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新娘 第八章
    大漠的綠洲上,柔然人經過了長時間的遊牧生活,在這年春季又回到了他們的故鄉安營紮寨。

    到這裡已經大半年了,姬冰玉再也不是那個蒼白得沒有血色的她了。大自然考驗了她,證明她並不真的那麼弱不禁風。

    柔然人淳樸好客,並不因她是外鄉人而見棄,甚至傳說中令人生畏的柔然主阿那瑰也對她相當好,並且在她來後的第二個月正式收她做了義女。

    在跟隨柔然人遊牧的日子裡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一匹馬——一匹二歲的牡馬。姬冰玉微笑著結著裝飾帳篷的彩繩,這些日子裡她就賴結這些彩繩為業。記得開始只是興趣,發現柔然人喜歡就結一些作為對他們的感謝,後來才發現她可以拿這些彩繩去以物易物。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她終於不再依靠阿那柔的資助,而成為一個自食其力的獨立女性。如果不是回憶總要在她平靜之後來擾亂她的話,這樣的日子本可以說是愉快的了。

    (「公主回來了!」)

    (「阿那柔回來了。」)

    很遠的地方起了一陣騷動,遠遠的一隊人馬前呼後擁著一個人,高高聳立的大旗迎風招展,馬蹄聲將地皮都震動了。

    姬冰玉可以想像阿那柔的英姿颯爽,不過她微有些驚異:阿那柔不是去討伐那些慕容人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邊的說話聲好大,她忍不住側耳傾聽:

    (「半路遇上拓跋人了。」)

    (「聽說是拓跋魏派來的特使,商量這次攻打慕容人的事。」)

    (「聽說這次有一個身份特別高的……」)

    拓跋宏的人,身份特別高的……

    會是他嗎?

    聲音越來越遠,而姬冰玉的一池心湖卻是被攪亂了。

    「喂,國主和公主要獵雕去,讓你一起去。」一個巴掌拍在她的肩上,阿那柔的副將笑嘻嘻地對她說。

    「可是……」姬冰玉看一眼手中結了一半的彩繩,猶豫不決。

    「快點去,國主等著呢,聽說拓跋宏的特使也會去。」阿那柔的副將討好地說。誰不知道這個來歷神秘的異族女子不光是阿那柔的寵兒,而且連國主阿那瑰也對她另眼相看,噓寒問暖不算,還收了她作義女。何況,這樣美麗且好脾氣的女人有哪個男人不喜歡?事實上自她來後,不少獨身男人都對她相當有好感,甚至有人已向國主提出求親。「公主被國主召去了,不能來接你。」副將最後交代她一句後馳馬而去。雖然彎弓射大雕是大漠的一樁盛事,可對於流血的場面她一直是能避則避的,可今天——她的心跳出渴望的節奏。

    是因為那個拓跋宏的使者嗎?

    姬冰玉怔了半天,終於放下手裡結了一半的彩繩,入帳去換了衣衫。

    仲春的沙漠雖然不若酷夏的炎熱,但陽光依然耀眼。伸手略略擋住直射入眼裡的陽光,姬冰玉不由地想起那段刺馬血求生的日子,感覺上他似乎從未離去:寒夜裡他的體溫仍在溫暖著她,他的氣息彷彿也仍縈繞著她。

    那個救了她卻又傷害了她的男人,本以為對他的心動只是一時的迷惑罷了,本以為離開他就會忘記他,可誰知……

    他是否已娶了公主為妻?他那雙曾擁抱過她的手現在一定在另一個女人身上盡施溫柔吧……姬冰玉任馬前行,淚水不可抑制地自眼裡滑落。

    從平城回來後,宮泰就成為了阿那柔手下的普通一兵。經過和匈奴、慕容律的幾次戰役,他已成為軍中小有名氣的一員戰將,奉命駐守柔然最西端的邊境。

    這天他正在戍堡守望,卻意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小姐,你怎麼來了?」宮泰對於自己在西面邊境見到姬冰玉的事相當奇怪。「泰大哥?」姬冰玉驀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偏離了方向。

    「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宮泰馳馬來到她的身邊。

    「沒什麼。」她只是思念成災罷了。

    「我送你回去,」宮泰心痛她的落寞,卻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只是一個大哥哥。「不了。」又靜默了一會,她忽然緋紅了臉,「我可以喊你大哥嗎?」

    宮泰不解地點點頭,她一直稱他泰大哥的。

    「大哥,你該有一個妻子了。」並轡而騎,她的柔髮拂在了他的臉上,「阿那柔很好啊。」她催馬絕塵而去。

    阿那柔?

    宮泰不由懵了。

    空曠的蒼天大地,惟有孤鷹的影子劃破天地的寧靜,讓人不由心生艷羨之情。好像有什麼在追蹤她!

    姬冰玉不安地回頭,天地蒼茫依然只有孤鷹的尖唳撕碎天地的寧寂。

    可那份不安卻依然強烈!

    姬冰玉不由後悔沒有讓宮泰護送,不安讓她催馬急走。

    「你想逃到哪裡去?」

    一個聲音像從地下忽然冒出來一樣,在姬冰玉還未從最初的震驚裡清醒過來,一隻胳膊從背後抓住她。她只來得及掙扎了一下,就被抱上另一匹馬,隨後被緊擁入一具寬闊的胸膛裡。「放開我!」她驚慌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而恐懼讓她拳打腳踢。

    「該死!」他一度以為她是只無害的小綿羊,可——老天,她的拳頭可真有力!他將她兩個意欲反抗的小拳頭抓在他的大手,在她反應過來以前就霸道地吻了她!

    「救命!」姬冰玉只來得及含糊地喊出兩個字。

    在他狠狠的親吻裡她幾乎快窒息了!

    她想要抗拒,可又矛盾地渴望他能更緊地把她摟在懷裡。她想要融化在他懷裡!老天!在這個男人懷裡她矛盾地失去了自己。

    「居然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他停止了他的親吻,「我說過你逃不掉的!」拓跋扈!她的臉色慘白。為什麼他還要來打攪她,難道他就看不得她平凡但卻安適地度過一生?

    「血……」他的指尖觸到了她的唇,她的唇被自己用力咬傷了。拓跋扈輕輕地舔去她唇上的血絲,一抹溫情的笑意浮現在他不苟言笑的臉上,「我就這麼可怕嗎?」在好不容易構築了內心的城防後,她又怎能再被他的甜言蜜語打動她決意冰封的心?她不言不動。

    「該死,回答我!」她沉默的反抗激怒了他,原則上他是一個不容他人忤逆的人,即使是她也不行!

    「你會打我嗎?」她下意識撫摸額上的傷痕,這個淡淡的紅印是他的怒氣留下的印記。「我從不打女人。」拓跋扈毫無表情地牽牽嘴角,注意到她小巧的耳垂正在他唇邊,當下不假思索地含住她的耳垂。

    「不!」姬冰玉雙手握拳,拒絕向那份誘惑低頭:她不要再次被他征服!「為什麼不接受我?」他的濃眉不悅地虯攏了,「你又有別的男人了?」「你——混帳!」生平不會罵人的她,憋了好久才迸出一句。

    「你是唯一一個罵了我卻還能活在這世上的人。」他再度打量她:記憶裡都是她的甜美,可現在才發現這個曾那樣溫柔的女子居然變成了眼前這個渾身都散發著倔強的女人!可是奇怪的是他居然不在乎,只是——一種怕失去她的恐懼促使他更緊地擁住她,「不許反抗我!」

    「別碰我,你沒有資格……」姬冰玉大力掙扎,可纖柔如她又怎能敵過他的力大無窮?「我沒有資格,那麼——誰有資格?」拓跋扈的眼裡結了一層薄冰。

    「你——!」姬冰玉氣結,當下不顧一切跳下馬來,不料倉促間忘記了他的馬比她的高出一截不止,當下狼狽地跌倒在地上。

    他從不知她也會發這麼大脾氣的,她簡直——太可愛了!拓跋扈忍不住大笑,可是——眼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他,拓跋扈的笑意斂了,「不許走!」

    沙地極不好走,可為了避開他,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執意向前。

    「該死!」

    她聽見他詛咒了一聲,然後隨著一聲馬嘶,他的氣息已到了她身後。姬冰玉驚叫一聲,一隻腳已被他握在手裡,立刻整個人因為重心不穩栽倒在沙地裡。

    溫熱的沙立刻蓋了她一頭一臉,弄得她差點無法呼吸。

    「冰玉!」他情急地拉起她。

    「走開!」傷害一次就夠了,他怎能在娶了公主之後再來索取她的真心?她又何辜要忍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拓跋扈本來溫柔的眼裡透出了幾分冷硬,他的聲音也開始透著猙獰,「你敢再說一遍!」他自私地想要事業愛情一齊得到,她卻不知自己除了自尊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她不要——不要再次在他懷裡失去了自己!

    「不……」話音才剛出口,她的臉就被按到了沙裡。

    「說你不會離開我!」他命令。

    她快不能呼吸了!

    她好……難受……

    她的手因為痛苦而無意識地在他手背上抓出了血痕。

    「我的寶貝……」

    忽然一大口空氣湧入了她的肺裡,他的粗暴不能讓她屈服,可他的溫柔……姬冰玉情不自禁哭倒在他的懷裡。

    「別哭,你哭得我的心都痛了。」只要能止住她的哭泣,無論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走開……」她哽咽,沒有一刻比這刻更矛盾了:她嘴裡要他離開,可她的真心卻在說別走!

    「這不行,」拓跋扈溫柔地,「我是來接你回京城的。」

    跟他回去就意味著失去自我,而她能承受以後只做他眾多妻室之一的生活嗎?她哽咽出聲,「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是他不夠真摯嗎?還是因為他嚇著了她?「別怕,我不是故意嚇你的……」他不知怎麼安慰她才好。

    她不能被他看出她仍然在乎他,否則他不知會怎樣逼她了。姬冰玉故做冷漠,「你盡可與公主卿卿我我,何苦來招惹我。」

    「你——嫉妒了?」他微笑著緊擁她,以新生的髭鬚去體會她肌膚的柔嫩。「嫉妒?太可笑了!」她差點被自己的謊言嗆死!

    「不要欺騙自己了,」他強迫她轉過頭來,「你想要我,就如我要你一樣!」「你——!」他看穿了她!可就這樣沉淪了自己嗎?她又不甘心。

    「我的寶貝……」他不忍見她如此折磨自己,正想和盤托出真相,不料——,見鬼!遠遠地正馳來一隊人馬,為首的男人面目雖然不清楚,但那壓倒眾人的氣勢單憑感覺就能知曉。

    再近了,拓跋扈發現那男人的年紀不小了,但依然龍行虎步。一張威而不怒的國字臉,華貴但不奢侈的衣飾,顯示出他有極高的地位。

    「除了蕭啟遠、阿那柔之外,你又有了什麼新的仰慕者?」他咬牙切齒的。「我沒有……」她從不知他會以為她是個放浪的女人。

    「閉嘴,我的貞女!」拓跋扈評估著對手,知道這場爭奪戰極不好打。

    他看不起她,因為她還未嫁他就把自己給了他!相隔幾個月後,姬冰玉再次覺得心好痛。「冰玉,你怎在這裡?」柔然主阿那瑰看到她後一顆久懸的心終於落地了。「對不起。」姬冰玉的神情落寞。

    也許是她太沒用,經過了幾個月的努力,卻發現他依然能左右她的情緒。老天,她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擺脫他?!

    「好了。沒事了。」柔然主阿那瑰不忍見她自責,「來見見大魏的使者。」他招呼她過去。「不許去!」拓跋扈悍然禁止。

    「獨孤蘇見過佐政王大人。」隨柔然主來的北魏使者馳馬上前行禮。

    特使居然是獨孤蘇,姬冰玉大吃一驚。

    「事情辦妥了嗎?」得到獨孤蘇肯定的回答後拓跋扈轉向姬冰玉,「跟我走。」拓跋扈?阿那瑰打量著這個相當有名的男人:他就是那個讓他女兒黯然傷神的男人嗎?而在拓跋扈的眼神裡有著警告。

    看樣子他真的是愛上他的冰玉了。阿那瑰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表示得熱心一點,他一定會找他幹上一架。如果時光能倒流,為了他的姬藍他也會呀……

    「您怎麼了?」注意到柔然主的臉色如紙,阿那柔擔心。

    「我沒事。」阿那瑰自遙遠的往事裡掙脫出來。

    「他是誰?」拓跋扈收緊了環住她的手。

    他怎能懷疑她與所有男人都有私情?「放……放過我。」在被他的稜角再次刺得遍體鱗傷前,她懦弱地選擇了逃避。

    「休想!」拓跋扈冷睨著對面的柔然主阿那瑰,他決不允許她被別人搶走!這個男人的醋意如連發的亂箭,愛情居然讓這個精明極了的男人如此盲目!阿那瑰笑了,決定欣賞這個霸氣的男人。

    「帶她走吧。」他知道這個男人能給她以幸福,可是他的不捨與心痛並不因這項認知而有所減弱。他的女兒,他才剛相處了幾個月的女兒……

    如果當初他能有這個男人的一半勇氣,他和姬藍也不會……

    柔然主阿那瑰再一次憶起那個他深愛著的女人。

    「你不會後悔的。」

    馬背上的兩個男人交換了一個彼此瞭解的眼神。

    她不要!姬冰玉掙扎,她不要再被人安排來安排去的,她要自己做一回主!「不要說,」拓跋扈溫柔地阻止她,「我帶了一些人來,你見了再告訴我你的決定。」難道是……

    不,他不可能這麼做!姬冰玉阻止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可又忍不住讓希望之旗張揚。「我會要你補償的。」他在她耳邊輕喃。

    這時……

    「為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的快樂比什麼都重要。」他不要見她流淚,即使說服元宏是一件極困難的事,他也為她做了。放開她,他任由她奔到沙漠的那邊——她父母身邊。

    「你——愛她?」阿那瑰第一次不是在戰鼓聲喊殺聲裡與這個比他年輕了一半不止、卻同樣癡情同樣驃悍的男人說話。

    「你也愛她。」拓跋扈在阿那瑰的眼裡也看到同樣的憐愛。

    「那不同。」阿那瑰輕歎:一開始他是怕她無法接受他居然拋棄她們母女的事,才隱瞞了他是她父親的事;可到後來,她信任他、尊敬他,他又開始害怕她發現真相後會恨他。可現在。為了她的終身幸福,阿那瑰知道他不能任由這個男人誤會下去。「她是我的女兒,我和姬藍的……」

    阿那瑰的眼裡有淚光,這一瞬他不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柔然主,而只是一個心傷的老人。拓跋扈動容了。

    「國主,我們回去了。」阿那柔攙扶住這個叱吒了幾十年後第一次露出疲態的老人,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國主在十五年前會選擇她作為自己的繼承人。

    「你的眼睛很像姬藍,我一直把你當成是我們的女兒。」阿那瑰看出了她的疑問。「國主……」阿那柔不知該怎麼安慰這個心傷的老人。

    「再等等。」阿那瑰不捨地,但又不能就這樣留下了她。這孩子,怎麼越長就越像她母親了呢?

    草原的風很大,阿那瑰的思緒悠悠地展開:二十年前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風季裡,他虜獲了那個叫姬藍的異族女子,而她則虜獲了他的心……

    和姬藍在一起的日子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可他為什麼會被權力蒙蔽了自己?他曾想得到的一切,在他得到之後才發現這一切加起來也比不上姬藍的一個笑顏。阿那瑰的眼睛濕潤了。

    「我們走吧。」阿那瑰招呼阿那柔——這個他唯一能光明正大擁有的女兒。「請等一下。」這個方纔還英姿勃發的老人現在卻被傷感壓得上不了馬!拓跋扈發現自己被這雙哀傷的眼睛深深觸動了。

    「拓……」阿那瑰不解地望著拓跋扈遠去的身影。

    「仲玉呢?」姬冰玉會合了家人,卻發現不見了妹子。

    「仲玉剛給宇峒添了一個小子,小兩口就留在京城了,宮奇也留著照顧生意。」魯夫人開心得合不攏嘴。

    原來她已經做姨了,姬冰玉不由有些惘然。

    「可憐的孩子,」魯夫人摟住她,「現在沒事了,安心吧。」

    「這次多虧了王爺才能保得全家無事,以後你可得要好好服侍王爺。」魯老爺就理智多了,從從容容地吩咐女兒。

    「大魏皇帝已經赦了魯家的罪,還在新都洛陽為魯家重建了宅院,也答應了你們的親事。」魯夫人就心細一點,慢慢地把事情的由來說給女兒聽。

    「公主呢?」他不是已經娶了公主了嗎?

    「公主已嫁給范陽盧氏的第三個兒子了。」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可姬冰玉卻從其中聽出了自她「死」後至公主嫁入盧家的種種曲折。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她怎能再懷疑他不在乎她呢?

    這時他來到她身邊。

    「拓跋扈……」

    「該稱夫君了。」他抱她上馬,將她緊摟在身前。

    那是姬藍臨死時仍念念不忘的男人!

    魯老爺遠遠地看見阿那瑰那孤獨的身影。

    二十年前小師妹未婚先孕,為了保全師父姬姓一門的體面,他娶了小師妹為妻。可不論他怎樣小心呵護,小師妹總是鬱鬱不樂,產下冰玉後不久就病故了。

    「老爺?」

    握住十幾年來一直默默陪伴著他的妻子的手,魯老爺知道自己是幸福的,他忽然明白拓跋扈要做什麼了。

    「去吧。」他點頭。

    草原上有風,那個馭風而來的就是他的女兒呀。

    恍然的,他似乎又看到姬藍微笑著向他奔來。

    「冰玉,」拓跋扈牽著她的手,將她引到柔然主阿那瑰面前,「這是你的爹。」「爹?」是她錯領了他的意思嗎?他說的是「親爹」而不是「乾爹」?

    「女兒,我和藍的女兒!」阿那瑰激動得掉下眼淚。

    她居然是——這個一直關心她的人,竟也是讓他母親一輩子不快樂的人!

    「原諒國主吧!」阿那柔實在不忍心見阿那瑰再次受傷。

    「你是我的姐姐?」姬冰玉想到阿那柔的身份。

    「我只是國主收養的孤兒,你才是柔然的公主。」阿那柔擁抱了她。

    「公主?」他會因為她的新身份才來找她的嗎?

    「不要懷疑我,」拓跋扈自阿那柔的懷裡「奪回」心愛的人,「如果我要的只是公主的頭銜,我還用等到今天嗎?」他的權勢已經夠了,不需要她再來錦上添花,她只要愛他就夠了。姬冰玉幸福地笑了,她想他——柔然主阿那瑰、她的親爹也該得到平靜與幸福。「爹,我想娘一直沒有忘記您。」

    「她臨死前仍喊著你的名字,」說話的是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的魯老爺,在他身邊是他溫柔的妻子,「我想她從未恨過你。」

    「謝謝……」阿那瑰對他們的感激無法用言語表達。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女兒,不是嗎?」說話的是魯夫人。

    「女兒,我的乖女兒!」阿那瑰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雖然他失去了姬藍,可他卻得回了女兒,老天畢竟是待他不薄的。雖然他曾經做錯過,但他仍擁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姬藍和他的兩個女兒。

    輕輕地將女兒送入拓跋扈的懷裡,這個曾是他勁敵的男人就要是他女婿了。他相信他會好好照顧他的冰玉的。

    「來吧,」他邀請,「去我帳中喝杯酒。」

    二十年來柔然主阿那瑰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覺。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而草原佈滿星子的夜空更美。

    姬冰玉躺在拓跋扈懷裡遙望夜空。

    「還記得那個夜晚嗎?」

    「什麼?」她已微有睡意了。

    「看那顆……」他握著她的小手指點著。

    「你還記得?」她的眼裡微有水意。

    「我記得你的一切。」拓跋扈再度擁緊她,「這些日子我一直渴望能這樣把你摟在懷裡,彷彿我是你所有的一切。」

    「你就是我的一切。」她望向他深邃的眼眸,「我說過嗎,拓跋扈,我愛你。」「我也……」他吻上她,彼此之間已不需言語來證明什麼。

    這夜月涼如水,而姬冰玉的懷抱終於不再冰冷……

    於杭州塵囂老宅

    一九九九.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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