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衝突
曉藍窒了一窒,
喬威的言外之意是很明顯的,
而她又正早有覺悟:
經過這場演出之後,
她已經沒有名譽可言了。
好上帝,他在做些什麼呀?曉藍暈頭轉向地想,無措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她當然知道他在吻她,可是她從來也不曉得,接吻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的!喬威的吻溫柔而堅持,在她體內引發了一種非常奇怪的反應。她的雙腿不知怎地居然越來越軟,心跳也越來越急。而喬威的擁抱越來越重,她幾乎可以聽見他越來越沈的心跳聲。
「喬威——」她試著說話,但那聲音好像給關在喉嚨裡了,啞得她自己都不怎麼聽得出來。喬威的雙唇已然離開了她的,轉移到她的耳後和頸際去輕摩慢咬。曉藍全身都起了一陣寒顫。這種無以名狀的反應驚嚇了她。恐懼伴隨著歡悅和期待同時凌侵而來,終於喚回了她暫時麻痺的神智。她開始用力去推他了。
「喬威!」她喊:「放開我!你在做什麼?」
喬威抬起頭來,用一對依然燃燒著激情的眼睛看著她,雙臂鋼條也似的緊環著她:「怎麼了,曉藍?」他的呼吸依然沉重,全身肌肉都繃得很緊。
怎麼了?他還敢問她怎麼了?「我我們現在並沒有觀眾,你不需要演得如此賣力!」她咬著牙道,不知道是氣他多些還是氣自己多些。老天哪,這個男人的前任情婦前腳才剛剛出門而已,他居然就來對我——而我居然還由得他去?賀曉藍,你這人忒也沒有原則!
喬威深深的凝視著地。「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不需要觀眾了。」他的聲音依然有些發啞:「你是個很迷人的女孩子,曉藍,你自己也知道的。」
杜可妮呢?狄玲呢?還有他那許許多多的前任女友,又有那一個不迷人了?曉藍心裡好痛。天哪,我為什麼會愛上他呢?「天底下迷人的女孩子也太多了!」她冷冷的道:「陪閣下上床並不在我們說好的條件之內!」
喬威猝然間放開了她。「我差點忘了,小姐,你只是在履行你的義務而已,是不是?」他咬牙切齒地道,臉色陰鬱如暴風雨將來前的天空:「抱歉我一時間居然忘了!」
除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以外,喬威從來不曾再用這種冷嘲熱諷的口氣和她說過話。曉藍的怒氣也上來了:「喂喂,到底誰更有資格生氣?」她吼回去:「這件事本來就是你的主意呀!在這段時間裡你必須和我纏在一起,不能去見你那些——那些千嬌百媚的女朋友們,可並不是我的錯!你要是以為我會肯做你那些女朋友的代替品,讓你對我胡來,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喬威一把抓過床上的襯衫重新穿上,回過頭來面對著她。「好啦,賀曉藍,發這麼大的脾氣作什麼?」他懶懶地道;那曉藍睽違久矣的、玩世不恭的神情,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臉上:「算我錯了,冒犯了你這位玉潔冰清的佳人,可以吧?可是——」他慢條斯理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眼:「我吻你的時候,你也並不是沒有反應喲!」
曉藍抓起一個枕頭就往他身上丟。喬威一閃身避開了。「我要是你,就先把衣服整理好了再來吵架。」他用一對壞透了的眼睛瞄著她。曉藍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這才發現這件洋裝背後的扣子不知何時已經被喬威解開了。右面的衣領連著袖子滑了下來,露出了她大半個光滑圓潤的肩膀,還有一截空白粉嫩的胸膛。她手忙腳亂的將衣服往上拉,覺得熱氣一直往上潮到了自己耳根,卻聽得喬威低笑著走出去了。
「對了,曉藍。」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加了一句:「你的腿很漂亮。」
「豬!」她又是一個枕頭丟過去,卻只砸在關了起來的門上。門外傳來他的笑聲,曉藍只氣得猛捶被子。這個可憎的、可惡的、幽默和君子風度敢情都是裝出來的,要不了兩個星期就原形畢露了!
想到方才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情,她兀自打了一個寒顫。喬威方才是臨時起意呢,還是真的——覺得她很迷人呢?然而她立時將這念頭拋向腦後了。別蠢了,賀曉藍,你以為他那花花公子的稱號是怎麼來的?他會來沾你惹你真正毫不奇怪。可是為什麼要在你愛上他之後才讓他「原形畢露」呢?曉藍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一縷極細極細的疼楚從她心靈深處一直抽痛上來。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她悲傷的想;愛上了就是愛上了,豈有說不愛就可以不愛的道理呢?喔,天哪,她該怎麼辦?
她慢慢地整理好身上的衣服,默默然看了喬威替她買的那件新衣服一眼,心裡又是一痛。對喬威而言,買東西送女孩子當然是家常便飯了,而她究竟要不要收呢?她究竟要不要成為他名符其實的女朋友呢?可是那不會久的,不是麼?杜可妮尖銳的聲音彷彿還迴盪在她耳際:
「我敢說不出三個星期,你就會膩得想叫救命了!」
曉藍顫抖了一下。不,這個代價太高了,她付不起!雖然她在父親面前說得嘴硬,說什麼她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然而事到臨頭,才發現她其實並沒有那樣勇敢——或者說,並沒有那樣叛逆。這一切只是演戲,也只能是演戲而已!
看了一下腕表,曉藍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什麼,居然已經八點半了!
「喬威!」她拉開房門喊:「已經八點半了,我們不是還要去吃飯的嗎?」
客廳裡瀰漫著一股煙味。喬威從沙發椅上回過頭來,慢慢地吐了一口煙。「不去了。」他淡淡的說:「此時此刻,杜可妮絕不會期望我們上餐廳去吃飯的。」
曉藍窒了一窒。喬威的言外之意是很明顯的,而她又正早有覺悟:經過這場演出之後,她已經沒有名譽可言了。管他的!杜可妮的世界橫豎和她沒有交集。
「你剛才怎麼會知道杜可妮來了?」
喬威聳了聳肩。「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他淡淡的說:「那很簡單,因為我聽到了鑰匙轉動的聲音。除了幫我打掃公寓的歐巴桑以外,就只有杜可妮有我的公寓鑰匙。歐巴桑是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的,所以來的人當然是杜可妮。二減一等於一,就是這麼簡單。」他眼底再一次出現那種嘰嘲的笑意:「她那把鑰匙開這扇門挺費事的,所以我們及時佈置好了場景。怎麼樣,夥伴,我們的演出很精采吧?」
「精采極了!」她咬著牙道:「但是你非得這麼樂嗎?這又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為什麼不?我們處心積慮的約會了兩星期,不就是為了這一幕嗎?」他似笑非笑的道:「事情越早揭破,就可以越早了結。哈!」他仰起頭來笑了:「方纔那一幕對杜可妮而言必然是一大震撼!她一向予取予求慣了,當然那也是因為我一直縱容她——」他捻熄了煙頭:「這是杜可妮最喜歡的把戲之一,在我面前扮演吃醋受傷的角色。她喜歡演戲,越有觀眾在場她就越是演得淋漓盡至。但是這一次可不靈了。」他得意的說:「我們真該為此乾一杯的!事情進行得完美極了!」
曉藍的臉色變得蒼白了。這所有的事件,這一切的演出,突然間讓她覺得自己非常廉價。在杜可妮眼裡,她只不過是喬威數不勝數的女友中的一個;對喬威而言更糟,根本只是一個用來擺脫杜可妮的工具。這本來是她早就知道的事,也一直扮演得理所當然,可是她突然間再也不能忍受這一切了。
「進行得完美極了?」她酸酸地重複:「我看不見得吧?杜可妮說過她不會和你善罷干休的,不是嗎?」
「她不過是嘴硬罷了。」喬威不以為意的說:「杜可妮是要面子的人,不會忍受這種情況太久的。一旦她發現事情已經無可挽回,自然會作出對她自己最有利的決定。」
「最好如此!」曉藍咬著牙道:「我演這出鬧劇也演得夠了,早點結束早點好!」
喬威挑起了一邊的眉毛。「這麼討厭你的工作啊?」
「討厭透了!」曉藍的話聲是從齒縫間迸出來的:「從一開始這就不是我的主意,記得嗎?這樣硬生生被捲入你和你那些女朋友的爭奪戰裡,被捲入你們那種人慾橫流愛情遊戲裡——我覺得自己好賤!」
「曉藍——」
「對不起,我道歉。」她很快的說,疲倦地閉了一下眼睛:「我自己的反應和你並不相干,你的生活方式也輪不到我來批評。我只是——我只是沒有辦法忍受再如此接近你,扮演著和你如此親密的角色,卻知道自己對你沒有任何意義……那就好像明知眼前是個無底泥沼,卻還眼睜睜的望裡跳一般。如果杜可妮真的肯就此放手,那麼我很快就可以脫離這種生活了?」她滿懷希望的問。
喬威的嘴角緊了一緊。「應該是吧。」
「你確定?」
「你要我怎麼樣?寫個保證書嗎?」他突然間爆炸了:「你到底要我怎麼做?鑽到她肚子裡去打聽出一個確切的日期來交給你嗎?啊?」
曉藍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從相識以來到現在,她從來不曾見喬威發過這麼大的脾氣。而這脾氣發得簡直是莫名其妙!曉藍將頭一揚,一言不發的向門口走去。
喬威趕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她。「你上那兒去?」
「回家!」曉藍的怒氣已經上了她的眸子:「我沒義務呆在這兒受你的氣!」她伸手去拉門把。但喬威一把拉住了她。
「你拉著我作什麼?」她將自己的手往後一抽:「戲已經演了,你要的效果也達到了,我這個時候回家——」她看了自己的腕表一眼,指針上說明了現在的時間是晚上九點:「也不致於誤了你的事了!」
喬威猝然間轉過了身子。「很好,你請!」
聽見曉藍開門出去的聲音,他突然間又轉了回來:「你要怎麼回去?」
「有公車啊!」她的人已經跨出了門外。
「等等,我送你回去。」
這可不敢勞您的駕!」曉藍的氣還沒有消:「我搭公車搭十幾年了,從來也沒出過問題,那裡突然之間就變得這麼嬌貴了?」
「不要跟我辯!」喬威的聲音裡冒著煙:「只要你還是我的女朋友,你就休想我會讓你一個人半夜三更去擠公共汽車,還得摸黑走一大段路回家!」
「這太誇張了吧?晚上九點怎麼能算是三更半夜?」
「差不多啦!」他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就往電梯走:「等你七轉八彎的到了家,事實上也就是三更半夜了!」
什麼邏輯呀!曉藍翻了翻眼睛。但看了喬威那山雨欲來的臉孔一眼,她終於決定:保持沉默比較來得明智。
才剛走了幾步,喬威突然停了下來。「等一等。」他說:「我回去拿點東西。你不許走開,聽見了嗎?」
她皺著眉頭橫了他一眼。喬威很不放心加了一句:「答應我你不會一個人溜了!」
「好啦!」
幾分鐘後他回來了,手上拎著個袋子。「拿去。」他陰鬱的說:「你忘在客房的化妝台上了。不,」他沉沉的加了一句:「你不是忘了,你根本是故意不拿!」
只瞄了一眼,她就知道他拿來的是什麼東西了:他買給她的那件禮服,以及那串藍寶石手鐲!
「我說過我不要你任何東西的!」
「你是說過!」他咆哮:「該死的你,收我一件禮物這麼難嗎?如果我送你的是一束玫瑰花,你也會這麼推三阻四?」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他吼:「同樣是男人送給女人的禮物,本質上有什麼不一樣?只不過一個花錢多些,一個花錢少些罷了!但是這些東西在心裡的比重是一樣的,你明明知道這一點錢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我買這些東西送你只因為我以為你會喜歡!而且我從來沒見過那個女人不喜歡珠寶——」他重重的吐了口氣:「你非得這樣與眾不同是不是?你非得這樣提醒我你之間的差距是不是?啊?」
曉藍默不吭氣的從他手上接過了袋子,轉身向電梯行去。喬威走在她身邊,好半晌誰也沒有說話。一直到喬威發動了車子,他才悶悶的說了一句:「你對我的評價並不怎麼高,是不是?」
曉藍別過臉不去看他。她對他的評價不怎麼高?開玩笑,她愛著他呢,對他的評價怎麼可能低得了!只不過……只不過,只不過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只不過了!她悄悄地捏緊了袋子的一角。沒見過誰送禮物送得如此氣急敗壞的,也沒見過誰收禮物收得如此委屈萬狀的!究竟是他們兩人都太小題大作了呢,還是因為——他們的世界真的有這麼大的差距呢?如果只是他們兩人都太小題大作了,那麼這小題大作的原因又是什麼?曉藍無聲的歎了口氣,隱約間只覺得手上的袋子越來越沈……沉得就像她自己的心情。
這一路回去,他們倆誰也沒再說話,連送別都是冷冰冰的。曉藍過了極其不寧的一個晚上,淨作一些光怪陸離的夢。第二天便是星期一。出乎她自己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還能若無其事的去上班。想必是演戲演成精了,她自嘲地想。
如果她真是喬威的女朋友,經過昨天晚上那亂七八糟的一架之後,搞不好會就這樣吹了。喬威那麼驕傲的人,又一向被女人包圍慣了,不會容忍自己來受她這種小女生的倔睥氣,以及那許多所謂的原則的。不過目前乃是非常時期,所以她知道喬威定然還會和她聯絡,只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而已——當然,這得看他氣消得快還是慢而定。
而她是寧可他稍緩幾天再來找她。她自己的心情也夠亂七八糟的了,需要時間來冷靜一下。
為了這個緣故,當何宗仁打電話給她、約她今晚見面的時候,她略作考慮就同意了。一來,她和何宗仁畢竟是朋友,老是拒人之外是不怎麼說得過去;二來,他們約會地方就在她家附近,一家不怎麼起眼的小咖啡屋,喬威的那些朋友很不可能上那兒去,對她正在扮演的角色應該不會有任何妨害才是。
晚上六點半,何宗仁到家裡來接她。曉藍的敏銳地注意到:父親眼底掠過了一絲寬慰的神色。可憐的爸爸,曉藍心想:他嘴裡不說,心裡對我和喬威的交往還是擔心得要命的。
雖然,這種操心比起他前一陣的憂急而言,已經算是輕微的了。而今的父親大半時間都很快樂,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使他很快的回復了生氣,人也變得穩定了。這使得曉藍非常欣慰。相形之下,自己所作的任何犧牲都是微不足道的了。畢竟我還年輕,她對自己說:我跌倒了還可以再爬起來。是的,我跌倒了還可以再爬起來!
何宗仁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二十八歲,在公司的企畫部做事,聰明而有才氣,很得上司賞識。曉藍的爸爸媽媽都滿欣賞他。在她媽媽去世前後的那一兩個月裡,何宗仁給了她很多的安慰和鼓勵;也就是為了這個緣故,他們的感情才發展起來的。曉藍一直很喜歡他,也信任他。雖然,他們的感情一直還停留在朋友的階段。如果不是喬威插進來,由得他們繼續約會下去、交往下去,曉藍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愛上這個人;然而現在,自然是說什麼都太遲了。曉藍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又覺得他來得十分陌生。老天,他們才兩個多禮拜沒見面呢。
在餐廳裡坐定了,各自點了食物,何宗仁審視著她。「我有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他深思的說:「你看起來——跟以前不大一樣。」
曉藍愕然看他。「不大一樣?你的不大一樣指的是什麼?」
何宗仁聳了聳肩。「我也說不上來,只是這麼覺得而已。你這一向都在忙些什麼?」
飯菜送上來了。曉藍低下頭去吃著她的排骨飯,一時間不知道語從何起。何宗仁既然和她在同一家公司裡做事,則她和喬威的事遲早會傳到他的耳朵裡。而公司裡也頗有一些人知道他們前一陣子交往頻繁的事。謠言傳到他耳朵裡,想必是不會好聽的……想到這裡,曉藍苦笑了一下。怎麼,她已經發覺三姑六婆是無處不在的了?認識喬威之前,這種想法根本不會在她腦中生根。但現在——
她吞下了一口飯,思量著要怎麼和何宗仁說。與其讓他從別人口中聽來這種消息,不如她自己親口說明為是。但是要怎麼開口呢?「我愛上別人了」?「我正在和咱們的老闆交往」?
「一大堆事。」她含糊的說:「你呢?你好像也很忙啊?」
何宗仁笑了一笑。「是啊。但忙來忙去也不過就是工作上的事,沒什麼新鮮的。」他大口大口的吃著他的牛肉盅:「要是我把工作的詳情一樣說給你聽,保證會把你悶死。怎麼樣,你的排骨飯還好吧?」
「欸。」她心裡一動,點了點頭:「我好久沒這樣的吃一頓飯了。」
「怎麼說?」
她吃完了最後一塊肉,取過餐巾來抹了抹嘴。「只不過是——我最近大餐吃得太多了些。」
「大餐?什麼樣的大餐?」
「嗯,法國菜啊那一類的。」
何宗仁的眼睛微微地瞇了一瞇。「你想說些什麼,曉藍?」他問:「是不是——有別人在追求你?」
曉藍無言的點了點頭。何宗仁握緊了他放在餐桌上的手。
「什麼樣的人?」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老天哪,這比她想像的還要艱難。到目前為止她還沒說上什麼話,卻已經覺得自己累得筋疲力竭了:「是……那人你也認得的,他……」她抿了抿嘴唇,又吐了口長氣。何宗仁緊緊的閉了一下眼睛。
「如此說來,謠言是真的了。」他陰鬱的說:「你真的在和老闆交往?」
她飛快的抬起頭來看他。「你知道?」
何宗仁悶悶的點了一下頭。「我知道,我前兩天聽得同事們閒談時談到你和他……」他沉重的說:「我本來不想相信的,我還一直希望你能否認——」他乾笑了一聲:「我早該知道的:無風不會起浪。我只是不能相信……曉藍,你並不是那種貪戀榮華富貴、會被銀彈攻勢收買的女孩子,為什麼會——」
曉藍突然覺得心裡好暖。這些日子以來,背地裡的閒言閒語,她偶然間也曾捕捉到一些,真不知把她說成了什麼樣的拜金女郎;除了楊端淑還持著護衛她的態度之外,一直到了現在,她才算又聽到了一句關心且瞭解的言語。這話出自何宗仁之口,更令她覺得難能可貴。
「謝謝你,宗仁。」她輕輕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是,可是喬威——真的有他很——特別的地方。」
「你——真的愛上他了?」
她無言地點頭,很高興自己這次不必說謊。何宗仁皺著眉頭看她,一臉孔的不敢苟同,卻終於只是搖了搖頭,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吧。」他悶悶地道:「有關咱們老闆的事,我相信你應該聽得很多了,用不著我再來多口。我要是再多說什麼,未免顯得太沒風度。可是曉藍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嗎?你和喬威之間的差距……我實在不願意見到你受傷。你知道——」
她感動的看著他。「你不生我的氣?」
何宗仁淡淡的笑了起來。「有一點。」他承認道:「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他聳了聳肩:「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曉藍,而且你也知道,我一直很喜歡你。只是我想,對你而言,我一直比較像是一個大哥哥,不怎麼像是一個男朋友——」他再一次聳了聳肩,那微笑多少有些苦澀:「我們還是朋友吧,曉藍?」
「當然是的。」她溫柔的說,因他的大度而深受感動:「我並不願意失去你這個朋友。」
她說的是真話。只是,在說這話的同時她也知道:她和何宗仁的以前交往時那種若有所待的情況,以及彼此間的情感和相互探索不斷加深的可能,是再也不可能出現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為此而覺得遺憾。然而人間的事不總是如此的麼?所謂顧此失彼。沒有誰能擁有一切。唯一能做的或者只是,在各種不同的事物間求出它們的比例,以及平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