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感覺一陣淡淡的梅香籠罩周圍,他在耳畔的低語和營造的完美氛圍並不是太討厭,所以她沒有反抗……
南華學院不愧是一流學校,對每個生活細節都考慮得很周到。早餐雖然簡單,但確實精細。即使是安然這樣挑揀飲食的人,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因為起得較早,食堂裡人很少,可以一人用一張桌子。原犁雪就坐在鄰桌,看起來很痛苦地對付一杯牛奶。
「簡安然。」
謝老師端著餐碟坐了過來。他神采奕奕,心情很好的樣子。
安然欠身:「謝老師你好。」
「啊,不用行禮,你吃你的。餐廳的檸檬果露很有名氣,可以嘗試一下。對了,我指派班長帶你熟悉校園,吃完飯就可以去。」
安然微笑:「我想沒必要了。」
「有必要的。我們學校幾乎是一個小型城市,如果不盡快弄清楚方位會有很多麻煩。」謝老師認真地說。
「事實上,昨天我曾到處看了看,雖然有迷路,但是大致的設施位置也瞭解了。而且因為正好遇到了原犁雪同學,還發現了一條回宿舍很方便的小路。」
謝老師這才注意到原犁雪坐得很近,他笑著對原犁雪打了個招呼,繼續說:「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啊,正好!原犁雪,今天沒有公務的話,麻煩你帶你的舍友四處走走好嗎?就算增進室友間感情吧。」後一句是對安然說的。
原犁雪彬彬有禮地回答:「幫助新同學是我的責任,謝老師請放心。」
「哈哈,沒有哪個老師會對會長你不放心呢!」
原犁雪看起來和昨天不同,沉穩而儒雅,昨晚那種冷傲之氣收斂在眉間,不留心是無法察覺的。現在這個樣子,才是「學生會長」原犁雪吧。簡安然沒有再拒絕,她確實想和莫垣的室友談談。
※ ※ ※
安然和原犁雪一前一後離得相當遠,那種彆扭的姿態引來了許多好奇的目光。他們沿著餐廳向圖書館方向走去,到僻靜處原犁雪忽然停下來,恢復了昨晚那種懶懶的音調:「好了,我想你也不至於呆到再迷一次路,這麼逛校園實在是乏味得很,就到這裡吧。如果你再遇到謝老師,記得告訴他是你不想我陪你熟悉校園的。」
這才是昨晚的原犁雪。安然說:「看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說什麼?」
「沒什麼。」安然平靜地說,「最多老師會認為,學生會長連一個轉學生也沒辦法擺平而已。」
「呵呵,看來以後在你面前確實不需要偽裝呢。」原犁雪懶懶一笑,並沒有生氣。他考慮了一下說:「學校廢棄的西校區風景不錯,我可以帶你去那裡看看。」
他也不等安然回答,就當先開路。二人無言地走了好久,安然終於切身體會到謝老師所說的學園之大是什麼意思。當到達西校區主教學樓的時候,她看了下表——將近一個小時過去了。
「走啦,磨蹭死了。」原犁雪不耐煩地喊道。
「到底你要帶我去哪裡?」
「總之不是要謀殺你。到樓上去。」
※ ※ ※
「西校區是南華學院的原身,後來因為前理事長的某些原因而被荒置。」原犁雪坐在原教學樓的屋頂俯瞰校園,他忽然說:「知道嗎?梅花開的日子,這裡看過去,滿地都是雪色。花香淡而無痕,卻又無處不在。」
他用那樣深情的語氣講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輕輕的,軟軟的。安然剛聽到他開口時,突然就覺得心裡什麼地方好像一下子被觸碰了。真的沒有想到,能聽到原犁雪用這種口氣說話。
但是很快原犁雪又恢復了原樣,「喂,雖然花了不少時間走路,但是這裡不錯吧?」
安然也被這空靈清新的氛圍感染了,她一笑,「看來是你自己很想來這裡。」
「可以這麼說,以前和室友經常來看藍天。」
「以前的室友,是那個『厭學出走』的莫垣嗎?」
「是,他很棒。」
安然眼底閃過一絲寒光。「這可不像學生會長對壞學生該做的評價。」
「壞學生?」原犁雪轉頭看著簡安然說,「難道你現在還沒看出來我才是壞學生?真是的,我以為你是同類才帶你來這裡,否則任你是怎樣難纏的轉學生,我會甩你?」他俊美的臉上浮現出邪魅誘人的微笑,較之前更像換了個人。氣氛變得有些奇怪,在安然能夠有所反應前,原犁雪緩緩靠近,修長的手指捋過她的髮際,低聲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漂亮?」
這是……標準的調情姿態……安然感覺一陣淡淡的梅香籠罩周圍,他在耳畔的低語和營造的完美氛圍並不是太討厭,所以她沒有反抗,「真是沒想到你有這種嗜好。」
「沒辦法,畢竟這是在男校。」他的手臂輕輕環過她肩膀。
「那麼昨晚為什麼對男生的接近反應那麼強烈?」
「呵呵……」原犁雪猛地推開簡安然,恢復了一貫的冷峻表情,「你果然看到了。」
「你未必不知道我看到了。」簡安然淡淡道。
「哼……」原犁雪厲聲說,「你很聰明,所以我希望你繼續聰明下去。另外我回答你的問題,不要侮辱我的欣賞品格,像昨晚那種人,碰到他的肌膚和碰到蛆蟲沒什麼區別!」
安然淺笑,「那麼我真是很榮幸。」
「說不定你真的該覺得榮幸,看過我發火的人除了莫垣就只有你了。」似乎是發現自己失言,原犁雪顧左右而言它。
「那麼莫垣同學和你一定是『特別』的關係了?」
原犁雪有些詫異地望著安然,神色變幻不定,最後笑笑,慢慢說:「那就算是吧。」他像是尋釁一樣說:「誰叫室友總是學院裡靠得最近的呢?」
「你不必那麼牴觸,我不是想探詢你的隱私。」
原犁雪再笑,「你以為現代人有隱私嗎?」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說:「好了,我把學院最不容易找到的地方介紹給你,那麼其他不那麼難找的地方,自己去應該沒問題吧?這次可別說我敷衍你,我得去學生會了。」說完他就揚長而去。
和這樣的人做室友實在是很辛苦。安然想,那麼我是不是可以假設莫垣是不堪忍受室友虐待而逃跑呢?看原犁雪這種性格,也難說……她也欠身起來。
「今天看來沒什麼進展,還是先回去吧。」
※ ※ ※
安然回到宿舍,發現門虛掩著。原犁雪明明說是去學生會了,應該不在啊!難道是……她推開門,不出所料,陳九洵大刺刺地坐在書桌前喝茶,抬頭就是驚呼:「貴族學院真不是蓋的耶!條件簡直是好到家了,安然,你說我轉到這裡來怎麼樣?」
「你怎麼來了?」
「真是無情……來看看你啊,而且,我們的幾位賞金獵人朋友都強烈建議我來看看能和你共處一室而不死的男生是何許人也。」
「沒事就走吧,我想獨自呆一會,理理得到的線索。」
陳九洵誇張地做出痛苦表情,「有時候我真想當你的任務對象,你總是對不相干的人偽裝得那麼隨和,卻對同事冬天般的寒冷……」他正在胡說,眼看安然目露寒光走近,急忙坐正身子,「好了,不開玩笑了,我是特地來通知你提防的——夜梟這次盯上了你。」
「那個很有名氣的打手嗎?」
「對。跟蹤賞金獵人並奪走獵人的勞動果實,和『獵人』對立的群體中最強的存在——夜梟。」陳九洵肅然說。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夜梟神出鬼沒,沒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和行動計劃吧?」
陳九洵一拳打在桌上,「那個混蛋,昨天偷走了阿離辛苦得來的證據,還留書在她的枕邊!」
「枕邊?!」
「他太狂妄了!安然,你是金質賞金獵人,我知道你什麼都不怕,所以無論到哪裡去做委託工作,都不掩飾自己的實力。但是這次對手不一般,你千萬不可以讓他再得意一次!」
「他到底留書寫了什麼?」
「『我喜歡富有美感的工作,期待南華的頭牌獵人再給我美麗的機會』——簡直像是自戀狂!阿離今天打電話給我時氣得話也說不清楚了,辛苦忙碌三個月才得到的成果已經成為別人的囊中物!」
古芊離是精通機關陣法的優秀獵人,那個夜梟居然進入她的房間做出這種事情。安然不露聲色,「夜梟的目標也不一定是我。一來古芊離和我並不相識,留話未必是留給我。二來現在賞金額和我相當的還有別人。」
「笑話,還有誰和你年紀相當而且也排在賞金獵人位次前列?」
安然舉起手中紙杯,沉思說:「那也……未必沒有。」她不願再談這個,轉移話題道:「你用鐵絲打開門的嗎?以後要注意,門衛的警惕性很高。」
「哦,我就是從他那裡拿的鑰匙,我說是你表兄……」
安然突然把食指舉在唇間示意住口。一陣腳步聲過後,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會長在嗎?」
安然回答:「原犁雪還沒回來。」
一個看起來很可愛的小男生探進頭來,看到簡安然後興奮地跳過來,「是你,會武術的轉學生!」
陳九洵大笑,「這個稱呼好!」
小男生認真地說:「本來就是啊,班上都在傳說轉學生的身手多麼好,你真是厲害!」
「不好意思,你是……」
「啊,我和你同班,就坐在你左前方,你叫我阿宗好了。」阿宗興奮地說,「我們班級偏重文學理義,沒什麼真正會打架的人,不比隔壁班級,好多武術社的成員……」
陳九洵好笑地打斷阿宗的話,「等等,在南華這樣好風氣的學校談打架什麼的,不太好吧?」
「你是……」
「會武術的轉學生的表兄陳九洵。」
「你好哦。你的話不太對,因為每個學校都會有一些鬥毆事件的,畢竟都是年輕人,話不投機時……也會動手的。」
陳九洵揚起眉毛,「那聽你這麼說,萬一和別人打起來,你們班的人豈不要大大吃虧?」
「倒也不會,我們班主任會護著我們的。告訴你們一件事,班主任謝老師的拳法很厲害哦!」
安然聽到這句話也不禁微露詫色。阿宗看到她的表情大為得意,笑著說:「原先我也不知道呢,有一次理事長的一個仇家拿了把刀子到學校來,紅著眼睛說:理事長害他活不下去,那麼就誰也不要活。他非常厲害,連柔道七段的夏老師也收拾不了他。謝老師突然站出來,很柔和地笑著說:理事長曾對自己有大恩,請他不要再製造事端,否則他沒辦法坐視。那個人紅了眼睛向謝老師衝過去,我們都以為要出大事了,膽小的人正在驚呼,誰知道還沒等那些叫聲停下,那個傢伙已經躺倒在地,捂著肚子起不來了。所以啊,文靜的老師是武術家,這是學院第一怪;學院理事長是個小孩的謠言甚囂塵上,算是第二怪;而另一個有名氣的就是你的室友原犁雪……」
「原犁雪體育神經超弱,每次100米跑都無法及格,居然可以進入重點學校南華而且做到學生會長是第三怪。」原犁雪不知何時回來了,倚在門上接口說。
阿宗看來並不尷尬,站起來笑得很可愛,「會長,我是來談關於靈能力研究社經費問題的。」
原犁雪的笑容也很完美,「好啊,談啊。我也正想和你好好討論討論靈能力呢,說得動我的話,就給你在原計劃基礎上再加三分之一。」
簡安然和陳九洵在二人的爭論聲中互祝一眼,陳九洵領會了安然眼中含義,微一點頭,心想,看來下面一段時間,得幫忙尋找那位謝老師的資料了。
「那麼我就走了。」陳九洵還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喂,自己小心,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
「謝謝關心。」陳九洵一笑,雖然他作為獵人不夠稱職,但是卻是一流的格鬥家,難道安然不知道?
※ ※ ※
陳九洵走後並沒有按慣例在當晚打電話來,也許是忙他的賞金工作去了。簡安然低頭在筆記上亂畫。但是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究竟是怎麼了呢?難道又是因為夜梟做了什麼?那個神秘的高段打手是所有獵人的噩夢,他輕易掠奪無數同行辛苦得到的成果,據說被他盯上的獵人還沒有一個能逃脫的。如果真的被跟著,會很麻煩吧。
「嗨,轉學生!」阿宗側過臉笑著問,「已經放學了,發什麼呆?」
「正準備走。」
「對了,你有選擇加入什麼社團嗎?」阿宗突然問。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興奮地說:「沒有選定嗎?加入靈能社吧,我們社剛建,非常缺人,幫幫忙啊!」他看著簡安然一臉茫然的表情,又笑著說:「一般來說,學生按規定必須加入一定的社團,算是培養素質的方式——社團成績在我們南華是非常重要的考核項目。」
簡安然問:「那麼參加靈能社是培養什麼素質?」
「啊哈哈,這個嘛,研究靈能力可以增加想像力和對世界的渴求……世界上有無數無法解釋的事物,通過我們的努力,也許就可以為我們所用。」
「……」簡安然收拾好文具向門口走去。
「等,等等啦,因為我們社現在初建,招收要求比較低,考核期短。加入了正好可以趕上八月的社團野外活動,可以好好出去玩玩!」阿宗氣喘吁吁地跟過來,「你的步速好快,像是跑步一樣。」
簡安然不語。她再次加快步子,現在的速度真正到達跑步速度。
「別這樣啊!我們社人少,所以合併在文學社裡一起行動,學生會的理財大師原犁雪也在文學社,絕對會把我們這一組人馬安排得很好的。封閉式學校裡這樣集體旅遊的機會很少,不要錯過了!」
簡安然終於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著阿宗,「文學社?」
「是啊,已經得到消息,這次本社和他們的人一起行動。」
「這種活動有人帶隊嗎?」
阿宗笑著說:「形式上的啦。挑選的帶隊老師都是最隨和的,我們的帶隊老師就是教語文的謝老師,簡直是全校最和藹的老師了。」
簡安然沒有說話,阿宗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安然突然微微一笑:「這很有趣啊。」
「是啊是啊,加入我們吧。實際上我們社現在只有七個人,如果不能達到底線要求的八人,就會被解散,而現在要說動已經加入社團的人改入我們這裡也不太容易,所以你對於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拜託你加入!」
安然點了點頭,簡短地說:「我加入。」
阿宗先是有點不敢相信,然後開心地看著安然:「謝謝你,太謝謝了。那麼明天我把入社表格帶給你。」
「你為什麼一直沒加入別的社團呢?」
阿宗揚起眉毛,「我本來是機械社的,因為對靈異事物有興趣,所以……哦,我還有事情,明天再聊吧。」
「明天見。」安然目送阿宗走遠,把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這很有趣啊,要調查的人可以一起觀察了。」
※ ※ ※
野外活動的安排很快公佈,如阿宗所說,靈能社和文學社統一行動。其他社團的人都很羨慕這兩社,因為以前的活動已經證明,只要是原犁雪參與的隊,總可以用最少的錢做最多的事。安然對這些很少過問,她比較在意的是,三天來陳九洵沒有任何消息,連例行聯絡也沒有。
原犁雪這幾天相當忙,經常把大堆文件帶回宿舍,安然有好幾次半夜裡醒來,都看到燈還亮著,原犁雪右手刷刷批閱文件,左手一張張往旁邊摞。幾乎連說話時間也沒有,更別說把話題轉向調查任務對像莫垣了。
安然躺在床上看書,突然聽到客廳裡辟辟啪啪一陣響,似乎是書落地的聲音。原犁雪在搞什麼?安然向屬於原犁雪的書房看了一眼,坦然地翻過下一頁書。
一陣更加驚天動地的書落地聲。然後又是一陣。
安然再翻一頁書。
樓下的住宿生拿什麼東西開始敲天花板,有人大聲叫:「搞什麼?老兄,現在是半夜三點啊!」
樓上的書依然辟里啪啦地落到地上,在寂靜的夜晚裡,這聲音顯得特別響亮;樓下的人也在不屈不撓地敲著天花板,咚咚咚很聒噪。
安然緩慢地再次翻過書,然後歎了口氣,下床去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書房裡沒有開燈。安然的手摸索到電燈開關,把它摁亮。房間只能用狼藉形容,起碼半書架的精裝書散在地上。原犁雪坐在椅子上,深深垂著頭。
安然還是第一次走進這裡,她打量了一下滿屋子千奇百怪的書,然後蹲下把它們一本本揀起,放在桌子上。
原犁雪終於抬起頭來,在燈光的陰影下,他的臉顯得很疲憊。是錯覺嗎?平常那麼活躍的人,居然會露出這種臉色。他說:「難得你還會幫忙別人。」
「我不是幫你。」安然平靜地把散落的表格整理好,「任何東西都是無罪的,我只是不想它們成為發洩的對象。」
「你一定很愛惜東西。」
「不,我經常破壞東西。」這可是真話,從做賞金獵人開始,毀在她手裡的設施不知有多少。
原犁雪諷刺地笑笑,「虧你還有臉來勸我別遷怒書本。」
安然說:「我破壞東西只是因為我需要這樣,但是我不會因為憤怒而傷及它們。」
「這樣哦?」原犁雪點點頭表示理解,「那麼我現在不生氣了,我現在只想要撕幾本書,可以請你遞給我嗎?」
安然把堆在桌上的書全推到原犁雪面前,「還要嗎?」她平靜得像一湖水。
原犁雪看著她不說話,突然愉快地笑起來,「真有你的,我現在真的不生氣了,你這個人好有趣。」
上一秒陰雲密佈,下一秒陽光燦爛,不知道是誰有趣。可以在搜查筆記裡確認原犁雪的性格為喜怒無常了。安然懶得多說,轉身準備出去。
「嗯,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情?」原犁雪在身後問。
「什麼?」
「過來扶我一下。」
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所在,但是看他的臉色不像是開玩笑,口吻也比以前和善得多,說不定是吃錯了什麼藥。安然稍微猶豫了一下,過去把他攙起來。原犁雪比想像的要輕,要把他帶到臥室並不困難。他很自然地把手扶在安然肩上,笑說:「不錯啊,保持這樣的姿態很舒服。」
又是那種梅香,高雅而沁人心脾。原犁雪很難得地沒有暗含機鋒,笑得很溫柔,深黑的眼睛看起來真的漂亮極了。這麼近看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習慣這個距離,居然覺得他的笑容非常憔悴和疲憊……在瞬間,安然的心裡動了一動,湧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覺。因為以前從沒有體驗過,她不能以擁有的知識判斷那是什麼,但是真的是很特別的感覺,很溫暖而舒服的樣子,雖然立刻就消失了……那是什麼呢?
「你參加靈能社了?」原犁雪問。
「對。」安然小心地挪開椅子。
「你算是救了阿宗,我本來已經打算解散他們社。喂,你喜歡什麼樣的景點?」
「什麼意思?」
「為今天的事情,我想應該向你道謝。不如賣個人情給你,找個你喜歡的地方去玩?」
這種溫和的口氣,果然是吃錯藥了。「我只是扶你回房間,談不上謝不謝的。」
「不是為這個,是謝謝你挽救了我書房裡的孤本和善本,那些書都很珍貴的,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鐵定會全毀了它們。」他凝視安然;「真是不可思議,你那種平靜的態度,可以幫助煩躁的人恢復常態,有沒有考慮將來做心理醫生?」
果然是心理有問題。安然看了他一眼,「當然。」
原犁雪很明顯從她臉上找到了答案,「當然不做,對不對?」他又笑,「說吧,你是喜歡山還是水?」
安然並不想承這個人情,「我喜歡冰。」九月份這裡不會有冰吧?
「哦,我知道了。」原犁雪似乎沒發現安然的意圖,一邊費力地走著,一邊自我解嘲說:「坐得太久,腿都麻了。」
「是這樣嗎?」
「啊?」
安然犀利的目光落在原犁雪腿上,「不是因為壓力和疲勞度太高導致的虛脫嗎?」不會錯的,剛攙起他,從他不規律的呼吸和力道就感覺到了這一點,這和當初開始做賞金獵人,接受訓練後的反應一模一樣。疲憊、厭倦、無法把握命運的恐懼……所有的一切,全都那麼瞭解啊!甚至連原犁雪為什麼把書全部扔掉也明白,那是想要求助又不能呼救的下意識舉動!
原犁雪突然用力甩開安然的手,滿臉冰霜,「我最討厭自以為是的人。」他努力大步向床走去。
如果不是被猜中了,為什麼會反應這麼大?安然看著他說:「很多事情不要勉強,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不要把自己當神。」
原犁雪怒目看著安然,咬牙切齒地說:「你真像我媽啊,簡安然。」他突然對著安然大叫一聲:「媽!」然後把被子蒙在頭上,開始睡覺。
多重人格的小孩……哎,算了算了,安然又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