中年人了。」
「你才不會呢,」必瑋下了青菜,翻了幾翻,輕笑的說:「是誰一大早便出門繞著 社區四周拚命的跑?是誰一到了週末就起個大早,非要佔到網球場最好的打球位置?又 是誰每晚上非要做滿兩百下仰臥起坐的啊!?」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行不行?」宗翔自嘲似的撇撇唇,「誰叫我自己貪吃又愛說 話呢?得罪了太座大人,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他從背後環住了必瑋的纖腰,閃電似的在她臉頰偷了一個吻,這才心滿意足的走進 臥室裡。
在飯桌上,宗翔若有所思的順著必瑋的話,笑談了幾句,但心細如絲又結髮多年的 心瑋,豈會不知她的夫婿此刻有著極大的困擾,只因他不提,她也體貼的不問,只撿些 沒要緊的事說說。這些天來,她的心中也藏著一件大事,只是她不知從何開口,也不 知給他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可是,距離守容回合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她心事重重的洗著碗盤,渾然不覺背後倚 在廚房門口,炯炯有神凝視著她的宗翔。
「必瑋,今年我們一起去參加爸六十五歲的大壽吧!」
他突然出聲,使得必瑋一震,差點將瓷碗滑入流理台,她連忙抓住那碗,驚魂甫定 卻又順從的說:「好啊,我們一起去。」
宗翔走上前來,取來一塊干抹布擦著已洗好卻濕淋淋的碗盤,沉吟著凝視她:「你 有心事?」
必瑋心頭又是一震,她虛弱的笑了笑,「是的,我的確有件事瞞著你,希望你知道 了以後,別怪我。」
宗翔只是定定的盯著她,眼神中儘是無言的鼓勵與勸慰。
必瑋從鏡台前抽屜取出了守容那封信,遞給他後,靜靜的偎進沙發深處,滿懷深憂 且不發一語。
宗翔迅速地瀏覽著信的內容,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顯現在他英俊的臉上,之後,他 頗有感慨的說:「我已經見過守容了。」
「哦,她已經回來了。」必瑋的心直往下沉,她渾然不知自己此身何處,只知道她 長久以來恐懼的事終要發生了。
宗翔對她消沉挹鬱的神情感到不解,「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沒有,」必瑋咬咬唇,又說:「她和你談了什麼?」
宗翔正為此煩惱著,他攏緊雙眉目光焦點凝注在窗外漆黑的天空,歎息著說:「大 致的情形,信上說得差不多了,守容和我大哥婚後過得並不是很如意,再加上在加州事 業無法順利拓展開來,所以,大哥他自暴自棄,染上豪賭的習慣,賠了不少錢,卻始終 沒有戒掉,連帶的賠進了他的家庭。爸媽為了這事,傷心得不得了,也替大哥還了不少 債,但守容堅持要離婚,爸媽也沒辦法,他們都是那麼好面子的人,這坎的打擊自然是 很重的。」
「所以,你就想回岳氏企業幫忙了。」必瑋靜靜地盯著他,在這種非常時期,換作 是她也會這麼做的。
「就算我願意回去,我又百什麼辦法能力挽狂瀾呢?」宗翔望向空洞的遠方,苦惱 而窒問的說:「這些天來,我托人打聽的結果是岳氏瀕臨破產的邊緣了,大哥在加州賠 了十億,連帶的影響到台灣的資金周轉,再加上公司人才外流,組織鬆散,岳氏破產的 謠言弄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
必瑋輕盈的挪近他身邊,小手安慰地覆在他修長優雅的手背上,「事在人為,我 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老人家不都說「財去人安樂」嗎?只要大家都平安,也沒什麼好 埋怨的。」
「我自是不在乎這些,只不知爸媽如何受得了這種打擊罷了。」他翻轉手來反握緊 了這雙柔軟沁涼的小手,「大哥他一向是爸媽心目中最理想的好兒子,而今卻落魄成一 名嗜賭如命的浪子,唉,我真不敢想像爸媽會有多傷心。」
必瑋想起以往宗瀚種種,也是不勝感慨,「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宗翔心頭一震,道教他從何說起才好,他總不能告訴必瑋,他大哥一直沒有忘懷於 她,甚至迷戀的程度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他潤潤唇,遲疑的說:「詳細的情形我也不 是很瞭解,只聽守容說,他們婚後一百不是很和諧,他事業上也不順利,所以才會造成 今天這樣的局面。」
儘管他神色自若,必瑋還是從他微僵的身體話言中發覺到他隱瞞了些什麼,必瑋無 法不神傷的想起,守容這次回來不擺明了要和宗翔再續前緣,而她和宗瀚婚後的不幸福 ,難道也是因此而起的嗎?
她心頭微顫,囁嚅的開了口:「她……守容這幾年來過得還好嗎?」
「看得出來,她這幾年吃了不少苦,再也不是當年那無憂無慮、恣意放縱的小女孩 了。她剛一出現在我辦公室,我幾乎認不出她來了,她顯得那麼成熟,那麼有自信又那 麼明亮耀人,她真的變了很多。」宗翔悠然神往感慨的說,在他心裡,他懷著的是對老 朋友的思念之情。
但聽在必瑋的耳裡,卻以為他對守容熱愛之情並未在這些年中稍稍減退,反而因這 次的會面又復燃了起來。她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獨白品嚐著屬於自己無盡的苦澀。
宗翔感覺到她冰涼的雙手滿是冷汗,微一沉吟便知她心中的掙扎了,他溫存的擁著 她輕顫纖柔的身子,無盡溫柔的擬視著她,「必瑋,你放心,我絕沒有和守容再續前緣 的意思,我既已娶了你,造輩子只有你是我的妻子,我跟她,再也不可能了。」
必瑋酸楚的熱淚終於滾滾而落,她把俏臉埋進了他溫暖寬厚的胸膛,不讓他看見自 己的模樣,她含淚喃喃的說:「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就算不說,我也完全明白。 」
宗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不願見她為此憂愁,所以對她隱瞞了宗瀚對她的狂戀, 也隱瞞了守容對她的嗔恨,而父母的不諒解、岳氏的難題,統統交給他吧,讓他來操心 煩憂,他實在不願看到必瑋甜蜜動人的歡顏消逝無蹤,更不願他們這個得來不易的家庭 受到任何打擊,所以,他必須捍衛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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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的望雲山莊。
必瑋對這棟高達三層樓的花園洋房,佈置得有如皇宮般精緻大方並不陌生,她當年 即是在此感受到難堪的羞辱與無情的漫罵,而這些年來每逢過年過節,她和宗翔總是會 回到這兒,但卻一再遭到拒絕,她對這兒實在懷有沉鬱難解的心結。
宗翔停置妥車子,走向駐足不前的必瑋身旁,親暱地樓著她的纖腰,「別再猶豫了 ,我的好妻子,我們快遲到了。」
她回眸嫣然一笑,輕巧的逃出他的懷抱,「別樓樓抱抱的,教人看笑話。」
他聳聳肩,扮個鬼臉便握住她微涼的手,走了進去。只見岳家諸多親朋好友,在岳 明峰六十五大壽的今天,全都聚集一堂,在宗翔的印象中,這場宴會雖然沒有昔日那樣 熱鬧,但也顯得溫馨與隆重。
他看到神情略顯樵悴卻神宋飛揚的岳明峰坐在太師搖椅上,禁不住內心湧現而出的 孺慕之情,他衝到父親身旁,由衷的說:「爸,我回來了,祝你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 南山。」
明峰乍見到愛子出現,心中也是一陣翻攪,禁不住眼眶發熱,他忙說:「好,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這些年來對宗翔都是聲色俱厲,但年紀越大越是想見這兒子 ,加上對宗瀚是徹底絕望,公司的危機更是使他心生悔意,恨當初不該親手斷絕了父子 的往來。
必瑋動容的望著這一幕,當初明峰加諸在她身上的屈辱,她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可 是造成他父了裂痕卻成了她畢生的陰影,如今他父了若能盡釋前嫌,對她來說也可稍贖 些罪過了。她跟在宗翔身旁,盈盈拜倒:「爸,祝你老人家生日快樂。」
明峰見到她卻沒有那麼高興,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也來了啊!」既不肯承認她 是兒媳婦,也不願受她大禮,站起身走了開來,留下必瑋難堪的跪在地上。如果可能的 話,我倒希望要離婚的不是宗瀚而是宗翔,明峰在心中暗自想著。
宗翔連忙扶起臉色蒼白的必瑋,撫慰的說:「爸不是有意的,他……」
「我明白,真的,我沒事了。」必瑋伸手摀住他的薄唇,堅強的對他笑著。
看著她楚楚可憐、強作歡顏眼中卻有著無盡的自憐與孤寂,今他心中好不難過,但 此時此地也不便多說什麼,只無言的給予她鼓勵的凝望,沒多久,他就被一把鼻涕、一 把眼淚的靜文抓去訴苦一番了。
落單的心瑋正想找個角落療傷止痛的時候,守容卻選在這個時候翩然出現了。
守容早在她一進入岳家大門,就在注視她的一舉一動,她纖細的身影、柔柔飄揚 的長髮、細緻靈秀的五官,加上盈盈的笑意,依然美得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這六 年來無情的歲月像是特別眷顧她般,並未對她造成任何摧殘,反倒是愛情的滋潤使她看 來更為清新脫俗,宛如當年一般。
守容望著她昔年的同窗好友,實在無法不嫉妒,她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嬌蠻卻熱心 的小女孩了,她硬是擠出一絲笑容,「必瑋,好久不見了,還是和當年一樣愛穿白色的 長裙。」
必瑋乍見到她,心中也滿是欣喜,她含笑溫柔的打量她,果然在她身上看到了更為 成熟、更為冷艷的守容,她發自內心的讚歎:「守容,真高興見到你,你回來了,怎麼 不找我們呢?」
守容柳眉一揚,似笑非笑的說:「我和宗翔早見過面了,怎麼,他沒跟你說嗎?」
必瑋心無城府的笑說:「他跟我說過了,所以找才以為你會和我聯絡呢,沒想到你 竟是這麼忙,要到這裡才碰得到你。」
「哦,是嗎?他跟你說了些什麼?」守容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不慌不忙的 找了張沙發坐下來。
必瑋順勢坐進她身旁,臉上滿是同情的神色,「守容,很遺憾你和宗瀚的婚姻竟是 如此收場,我……」
「那又不關你的事,莫非你做了些什麼影響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守容犀利且半 真半假的睨著她,她的怨恨早在那晚看見她的好友被宗瀚樓在懷中就結上了。
必瑋接觸到那頗有怨意的眸光,心中條地一驚,「我!?我沒有。」
「逗你的!瞧你這麼認真。」守容嘻嘻一笑,收起意味深長的凝視,轉而投向那穿 梭在長輩群中高大挺拔的身影。「宗翔還是和以前一樣,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必瑋,你可真幸福。」
必瑋心中所繫的也是他,她臉上漾滿幸福的微笑,「是啊,他一向是這樣的。」
「但你為什麼不站到他旁邊說?每個丈夫身後不都有位支持他、愛護他、能和他並 駕齊驅的妻子嗎?為什麼你不能站在他身邊呢?」守容冷酷陰險的說著,她存心要造成 必瑋的自卑感,以達成自己報復的目的。
必瑋條地又是一驚,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滿心酸楚不知從何說起才好。她心慌意 亂的想起,渺小寒磣的自己再怎麼努力地無法匹配優秀英俊的他,正如同在世界上沒有 真正的灰姑娘一般,只是作些自欺欺人的幻夢罷了。
她靜靜觀察著宗翔坐在沙發裡,和他那群衣著華貴、談吐高雅的親戚們侃侃而談 。在這一刻裡,她才真正的看清了樹立在她和宗翔之間的藩籬,是那樣高、那樣深,也 許她早已明白,只是不願正視它罷了。
守容的聲音又輕飄飄的傳了過來,「唉,我們都不是稱職的妻子,這麼多年了,爸 媽看到你還是不能諒解,使得他們父子無法共享天倫,不過爸也直是夠狠了,剛才那一 幕,要是換了我,我早就羞死了,可你就是受得了。」
望了望她毫無血色、輕顫著唇的容顏,守容唇邊揚起了一徐冷笑,又自顧自的說: 「而我和宗瀚做了六年同床異夢的夫妻,到頭來才知誰也不愛誰,在我的心中根本沒他 ,而他心心唸唸、記掛的人也不是我。」
必瑋渾身輕顫,她窒礙的開了口,「你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姨,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當初選錯人了,我真不該放棄真心待我的宗翔,他 以前總是喜歡和我去凱悅,一坐就是一下午,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什麼話也不說;我 嫌無趣,老是要他說話,他就告訴我,他喜歡看我多變的臉孔。唉,只可惜我始終覺得 氣悶,不懂得珍惜,現在,我真是後悔了。」
必瑋終於弄懂了守容是來下挑戰書的,她咬咬牙孤注一擲的說:「你以為他現在還 會愛著那個帶給他百般羞辱的女人嗎?」
守容自信她笑了出來,「你何不去問他呢?他當初並沒有追求你,為什麼在我閃電 訂婚過後,就迫不及待的和你結婚了?難道真是為了愛你嗎?你錯了,當然錯了,他是 為了報復我,想要表示他並不在乎我。」
「是嗎?」必瑋悲涼的一笑,儘管早知會有這一天,她還是心有不甘,她用力咬著 下唇掙扎著說:「當初是你自己放棄的,如今卻要來拆散我們,你怎能那麼任性呢?」
「哼,必瑋,你怎麼不自己照照鏡子,就憑你也配得上宗翔嗎?有你存在的一天, 岳家就不會有讓他回來的一天,難道你要讓他們父子永遠分居兩地、要讓宗翔一輩子背 負不考的罪名嗎?難道他將來不會後悔嗎?」
這些話狠狠刺進必瑋心房,讓她痛得全身抽搐,也讓她魂飛魄散,不知身在何處, 她強忍著熱淚呻吟說:「夠了,請你不要再說了,你已經達成了打擊我的目的,就請你 好心些,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守容冷笑且帶著鄙視的目光,絲毫不肯放鬆的叉如了一句,「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 恨你嗎?」
必瑋幽幽的說:「我只知道你變了。」
「沒錯,我是變了,可是我為了誰?」守容失控的喊:「為了你啊,宗瀚和我結 婚後沒有一天不是談你,日日夜夜全忘不了你,你究竟有什麼本事可以把他迷成這樣? 你說啊!」
見她垂首不語,守容略略平息奔騰在血液中的憤恨,這才優雅的站起身來,彷彿剛 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緩步鍍進了那群正高談闊論的人們。
必瑋整個思緒都飄飄浮浮、渾渾噩噩的,整個人就像個洋娃娃那樣空洞且茫然的坐 著,地無法整理她大腦收到的種種紛亂訊息,只能拚命咬著唇,防止自己的眼淚一不小 心就流了下來,沈浸她那早已千穿百孔卻又癡心不已的感情了。
宗翔早在注視著她們了,他雖在進行著他最擅長的交際應酬,但他一看到守容靠近 必瑋身邊,就全身緊繃了起來,如臨大敵的望著她們,必瑋蒼白哀戚的神色,守容冷酷 陰沉的微笑,他全都看在眼裡,只可惜他無法抽出身來。現在好不容易守容離開了,又 看見靜文走上前去,宗翔再也忍不住了,直向周圍的長輩行禮道歉,不顧一切的走到必 瑋身旁。
只聽到靜文在問:「你們結婚那麼久了,怎麼還一點消息也沒有呢?」
必瑋第一次感受到靜文和善的對待,臉上滿是感動的神色,但她萬萬沒想到,靜文 關心的竟是這個,她愣得說不出話來,「我……」
宗翔選在這個時候,輕巧的挪了過來,挨在必瑋身旁替她解危,「媽,我們還年輕 ,不急嘛。」
「哼,你們年輕人不急,我這個老太婆可是急著抱孫子呢!」靜文親暱的擰擰他挺 直的鼻樑,寬容的笑了笑,「你們父子三人脾氣一個比一個大,弄得我煩了大半輩子了 ,我只想在剩下的日子裡,可以抱抱孫子、享享清福,難道你連這個願望也不幫我完成 了」
宗翔動容且難掩悸動的笑了,「媽,你還沒老呢,怎麼就想退居山林,不問世事了 呢?何況,大哥和守容在美國不是有個小女孩嗎?她還不夠你煩的嗎?」
靜文皺眉歎了口氣,「別提你大哥了,現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帶了個二歲 大的小女娃,過的那種口子連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他回台灣嘛,他說沒面子,要他好好 住在美國嘛,他天天跑賭場,我要把小云云帶回來,他又不肯,偏說自己有能力照顧他 女兒,唉,我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宗翔也歎了一口氣:見必瑋一臉無助的樣於,忙樓著她打趣說:「好吧,既然媽如 此愛孫心切,我和必瑋只好努力一點,再生幾個小孫子讓媽忙不過來,你說這樣可好? 」
靜文見必瑋羞紅了臉,宗翔又是滿臉促狹的笑,顯現他們的恩愛,她欣慰的笑了出 來,「總算在你們兄弟中,有一個是幸福的,宗翔,你可得好好把握啊,要是得罪了 我的好媳婦,我可是第一個不饒你。」
宗翔見母親終於認了必瑋了,他高興得無以名之,而必瑋也流下了兩道清淚,怯生 生的喊:「媽。」
「好了好了,別說那麼多了,你們只要記得以後有空常常回來陪陪我們兩個老人家 就好了。」靜文雙眸驀然凝聚了若隱若現的淚光,「你爸爸就是太過固執,太好面子了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老想著我們的兒子要配上名媛才能不負岳家的名望,可是就算 是娶了像守容那樣優秀的兒媳婦,兩人不合還不是說分就分了。」
「媽,你別傷心了,守容她只是被嬌寵慣了,離婚對大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說不 定大哥能就此振作,重新做人了,所以,我們還是順其自然吧!」
靜文無限感慨的望著穿梭在賓客中的守容,聲音中充滿著寵愛與期盼,「守容還真 是沒話說,又孝順又乖巧,還懂得逗人開心,我多麼盼望她能永遠成為我的媳婦。」
她無心的話語,使得正望向守容的必瑋心底又是一驚,地無奈且悲哀的注視著外表 依然亮麗動人,對她卻又是那麼殘忍的守容,她不能再騙自己,守容說的一切竟都是真 的,因為,她的確配不上宗翔,她也的確不能符合岳家兩名的期望,因為,她只是渺小 寒磣的嚴必瑋呵。
宗翔感到了必瑋的輕顫,望著她愁眉深鎖、若有深憂的小臉,他憐惜的擁她入懷, 心頭沉甸甸的,像是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一樣,不過,他樂觀的想,今晚的壽宴至少比往 年好些,父親沒有馬上趕他們走,而母親又已認了必瑋,將來閤家團圓的日子應該是快 了。
@@@自從上回離開岳家後,宗翔很珍惜這難得的機會,所以他三天兩頭回岳家去 ,期盼能獲得朗峰的諒解。起初幾次,必瑋也興匆匆的跟了去,但她生性內斂沉靜,就 是不投明峰的緣,所以每到了宗翔回家的日子,就是必瑋落寞的時候了。
今晚,她捧回了一大迭學生試卷,正打算挑燈夜戰的時候,又看見桌上那張雖陌生 但又很熟悉的字條,那是宗翔留下來的——必瑋,今晚我回家去,不必等我,先睡吧!
翔她歎了一口氣,渾身無力的倒向沙發,她絕不是對宗翔回家有什麼不滿,她只 是可以預見到他們和樂融融的聚在一起,兩地卻全然被摒除在外,那種椎心刺骨的痛 只會提醒她,自己是多不受歡迎,和宗翔的隔閡有多麼的深。
必瑋茫然地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到廚房準備涼參四合湯的材料,打算在爐上熬上幾 小時,明天一大早正好給宗翔迭去,好讓素有高血壓的明峰趁熱喝,聽人家說涼參有清 血、降血壓的功效,上了年紀的人喝了更是有效。
在燉鍋中放進最後一道藥材枸杞,蓋上鍋蓋,必瑋已是香汗淋漓了,在這種溽熱的 天氣窩在廚房中燉湯,真是個折磨人的差事,但必瑋卻絲毫不覺疲累,能為宗翔的父親 盡些微的孝心,即使要地做更苦的事,她也甘之如飴。
她草草做了個三明治,胡亂充飢了就準備到書桌前閱捲了,卻在此時,宗翔開門進 來了。
「今天怎麼回來得那麼早,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我在爐上熬了一碗湯,正打 算明天早上給你迭去呢……」
必瑋還未說完,便被宗翔熱情的一吻打住了。她略微掙扎卻旋即臣服在他溫柔堅定 的懷抱中,連心上僅有的一絲酸楚也全消逝無蹤了。
宗翔細細品嚐她的芳唇後,這才意猶未盡的沿著她細緻柔滑的臉頰吻上她的纖頸, 喃喃的說:「我本來是打算在家裹過夜的,可是吃完了飯,就好想你,所以,我又回來 了。」
必瑋感到那熾熱的情感一直燃燒到她腳底,她嬌羞的閃躲著,「你這樣跑回來,爸 媽怎麼看我們呢?」
宗翔修長的手指正在戲弄著她小巧的耳垂,語氣輕佻的說:「怎麼看?要抱孫子不 就得靠這樣嗎?我們老是分居怎麼會有孫子抱呢?」
他一把抱起必瑋,就要往臥室走去,必瑋仍在搖晃嬌美的頭顱,「別開了,快放我 下來啦,我還有一大堆考卷等著批改耶。」
他邪邪的笑了起來,「待會,待會我幫你改。」
之後,他們雙雙跌入一場狂野激情而令人暈旋的甜美夢幻中。
第二天早上,必瑋很早就醒過來了,望著他凌亂的髮絲與熟睡的容顏,她喜孜孜地 綻放著夢幻般的微笑,一抹紅暈正悄悄爬上她清秀的臉龐,甜甜回想昨晚熱情的記憶, 她帶著醉意緩緩偎進他懷中,在他微長胡胡的唇邊印上一詞深深的物。
哪知宗翔只是懶懶的一個轉身,口中咿唔著:「守容……離婚……」
必瑋驚呆了,頓時覺得她的精神崩潰了,而她的心也在-那碎成片片,她以為自己 聽錯了,她絕不相信宗翔會說出這話來,可是他一翻身又再沉沉睡去,什麼也聽不出來 了。
她擁緊了薄被,卻止不住心底發出的寒冷,原來這些日子,他和守容已經舊情復 燃了,就連在睡夢中他也不忘要守容離婚,然後呢?必瑋止不住哀戚的想,解決了那錯 誤的一對,接下來的不就是我們了嗎?宗翔啊宗翔,既是如此,你昨晚又為可如此待我 呢?難道你不怕你現在待我太好了,將來我捨不得簽離婚協議書嗎?
必瑋無言的淚珠一直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百到窗外陽光灑進房裡,宗翔伸個懶腰 坐了起來,她才慌亂的拭去淚痕。
「怎麼了?一大早就在鬧水災了?」宗翔望著她紅通通的雙眼揶揄的說:「我知道 ,這陣子是我疏忽了你,可我昨晚不也誠心誠意向你道歉了,你怎麼還哭得那麼傷心呢 ?」
「沒,沒有。」必瑋忙下了床,閃避他炯炯逼人的目光,「你也快起床吧,我來准 備早餐。」
當她把烤好的土司抹上一層香滑誘人的奶油,猛然聞到這陣食物香氣時,必瑋感到 一陣噁心,忙衝到浴室去,對著馬桶大肚特吐起來,把剛要出來的宗翔嚇了好大一跳, 他忙扶住她不停顫抖的肩膀,口中不停的問:「怎麼了?必瑋,是哪兒不舒服了?是不 是吃壞什麼東西了?」
必瑋嘔吐了好一會兒,連胃中所有的東西全吐了出來,才虛弱的靠在宗翔的身上, 「我沒事了,大概是吃壞了什麼東西吧!」
宗翔這時才鬆了一口氣,「難怪你最近臉色老是不大好,找個時間去給醫生看看吧 !這樣吧,中午下了班,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必瑋笑著婉拒,強忍著胃中上湧的酸意,把已做好的早 餐遞給了他。
宗翔接過手來,盡情的享受簡單卻豐盛的早餐,他目光閃了閃,唇邊泛起一抹淡淡 的苦笑,「宗瀚下午就要回來了,他是特地趕回來收拾公司的殘局的。」
必瑋條地一驚,「要把公司賣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宗翔無奈的苦笑撼動了必瑋的心弦,「岳氏真的撐不下去 了。」
「宗翔,你一定不能讓岳氏倒下去,我知道你會有辦法挽救公司的,要知道,你父 親有多在乎岳氏,他一定是做下非常痛苦的決定,才忍痛割愛的,你不能讓他在年邁的 時候,再來忍受這種椎心之痛啊。」必瑋激動忘情的勸著,她情深意真的情感就這麼赤 裸裸的表達出來。
宗翔聽得感動莫名,再一次感受到他和必瑋是如此的熟知彼此與無比的親近,就連 她對他絕對的信賴與支持,都讓他感到永遠有無窮的希望。他靜默無言,只以那雙深 遽醉人、幽寒如星的明眸凝視著她,過了許久,他才在她唇上留下深深卻短暫的一吻, 轉身出門,為岳氏的未來奮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