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獵人1 第十章
    為某人而活……做一般的男人……說不定,偶然試試看也很有趣。

    週日校園裡人不多,一切都很平靜,但在安然看來卻已經是人事全非。

    「安然——」阿宗懷裡抱著個嬰兒睡袋跑過來,不用說,裡面是吉吉。「你和會長吵架了?吉吉回來就嚇得大哭,說又說不明白,講什麼原哥哥拿鞭子打冰塊,你罵他是殺人犯。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鬧得這麼凶?」

    安然苦笑,「他生病了,你明天去幫他請個假吧。」

    「你是他的舍友,又是他的好朋友,為什麼你不幫他請?」

    安然輕輕地說:「我要退學了。」

    「真的?為什麼要這樣?!」

    「你看到陳九洵和古芊離了嗎?」

    「哦,他們下午到了學校就到處找會長,現在大概在你們宿舍。安然,你真的要退學嗎?」

    安然不願多說,逕自去了宿舍。吉吉的魔法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屋子看起來和昨天一樣,只是心境變了而已。但是沒有那兩個來幫忙辦退學的人。

    安然再給古芊離家打了個電話,也沒有人。

    她索然坐下,明白那兩個人一定是去尋找原犁雪了,最好的選擇就是在這裡等他們回來。

    一隻鴿子在宿舍上空盤旋幾圈,飛進了窗戶。它雪白的身子已經被染紅,衝到安然面前後,便悲鳴著死去了。

    「這是信鴿?」安然解下它腿上綁的紙條,首先看到上面那個大大的箭矢記號,不由心中一凜:這是獵人萬分緊急時才用的求助信號。她飛快打開紙條——

    「速來林子。M」

    這個應該是莫垣的傳書。他有什麼事呢?莫非真的遇到鬼了。不過無論什麼也不關我的事,和夜梟合謀的獵人太惡劣……安然把紙條握在掌中,捧起信鴿。

    犁雪受傷失望的眼神就好像在眼前,他在昏迷的時候依然口口聲聲說「你冤枉我了」。真的好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只要有一點希望,都願意去做,好證明他確實不是殺手。雖然他是夜梟的事實已經無可改變……

    「我根本和你是一條道上的人,我沒有殺人,你傷了我了,安然……」他的臉、他的聲音揮之不去。

    淚水一滴滴落在了桌上。

    「說你相信我了,說你原諒我了……」

    安然的淚水在桌子上匯成了一小潭湖水,「我相信你,即使所有的證據都指證你是個騙子,即使你自己都無法自圓其說,我也決定相信你。」她輕輕放下白鴿,毅然道,「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一定要證明我的判斷。那麼,我要再去一次『幽靈林』。」

    林子裡好暗,為了隱蔽也不能用電筒,根本就是什麼也看不到的。死氣沉沉的草木早已經失去生氣,每一棵都像是飽藏殺機。安然向林子的越來越深處跋涉,野草已經漫到腰間,如果有蛇,會很麻煩吧。

    「沒辦法,只好用那一招了。」安然調勻呼吸,縱身飛閃,騰上樹幹。這是輕功提縱術,借助它可以自由在樹間跳躍前行。安然剛跳上樹幹,立刻感覺左前方的樹上有個白衣人影在飛快前行,「好快的身法。」他幾經跳躍,突然躍下樹去,消失在林間。

    安然緊跟過去,也在同一地方躍下。令她驚訝的是、這一帶的草很短,很明顯是經常被修剪的,地勢也很平坦,樹木也少得多,月光可以透進來。安然仔細觀察周圍,令她驚訝的是,白衣人居然沒了影子。她突然聽到後面一陣輕微響動,輕得如風。不及多想,彈指刀應手而出。對方「咦」了一聲,揉身直取安然。

    一個熟悉的女聲壓低聲音急道:「快住手,這是安然的彈指刀。」

    進攻者硬生生收回拳:「安然?!」是古芊離和陳九洵。

    「你們怎麼在這裡?」

    九洵壓低嗓子:「我們今天來,想找那個原犁雪打一架的,可是找到晚上也不見人,然後有信鴿到宿舍裡來,上面是署名M的求救消息,說他在林子裡。」

    古芊離說:「是M-Y的筆跡,沒有錯。」

    安然拿出自己看到的紙條。「看來一連發了兩道求救書。」她低聲說,「二位,有件事情我必須說,我來這裡是因為無論如何想要證實原犁雪沒有騙我,但是如果我的判斷錯誤,那麼他是夜梟、是殺手,而且M-Y也一定是獵人的叛徒,那麼會遇到什麼就很難說了。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別想大多了,夜梟之流要的只是搶奪獵人的成果,也不會有人出錢雇殺手殺我們。反過來想想,M-Y連發求救書,一定是陷於莫大的危險中。」

    安然問:「你為什麼如此肯定?」

    陳九洵的笑容裡有無窮信心,「因為他是M-Y,是我選中的、特別的人,所以無條件相信他。」

    選定了的話就無條件相信。安然低下頭,「無條件……」

    她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沒有任何陰霾,「是的,就是這樣!」

    「你們過來看。」古芊離跪在草地上招呼他們。

    密密的草絨下面有一塊石板,顏色是純黑的,很不易被發現。

    「地窖……」

    「不管怎樣,下去看看。」

    ※  ※  ※

    出乎意料,下面竟然燈火通明,寬闊而富麗。古芊離笑道:「地下宮殿,和上面反差不要太大。」

    「現在可不是欣賞的時候,M-Y一定在這裡的某個地方,找人啊!為謹慎起見,大家不要分開,看白衣人的身法,一定是強敵。」

    「但是三個人目標也變大了……」陳九洵說。

    古芊離笑吟吟插口:「反正都到了這裡,這一架還免得了打?喂喂,知道了你的夢中情人居然是男校學生,有什麼感想?」

    「囉嗦!」

    安然的心情也因為他們的爭鬧而有所放鬆,古芊離如此鎮定自若,難怪成為獵人後短短時間內名聲大噪。安然問:「芊離,以你看,這裡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機關?」

    「有——」她立刻指向正對大家、在左邊厚重的大門,「看起來好像玉做的。」

    陳九洵生氣地問:「問你機關……」

    「不要急嘛,這扇門絕對是只可從外面推開,卻無法從裡面推的門。」古芊離輕輕推過去,門果然應手而開,「進去吧。」

    「那麼我們出不來怎麼辦?」

    「這個我也不知道,裡面一定有什麼開關的,但是這個房子的設計者看來也很厲害,我不能保證一定出得來。」

    陳九洵訝然,「你也沒把握?我們還是先看看其他房間吧。」

    「也好。」

    除了那扇緊閉的大門,其他房間都沒有上鎖,有臥室、有會客室、廚房,一個家庭所該有的一切,這裡都完備,而且是最好的。

    真是不可思議,死氣沉沉的樹林下面,居然有這樣溫馨的所在。安然走進書房,打量著四處。這裡的主人,說不定無比眷戀著家庭的溫暖。

    「一定……非常的寂寞吧?如果住在這樣的地方,身邊沒有喜歡的人。」古芊離幽然道。

    陳九洵點頭,「他一定很愛自己的家人。但是把家建在這裡,會有人隨他來嗎?」

    安然的視線落到牆上,那裡掛著一個大相框:一家四口笑得非常甜美,父親儒雅溫和,戴著眼鏡,是文士模樣,母親雖然生產過,卻依然年輕而美得蕩人心魄。兩個孩子……兩個孩子!

    古芊離突然問:「你們覺不覺得那兩個孩子看起來有些面熟?」

    「真的,那樣的神態和眉目。」陳九洵皺眉思索,「那女孩子的神情好安詳,但是如果把她的神態換得刁鑽一點,讓她斜著眼睛看人……」

    「那麼根本就是原犁雪啊!」古芊離恍然輕笑。

    「右邊那個孩子看起來也很眼熟的……」

    安然注視著相框,一種莫名的哀愁和幽雅的情愫包圍了她。謎似乎要被解開了,但是如果真正住在這裡、做殺手的是那個人,她心裡難過的程度不會比兇手是犁雪要少半分。

    整棟房子裡突然響起了鋼琴聲,寧靜的、包含著愁緒的琴聲叮咚迴響。

    大家吃了一驚,古芊離立刻抽出天蠶絲帶,和陳九洵並肩站在房間門口。「被發現了嗎……」

    「是的。相片上的一家是不是很和美?」一個聲音笑著問。

    安然低聲說:「大約二十多年前,南華學院的地皮屬於這家人嗎?」

    「是的。」

    一陣風聲掠過,安然緩緩回頭,眼眸裡是無法形容的哀傷,「謝老師。」

    門口長身玉立,笑容滿面的男人,是謝明文。他不再像平常那樣穿著休閒裝,白色的風衣讓他看來像換了個人。

    他的臉上在笑,冷冽的寒氣卻不斷散發,即使是身經百戰的獵人們,也會情不自禁地為他的戰意而戰慄。他柔聲說:「我曾經有過一個非常幸福的家,但是只因為一塊地皮,它就被毀了。我真的覺得這個人世的構架很不牢靠,只要砍去一根木棍,大樓就會傾倒的樣子。」接著,他緩步走了過來。

    「不要靠近安然!」陳九洵看到了謝明文眼睛裡閃爍的邪惡笑意,大喝一聲,揮拳打過去。古芊離的絲帶適時跟上,佐攻其上三路。

    謝明文揮手的姿態曼妙無比,沒有人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法,然而九洵和芊離卻摔在了地上。

    他的步子還在前進,「我的母親,未嫁前就是個殺手,她在客棧裡假扮招待,等待要殺的人。有一天遇到了父親,於是她把手中利刃放下,決心做一個好妻子。我的母親姓森。」

    「是那個有名的暗殺集團——森家的女孩子?」

    「是的。為了和父親在一起,背叛了組織,也不知付出了多少慘痛的代價,才過上安定的生活。然而,她居然又受到迷惑,投入別人的懷抱,毀了整個家。」謝明文緩緩舉手抬起安然的臉龐,「女人難道就是這樣嗎?當愛的激情過去,說不愛就不愛了。為了新的戀情,捨得拋棄自己的孩子和那樣愛她的丈夫。」

    「但是你為什麼不是這樣?」謝明文像是在對情人囈語般溫柔,「如果你愛了犁雪,你一定會受到我的吸引,因為我和他本質上根本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從小知道自己是原家的孩子,」他的手滑向安然的脖子,加重力道,「而我從來知道是原家毀了我作為普通孩子的一生。為什麼你沒有愛我?」

    安然勉強呼吸著,沒有掙扎。「我確實感受到了來自你的強烈誘惑。我確實有動搖。看著你的笑容總會覺得安心,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那麼為什麼選擇他?」

    「因為他需要我,因為他脆弱,而你無論身心都如此強大。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沒有被仇恨塞滿,他的心裡還有我可以呆的位置!根本就是我的直覺為我選擇了他。」

    謝明文的眼睛濕濕的、黑黑的,他放開了手,凝視安然。良久他歎息:「安然,你是我所欣賞的女子。我真的很喜歡你。我知道,因為你誤認為犁雪是殺他叔叔的兇手,在你們之間發生了很多不愉快,我對此表示歉意。人是我殺的,母親在父親自殺後就開始教我殺人的技巧,她告訴我:她錯了,希望我能夠為父親報仇。我無可推托。」

    安然低聲說:「不僅如此,你還殺了許多人吧。」

    「我是天生的殺手,我的血管裡流的是殺手的血液。母親是森家的叛徒,而我是森家的第15位掌門,因為我最強。」謝明文握住安然的手,收緊它,血從安然的掌中滴滴滲出,謝明文把唇湊到安然手邊,吸吮著那些鮮紅的血液,再打開安然的手,幾隻晶亮的圓形小刀躺在血液中,「這就是冰葉——簡安然的成名武器彈指刀?」

    「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冰葉的?」

    「知道你是女人的那天起就確認了你的身份。」

    安然看著流血的手,不覺得痛。她繼續問:「你為什麼要殺M-Y?」

    「我只要殺M,因為他看到了我做暗殺工作。你應該知道那件案子的——密室殺人案。」

    「只要殺M?」

    謝明文像是明白了什麼,輕輕笑了。「你還不知道嗎?M-Y是兩個人。M是莫垣。」

    安然怔怔地看著謝明文,「Y是……原犁雪?他不是夜梟嗎?」

    謝明文把昏迷著的陳九洵和古芊離拉起來,然後打開那扇只可以從外面推開的門,很細心很溫柔地把他們放進門裡面。「夜梟。唔,確實他一直跟蹤莫垣。後來我和他過了一次招,告訴他莫垣是我的獵物,他就離開了。你怎麼會把犁雪想成做那種搶掠別人成果的人?你是太聰明太靈動了,所以把簡單的事情看得太複雜。」

    安然淒然一笑,「他也說過類似的話。」她猛然用手摀住眼睛,淚水順著手肘滑下。

    沒有信任他,不聽他解釋。現在終於受到了報應,一定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謝明文輕柔地牽引著安然進到那扇大門裡,柔聲說:「真的喜歡你,希望你得到幸福。可是我沒辦法讓知道我身份的人活下來。你為什麼要來?如果你沒有來,我就永遠是你的謝老師,那樣就好了。」他在安然的額上輕輕一吻,「抱歉。」

    「再見了。」

    大門緩緩關上,安然沒有做徒勞的抵抗,當外面璀璨的燈光完全消失的時候,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神啊,如果給我機會,讓我對犁雪說對不起……

    驀地,一聲巨響在安然面前的門上炸開來。真的很難想像用什麼可以使這樣厚重的大門發出這樣的聲音。安然看著虛無黑暗的前方,木然想:以所接受的知識看,這種中空而有持續擊打效果的,應該是鞭子。但是哪有能打出這樣聲音的鞭子——

    鞭子?鞭子!

    她分明聽到了原犁雪的聲音,「如果知道你身份的人都要死,為什麼你不現在殺了我?」

    安然撲到門上,拚命捶打著門。「犁雪!聽我說快走!謝老師不會傷你,所以你快點走!以今日之勢,他是不會留我們活命的,強爭下去……」你也會被殺的!

    「不要叫了,外面聽不到你的聲音。」

    黑暗中亮起一點燭光。

    長長的甬道裡有人捧著蠟燭走過來,他笑說:「那小子,哪有可能把喜歡的人放在這裡獨自離開。」

    搖曳的燭光中他走到門前,「你無法阻止他。那麼就和我一起為他祝福吧。」

    「莫垣?」

    「是的。」莫垣把蠟燭放下,檢視芊離和九洵,「還好,謝老師下手很輕。」

    「他會被殺的!」

    「就實力來說確實是這樣。」莫垣平靜地注視著大門,「雖然有同樣的天賦,但無論是體力還是武技,犁雪都比不上謝老師。不過有一樣東西,謝老師沒有。」

    「你是指?」

    「想要全心愛護、牽掛,為之活下去的人。」莫垣說,「請為他祝福。」

    門外聲音很大,又逐漸變小,似乎是他們戰鬥著退到了房子的另外一邊。兵刃的呼嘯聲中夾雜著爭論的聲音……

    莫垣靜靜地說:「奶奶過世前我就是賞金獵人,後來奶奶死了,父親接我回來。我進入南華學院後第一次做獵人工作,就被犁雪發現了。他要求與我合作,說是想完全脫離家世,做點使自己放鬆的事情。」

    外面的聲音依然很大,然而莫垣的聲音像是鎮定劑,終於使安然恢復了平靜。

    莫垣繼續說:「本來M-Y就因為動作最迅速而出名,犁雪的幫助更是一大助力。我不必老是請病假去做調查工作了。但是他不肯成為獨立的獵人,說是喜歡獵人的工作,如果成為獨立的工作者,說不定會想放棄做家族的乖孩子。」

    「調查密室殺人案的時候,我發現殺手居然是謝老師,回到學校裡,簡直呆了。可是告訴犁雪後,他卻說他知道。那天我們喝了酒,然後他哭了,說不能幫我,因為對手是舅舅,如果他出手幫助我,按照約定,謝老師也可以完全不顧忌和原家的淵源,盡情復仇。」

    安然低語:「今天他還是出手了。」

    莫垣笑道:「朋友和愛人,還是不可以同日而語的吧。他告訴我,這次我真的很危險,一定需要幫手。如果可以請到其他高段賞金獵人幫忙就好了。但是請獵人做保鏢,就一定會洩露為什麼遭到追殺,會洩露自己的身份和謝老師的事情。我自己也是獵人,求助同行,實在也是很難看。在我東躲西藏的過程中,犁雪發了尋人任務,希望從有膽量挑戰高酬金的獵人中尋找可以幫助我的人選。」

    安然默默把頭埋在肘彎,

    「安然,犁雪想要知道獵人的資料,欺騙你,特意安排我和你在野外巧遇,都是為了幫我而已。如果獵人接了尋人任務,而且能力高到足以發現真相,自然會被捲進來,不得不加入我這一方,我不需要告訴你們任何真相。但是我想他現在一定很後悔,因為這次捲進來的不只有三個獵人,還有他自己的心。」

    「真的很抱歉。」

    「如果認定了他就是特別的人,本來就該無條件信任他,我先辜負了他的心意,活該如此。」安然使勁咬著嘴唇,「但是如果連累他再受傷甚至被親舅舅殺死,我……」

    門外一聲問響,像是什麼砸到了上面。安然聽到謝明文在歎息:「犁雪,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因為畢竟是在原家長大的,所以當日和你爺爺訂下誓約,只要不特意針對我,我絕對不刻意與原家為敵。你說今天以後,我該怎麼對待你的親戚們?」

    原犁雪沉重地喘息著,他大聲說:「夠了,不要再用這種話擠兌我!我是為自己在活,我的肩膀根本無力承擔太多!明明一切都是上代的恩怨,我卻為了這些舊事怯懦得無法站出來幫助自己的好朋友,眼睜睜看著莫垣莫名其妙被你追殺。終於、終於連自己喜歡的人都捲進了險境。這全是因為我老是想著家族的事情!」

    安然輕輕道:「犁雪……」

    原犁雪的聲音很嘶啞,「你老是說原家毀了你作為普通人的生活,我何嘗不是?但是我比你強,因為我有一顆人的心。我不會笑著殺人,我的心會因為感動而快樂,會因為喜歡的人而悸動。別人的事怎樣也好,如果你愚蠢到要用無辜者的血祭祀過去的歲月,你就去吧!我只是個凡人,我的能力只允許我選擇維護一個方向,我永遠看著安然,即使死也要保護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安然晶瑩的淚水在空中熒熒飛舞,「犁雪……」

    謝明文低聲說:「既然你已經作出了選擇,那就沒辦法了。其實我很喜歡你的性格。我也覺得你和安然很好。」他揚起了手,「但是,我不能成全你們。」

    一直鎮定自若的莫垣忽然衝到門前,狠命捶打著堅硬的玉石。「住手,事情因我而起,你放過他!」

    他的心冰冷,他大喊大叫,可是那麼清楚,有些事情無可挽回。只不過是一瞬間,莫垣的手被捶得鮮血淋漓。他無力跪倒,「犁雪……」

    安然只覺得頭好痛,四肢百骸如同冰雪侵襲。她的心裡只有一個意念:不要他死!哪怕立刻失去一切,哪怕五內俱焚軀體成灰,不要他死!意志是如此強烈,控制到週身每個角落,安然覺得渾身好熱,又好冷。她好想喊出什麼,她清楚地看到門的那邊,謝明文的手如利刃,正刺向犁雪。

    安然推出雙手,「冰雪初嵐,破!」

    那個場面永遠留在了莫垣的記憶裡:他看到一個清雅而渾身銳氣的少年,雙手激射出冰柱,幻化成千條冰練,包圍在他全身,直搗前方。大門玉碎,閃爍的銀藍色托著玉塊飛出了房間。

    非常快!雖然大出所料,謝明文的速度卻更快!他立刻縱身跳起,閃電般脫下大衣,環臂把所有飛來的東西收進去。

    臉頰銳痛,謝明文擦了一下左頰,果然是被淺淺地劃傷了。他微笑著看向安然,「是冰之精靈教你的魔術?我也學了的,但是現在也沒辦法應用。你真的很聰明。」

    安然扶起原犁雪,「不。在今天之前,我從來就沒有掌握過使用它的方法,完全是因為他……」犁雪的臉上滿是傷痕。安然忽覺心裡一痛,她咬著唇抬頭。「謝老師,如果我們答應你從此忘記關於暗殺集團首領的事情,可否放過我們?」

    「你是不是以為有這招魔術就可以贏我……」

    「不是!我只是想活下去!」

    「身為賞金獵人,這樣求饒不丟臉嗎?」

    「不!不做獵人也可以,身份什麼的都沒有也一樣。只想為某人而活,看他活,和他一起活!」

    「原來……你也不過是一般女人,我失望了。」謝明文依然在笑。

    「有一天,當您生命中注定的某人出現,謝老師也不過是個一般的男人。」

    「……」謝明文覺得很好笑,安然誠心勸說的神色讓他想起了一些久遠的事情,小鎮的槽子糕,天真無邪的笑臉,一雙捧著水的手……

    為某人而活……做一般的男人……說不定,偶然試試看也很有趣。

    謝明文的笑意更盛,「我不能平白無故破了規矩。」他走到安然面前伸出手,「我承認你的提議吸引了我。我做殺手做得很乏了,我想去外地散心。打個賭吧,三年為限,如果三年間真的有人能讓我體會到你說的那種感覺,我回來,我做你們的朋友。如果三年後我認為那種感情根本不存在,我還是殺人滅口。」

    安然也笑了,她說:「我為你的嘗試高興。」

    擊掌盟誓。

    原犁雪迷濛著雙眼看著安然,問:「又怎麼了?」

    莫垣微笑,「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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