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星戀!」
俯望著於星戀緊閉的雙眸,衛天藍心疼地捧住她巴掌大的臉蛋,深深一吻。
幸好,他早預料到脆弱的她在受不了雙重壓力下可能會選擇最極端的方式結束一切,於是乘她昨晚熟睡時將於超交給她的劇毒,偷偷換成高劑量的安眠藥,否則,後果該是如何地不堪設想。
他仔細研究過,於超交給於星戀的「毒藥」,其實是一種生長在緬甸邊境山區裡的紫色小花,其花本身無毒,真正足以致命的是它的球狀莖部;雖然它外表不起眼,但在提煉出莖部的毒素後製成粉末,卻具有麻痺神經及心臟的可怕效果。
由此足以見得,於超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他的用意很明顯,就是非得將他置於死地不可!
衛天藍一閃身側立於落地窗邊的柱子後,伸長手臂微微掀開窗簾,自縫隙中向外一望,他鷹般的眼神向四周流轉一圈。
果然!在大樓的出口處佈滿了於超派出的爪牙。
他低頭瞥了眼腕表……快七點了,最晚再過半個小時,天色就要全黑,藉著天色的掩護,對於他帶著於星戀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有著絕對的助益,而在這三十分鐘之內,他必須做足萬全的準備。
七點三十二分又四十秒。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凱撒大樓第六層的玻璃帷幕隨之破裂,不一會兒,破口開始釋出陣陣濃煙。
「標哥!六樓不是那小子住的地方嗎?怎麼會無緣無故失火?」
「這到底怎麼回事?」
「慘了!于小姐會不會也死在裡面?要是她真死了,我們回去怎麼對老大交差?」
一大群人全把一張臉仰得高高的,七嘴八舌半晌卻仍沒半點結論。
阿標單手撐著下巴左思右想。
老實說,他一時間也想不透這好好的一間高級大樓怎麼會突然失火?
難道是……于小姐下的手?這不可能呀!于小姐連動手殺個人都手軟,怎麼敢放火?再說,老大不是給了于小姐一大包份量足以毒死兩百頭大象的「閻羅粉」嗎?她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的?
驀地,一抹黑色影子疾速掠過。
「該死!」阿標大叫一聲,嘴裡吐出連串三字經。
「你們是豬啊?人都跑了還在看?」
「跑了?」大夥兒面面相覷。人跑了?哪裡有人啊?
阿標忿忿地將指縫中的煙往地上一扔!
要不是他眼尖,他方才根本不會汪意到混亂之中,有輛蓮花跑車自地下停車場疾駛而出。
「你們眼睛瞎了啊?」他舉手向左手邊一指。「就是那輛跑車,還不想辦法阻止他們?給我追!」
半個追字還含在口裡,一把極為鋒利的星狀錐形小刀以飛快的速度嵌進他的臉頰,叫他疼得張不開嘴。
「標哥,你怎麼了,標哥……」一群人簇擁而上。
然而,來不及扶起受傷的阿標,這些人中有的蹲下抱膝、有的摀住大腿、有的護住自己的手臂,一時喊的喊、叫的叫,全狼狽地跌成一片。
坐在跑車中的衛天藍輕呼一口氣……
幸好先前閒暇時,還跟組織裡的兄弟姊妹們學了點東西,否則,今天就真的跑不掉了!
冷冷地觀看著眼前這一片混亂,好整以暇地按上防彈玻璃窗,衛天藍猛壓下腳尖將油門踩到底……黑色的跑車像一陣輕煙似地噴射而去,衛天藍沒心情理會眼前這群垃圾,他跟星戀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辦!
「這就是死掉的感覺嗎?」
初恢復知覺,於星戀的意識仍然混沌灰暗,她根深蒂固地認為自己必定是死去了。
直到一個念頭猝不及防地刺進她心頭:天藍呢?
他們不是一塊兒死的嗎?
於星戀驀然睜大烏黑的眸子,先是呆愣地盯著眼前的天花板,然後慌忙地左右來回張望。
這裡是哪裡?怎麼陰間跟陽間的感覺竟是這麼地相似?一樣有天花板、有梳妝抬、有沙發椅、有電視,而她此時此刻,甚至是睡在床上的……
忽地,一雙深黝的黑瞳正正對上她的視線,似笑非笑地。
「天藍?你……」
她簡直搞混了!一切都太真實了,她一點也沒有自己已經死掉的感覺。
他總能輕易看穿她的思緒,洞悉她在惶恐些什麼。
「放心,你還好好活著。」衛天藍低緩醇厚的嗓音緩緩熨過她的心。
「什麼?」於星戀叫著坐了起來。「我們怎麼可能還活著?我們不是……」
「我們不是都喝了含劇毒的果汁,早該死了,對嗎?」衛天藍將雙手按在她細瘦的肩上,接在她的話尾後面說道。
「你……」
這下子,於星戀紊亂不清的思路乍然清醒了大半。
她清麗的面容上飽含著尷尬無措。
她想躲,卻不知該往哪兒躲,只好猛搓著手,強逼自己去面對這連死都逃不掉的一刻。
「你都知道了?」她不顧一切地想死,沒想到,天仍不成全。
「我或許比你以為的更早知道。」
「什麼意思?」於星戀防備地向後挪動自己。
「你說呢?」他緊迫她閃躲的視線。「星戀。以我們現在的關係,很多事情,是不是應該坦白地說出來了?」
一股莫名的氣流在於星戀胸口衝來竄去,她又羞又懼,然而這樣的情緒,最終卻撞擊出一種更巨大的忿怒與衝動!
被怒火浸潤的黑亮眸子用力地盯住他,她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們沒有關係。」
「這個房間裡除了你我沒有別人,何必說謊?」
「你別逼我!」
「我只是要你說實話。」衛天藍不為所動地直視她道。
猛然甩開他的手,於星戀再也受不了罪惡感帶給她的壓力!
一時間,她激動地將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隱忍全吼出來。「我們唯一的關係就是仇人、是敵人!」
她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是你!是你親手在手術台上殺掉我的父親,害死我的母親,間接摧毀一個原本美滿的家庭……一切都毀在你的手中,你還有什麼立場來跟我談快樂、談誠實?事實上,你本身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
沒有人能體會此刻她心中的感覺有多麼複雜、多麼憤慨;於星戀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她所有的計劃在遇上衛天藍之後,就全變了調?
為了讓衛天藍嘗嘗那種失去最愛的人的椎心之痛,她原先計劃卯足全力讓他愛上她,然後再殺了他的。
然而他包裹在平穩溫和中的強硬,他做事時的俐落與眉宇間的幹練,他眸中偶爾透露出的溫柔,卻不時地蠱惑她、騷擾她、動搖她,叫她在面對他的強大魅惑時還勉強自己別忘了恨他……
天曉得這簡直比死還痛苦啊!
可她都已經逼自己下手殺了他,孰知一覺醒來,一切都還在原點,教她怎能不氣、不惱、不煩呢?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呀!
「可是你愛我……」衛天藍靜靜地說,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激動。
「愛你只是為了讓你卸去心防的謊言!」這個藉口她早在心中演練過千百回了,說出口不費吹灰之力,胸口卻是撕裂的疼動。
「星戀,你不適合說謊,你難道不曉得自己有多單純……」
「我是很單純……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不需要墮落到這種地步!我有父母可以保護我,又怎麼需要你這只披著羊皮的大野狼?」她狠瞪他一眼。「你偽善的模樣真令我覺得噁心!」
「星戀!」衛天藍沉痛地皺緊眉心。「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好好問問你的內心!如果我真有你所形容的那麼壞,你會讓我碰你一根手指頭嗎?」
於星戀的胸口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
「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她忿忿地別過臉。「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高傲無知又無恥的男人?」
他在悄然中逼近她。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陪我死?」
她兩頰灼燙地生疼,眼中閃爍著受傷。為什麼要將她逼到毫無退路的角落?難道非要剝光她最後一層自尊才甘願嗎?
於星戀微弱地反擊著。「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習慣殺人、擅自結束別人的生命卻毫無所愧嗎?我不是你;殺人讓我的生命變得矛盾,讓我單純的生活染上污點,讓我沒有臉再俯仰無愧地活下去!而你可知道,這一切全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害的!」
「那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去做自己分明做不來的事?」
他的聲音裡有止不住的慍怒。「難道不能學習忘記仇恨、善待自己嗎?你捫心自問:讓仇恨充塞你的心、讓復仇填滿你的生活,真的會讓你變得比較好過、比較開心?而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又真的會因此而感到欣慰?恕我直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自己,只會令他們死不瞑目!」
「我不要你管!你憑什麼跟我說這些?」她用盡全身的氣力朝他喊叫,眼角開始進出淚水。「我愛我的爸媽,要不是你,我根本不會失去他們,我不會這麼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我愛他們,所以我願意毀滅自己去為他們報仇,我絕對不允許你用這種似是而非的言論來掩飾自己天大的罪行!」
「所以你選擇無止無境地折磨自己?」他鏗鏘有力的聲音如一盆當頭淋下的冰水,將於星戀凍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在無言中對視良久,終於,在他坦然無懼、他深情而包容的湛黑雙瞳中,於星戀退敗了!
她以雙手摀住自己的臉,忍不住失聲慟哭起來。
「星戀……」
衛天藍眼見她的失控及痛苦,他心底最深處的縷縷柔情在同一時間被扯得七零八落,他的心好痛,他不要見她永遠掙不開痛苦的桎梏!
原本還在猶豫該不該讓她知道真相,他擔心血淋淋的真相太殘酷,擔心她會承受不住,但此刻,他決定了。
寧可讓她徹底大慟一次,重新開始,也不要她抑鬱一生。
他如羽翼似的臂膀圍住她縮在一塊兒的纖柔身軀,然後漸漸收緊納入自己的胸塵。
「別哭,給我平反的機會。」
「錯誤已經造成,再怎麼掩飾仍是錯誤。」她僵著身軀,不肯看他,也不肯偎向他的肩。
「很多事情就算親眼看見都不見得是真的,更何況是道聽途說?」
「我不是道聽途說!」敏感柔弱的於星戀也許總是怯懦,但對於自己所愛的人,卻有著驚人的堅持與不遺餘力的護衛。「他是我哥哥,他絕不可能騙我。」
「星戀,他不是你的親生哥哥,他不是好人。」咬著牙,衛天藍仍然是說了。
「亂說!」於星戀怒斥他,用力掙開他的懷抱,在不經意間扯動了他右臂上方才因脫逃而造成的傷口。
以繃帶草草纏住的傷口沁出殷紅的血跡。
「你受傷了?」她眉峰迅速攏起。「怎麼會受傷的?」
「這不礙事。」他披上外套掩去醒目的傷口,起身打開正前方的電視,然後坐回她身邊。「星戀,先不要說話,跟我一起看完這些,你再決定要說些什麼。」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叫我看電視?」於星戀氣沖沖地,不過,待目光掃過螢幕後,她立刻噤聲。
螢幕右手邊那個男人不是哥哥嗎?他怎麼會在電視裡?
「於超,那個男人你到底處理得怎麼樣了?堂堂一個青焰幫幫主,號稱全台灣有數萬弟兄的幫派,不會連區區一個小伙子都處理不好吧?」一名五十多歲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問道。
「尹老,你放心,這個包在我身上!就算我妹妹不行,我也已經加派人手去對付他了,我敢打包票,那個姓衛的絕對活不過今天,不會有問題啦!」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這次的買主來頭不小,要是這批貨有任何差池,你我的項上人頭都要小心了。」
「我知道、我知道,尹老,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今夜凌晨在蘇澳港進貨,我都安排好了,您就等著到時候舒舒服服數鈔票就是了。」
「話說回來了,既然是你妹妹,你怎麼捨得要她親自出馬,隨便找個女人不就得了嗎?犯得著拿自己親妹妹的生命開玩笑嗎?」尹翔輝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尹老,雖然這是家務事,不過,咱們合作這麼久,我告訴你也無妨。」於超舉起手中的煙吸了一口,奸笑兩聲。
「說真的,我是巴不得她趕快死掉!要不是那個死老頭留下的財產還需要她滿二十五歲才能動用,我早就在那時候連她一塊兒幹掉、到黃泉路上去陪她老頭了,又何必單獨留下她這個禍害?」
「不愧是年紀輕輕便闖下大片江山的青焰幫幫主,果然夠狠呀!」
說著,兩人竟相視大笑起來。
於星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聽見的!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淚水卻已不聽使喚地滑落臉龐。
一切都真相大白……衛天藍有些如釋重負,然而心情的某一個角落,卻似被灌了鉛般沉重。
多虧黃蕊肯幫這個忙!
事實上,他已在三天前的深夜破解系統密碼,所有的資料全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傳總部,而尹翔輝此刻早已被國際緝毒組織的人拘提;至於於超,為了將幕後的共犯一網打盡,所以才對他暫且沒有行動。
而剛才畫面中的尹翔輝正是黃蕊所扮,黃蕊僅靠著一卷尹翔輝在醫學會議上演講的錄影帶就將他的神情、動作、聲音全學得維妙維肖,難怪於超連一點警覺都沒有。
衛天藍關掉電視,蹲在於星戀面前。
「星戀……你還有我。」
他試圖要將全身抖得厲害的於星戀擁入懷中,她卻一動不動,呆滯的眼神訴說她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多大的震撼。
於星戀不住地流淚,喃喃地道:「他騙我!我這麼相信他,他居然騙我?這一切居然是個騙局!」
「星戀,你聽我說,讓你明白真相,就是希望你往後的人生能夠重新開始,別再被困在這件悲劇當中……我希望你快樂。」
快樂?她還可能有快樂嗎?
於星戀完全無法接受,自己這幾年來所相信的竟然是一個天大的錯誤,讓她這樣掏心掏肺地愛、去相信、去依靠的,居然正是一手導演這齣戲的大哥。而毫無戒心的她,不但差點就成為他利用的工具,還幾乎賠上自己和天藍的性命……
老天爺!他怎麼敢、怎麼這麼狠心、怎麼捨得這樣對待她?
「他人呢?」她的聲音裡沒有抑揚頓挫,只是冷得教人發毛。
「獄中。」
於星戀聽聞倏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衝。
「星戀!」衛天藍從後面整個抱住她。「你不要這麼衝動,你這樣去找他,只有讓整件事情更糟糕!」
她用力掙扎,激動莫名。「你是幫兇!你早就知道一切了對不對?而你居然什麼都不說,靜靜地在旁邊看我出醜、看我像白癡一樣被人家耍著玩!你居心何在?你還有臉口口聲聲說愛我?」
衛天藍皺眉。「星戀,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說你們都是一堆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蛋!你們可惡、惡劣、無恥、禽獸、不是人……」
她四肢劇烈揮動、語無倫次。
「你放開我,讓我去找他!我要親口問問他,我的父母到底哪裡對不起他?我們家人哪一點對他不好,他要這樣拆散我們、毀掉我們?我要親手殺了他為爸媽報仇!」
「你確定你殺得了他?你確定自己下得了手?你確定當你這樣出現在他面前時,你可以教訓他而不是被他羞辱?」他冷靜地剖析。
「我……」剎那之間,他的話如當頭棒喝,於星戀全身的力氣像是在一瞬間被抽光,她顛躓了一下,整個人軟趴趴地往下滑。
衛天藍使力抱住她。
她無神地瞅著他。 「難道,我當真一點辦法也沒有?」
「會有,但不是現在。」
「你會幫我?」
他堅定地點點頭。「我愛你!」
她像是放心了,閉上眼睛。
「天藍,吻我。」她氣弱游絲地道。
天藍卻擔心她是否能承受得住。
「抱緊我,吻我……如果你不嫌棄我……就吻我,讓我感覺自己的存在……讓我確定自己還活著……」
毫不猶豫地,衛天藍找著她邀約的紅唇,輾轉吮吻,以比從前更熾熱、更濃烈的情火……
除了這棟位於郊區、佔地百坪以上的西式別墅,任何其他的居所;都只是衛天藍暫時的棲身之處,也正因為如此,為了湮沒他曾經存在的證據,他才會不惜下手毀掉仁愛路的住處。
在確定於超跟他的黨羽被捕之後,衛天藍帶於星戀回別墅靜養,暫時揮別塵世的紛紛擾擾,希望能讓她的心情恢復得快些。
自從得知真相後,於星戀的情緒是一逕地漠然,無悲無喜更無笑容可言。
長髮以一條黑色的橡皮圈繫在腦後,著一身黑色褲裝的於星戀看上去多了幾分冷凝的氣息。她無言地跟在衛天藍身後走過蜿蜒的小徑、穿過一片碧綠的園子,終於踏進這間裝潢十分純樸簡潔的屋子。
「星戀,還喜歡這裡的環境嗎?」衛天藍回頭對於星戀問道。
她靜默不語,半晌,才突然幽幽開口問出其實已憋在她心中好久好久的問題。
「可不可以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乍聽見問題時,他頓了會兒,隨即不慌不忙地答道:「衛天藍。」
「我知道你是衛天藍。」聽見那不痛不癢的答案,星戀的聲音禁不住急切了起來。「但是,你的背後一定有個什麼身份,否則你憑什麼緝拿那群毒販、憑什麼辦案?又怎麼來去無蹤、怎麼能住這麼豪華的房子?」
衛天藍身上濃厚的神秘感讓於星戀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她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真的好怕好怕自己唯一的依靠又會再一次突然消逝在空氣中,碩大的世界裡又將只剩她一個。
這些年來她已經受夠命運向她開的玩笑,她絕不要再嘗一次這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滋味!
「你看見我親手擒他了嗎?」
衛天藍緊抿薄唇,心中掙扎著究竟是否該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讓純真如處子的於星戀一起捲入他複雜的生活。
他多麼希望用盡生命去保護她,讓她受傷的心成為一塊乾淨的淨土,不再需要抹上任何與罪惡有關的東西。
再說,每次的任務危險性都不小,他忍心讓她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天天都為他牽腸掛肚嗎?
「我是沒看見,但我相信那一定與你有關!」
「那又怎麼樣呢?」說這話的同時,衛天藍已打定主意瞞住她,能瞞多久是多久,他不要她受傷未癒的心再添壓力。「你跟的是我、愛的是我,跟我的身份有什麼關係?」
「你……」於星戀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我們是不同的個體,你的想法怎能代表我的想法?」
衛天藍心一橫。「星戀,別任性了。」
星戀咬唇。「你……你真的不說?」
「星戀,我只做對你有好處的事情。我要你只記住一句話,那就是:我愛你,我衛天藍這輩子只認定你這一個女人,絕不會改變!」
「天藍!」她再度揚高語調。「這不是我所要的;我要的是全部的你、真實的你,我要的不是一個美麗的表象!再說,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什麼對我好?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該將自己的身份全盤托出,別再教我霧裡看花,什麼都看不清楚呀!」
「我愛你是真的,不是假象。」
「你……」於星戀簡直氣得說不出話來,前額的幾綹劉海因忿怒而微微晃動。「你是真的聽不懂還是假的聽不懂?衛天藍!我想要瞭解你,你聽見了嗎?」
「好吧!」衛天藍攤攤手,似乎不再堅持。「我今年三十一歲,從小是個孤兒,靠著獎學金念完醫學院,目前的職業是醫生。」
「就這樣?」這分明是在敷衍她。
「就這樣。」他看來絲毫不肯退讓半步。
於星戀緊貼在大腿外側的拳頭握緊張開、再握緊張開,她不再開口說話,倏然轉身從窗口看出去。
她已經下定決心;她不要跟一個不肯向自己坦白的人在一塊兒,與其要忍受隨時都可能失去的煎熬、與其要面對下一個可能來臨的背叛,她不如從剛開始時就訓練自己學習一個人站起來,不再靠任何人活下去。
再度回頭時,她皎美如月的容顏上已讀不出怒意,連眼神都是淡漠的。「你還回醫院上班嗎?」
「不了,但我這幾天還有事得留在台灣。」衛天藍抬頭深深地望向她,將她的冷漠當成一時的任性。「等我把所有的事辦完,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到美國去……」去那兒度假、做研究兼等待下一個任務的開始。
「美國?」於星戀黑亮的雙瞳盛滿疑問,看來他的身份比她想像的更加複雜,否則為什麼需要離開台灣?
「或者加拿大或瑞士都行,我在當地都有房子,我們可以在那兒過過平靜愜意的日子。」
「永遠?」
這兩個字一時間問倒了衛天藍,但他並沒有猶豫太久。「我們可能必須來來回回,但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
罷了,他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於星戀淒涼地笑笑。「再說吧!明天你出去時順便載我到市區,我想買點東西。」
「嗯。」
雖然她看來已暫時不再鬧,但不知怎的,望著她上樓去的背影,衛天藍心底卻在同一時間泛上一種不祥的感覺,好像自己即將要失去她似的。
他用力甩甩頭。定是自己神經太敏感了吧?自嘲地揚起嘴角,他自問:什麼時候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幾番出生人死都毫無懼意的衛天藍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點起煙深吸了一口,在煙霧裊裊中,衛天藍告訴自己:為了星戀,這一切改變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