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該起床了。小姐……」
怯怯的聲音漸漸傳到寶兒困乏的腦海裡,她不予理會,轉個身繼續睡覺。
「小姐,你再不起床會遲到的。」阿菊膽戰心驚地推推躲在棉被裡的寶兒。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差事,雖然說這幾天這個小姐乖得很,但她大大的眼睛比以前還恐怖,總是不安分地滴溜溜地亂轉,好像隨時都在找人的把柄或準備整人似的,看得人心慌慌的,怪恐怖的。
「小姐,請你起床好不好?」阿菊哭喪著臉。
「你吵死人了,別煩我。」寶兒將頭從棉被裡露出來,眼睛瞪得大大的。
阿菊驚慌得倒退好幾步,嚇得她直打哆噓。
「你幹嘛?看到鬼啦!」寶兒不解地皺起眉頭。
「沒……沒有。」她才不敢說寶兒比鬼還可怕。
「你在幹嘛?還不出去。」寶兒瞇著眼睛,笑嘻嘻地說:「擾人清夢是罪大惡極的,你不知道嗎?」
「我……我……」阿菊顫抖著雙唇。「是……是夫人叫我——叫我請小姐您起床。」
「跟我媽說,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不起床了,知道嗎?」
「知道。」阿菊如獲大赦般猛點頭,吸身衝向門口,一點也不敢停留。
「真不知道她在怕什麼,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寶兒喃喃自語,拉起棉被蓋住頭,繼續蒙頭大睡。
昨天一直擔心今人要上班的事,她整夜無法入眠,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爾勳的影像,像個鬼魂似地一直出現在她腦海裡,害她輾轉反側,差點就拿酒來灌醉自己。
好不容易總算有點睡意,偏偏又想起明天就要上班,這一驚就把她的睡神給嚇跑了。所以,她只好起來祈禱,希望明天颳大風下大雨,最好來個天崩地裂什麼的,那她就可以不用上班了。
就這樣祈啊析地就睡著了,一覺到天亮,她發覺世界還是一樣沒變……居然沒變?沒有什麼天災,那麼她——她只好來個人禍,而這個人禍就是她生病,可是……唉!為什麼她連個小感冒也沒有呢?這下糟了!
寶兒轉轉身子,喃喃罵阿菊。「都是她不好,我睡得好好地,偏偏把我叫起來煩惱。」
「刷」地一聲,被子忽然騰空飛起來。
「搞什麼?欠揍是——」寶兒生氣地大喊,轉過身時,倏地驚訝地張大口。「媽,您怎麼上來了?」
「還不起床?今天要上班,你忘了嗎?快起來!」
「我身體不舒服。」寶兒囁嚅地說。
「不舒服?哼!」范雨蘭冷冷地說:「剛剛是誰那麼有精神說要揍人的?」
「我……我真的身體不舒服嘛……」
「哪兒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寶兒嘻皮笑臉。
「全身?少胡鬧了,快起來。別惹我生氣,要不然大家都不好看。」
「媽,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到別人公司上班呢?我們家不也有公司嗎?我可以去幫忙的。」
「你?算了吧!要是讓你到我們家公司上班,我看要不了多久,公司就會宣佈倒閉。」
「媽,您大誇張了吧?」寶兒嘟起嘴,不依道。
「誇張?我一點也覺得。到我們家公司上班,誰敢管你?要是惹你姑娘一個不高興,你一狀告到你爺爺那兒去,誰吃罪得起?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去別人公司讓別人管,你才不會出紕漏……好了!少廢話。」范雨蘭怒斥正要反駁的寶兒。「我可不管你哪兒不舒服,今天你一定得上班。我警告你最好乖點,要是你一天不到就讓人給解雇……哼哼哼,我看你的臉往哪兒擺!」
「我連選擇的餘地也沒有?」寶兒口氣很可憐。
「沒有。我希望二十分鐘之內會在樓下見到你,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不會。」寶兒沮喪地將頭埋進枕頭裡。
「很好。」范雨蘭滿意地離開了。
***
寶兒無精打采外加垂頭喪氣地下樓走進餐廳,抬眼環視四周,一見到爾勳,她全身彷彿充氣般剎那間擺出戰鬥姿態,頭抬得高高的,不可一世地走到屬於她的座位。
「早,寶兒。」爾勳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寶兒視若無睹地自顧自拿起碗吃飯。
「寶兒,爾勳向你打招你為何不回?怎可以那麼沒禮貌呢?」范雨蘭怒斥。
「啊!有嗎?」寶兒佯裝驚訝。
「寶兒,你……」身為母親的她,不禁自問,是否自己教育失敗?
「齊伯母,您別生氣,寶兒可能真的沒聽見,沒關係,我不介意。」
算你聰明,寶兒向他揚揚眉。大家心知肚明,寶兒不可能沒聽到,但也只能打哈哈地化解尷尬。
「寶兒,到人家公司上班可得乖點,好好地學,才會有所成就,知道嗎?」齊家聲向正在碗裡挑挑撿檢的寶兒說。
「爸,您也太看得起我了。何況,人家會不會認真教,還是個未知數呢!」寶兒斜睨爾勳。
爾勳心情愉快地接口:「我嘛,我是會認真地教,但不知道學的人聰不聰明?」
寶兒端起碗故意慢條斯理地吃起來,她才不會上當呢!在座的人每個都可管她,甚而在她對面的宋爾勳,從今天起就是她的上司了,要是得罪了他,她既吃力又不討好,何必自找罪受呢?
爾勳凝視著寶兒的眼光充滿溫柔的笑意,他仔細審視面前的女孩,大大的眼睛老是不安分地轉動著,流露出頑皮的個性,眼睛下方似乎——
「寶兒,你昨晚沒睡好?」爾勳關心地問。
怎麼回事?他怎會無緣無故突然關心她?哦!她霎時頓悟,原來他是做給她家人看,看來這人也滿卑鄙的,難怪人家會說無奸不成商!他會,她也會,要好難道她會輸給他嗎?
「有一點,不過沒關係,我今天會很努力上班,宋哥哥你別擔心。」寶兒一臉假笑。「宋哥哥你吃飽沒?」
「吃飽了。」爾勳的心充滿喜悅,嘴角也跟著露出燦爛的笑容,他一點也沒察覺到寶兒的親切是偽裝的,他還滿心歡喜。
在他來之前,他曾再三告誡自己帶了寶兒就走,別跟她多說廢話,將她當成一般女人或妹妹就沒事了,也就不會覺得她迷人。但當他見到她的一瞬間,所有的告誡全被拋諸腦後,他忍不住對寶兒打聲招呼,並盼她也能向他露出甜蜜的笑靨。
寶兒直勾勾地盯著爾勳的笑容,前幾天見到他的笑容總覺得有點冷冰冰的味道,但已經很吸引她了,如今這個笑容……媽媽咪呀!她的心不自禁地開始狂跳。
「我喜歡你這個笑容,真好看。」她訝異地眨眨眼,對於自己脫口而出的話驚訝不已,剎那間她滿臉通紅,尷尬得不知所措。
「我很高興你喜歡我的笑容,你臉紅的模樣也很可愛。」爾勳如獲至寶地高興著,雖然只是淡淡的一句,卻出自寶兒的真心,那比什麼都肝價值。
寶兒嬌嗔地怒視他,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過來,明知道她很不好意思,偏偏還說出那種話來糗她,真討厭。
***
范雨蘭眉開眼笑來回地望著爾勳與寶兒兩人的眉目傳情,也許事實已並不是如此,但對她來說,這一點已足夠,現在爾勳很有希望成為她的女婿,這讓她興奮不已。不管怎樣,絕不能讓爾勳再次從她手中溜走,雖然寶兒和他一點也不匹配,但管他的,只要能讓他成為她的女婿,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沒想到,養這個女兒還有這點好處。
頭一回瞧見母親這麼高興,寶兒全身冰涼,或許有什麼詭計正在發生,而她不知道,否則平時常給她臉色看的母親居然對她笑得這麼誇張,而眼神也變得這麼——這麼卑鄙。
哎呀!莫非老媽決定犧牲天真善良的我?寶兒蹙起眉頭,心想:這下可不得了了,絕不能讓人將我當成犧牲品,不管是怎樣的犧牲也不可以。反正,這一切肯定與對面那個宋小子有關,看看那傢伙,才一句讚美就笑得那麼誇張,想迷死幾百個女人啊?讓人想了就生氣,他剛剛還敢糗她,真受不了。
「喂!你別笑得那麼噁心行不行?」寶兒對著爾勳大叫後,忙推開椅子往樓上跑。
「寶兒!」范雨蘭驚呼,寶兒短短的一句話差點讓她昏倒,她絕不容許寶兒有機會破壞她的美夢。「你下來道歉。」
「伯母,寶兒是不好意思才這麼說的,我不會當真,您別罵她。」爾勳的好心情絲毫不受影響。
「你……唉!我上去叫她下來。」這寶貝女兒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想當初,紹君為了追爾勳花了多大的功夫,現在她一點力也不用出,卻還喜歡得罪人,這如何是好?簡直專門生來壞她大事嘛!范雨蘭無奈地搖搖頭。
***
車上沉悶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宋氏大樓」。宋爾勳屢次想打破沉寂,卻又不甘心因此而顯得示弱,既然身邊的女孩如此倔強,他又何必自討沒趣?向來只有女人討好他,他可不曾對女人低聲下氣過,以前不曾,以後也絕對不會。
他昂首跨入私人電梯內,俊美的臉龐不帶一絲表情,唯有緊抿的薄唇可以看出他的不悅。
寶兒不在乎地跟隨在他身後,靈活的雙眼東張西望就是不曾拿正眼看他;她才不管他的心情好不好呢!一臉的陰陽怪氣,叫人看了就生厭,難道還要她逗他笑?
好不容易電梯總算到達頂樓,雖然只短短的十幾秒,卻叫宋爾勳鐵青著臉,這不知好歹的女孩,難道不知要把握機會嗎?有多少女人恨不得有機會能巴結他,面對他時,每個人都露出笑臉迎人、謅媚噁心的笑容,唯獨這女孩有幸讓他接她上班也不會對他笑一笑,還敢擺臉色給他看,一點也不懂得待人處世之道。她也不想一想,他現在可是她的上司,對他好一點會死呀?況且,先低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也不懂,笨死了!他暗暗咒罵著。
他大步邁向右側門內,不理會此起彼落問好的聲音,推門走進屬於他私人的辦公室內。
寶兒見狀忙跟進,還頻頻好奇回頭張望,冷不防衣袖被扯了一下。「幹嘛。」
「進來。」爾勳冷冷地說。
***
一踏進爾勳的辦公室內,寶兒驚喜地睜大雙眼。「這裡真是漂亮,我好喜歡哦!」
整間辦公室採用藍色調,從門口望進裡面,最顯眼也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正中間的一大片玻璃牆,可俯瞰外面。淡藍色的天花板上甚至有幾朵白雲延續著外面天空的景色,藍得令人心曠神情:地上則鋪著淡綠色的地毯仿若踩著草地一般。玻璃牆前擺著一張超大的辦公桌及皮椅,左側有一套大沙發椅柔軟得讓人想躺上去,旁邊則有一張小茶几,上面擺著一瓶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右側則擺上一張較小的辦公桌,而桌上居然有一張名牌,牌上寫著「總經理特別助理」。
不知道助理什麼?寶兒想想就覺得好笑,這個花花公子要這個助理?該不會就是幫他安排約會吧,不然怎會用「特別助理」這名詞呢?
「你坐這兒。」爾勳指著辦公桌。
「啊?你有沒有搞錯,我坐這兒?總經理特別助理?」寶兒臉色大變。她很高興可以在這間漂亮的辦公室內辦公,但要她做那些沒啥用的工作簡直太可惡了。她一廂情願地認為,她的工作便是幫他安排與女人的約會事宜。
「沒錯,以後這位子便是你的。」說完,他走到他自己的位子上,開始批閱文件。
寶兒聳聳肩,咕喊道:「真是大材小用,也不想想我齊寶兒是誰,居然叫我做這種沒道德的事。」說歸說,她還是乖乖地回到位子上,等著爾勳下第一道命令,但許久之後也不見動靜。
她側過臉凝視著他,見到他低頭專注的模樣,實在很難想像他會是一個花心大蘿蔔,忙著辦公還有時間玩女人?真厲害!不過,也許他現在只是做做樣子,平時說不定光打電話跟女人聊天,根本沒時間做事,反正,不管他做什麼都不關她的事,她又何必為他費心思呢!
說真的,他長得還真賞心悅目,難怪她大姐對他窮追不捨,原本她還以為她大姐腦筋有問題,一向任性的她居然為了一個男人犧牲青春不說,還可以忍氣吞聲。百般巴結,這對她齊寶兒來說,實屬不可思議。
她搖搖頭轉移視線,偌大的辦公室裡只有簡單的擺飾,四周圍繞著深淺不一的顏色,彷彿置身於碧海藍天裡,龍以對面的沙發最為吸引寶兒,她想,若能躺在上而睡上一覺不知該有多好,愈想就愈覺得困,眼皮也漸漸沉重,偷瞄了爾勳一眼,見他專注依舊,她不知不覺地趴在桌上夢周公去了。
閉閉眼,伸伸懶腰,爾勳揉揉疲憊的雙眼,睜開眼睛瀏覽四周略作休息,進入眼簾的居然是他的員工正在偷懶!
好大的膽子呀!爾勳好氣又好笑地想著,他這個做老闆的如此辛勞工作,請來的職員卻大拉拉地趴著睡覺,置他這個上司於何地?
他無可奈何地走向寶兒身邊,伸出手輕撫她的秀髮,見她依然甜睡,歎口氣,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靜靜地站在原地凝視著她,心想:不知將她留在身邊對不對?昨夜下定決心將她調至別的部門,今早見到她,心裡又萬分捨不得,怕她被人欺負,但留在身邊又不知她能做什麼?
不是他小看她,光是紹軒的經驗談,他就能百分之百的確定,這小妮子只會從事破壞,至於建設方面則有待商榷。更何況,她念的是哲學,和他現在給她的工作簡直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如今只能讓她從頭學起,希望她能爭氣點,不要只會惡作劇。
爾勳愛戀地低下頭,親親寶和因沉睡而呈淡紅色的臉頰。「寶兒,該起來了。」一點反應也沒有,他忍不住輕咬她的耳朵,哺哺呼喚:「小寶兒,吃午飯了,還不起來?」
趴在桌上的寶兒仍無動於衷,睡得香甜,無法可想,他只好用力推醒她。
寶兒睜開睡眼朕陵的雙眼,口齒不清地說:「什麼事?」
「什麼事?你還好意思說。」爾勳嘲弄道:「上班第一天就打瞌睡,還問我什麼事。我記得我是請你來這裡工作,可不是請你來打瞌睡的。」
寶兒乾笑道:「是這樣子沒錯,可是我會打瞌睡全是你的錯。」
「我的錯?何解?」爾股挑高了眉。
「我一心一意想努力工作,但是等了老半天你也不派我任何事,我才會無聊到打瞌睡,所以,歸根究底,這全是你的錯。」寶兒強辯道。
「好,全是我的錯。那麼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吃飯以示道歉?」爾勳諷刺地扯扯嘴角。
「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的分上,我若不答應,似乎太不上道了!所以呢,我就委屈點,讓你請了。」說完,還裝出一副施恩於人的模樣。
爾勳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若與這丫頭爭執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走吧!想吃還廢話那麼多。」
剛剛站在寶兒桌旁,爾勳突然體會到一件可怕的事,他的確深深地被這個莫名其妙又不講理的女孩所吸引,如今只有想盡辦法將她留在身邊了!雖然她一點用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