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細雨將台北的天空妝點出一派陰霾的景象,正似車陣中世美和莫可煩躁無比的心情。
「……嗯!好,我知道了。」莫可焦急地關掉電話。「世美,不能繞別條路走嗎?」
他懊喪地搖頭。「整條路都塞住了,根本就動彈不得。」
「那怎麼辦?」莫可望著窗外一片車水馬龍興歎。如果說,平日的台北交通可以用「糟糕」兩個字形容,那麼臨到下雨天它應該直接更名為「癱瘓」了!
「補習班那邊有沒有消息?」他雙手用力握緊方向盤,兩隻眼睛死命地瞪著從天空不停落下地面的雨水。
莫怪他耐性不好,從天母開車到南陽街,花了三個小時還沒到,說給人家聽大概可以賺得一大缸同情的淚水了。
可憐的台北人,也許終身都擺脫不了塞車的噩夢了。
「楊老師說,前天下午放學時,還有人看過梁同學,從昨天開始,就毫無音訊了。」
「有沒有可能是跑去哪兒玩了?」世美懷疑梁宏記又和那群流氓攪和在一起。
「不可能,梁家的管家說,梁同學從未有夜不歸營的記錄,他也許會出去玩,但晚上一定會回家睡覺,因為梁同學有很嚴重的戀床癖。」
「管家?」世美的眉頭高高蹙起。「他的父母呢?也許他們知道梁宏記去哪兒了。」
「別提那兩個沒責任的混賬了。」不提這件事,莫可還不生氣,一提起,她就火冒三丈。「聽說前天就下南部參加某市長女兒的婚禮了,不到明天禮成是不會回來的。真不曉得他們怎麼想的,眼巴巴趕去參加一個豪門的應酬真的比親生兒子的安危重要?」
「別氣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梁家的事,咱們外人管不著。你把電話給我吧!」世美眼見南陽街就在對面,而車陣卻堵死在這個十字路口,要完全通過,還不曉得再等多久,遂決定打電話求援。
「喂!韓克,我是世美。」一個禮拜前,他上「皓天保全公司」尋找陳文嘉的資料時,曾拜託韓克派人盯著公寓,以防陳文嘉搞鬼。如今他和莫可塞在車陣中進退維谷,只好再麻煩韓克就近調動守公寓的人馬幫忙找人。
「我正想找你。」電話那頭傳來韓克凝重的聲音。
「什麼事?」
「我的人送來報告,玉小姐那棟公寓附近,從前天開始就陸續出現不少陌生面孔,可能和陳文嘉有關。」
「是嗎?他想強取?」
「八成是你在飯店露臉後,讓陳文嘉起了戒心,為免夜長夢多,決定提前動手。」
「真是該死!」世美本來沒想過要這麼早動他的,畢竟結完婚,度完蜜月,有了空閒,再來全心全意對付他比較有趣,哪知道他等不及想找死了。「這件事我心裡有數了,另外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幫我找一個人。」
「姓名、行貌、年齡、特徵。」
「梁宏記,十九歲,身高一百七十左右、體重約莫五十出頭,面貌清秀,目前是『台大補習班』的高一生,失蹤時間是前天下午五六點。請你目前駐守公寓的手下,分點心神在附近找找。」
「知道了,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謝啦!」世美正準備掛斷電話,耳畔突然聽到莫可著急的聲音。
「世美,你看!」她指著紅綠燈口,一條倉皇而過的身影。「好像是梁同學哪!」
世美極目搜尋著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一張鼻青臉腫的面孔突然闖進他的視線裡。
真的是他!梁宏記。可是他在那裡做什麼?他不知道所有的人都找他找瘋了嗎?幹麼站在街角探頭探腦的?
好奇加上不好的預感,世美按下車窗隔著安全島喊他:「梁宏記,你……」
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就看到驀地回頭望見他的梁宏記,點點青紫的臉龐,刷地一片慘白,瞪大的瞳仁兒寫滿驚懼,迫不及待落荒而逃。
他怕他?怎麼回事?審思的視線依然緊追著那條踉蹌奔跑的身影不放,就等紅燈轉綠燈,車子可以掉頭追他。
「梁同學!」莫可跟著喚了一聲,卻仍叫不回執意逃跑的人兒,只換得他加緊腳步溜了。
紅綠燈的燈號一變,世美立即掉轉車頭,顧不得是不是超路肩,追著梁宏記消失的方向行去。
那小子鬼鬼祟祟地站在街口、一臉彷徨無助、看到他和莫可好像見到鬼一樣,說他沒問題誰相信。
「世美,停車。」莫可突然大喊一聲。
這情節依稀相識。「莫可,別衝動啊!」他嘴巴喊著,見她已經將車門打開,為了她的小命安全著想,他不得不緊急踩下煞車。
可惜有了莫可這種莽撞衝動的妻子,「冷面律師」的冷靜與行事慎重往往派不上用場。
「梁同學!」果然,莫可又故伎重施,不顧身在大馬路上,跳下車子跑了。
「莫可———」他來不及抓住她,只好認命地將車子拐進最近的一條巷子裡,隨意一停,緊跟在她身後追去。
一追進巷底,熟悉的情節再度上演,莫可被五名流氓團團圍住,危在旦夕。只是這回的演員少了那個始作俑者——梁宏記。
該死的!他們上當了。很明顯梁宏記出賣了他們,他是故意現身引誘他們踏入陷阱。
而心慈手軟的莫可正好成了最佳的設計目標。
「莫可——」他雙目盡赤地怒吼,眼看著一記鐵拳就要擊中她嬌小羸弱的身子,莫可受不住這種傷害的。
「住手!」他瘋狂地撲上前,護住了她,那記拳頭卻撲上了他的鼻樑。受到重創的鼻子立刻流下兩道艷紅的鮮血。
世美踉踉蹌蹌站起身,顧不得擦拭臉上的血,首先檢查懷中寶貝是否受到傷害。「莫可,你還好吧?」
「沒事。」她晃晃暈眩的腦袋,緊皺眉頭。「我還沒追上梁同學,就被他們圍住了。」
雖不習慣血腥場面,但為了配合心愛的情人,而特意鍛煉過的身與心,倒未如尋常女子遇到意外般,著急驚慌、手足無措。
「我知道他在那裡,總找得到他的。」見她平安,他才察覺臉上的痛,他的鼻樑八成斷了,所以頭才會這麼昏。
「怎麼?小子,看到血就昏了。」那個流氓大哥,揚著拳頭,對世美猙獰地笑著。
「是啊!」世美將莫可推往身後,仔細叮嚀她別再輕舉妄動後,重新面對敵人,聲音遽然轉低,臉色也變得森冷。
毛大律師在國際上的冷酷寒絕是出了名的,對付敵人,他向來不會手下留情,尤其是膽敢傷害莫可的人。
他們會知道惹火他的代價有多大。
狂傲悍然的英氣在四周瀰漫,最接近他的流氓大哥首當其衝,被那股寒如冰刀的懾人氣勢劃得肌膚臉面生疼。
他忍不住後退一大步、又一大步……直退到兄弟們的包圍圈後,仍止不住心底寒氣直冒。
「啊——」世美大喝一聲,原本一面倒的戰況因為他的加入,而起了完全相反的變化。
他飛身踢翻一個流氓、一記右拳打歪了企圖越過他侵犯莫可的人、順勢拐了一肘打趴襲上來的傢伙。
初次交鋒,五對一,對方倒下三個;世美勝。
「你先走,我斷後。」趁著包圍圈潰散,他將莫可推往巷子口。
「可是……」莫可不放心將他單獨一人留下來面對這群凶神惡煞。
「想走,沒這麼容易吧?」不知何時巷子口已被五個人堵住。
世美冷眼看著眼前情勢,「甕中捉鱉」嗎?哼!蠢傢伙,八成沒探聽清楚他的底細,一名連奪大學四年武術冠軍的男人,豈是區區十個流氓可以對付得了?
喔!不,算錯了,扣掉地上趴下的三個人,對方眼下只剩七名可用之兵。
世美毫不猶豫一個箭步衝向敵陣,以他的身手對付幾名軟腳蝦不成問題,但身旁還有莫可,可就不能大意了,得速戰速決。
想是這麼想啦,不過他美麗特殊的小妻子可不會讓他的如意算盤成功。
莫可不知從哪裡抄來一根大棍子,緊跟在世美身後,對於妄想偷襲她老公的傢伙,毫不留情,見一個敲一個,潑辣的像頭小野貓。
世美看傻了眼,想不到他的小妻子勇敢的足以媲美「金門女兵」。最後數數那群找錯麻煩的地痞流氓,居然也有兩個是擺平在她手裡。了不起!
***
韓克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會被通知到警察局去,領回他公司裡的專屬律師。
「皓天保全公司」頂樓,總裁的專用套房裡,韓克饒富興味的眼神片刻不離世美青黑的左眼眶,和血跡斑斑的鼻樑。
「看什麼看,被我打的那幾個傢伙保證三天內下不了床。」世美沒好氣地吼他一句。莫可因為那場大架而衣衫俱裂,正待在隔壁珍裘的房間裡換衣服,不在現場。他沒必要保持形象,語氣自然就沖了一點。
「看一個蠢到會被警察扣留住的大律師。」韓克再瞥他一眼,走過去打開冰箱,取出一塊冰凍的牛排,裹上毛巾,送到世美手上。「暫時敷著吧!」
「搞清楚,是協助調查,什麼扣留?你懂不懂法律?」世美罵了一聲,熱痛的眼,乍遇到冷源,舒服的令他暫失罵人的興致。
「哦——」韓克不置可否地聳肩,反正他永遠不會忘記臨出警察局前,那名做筆錄的員警是如何警告世美,不得再對犯人動用私刑。可見他把那群流氓打得有多慘。
「少廢話,知不知道襲擊我的人是誰?」
「弘天幫。」
「真是他?」世美精明的腦袋早將近日發生的一切事情仔細分析過了。梁宏記失蹤、出現的太巧。公寓附近又選在此時冒出一堆陌生人,說這些事情沒有關係,誰會相信喔!「我還沒找他算賬,他反而先找上我了,有種。」
「姊夫回來了。」韓克將晚報丟給他。「猜猜看他這次是為了什麼事特別趕回來?」
「名國際刑警毛世真今偕妻抵台。」世美一看完標題,立刻將報紙丟了,生氣地朝沙發上躺下。「大哥是怕那些罪犯不懂得事先防範,挖坑躲起來嗎?弄這麼大的排場,打草驚蛇,老狐狸都跑光了,還想抓誰啊?」難怪人家沉不住氣了,這大哥真是找麻煩。
自從發現陳文嘉對莫可的公寓懷有不良企圖,世美就開始著手調查他了。那傢伙很了不起,差不多算是個犯罪天才了。
他利用重考生壓力沉重、無法排遣的心理,引誘他們吸毒,待學生們犯上毒癮後,便支使他們運用學生身份運毒、藏毒,有時候連軍火、偽鈔也一併藏在他們身。
警方雖然發現了他的不法情事,卻沒懷疑到眾學子們的身上,因此苦無證據抓他。
莫可的公寓正好位在南陽街上,佔了絕佳的地理位置,陳文嘉才會千方百計要買下那塊地,蓋大樓、開補習班,引誘更多的學生為他賣命。
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有衝勁、卻不夠膽量背叛組織,而且很多人懷著闖蕩江湖的迷思夢想,正是最佳的利用對象。
成功了當然是最好,就算失敗了,也多的是人手可以犧牲。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還可以賣到第三世界做苦役,瞧瞧他把一個人利用的多徹底。
世美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在於他能捉住一個線頭,不停地往下深掘,往往可以拉出一捆粽子。
現在縱觀陳文嘉的罪狀,販毒、買賣軍火、印製偽鈔、販賣人口……嘿嘿!這長串的罪狀公佈出來,只怕他這一生都別想出牢房了。
韓克是瞭解世美的本事的,只是眼下有另一道難關橫在眼前。「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湯姆也來了。」
「他不知道這件案子是我和大哥辦的嗎?」那傢伙倒是個難纏的角色。不過世美還不將他放在眼裡就是了。
「知道,所以才故意接。」
話說湯姆和世美的仇結在兩年前,那時湯姆還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國際律師,應意大利黑手黨之邀辯論一場販毒案的官司。而當時的世美只是個二十郎當歲的年輕小伙子,和大哥世真合作,憑著一份得自「金三角」的販毒者名單和「黃金小徑」運毒路線圖,幾乎掃遍五大洲的毒梟無敵手。
就因為意大利那一戰,湯姆敗得灰頭土臉,卻使得世美順勢躍上了世界第一地位。從此毛家兄弟揚名國際,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然湯姆是氣壞了,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重新奪回王位。陳文嘉對上了毛世美,正好給他一個反擊的機會,他豈能不好好把握。
「我心裡有數。這件事我來處理,陳文嘉那邊要請你多盯著點。」世美還想抓他更多的罪證,一舉起訴他永遠爬不起來。
「世美,你好了嗎?」莫可已經換好衣服,前來敲韓克的房門。
「好了。」世美跳起來,跑過去開閃,看到莫可穿上珍裘的衣服,站在門口。他伸手摟過妻子,不忘轉頭叮嚀韓克一聲。「對了,今天的事千萬別讓王豫知道。」他怕王豫會嚇死、也怕會被罵死。
「嗯——」韓克不答,唇角緩緩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我知道你一樓的大廳正要重新裝潢,需不需要一幅畫或一座雕像裝飾啊?我二哥可以幫忙喔!」
如今的毛世善已是國際知名的藝術家,他的作品都是以百萬元起價的,世美此舉擺明了要賄賂韓克。
「兩座雕像,一幅畫。」韓克比出三根手指頭。
「見鬼了,韓克,你這樣對待好朋友。」世美跳起來。如果只是一樣作品還好說話,一下子要三樣,他會被二哥剝皮。
「隨便。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皓天』的電腦可是和『飛揚』的連了線的,你這……」
「我認栽,不過你別高興得太早,若是你沒辦妥我的事,嘿嘿嘿……」
「這點你放心,『皓天』的招牌可是鑽石做的,保證砸不了。」
***
此刻世美才瞭解,能過著平凡的生活,是一種多麼難得的福氣。
尤其對奔波一生的人來說,回到家中,有盞燈亮著,等待他的歸來,那種感覺比坐擁金屋、銀屋更讓人覺得欣慰。
「世美。」
「爸爸。」
敞開的大門中,莫可和小世笑盈盈地站在那裡,歡迎著他的歸來。
「抱歉,我回來晚了。」世美滿心愛憐抱起兒子,摟過妻子,親吻她的粉頰。
他已經開始部署準備對付陳文嘉,最近天天早出晚歸,留妻子和兒子待在公寓裡等候,多虧韓克派了人守在四周,讓他無後顧之憂,但他仍然覺得愧疚,沒時間可以好好陪伴妻兒,老放他們母子孤孤單單,令他於心難安。
「沒關係,世美。」莫可體貼地回吻他的額頭,對於丈夫選中的職業,她全心全意地支持。況且世美做的是有益世界的好事,掃蕩罪惡,讓社會回歸和平、祥樂,這樣的他是了不起的。雖然她也會擔心他在外面,對付兇惡的罪犯可能遇到危險,但只要他在行動時能多想想家裡的妻兒,凡事三思而後行,她不會執意綁住他的手腳,限制他打擊犯罪。
畢竟若怕危險,就不要嫁律師,既已許心,她渴望融入他的生活,與他相扶相持,共同度過每一個晨昏。
所幸世美並非是無知的沙豬主義者,堅持將妻子供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向來是疼愛她卻不溺愛、保護她,同時給她自由發展的空間。
與他一起生活後,她照常在補習班裡教書。他每天回家後,會告訴他們母子一些事情的發展,並督促他們開始學防身術。
她明白要當「冷面律師」的妻兒必須受些磨練的,吃再多的苦都不在乎,而且對他此舉異常開心。世美會開放自己的生活,任她不停地加入就表示他已經全心全意地接受她了,一個男人會如此對一個女人,他的情意自是不可言喻。
「爸爸,我今天試做了珍珠丸子喔!」小世天真的小臉上,洋溢著炫耀的光彩。「你和媽咪快來嘗嘗好不好吃?」他慇勤的語氣裡,清楚地表現出期待父親的讚美。
「小世做的東西還能不好吃嗎?」世美伸手拍拍兒子的肩,滿臉全是對兒子的驕傲與疼惜。「那我可不知道!」小世調皮地擠擠眼睛。「媽咪那麼挑食。」這不是抱怨,事實上,為了母親狹小的食量和挑食的壞習慣,他一直很用心將各種食物做嘗試性的融合,以期做出讓母親無從挑剔的菜餚。
「哦——」世美戲謔地附在莫可耳邊低喃。「你在課堂上也都這樣教導你的學生嗎?」
「才沒有呢!」她大聲叫出來,隨即看到那對默契良好的父子,正吃吃地笑個不停。「你們……」
「媽咪說得對,她沒有挑食的壞習慣。」聰明的兒子抓住話裡的重點。
「我不是……」
「我聽到嘍,不可以在兒子面前撒謊喔!」世美一臉詭計得逞的得意樣。
「嗯!否則我會有樣學樣,變成壞小孩。」那個被父親帶壞的兒子,忙不迭地附和著。
「你們……」這對父子居然仗著陽盛陰衰欺負她人單勢孤,看著吧!下一次,她一定要一個女兒,來和他們抗衡,哼!
莫可甩頭走進餐廳。
「媽咪生氣了。」世美把兒子放下來,牽著他的手邊走邊道。
「不!媽咪是惱羞成怒才對。」小世下了最正確的註解。
「小鬼,你到底幾歲?」世美拍了兒子的頭一下,忍不住失笑。「以後我叫你小老頭算了。」
「改成小天才如何?」聰明的小世眨眨眼,兩父子笑成一團。
「喂!你們吃不吃飯?」餐廳裡的莫可等不及了,開口大喊一聲。
「來嘍!」世美回她一句,拉著兒子跑進餐廳。
「快坐下來吃飯。」小小的圓桌上擺了二副碗筷,莫可已經幫丈夫和兒子添好米飯。
不擅廚藝的家事白癡。雖然她理家的本領差到極點,但老天保佑讓她同時擁有擅長家務的丈夫和兒子。
她感激他們的體貼和寬容,不僅沒有因她的缺點而排斥她,反而在生活上多予幫助。
他們可以不用做到這個地步的,但為了「愛」大家都無怨無悔。這使得她更加珍惜起眼前得來不易的「甜蜜家庭」。
她絕對想不到,此刻她的丈夫也有著和她一樣的想法,四道若有所思的眸光驀然相遇。
他望進他妻子的眼裡那份知足的快樂,與他的相同。
她欣喜的情笑,樂於見到丈夫的認同。分離了八年,這一刻,他們的心是真真正正地結合在一起了。
有很多夫妻日日夜夜相處在一起,卻同床異夢。
也有的雖分隔天涯,但相知相惜。
姑且不論他們的情況屬於哪一樣。莫可惟一知道的是,她對這個婚姻再無疑惑與不安,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兩顆融合在一起的心將再不會分離。
「試試小世特別做的珍珠丸子。」世美夾一顆珍珠丸子到莫可碗裡。
眼尖的他早已發現這小小的肉丸子裡隱藏的用心良苦。
她咬了一小口,香甜肉汁順著舌頭滑進喉裡。「好吃耶!小世,你真厲害。」做母親的由衷地讚美著,吃了一個再夾一個。
「媽咪,你真的喜歡嗎?」小廚師眼裡有抹希冀。
「當然。」她毫不猶豫地點頭。「這珍珠丸子做得不油、不膩,結實的肉料還帶著爽口的嚼勁兒,真的很好吃。」
呵呵呵!小世露出一臉欣慰的笑容。
「嘿!兒子,你可以出師了喔!」世美微笑地輕拍兒子的背部。「想當年,我花了多少心思都沒騙過你媽咪吃下一口胡蘿蔔,結果,你一出馬就成功了,了不起。」做爹的語氣裡,有著說不出的驕傲。
「胡蘿蔔?在哪裡?」莫可把碗裡的珍珠丸子徹底分屍,沒看到有胡蘿蔔的影子,而且她這輩子最討厭的食物就是胡蘿蔔,沒道理吃不出那股子怪味兒。
「胡蘿蔔?沒有啊!」小世裝蒜,扯離話題。他沒這麼笨,自抖底牌,讓母親有借口挑食。「爸爸,你找到梁哥哥了嗎?」
梁宏記失蹤至今已第四天,世美搖搖頭。「還沒有。」瞥見莫可擔憂的眼神,他寬厚的手掌從桌下伸到她旁邊,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別擔心,雖然尚未找到人,但已經有消息了。」
她溫順地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吃飯,藏在桌下的柔荑在一隻滿是厚繭的大掌磨擦下,已漸漸升起溫度,不再冰涼,濃濃的安全感由手指延伸入心底,她深信她的丈夫是個了不起的「罪惡剋星」,一定有辦法救回梁宏記的。
鈴鈴鈴——一陣電話鈴響,小世連忙跑進客廳,拿來世美的行動電話。「爸,你的電話。」
「謝謝你,小世。」世美輕捏兒子粉嫩的臉頰,小世皺著眉側頭躲了開去,朝父親揚揚拳頭,表示自己已經長大,拒絕再接受這種幼兒式的親暱。
世美無聲地大笑,接了電話。「喂,我是毛世美。」沉默半晌,他突然面色凝重。「莫可,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話一說完,旋風似的身影刮了出去。
世美出了公寓,在街角的電話亭裡找到了半趴在地上的梁宏記。「梁宏記,出了什麼事?是誰把你打成這樣?」他跑進電話亭裡把遍體鱗傷的少年抱出來。
剛才那通電話就是梁宏記打的,說有話告訴他,請他下樓一趟,卻沒講完就掛斷了,他心裡即隱約猜到,肯定出事了,果然——
「是陳文嘉。」梁宏記睜著一雙快閉上的迷離瞳眸,這一次傷得夠重,他連開口都快不行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害王老師和你的。」
「算了!」世美看著他一身的傷,年輕人一時誤入歧途,只要肯改過,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我先送你上醫院。」
「等一下。」梁宏記扯住他的衣袖。「陳文嘉派了人要來燒王老師的公寓,我們不能……」他話還沒說完,世美就看見街尾,莫可的公寓冒出熊熊火光,紅艷艷的烈焰照亮了半邊天際。
而他的妻子和兒子都還在裡面——
「莫可、小世——」淒厲的暴吼像平地一聲雷,炸翻了寧靜的夜晚。世美雙目盡赤、心頭在滴血。
他抱著梁宏記拚命地往前衝,每一步都好像踏在燒紅的火炭上,熾烈的痛苦瘋狂了向來冷靜的腦袋,他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什麼都可以不要,即便要他立刻死了也成……只求莫可、小世平安無事。
老天保佑!從不信神的他,一向只篤信生命操之在我,但這一刻,他願意放棄一切,但求真有神明的存在,拜託她們,千萬讓他趕得及救出他今生惟一摯愛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