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格雷戈家的城堡建造在懸崖峭壁上,下面是波濤起伏的海水。當丹-坎貝爾把車子停在城堡前下來後,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看見他的表弟摟著萊娜的肩站在那兒。
一路北上之行的辛苦頓時化作一腔怒火,他的臉氣得鐵青。
萊娜的頭髮隨風飄起,兩頰微紅。他猜想他們一定剛從崖壁上散步回來,這種猜想更激怒了他。他望著他們,萊娜在他的直視下停住了腳步,呆呆地看著他,臉頰上那漂亮的紅色漸漸褪去。
「你好,」鄧肯高興地跑上前用力抱住他並在他的背上猛捶一拳,「我怎麼不知你要來。」
「顯然你是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兩眼冒火緊盯著萊娜不放。
「我和邁拉嬸嬸來這兒小住幾天,不知道你要來。」
「你走前連個招呼都不打。」
「我說過要休息幾天。」
「我連你在哪兒都不知道。」
「我也是臨時決定的,」她挺直了腰,「這是我自己的事。」
「看來你們倆以前認識。」鄧肯插話。
「住嘴。這是我和萊娜之間的事。」
「我們倆之間沒什麼事,」她反駁道,「對不起,鄧肯。」她回身跑上了台階。
「等一等。」鄧肯擋住了正要追萊娜的表兄的去路。他現在什麼都明白了,祖父啊祖父,你這條老狐狸,他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並決定將計就計地把他的角色演到底。
「你給我滾開,」丹-坎貝爾攥緊了拳頭,「你敢動她一個指頭,我就把你撕成兩半。」
鄧肯揚了揚眉毛,突然笑了起來,「哦,我們可以繞道上去,我們以前不是都來過嗎?不過我們得先弄清楚我們為什麼一見面就要打架?」
「她是我的,」他用手指當胸戳了他一下,「這下你懂了吧。」
而這也是他自己需要懂的,丹-坎貝爾意識到。她是他的,就是這麼回事。
「真的嗎?怎麼看上去她卻好像不知道?我想祖父也不知道,否則他也不會把她介紹給我。」這句話比什麼都厲害,鄧肯注意到丹-坎貝爾的牙齒咬得咯吱響,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他幹的好事。」
「他覺得我們挺合適,」鄧肯語調輕鬆,「他還挺有眼力。她的確是個美麗聰明、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笑起來那麼性感。」丹-坎貝爾沒等他說完,一把抓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揪了起來。鄧肯眨著眼睛心想,還是放聰明點兒為好,他表兄可比他重三十磅呢!
「你碰她了沒有?」
「一般來說認識不到一天的女人我是不會碰的。但是如果你想劃個界線,我勸你可得動作快點。你要打她的主意嗎,好,那就……」
下半句話沒敢說出來,只在嗓子眼兒裡轉悠一下就嚥回肚裡了。他想,如果接著把祖父的這場戲往下演,他就只有進醫院的份兒了。
「我沒有打她的什麼主意,你這個混蛋傢伙,我是愛上了她!」
「那你幹嗎不早說?」鄧肯朝他喊道,注意到表兄的樣子好像剛剛當頭挨了一棒,他掙脫了身子。
「我剛剛想明白。」
「你聰明點兒去跟她說呀,總比在這兒跟我打強,」鄧肯用手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襯衫,「我他媽的算是倒霉透了。」
「跟你打更容易。」丹-坎貝爾把兩手插進口袋,大步走進屋裡。
他在被全家稱為寶座室的房間找到了他們。寶座室有一張寬大的椅子,是丹尼爾主持聚會時坐的。今天的聚會顯然是一次氣氛輕鬆的午後茶會。他進來時,全身還因憤怒而發抖。他的祖母馬上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
「丹-坎貝爾!你怎麼來了!見到你真是高興。」
「我告訴過祖父我要來畫幾天畫兒。」
「他是和我說過。」丹尼爾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說,「我忘記告訴你了,安娜。要不哪兒來的驚喜。好,快進來,快進來。你來得正好,你一來,這些女人就會允許我喝點兒威士忌了。你表弟呢?」
「在外面。萊娜,我要和你談談。」
她泰然自若地說:「那好哇。」說著繼續喝茶,「只是現在不方便。麥格雷戈太太,這烤餅真是好吃極了。」
「謝謝。這是我們這兒一個廚師的拿手活兒,」安娜瞅了一眼丹-坎貝爾,又坐下了,「這是你最愛吃的,要我給你拿一塊嘗嘗?」
「不,我什麼也不想吃。不……我想吃。我非常想吃點兒東西。萊娜,你是跟我到外面去一下,還是讓我把你從這屋裡抱出去?」
她從茶杯邊盯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愛吃的食物。「我看你還是坐下先喝杯茶。等喝完了,你有什麼事要和我說,我會洗耳恭聽的。」
「你想讓我坐下來喝茶?你親親熱熱地靠著我表弟被我撞見不說,還假惺惺地讓我坐下來喝茶?」
她猛地把茶杯放下,「我沒親熱地靠著任何人。」
「我承認還不行?」鄧肯走進來,得意揚揚地說,「不過我充滿希望。烤餅?」他高興地去拿茶具準備給自己倒茶。
「我告訴過你給我滾開,否則我就把你那張漂亮臉打開花。」
安娜鎮靜地倒著茶,萊娜卻驚得目瞪口呆,接著氣憤地站了起來,「你怎麼敢這麼無禮,恐嚇鄧肯,給我難堪不說,惹得一家人都沒法喝茶?」
「隨他去吧,姑娘。」丹尼爾用拳頭敲著椅子扶手大聲說。
「要是你聽我的話跟我出去,我就不會這麼無禮,也不會恐嚇鄧肯,給你難堪,惹得一家人沒法喝茶。都是你那花崗岩腦袋,要不哪有這些事?」
「還給我罪加一等,」萊娜眼睛瞇成一條縫,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來,「要知道你來,我就不來了。既然這是你家,那還是我離開的好。」
「不把話說清楚,你哪兒也別想去。」
「那好,我同意。對不起我們失陪了。」她大方地說,轉身朝外走。
「到外面去。」丹-坎貝爾抓住她的胳膊往門口走。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她掙脫開,自己把門打開,「我原以為你已經讓我受到了任何人所能承受的羞辱。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你對我的羞辱已經超出了這個程度。」
她頭也不回地朝前走著,大步穿過一個大斜坡,沒發現屋裡的四個人正從窗戶向外窺視。
「你被羞辱了?你?我千里迢迢來這兒看望祖父母,沒想到一下車竟然看到你依偎在我表弟的懷裡,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她驀地轉向他,「我告訴你,首先我沒有依偎在任何人的懷裡。我正在和一個很有教養的先生光明正大地散步。其次,我幹什麼、和誰在一起,都不關你的事。」
「你再考慮考慮,寶貝兒。」他的語氣緩和了一些。
「我已經想過了,也原原本本地告訴過你。我想好了,無論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現在都該結束了。」
「不,決不。」他一把將她抱起來,一隻手抓住她的頭髮使她的頭後仰,把挫折和失意一古腦地發洩在她的嘴上。
「我們不應該觀看這個場面。」安娜說著,卻移動身子換了個更好的視角。
「你快看看,安娜,」丹尼爾眼眶裡含著淚水,一隻胳膊搭在她肩膀上,「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上當了,」鄧肯又咬了一口烤餅說,「真慘。」
「下一個該輪到你了,小子。」丹尼爾警告他。
「那可難說。」鄧肯含糊其辭地說著把烤餅三下五除二嚥下肚,看著他的表兄慘遭失敗。
吻由熱烈變得溫柔,溫柔的吻使她又回到從前。「別這樣,」她這麼說著,手卻在撫摩他的臉,「別這樣,這不是答案。」
「我恨不得掏出心來給你看,萊娜,」他用臉頰蹭著她的臉,「你難道不知道你攥住了我的心嗎?」
她似乎突然看見了,就在他的眼睛裡,她自己的心也隱隱作痛,「我不能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改變了一切。讓我走吧,丹-坎貝爾。」
「我以為我可以放你走,我希望我能做到。」他真的放開了她,他們面對面站著。微風吹拂著他的頭髮,頭髮亂舞,「你以為只有你有計劃,只有你清楚該往何處走和如何走?我也不想這樣。我也不想要你。可是現在除了你就沒有別人。」
「這行不通。只要我們彼此需要就挺好。只要像這麼簡單就可以了。」
「我想你的時候可沒那麼簡單。如果你以為簡單,那為什麼還哭?」他伸出手,那隻大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珠,「我也抓住了你的心。我決不會傷害它。」
「你可以這麼說!也可以這麼想,這是因為你出生於這麼一個溫暖幸福的家庭。而我的家庭則是空洞的,只是徒有其名,只是一種生存方式。」
「可你不是你父母。」
「是的,但是……」
「而且我們已不再是我們相遇時的那兩個人了,對不對?」
她雙臂緊緊抱在胸前。「對,是的,我們已不再是當初的我們了。」
「我們已經開始作出妥協,建立了某種共同的東西。我們已經互相接受了。儘管我們還沒有馬上意識到,但這卻是事實,是事實。我愛你,萊娜,」他輕輕地捧著她的臉,「你看看我的眼睛就明白了。」
「是的,」她感到渾身因恐懼而在顫抖,「我也想你,非常想你。但是如果這事弄不好怎麼辦?如果我弄不好怎麼辦?」
「如果你現在離開,我們不再去做嘗試,那會怎麼樣呢?」
「我會回到以前我所希望的狀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去,「但我會非常不愉快。我不想離開你,不想我們分開。」
巨大的幸福在他心中湧起,他的嘴角翹起來,「那就和我同行吧,」他把手放到她手上,讓倆人手指交叉,「我們不可能總是方向一致,步伐一致,但是我們最終的歸宿是我們倆所共同需要的。」
她低頭看看他們的手。他們的手是那麼的不同。她的細長,他的寬厚;她的嬌小,他的粗壯;但它們握在一起看上去卻天衣無縫。
「我從未戀愛過,」她抬起目光,直看到他的眼底,「我總是阻止它。由於我的拒絕,所以我從未體驗過。但是我卻沒能拒絕你。這使我氣惱,使我覺得沒著沒落,我已不能再返回原點說這段路走得夠遠了。其實,還不夠遠,」她緊緊抓住他的手,「我希望走得更遠。」
他舉起他們握著的手拿到嘴邊,「你是我的惟一,嫁給我吧。讓我們共同開創新的生活。」
「我覺得我們已經開始了,」她把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臉上,「只不過我需要一段時間弄明白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得承認確實如此。」
她綻開了笑容,「你是對的。」他把她從地上抱起轉了幾圈。
「我們去告訴家人,」他又長長地吻了她,然後轉了幾圈,「要讓麥格雷戈明白,他不能老是隨心所欲地操縱他的孫子們鑽入他設計好的配偶袋裡的。尤其對我這種人。」丹-坎貝爾得意地大叫一聲「哈哈」,又吻了她一下。
屋裡,丹尼爾擦去了眼角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