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可以把自己的軟弱表現出來嗎?
謝老師和矮人談了很久,不時在筆記裡寫下什麼,不少學生都在旁邊聽他講精靈的歷史。偶爾回頭,安然總看到原犁雪倚在一邊,一臉不耐煩地用書遮住臉假寐,而那個小冰精靈揮舞著小手在他旁邊轉來轉去,非常可愛。
很快就到了晚上,阿宗想到外面去敲塊冰,剛出去就回來了,咋舌說外面冷得要命,和白天不是一個能量級。就在這時候,只聽「嗡」的一聲,大家驚愕地回頭,想知道是怎麼了。安然立刻感覺到周圍溫度陡然降了下來,她霍然站起,「空調壞了!」
「什麼?」驚呼聲中,原犁雪對阿宗喊道:「我們去看看!」
說起來,阿宗原來是機械社的呢。他們進到裡間,好半天才出來,大家都凍得稀里嘩啦的,紛紛圍上去問怎麼樣了。阿宗苦著臉說:「手凍僵了,沒辦法繼續排除故障。」
「點火!好在有備用火爐,真是要死人了。」
「不能點火。」從旁邊傳來一聲呵斥。是精靈老者。
「什麼嘛,要凍死人了!」立刻有人不滿地叫起來。
「不可以點火,不可以驚動冰龍。這是族訓,我們必須維護。」
謝老師沉聲說:「但是您也看到了,現在處境很不好。」
「我會用魔法幫助你們,如果你們違反精靈之約,就是我們的敵人。」
「如果違反會怎樣呢?」原犁雪走過來問。
「如果驚動冰龍老祖宗,她從海底破冰而出,大水會漫過每個角落;即使沒有觸犯她,我們冰之精靈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這就是我來這裡要告誡你們的事情。」
看他的樣子不是開玩笑,每個看過奇幻文學的人對愚昧的人違反所謂「規章」的結果都是知道的。阿宗低聲說:「天啊,大水淹沒地面,好像是另一個版本的《諾亞方舟》。」
謝老師和原犁雪互視一眼,顯然他們選擇相信。謝老師轉身對大家說:「請安靜,精靈老人的話大家都聽到了,厲害關係不用多說,希望大家忍耐一下,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
「開什麼玩笑!所有的人都會死的!」一個狂躁的聲音大聲說。
「就是啊,現在已經可以凍死人了,別聽那傢伙的,把火點上。」
大家的情緒越來越不安了。安然知道謝老師的決定沒有錯,但是這樣呆下去也確實會出事情,所以她拿不定主意該幫助哪一方。
支持不點火的一方明顯較弱,簡安然已經看到幾個強壯的同學向謝老師走去,想先制服他。生死交關時,一切的禮節都會自動作廢。這就是人。
如果謝老師不敵,還是要幫助他吧。在這之前正好確認一下他的修為。
謝老師很明顯也發現了同學們的企圖,他站在那裡,眼光滑過周圍同學的臉。
等等!安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剛才謝老師是很不易察覺地笑了,那個笑容一閃而逝,讓老師開朗英俊的臉在瞬間變了個樣子,陰沉而充滿強大戰意。是看錯了嗎?不!那個,才是一拳打倒柔道高手的謝明文!安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戰鬥一觸即發!
一個纖細的身影忽然插到中間來,他低聲說:「這是什麼時候,還要消耗體力?」
是原犁雪。他的臉已經越發蒼白,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不正常。他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倒下,艱難地開口說:「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體育特差生,這裡有沒有人比我體質更差?」他的聲音很小,但是堅定沉靜。他環視周圍,一字一句說:「沒有。如果會被凍死,那麼我是第一個。從現在起,我就坐在這個大廳裡,你們看著我,我不死,誰也不會死,那麼不准點火。如果我死了,」他咬牙說,「你們立刻點火!」
人群終於安靜了下來,原犁雪看著大家,突然猛烈咳嗽起來。阿宗好像已經被感動得快要哭了。安然以前總以為很是幼稚的原犁雪只是因為工作出色而成為學生會長,私下裡對理事長的識人眼光很不以為然。現在看來,對兩個人都得重新評價了。
原犁雪所表現的統帥力,同齡人裡無人可及。而能夠發掘他的人,識人眼光必定不同凡響。
謝老師歎了口氣,大聲說:「大家都不要回房間,拿了被褥就在大廳裡挨在一起,這樣可以暖和一些。安然,犁雪就拜託你了。」大家猶豫了一會,終於照吩咐乖乖坐下。
精靈老人看了原犁雪一眼。「你很好。那麼我告辭了,總之千萬不要點火,我先回去找會恢復魔法的同伴來幫助你們。」
臨出門,精靈少女回頭看著原犁雪突然大聲說:「你是英雄,我喜歡英雄!魯啞啞!」然後一派天真地跑掉了。
安然挨著原犁雪,從肩膀傳來一陣陣顫抖,他已經蜷縮了全身。
「你沒事吧?」
「你說呢?我想我馬上就會死了。」
「不會的……」安然握住原犁雪的手,那裡已經像冰一樣寒冷。她小心地拿起它,慢慢揉搓。原犁雪的決定實在讓她很驚訝,甚至有刮目相看的感覺,真是沒想到他是這樣堅決勇敢的男孩子。雖然平常他總是刻薄又孩子氣,說不定,說不定骨子裡竟是個最強的驕傲男人。
「真是奇怪,為什麼你的手這樣溫暖?」他迷迷糊糊地說,「喂,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這可不像平常的你。」
「萬一因為我要求看冰而導致你的死亡,我會內疚的。」還好,按摩後他的手稍微恢復了溫度,看來情況還不是最壞的。雖然對面前的男孩談不上有多大好感,但是絕對不討厭。他只是個孩子而已呢,怎麼可以在這裡消失?
原犁雪輕輕笑起來,「說的哪門子笑話,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他立刻把手抽回來,「要這麼說,你為什麼不說我今天死該怪你父母?沒有你父母,就不會有你;沒有你,我才不會遇到你,那麼一輩子我也不會到這麼冷的地方度假,我就不會死了,對不對?」
安然低聲說:「你非常好強。」看樣子,他是絕對不會接受任何人以這種理由送出的幫助。她想了想,在犁雪耳邊,用只有他才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收回剛才的話。我想幫助你,只是單純因為我絕對不希望你死。」
「真的嗎?」
安然默默點了點頭。這是真的,不希望他有意外。因為他的孩子氣,因為他的倔強,因為他敢於犧牲自己的讓人心折的勇氣,又或者只因為他聽到別人不願他死時那明亮漂亮的眼神。
「太好了。」他把頭靠在安然肩上,像是卸去了什麼重擔,長長吐了口氣。他說:「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這樣和我說過話。他們總是因為責任而幫助我,因為義務而疼愛我。」
「因為你一直表現得太強了。」
「而我呢,說不定,一直在等有個人告訴我,單純是因為我而想要幫助我。」他慢慢閉上眼睛,「我要睡一會。」
安然為原犁雪小心掖好被褥,非常輕柔地抱住他的肩膀,讓他盡量減少和寒冷直接接觸的面積。這次原犁雪沒有拒絕,他很順從地把頭埋在安然的頸間,安靜地睡了。安然盡量護住他,連自己都對自己的溫柔和耐心感覺奇怪,她可從來不知道自己是母性這麼足的人啊。某種名為柔情的東西從她的心底漸漸蔓延出來,然而她一無所覺。
雖然很冷,但是心情一放鬆,加上護理原犁雪造成的疲勞,安然也慢慢睡了過去。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氣溫到達了最低點。安然突然驚醒,驟然睜開眼睛。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會在夢中凍死——腦海裡不斷響起這樣的警鐘。
「醒醒!」她搖醒瀕臨昏迷的原犁雪,大聲喊道,「大家快起來,再睡下去神經都會被麻痺了!」
大家狀況都很不好,完全是因為求生之念尚強,才勉強著爬起身來。
原犁雪小聲說:「糟了,不滿情緒到達最高了。」安然一看大家的臉色,果然已經有很多是憤怒到了極點。如果有人鬧事,很難再次壓制。最糟糕的是,環顧中安然發現,謝明文老師不在大廳裡。
怎麼辦?!
已經有人開始叫了起來:「我們已經忍耐很久了,再這樣一定會死人的!」
「火柴,誰有火柴!」
原犁雪苦笑一聲,勉強掙扎著想站起來,「這真是要命了。」
安然按住他,「不行!你已經沒有精力再管這件事情。」她把手抽回來,站起身,只覺得手臂一麻,像是冰從指間灌入,直達肩胛。狀況真是太糟了,因為太久沒活動,整只右手都麻痺了,而且因為把體溫渡給原犁雪,現在行動力也嚴重受限制。女生慣用的騰挪技巧優勢已經喪失,論力量肯定在弱勢。所以最好能夠和平地解決這件事。
安然平靜地說:「精靈們已經把事情講過了,請大家……」
一個男生憤怒地打斷了她:「夠了,該做的我們都盡力做了,實在無法再等下去。那兩個奇怪的矮子一去不回,已經證明他們的話是謊言。點火!」他拿出打火機,湊到備用火爐前,不少人自動擋在他面前,防止安然阻止。
「你們……」眼看火就要點燃,安然突然飛起一腳,把一塊石頭踢過去,將火機打飛,「如果怎樣都有危險,那麼怎樣做都無所謂。但是……但是!」她憤怒地大聲說,「你們看看那邊!有個身體最虛弱、最需要火的同學!他決定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品,僅僅要求你們在他凍死之前不要點火,就這個你們也做不到!他用怎樣的毅力在堅持著自己的諾言,為了把災難減少到最小而努力,而你們,根本只想到自己!」
「我們已經盡力了!」那個男生用更大的聲音說著衝過來,「也正是為了讓他可以活下來,所以必須點火!大家把簡安然抓住!」
安然清楚地看到了那個名叫葉原的男生眼睛裡的淚花,她覺得那聲音很熟悉。安然躲開一拳,腦中電光石火般想起什麼,驚道:「是你!」那個在來學校當天遇到的、強吻原犁雪的人!
起碼有五個人圍了過來,安然不斷躲閃著,望著葉原說:「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啊,原犁雪想要保護這裡每個同學,他是為了自己的願望而在努力,他那樣驕傲的人,只會承認理解他信仰的強者,你所該做的,是協助他盡快解決事件,避免他再操心!」
「如果他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啊!」葉原像瘋獅般掄起拳頭。已經被他逼到牆角,退無可退,安然被迫伸手接了一拳,力量上根本不是對手,肩頭重重吃了一記。她悶哼一聲,看到其他同學已經再次拿起打火機。
沒辦法阻擋。面前這個笨蛋,他讓原犁雪之前受的苦全白受了。
「你們要讓會長白白吃這麼多苦頭嗎?」安然驚訝地聽到有人喊出了自己想說的話。阿宗拿著掃帚重重打在那些人頭上,他滿臉憤怒,「你們太自私了,你們什麼也不懂!」他語無倫次地叫喊著,奮力打開企圖點火的人。
安然趁葉原注意那邊的機會立刻揮拳,是空手制敵的絕技速度拳,這一拳又準又狠,直入他的小腹。葉原痛得彎下了腰,安然立即反剪住他的雙手,把他按在地上。忽然只聽原犁雪大叫:「小心後面!」安然疾回頭,另一人正揮拳擊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快如閃電般擋到安然面前,安然甚至無法看清他從何方而來,然後只聽那個襲擊者一聲叫喚,飛上天空又輕輕落下。謝老師站在前面,語氣依然溫和,然而又是說不出的嚴峻,「就鬧到這裡吧。」
這樣快的身法,謝老師簡直是深不可測!他回頭微笑,「你還好吧?」
安然點點頭。她向門口望去,大約十幾個冰之精靈站在那裡。
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安然的精神鬆弛下來,只覺手腳發軟,倒在謝老師溫暖的懷裡後,就昏迷過去。
※ ※ ※
醒來之後。
不知道是不是冰稜反光,這裡的光線很刺目,明晃晃的耀人眼。安然微瞇著眼睛把窗簾拉上,立刻聽到敲門的聲音。
「嗨——會長、安然,你們好些沒有?」阿宗額角青了一塊,精神倒好,沒幾個小時又跑過來。
安然根本沒有休息,她回憶揣測謝老師的手段,再理理來到這裡得到的信息,依然沒有發現有關莫垣案件的突破點。所得到的有效線索太少了,問原犁雪又根本沒有效果。調查了將近一個月卻完全沒有進展,這是從未有過的恥辱。她起床打開門,「原犁雪還沒有醒。」冰之精靈來過後,幫助大家恢復了體力,然後借助他們的力量,很快消除了暖氣故障,然後就一派和平了。原犁雪大概是精神繃得太緊,暖氣一恢復工作,立刻就熟睡了。
阿宗吐吐舌頭,壓低聲音說:「冰之精靈邀請我們去參觀他們的冰雕館,你去不去?」
那想必是世界奇觀,要說不想去肯定是騙人。安然猶豫著回頭看了一眼,「那麼他呢?」
「會長是世界上最討厭奇異事物的人,你看看他對那個精靈女孩的態度就知道了,讓他單獨休息一會最好。」
這樣嗎?安然再看原犁雪一眼,他的眉頭稍微皺著,似乎還留有痛楚,已經醒了過來。他滿臉不屑的樣子,「看什麼啊,看那個滿臉鬍子的冰棒老頭就夠了。你們去吧,我還是比較喜歡一個人。」
安然突然改變了想法,「算了,阿宗你去吧,我留下來照顧他。」看到原犁雪那副樣子,實在沒辦法不管。
阿宗說:「那也好,那麼會長就拜託你了。怪不得同學們對你們的關係那麼羨慕,你們關係真的很好耶。」他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得了的話,立刻跑開了。
啊……安然有種想咳嗽卻咳不出來的感覺。身為女生卻被誤以為是GAY,這對於女生來說,打擊也太大了。
「我可不會謝謝你,我本來就比較喜歡一個人。」原犁雪說。
安然擰了條毛巾遞過去,「我本來也沒打算這麼做,只是看你的樣子,覺得放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太好。」
「喂,昨天為什麼對葉原說那種話?」
「誰是葉原?」
「別裝蒜了。」
安然一笑,知道什麼也瞞不過這小子,「我想對他動之以情會有效果。他很關心你,不是嗎?」
原犁雪苦笑,「他根本就無法聽懂你的意思,他的世界和我相距太遠。話說回來,你說的那些關於我的話,倒是確實讓我吃驚。」他伸出手指很突兀地觸摸安然的臉頰,似乎不能理解地問:「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反而比較瞭解我呢?」
「如果我是你,在那種情況下一定是那樣想的。」
「真好啊,有人和我抱持同樣的理念。」
他的語調聽起來很寂寞,安然沒有避開他的觸摸,抓住他的手緩緩說:「不只是我,有很多人和你一樣。並且,昨天我就想說了,一定有很多人不是因為責任或者義務而在愛護你,只是因為你太強了,以至他們根本不知道你究竟需要他們怎樣。其實,『示弱』並不是可恥的事情啊。」
「偶爾可以把自己的軟弱表現出來嗎?莫垣也說過類似的話。」
安然不露痕跡地追問:「你的前室友?聽起來你們關係很好,但是這麼長時間不見蹤影,看起來你也不是很擔心。或者說,你根本是天性涼薄?」
原犁雪認真思考後說:「也許我真的是很涼薄的人,但是這個和我是否擔心莫垣沒關係。他根本就不是需要別人牽掛的那種軟弱男生。」
「我在班上可聽說,他身體很不好,經常請假。」
「根本沒有的事情,他身體不好?哈哈哈哈。」他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盯住安然。
「那……」安然還想再問下去,卻被原犁雪用手摀住了唇,「別說這個了。」他認真地看著安然的眼睛,「我有事情想問你。」
什麼事情這麼嚴肅?「你問。」
「你對同性的戀情有什麼看法?」
這種問題!而且看樣子是很認真在問!實在是很敏感的問題,這個乖僻、不愛按常理出牌的男孩想要做什麼?安然不能沒有別的想法,她暗自警戒地看著他:「我覺得戀愛是自己的事情。如果太在乎身份性別,愛情就不是愛情了。」
「哦?」原犁雪的臉靠得很近,近看真的有種蕩人心魄的感覺。失禮了,這樣形容男生。他繼續問:「那麼安然同學會接受同性伴侶嗎?」
「這是我的隱私吧。」
「哈哈,說的也是。」原犁雪突然笑得很開心,掉轉頭說,「你很怕我耍什麼詭計是不是?我一說要問你事情,你就顯得很謹慎很小心的樣子。你說得那麼開明,其實也是葉公好龍。每個人都說不歧視GAY,但是誰會自己親身嘗試這種事情?我想那肯定很噁心。」
「……」說起來,原犁雪是有潔癖的。雖然表現得不是太明顯,但是要讓他接觸別人的身體,尤其是男性的,恐怕確實很困難。果然是一時起了促狹之心吧。
「而且,無論什麼家族,都不會承認無法繁衍後代的婚姻。作為家族繼承人,首要條件和必須完成的任務,都是有自己的子嗣。」他伸手抱住被子,像是在思索什麼。
還是覺得他有些怪,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嗎?安然問:「恕我冒昧,難道你在學校裡有中意的對象了嗎?」
他一副震驚的樣子,「別開玩笑了,我才沒興趣呢。虧你想得出這種問題。」
還不是你自己挑起的?安然實在是不想再和他談這些了,「你餓嗎?我去叫東西給你吃。」
「哦,麻煩了,我要半生的雞蛋。」
「知道了。」打開門,剛邁步,安然就覺得絆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還好反應及時,沒有摔倒。一看,昨天見過的冰之精靈正好奇地看著自己。她笑著說:「你好。」
「啊,你好。來看原犁雪嗎?他在裡面。」安然道。
「好,謝謝你。魯啞啞。」
真是很有趣的小孩子。
沒走兩步,突然聽到後面一聲大喝:「簡安然!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
原犁雪生氣地看著安然,「為什麼這個東西在這裡?」
「吉吉不是東西!」小女孩生氣地糾正說。
「那我該叫你什麼呀?你不是人看來也不是動物……」
「討厭,我是吉吉!」
「我對非現實的東西沒好感啦,你來幹什麼?」
吉吉很生氣地把手一攤,「長老要我送藥給你的。」
「我才不要。」原犁雪斜著眼睛瞟了藥包一眼,「誰知道你們的藥是不是用紙錢或者死人骨頭做出來的……」
安然不得不呵斥他:「住嘴,你覺不覺得你很惡質啊!」
原犁雪皺著眉頭說:「總之,我現在要休息,我也不要你的藥,你走吧。」
吉吉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樣子很可憐。
「真是沒辦法。」只聽一聲低笑,安然一看,「謝老師,你沒去看精靈冰雕嗎?」
「這個小女孩一定要給犁雪送藥,所以我先把她帶過來。」謝老師蹲下,溫柔地把吉吉抱起來,「你不要哭。這個大哥哥因為家裡很有錢,以前經常受到一些不自愛的女生的糾纏,所以條件反射地討厭對自己表示好感的女孩子,他絕不是討厭吉吉哦!」
「謝老師,你話太多了。」原犁雪不高興地說。
謝老師笑著繼續哄吉吉,「如果他討厭別人,根本就不會瞟那個人一眼。他和吉吉這樣鬥嘴,是因為喜歡吉吉哦!」
「謝老師!」
沒等原犁雪抓狂,謝老師先退出了房間,「那麼我走了,身體好了就出來走走。旅行中老是呆在房間裡可不好。」
安然跟著他們走出來:「您好像很瞭解原犁雪啊。看來你對他怪異的脾氣早就知道。」
「哈哈,在學校以外,我不是老師,是他的朋友。我真心希望成為所有人的朋友,包括你,安然。有空我們聊聊。」
「那當然好。」安然送他們到門口,注意到吉吉黑黑的眼睛轉得滴溜溜的,像是在想什麼,她突然抬起頭,疑惑地問:「謝……明文?」
「是!」
「錢是什麼?」
「啊哈哈,這個可很難回答。」他們越走越遠,安然聽到謝老師慢條斯理地說,「那個是人類進步的表現,也是墮落的根源,這麼說你理解嗎?」
這麼小的孩子理解才怪。謝老師實在是對什麼人都非常溫柔,又非常不可思議呢!和他說話,總有一種非常安心的感覺。
安然目送他們走遠,去廚房裡忙碌著找材料,準備給原犁雪做些吃的。其實像他這樣元氣大傷,應該吃點滋補的東西,不過安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只拿了兩個雞蛋過來。那小子,如果不順他心意做的話,大概又會生氣,什麼都不吃吧。安然的唇上不知不覺地掛上了笑容,她輕輕吐了口氣。最近,特別慣他啊……
做好之後,安然端著盤子進了房間。「喏,半熟的雞蛋。」她把盤子放到床頭,「喂。」
真是糟糕,原犁雪又睡著了,而且絕對是深度睡眠,一個小時內無法醒來。
安然幫他把被子掖好,盡可能輕地出了房間。雖然看著他香甜的睡相,也覺得困了,但是,有件必須做的事情一定得現在做,那就是——洗澡!集體旅行倒沒什麼關係,但是這裡的房子是倉促中蓋好的,絕對不可能像在學校宿舍裡那樣有單人浴室。昨天又折騰了一天,不洗澡肯定是很惹人注意的。現在房子裡只有她和原犁雪,如果先洗了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浴室很大,全部用天青色大理石堆砌,遺憾的是沒有門鎖。不過沒有旁人,應該也沒問題吧?她伸手試一下水溫,正好。冒著熱氣的水碧波蕩漾,看起來很誘人。安然以最快的速度脫去衣服,走進浴池。
真的很舒服。她撩起水,讓晶瑩的水珠揮灑過秀髮和雪白的肌膚,已經成熟的身體因為長期鍛煉而修長秀美,只是因為強行束縛,胸部有些酸痛。再過一段時間,絕對沒辦法再裝男生了。安然輕歎口氣。積蓄已經夠多了,再做一段時間賞金獵人,也該收手了。
她無心在這裡盤桓,草草洗完後迅速地從水中站起,去拿池邊的衣服,但萬沒料到,浴室的門,突然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