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木斯盈總憎惡黑夜太長,這夜她卻覺得夜晚結束得太快,似乎才合上眼,白晝就已降臨了。
張開眼時,唐戰已不在她身邊,只有淡淡的男性氣息仍索繞著她。
她早巳習慣了孤獨,可當她在款花溪畔洗漱時,竟從水中的倒影看見自己臉上的落寞。
「我警告你,立刻離開我三哥,否則……」驀地,身後傳來一個惡狠狠的聲音。
「否則怎樣呢?」她沒有回身,仍慢條斯理的綰起長髮。
「否則我就不客氣了!」唐泯氣急敗壞的。
「不客氣又怎樣,難不成你還能吃人嗎?」木斯盈回頭盈盈一笑。和這莽撞的少年郎鬥鬥嘴,還真挺有意思的。
「你——受死吧!」數點銀光自唐泯的袖底暴射。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三哥毀在這吸血妖姬身上!
木斯盈柳腰一折,及時閃過了這些看起來很厲害的暗器。可唐門的暗器哪就這麼簡單呢?只見這此銀光或沉、或升、或交叉、或相撞,最後竟以更詭異的角度飛了回來,將她的全身籠罩在射程中。
她輕「咦」了一聲,想要閃避卻已是來不及。
「小心!」唐戰正好趕到。
他及時劈出了一道掌風,可暗器太多太密,唐泯的偷襲又是大出他的意料,因此仍有一枚暗器射中了她的肩頭。
「嗯」一聲,她痛楚的低吟;「卜通」一聲,唐泯掉進了浣花溪裡。
「怎麼……怎麼會這樣?」看見將他推進水裡的竟是親愛的三哥時,唐泯忍哀嚎了。
他是他的親弟弟耶,他怎能為了救這吸血妖姬,就將他推進水裡變成一隻落呢?!
該死,這中了他獨門暗器的吸血妖姬,竟還好心情的朝他眨了眨眼呢!
「哇呀呀——」真真豈有此理!
唐泯抓狂了。
「傷得嚴重嗎?」唐戰焦急的詢問。
「傷口不大,只是有點麻而已。」木斯盈安慰他。
「有我在,別怕。」他封住她傷口附近的穴道,阻止毒性的蔓延,又迅速割開衣衫,起出嵌入她肌膚的暗器。幸好,這談笑花是唐泯獨門密造之物,毒性並不十分猛烈。
「解藥拿來!」唐戰伸出手。
「不。」唐泯拒絕。
「五弟!」唐戰嗔怒。
「絕不!」
兩兄弟一個在溪岸,一個在溪中,卻是誰也不肯讓步,場面立時僵住了。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傷,要什麼解藥呢。」木斯盈淡笑著解圍。
「你這妖女休在這裡挑撥離間……」唐泯罵道。
「閉嘴!」唐戰斥責。
「三哥,我也是想幫你嘛!」唐泯怪委屈的。
「還是讓他先上來吧!要是真凍壞了,我可賠不出新的來。」木斯盈一邊打趣,一邊伸手要拉他上來。
「誰要你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唐泯氣呼呼的打掉她的手。
「五弟,你就上來吧。」韓瀅也氣喘吁吁的趕到了。
不想大嫂難做人,唐泯只得乖乖上岸。
「快去換下濕衣服吧。」韓瀅囑咐。
「解藥拿來。」唐戰擋在他面前。」五弟,你就把解藥給你三哥吧。」韓瀅也加入勸說。
「大嫂……」唐泯不甘心。
「五弟,你就不要鬧事了,行不?」韓瀅近乎哀求了。
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唐泯翻個白眼,最後還是掏出個青瓷瓶子,將它丟進了唐戰的手裡。
趁著唐戰替她上藥時,木斯盈把玩著這枚起出的暗器。
暗器很小,整體呈現花瓣的造型,乍看不像是殺人的利器,倒像一件藝術晶;細看之後,才發現花瓣的邊緣鋒利且泛著一種詭異的緋紅。這昭示著在美麗的外表下,它的實質終究是殺人的利器。
「這是什麼?」她好奇的問。
「談笑花,是五弟的獨門暗器。」
「好精緻的手工呀。」她忍不住讚歎道。
明玉坊的釵環首飾一向是出了名的精緻,可即使她手下最精湛的工匠,也比不上這製造談笑花之人。
「是他親自鑄造的嗎?」木斯盈若有所思了。
「嗯,五弟在這方面很有本事。」唐戰摸摸她的額頭,發現沒有發燒的跡象。「傷口還有麻木的感覺嗎?」
「好些了。」注意唐泯仍一臉的不服氣,她故意躓跛了下,看起來就像要跌倒似的。
「小心!」唐戰趕緊扶住她。
「我的頭好暈,腳也軟軟的,整個人都好難受喔。」她壞心眼的將不舒服誇大百倍。
「快靠著我。」唐戰俯身將她抱在懷裡。
好……好個恬不知恥的吸血妖姬,居然……居然……
唐泯憤怒的用眼光「殺」她。
想和我鬥,你還嫩著呢!
她用眼神嘲弄唐泯。
氣死我啦!
唐泯氣得直跳腳。
看著他們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唐戰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容:看樣子她真的沒大礙了。
誰也沒注意韓瀅仍站在一邊。
*****
幾天後,他們一行人終於來到蜀中唐門。
蜀中唐門在武林中也算是威名赫赫,唐門暗器更是令人聞之膽戰,最鼎盛時,唐門在江湖中的地位僅次於少林、武當。
此時,唐門的規模依舊宏大,唐門的城垛依舊高聳,可威嚴的外城已遮掩不了它正走向沒落的事實。
看在木斯盈眼裡,這曾經輝煌的大家族正透出沉病的跡象,若這種情況持續不改善,蜀中唐門不久後就會是江湖的過去式了。
城樓上的人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在經過一連串刺耳的「咯咯唧唧」聲後,年久失修的吊橋終於被放下了。
隨著城門的敞開,神秘的唐門終於暴露在木斯盈的面前。
聽到三公子唐戰回到唐門的消息,城門口聚集了不少前來迎接的人。不過,在看見木斯盈時,一張張熱誠的笑臉無一例外都變成了厭惡。
「這女人就是嗎?」
「好個不要臉的妖女,竟跟到咱們唐門了。」
「……」
人們竊竊私語著。
不要臉的妖女嗎?木斯盈柔媚如春花的唇畔,綻放出似有若無的微笑。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臉上笑得越迷人,心裡就越是憤恨。
唐戰反手握住了她的纖手,以表示自己的支持,然後,他發現了她的掌心竟意外的濕熱。
「怎麼了?不舒服嗎?」他關切的問。
「我沒事。」她鬆弛下來。
忽然間,天氣竟熱得讓人受不住,頸間的瘴癢又益發厲害了,木斯盈忍不住扯開衣領去撓癢癢。
「嘩——」她的不莊重招來唐門眾人的非議。
唐戰忽然發現,她雪白的頸子上似乎有些異樣。當下也顧不得眾人訝異的目光,伸手探入她的頸間,這才發現那裡竟起了厚厚的一層紅疹子,似乎還有迅速蔓延之嫌。
「唐泯!」
「又怎麼了嘛?」聽得三哥大聲點他的名,唐泯不得不站出來回話。
「你做的好事!」就算唐戰再不懂得弄毒,也能聯想到唐泯之前給他的必然不是真的解藥了。
「又不會喪命,這麼緊張幹嘛?」唐泯嘟嘟嚷嚷的。
「閉嘴,解藥呢?」
唐戰一向是眾人心目中的謙和君子,從沒如此聲色俱厲的吼唐泯,這下即便是最遲鈍的人也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
「好吧好吧,我給。」唐泯掏出個小瓷瓶,遞了過去。
「這次你沒記錯吧?」唐戰倒出一顆,作勢要放進嘴裡。
「哎——對不住,我好像又記錯了!」這次,唐泯終於乖乖將解藥雙手奉上了。
「這才乖嘛,唐小弟。」明明嘴唇都已燒得乾裂了,可木斯盈就是捨不得放棄逗弄他的好機會。
呵呵呵呵……誰教這唐小弟鬧起彆扭那麼有趣呢!如果不作弄他,她豈不少了很多人生的樂趣?;
「不許叫我唐小弟!」唐泯氣得臉色發青,如果不是韓瀅拉得快,幾乎要引發一場大戰了。
「到底是小弟弟。」這次,木斯盈改用口型嘲弄他。
「哼!」
鬥嘴鬥不過她,動手她又有三哥罩著,萬般無奈之下,可憐沒人愛的唐泯只得冷哼一聲,轉頭來個眼不見為淨了。
「來,先吃下這顆解藥。」唐戰試吃了一顆解藥,等確定真的沒毒後,才將解藥塞進她嘴裡。
照說吃下解藥後人就該沒事了,誰想木斯盈喉嚨一甜,竟吐出口血來,隨即又暈倒在他懷裡。
「唐泯,你又騙我!」唐戰氣得咆哮。
「這次真是解藥嘛。」唐泯十分委屈。
是啊,就算不是解藥,也不會是毒藥呀!畢竟他也是親口嘗過的,可為什麼她就會吐血暈倒呢?
「她該不是在裝死吧?」唐泯很好奇的挨過來。」閉嘴!」唐戰一把推開他,抱起她就衝回他的暢懷閣去了。
身後,唐泯站不住腳,踉蹌的跌進了人群。
「天哪,三公子竟為了這妖女對五公子出手!」
「兄弟圃牆,這算是怎麼回事呢?」
「這妖女真是天性狐媚,禍水呀!」
「……」
一時間眾說紛紜,各種流言很快在唐門流傳開來。
不出半個時辰,這些流言都傳到了唐門老祖宗耳裡。於是,素以鐵腕著稱的她,在第一時間召見了唐泯與韓瀅。
「孫兒給老祖宗請安。」
「媳婦給老祖宗請安。」唐泯與韓瀅各自行禮道。
「嗯,起來吧!」老祖宗的眼神犀利。
她的年紀很大了,頭髮也已雪白了,可她端坐的樣子就如君臨天下的女王。事實上,老祖宗也確實是唐門的女王,自中年喪夫失於後,整個蜀中唐門都是由她一手支撐的。
「這一路上可還順利?」她開口問道。
「一切還算順利。」唐泯恭敬的回答。
「那個吸血妖姬究竟是怎麼回事?」老祖宗直接問道。
「哦,是這樣的。」唐泯在歷數了木斯盈的種種不是後,又出言求懇道:「三哥一向最聽老祖宗的話了,您一定要讓三哥趕走那妖女呀!」
「你的意思呢?」老祖宗問韓瀅道。
「一切但憑老祖宗做主,媳婦沒有意見。」聽到自己被精明厲害的老祖宗點名,韓瀅有些畏懼的道。
「真的一點意見都沒有嗎?」老祖宗追問。
「媳婦……」韓瀅更是驚慌失措了。
「罷了罷了,你們都下去吧!」老祖宗失望極了。
「是,孫兒告退。」
唐泯與韓瀅依言退了出去。
曉月樓再次回復平靜,老祖宗卻忍不住出神了。
她的幾個兒子都已不在人世,只有幾個孫兒尚在身邊。
孫輩中,楓兒對唐門貢獻最大,卻英年早逝;樺兒雖有才能,卻天性浪蕩、性喜遠遊;戰兒有能力,卻癡於劍道素不喜俗事纏身,泯兒人雖聰穎,卻心浮氣躁當不得大事。
剩下那幾個,更是碌碌之輩,沒有能當大任的。
唉,莫非唐門的氣數真的盡了?
老祖宗不禁歎息。
*****
等木斯盈從昏迷中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她先是聞到一股濃郁的中藥味,等她睜開眼時,看見唐戰手裡捏著一支湯匙,靠在她的床頭睡得正香。
木斯盈隱隱記起了在她昏迷時,有一個溫柔的聲音一直在安慰著她,有一雙大手一直在照顧她,有一種熟悉的氣息一直縈繞在她身邊。
那都是唐戰……
一種濕熱的液體,蒙上了她的眼眸。
「叮」的一聲,湯匙自唐戰手裡滑落,驚醒了他。
她下意識合上眼睛,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脆弱,可身上實在療癢得很,她忍不住蠕動身體去摩擦床單,以換得一時的安適。
察覺到她的不安寧,唐戰掀開涼被,仔細觀察她的情況。
等微涼的風拂過了木斯盈的身體,她才意識到此時的自己竟不著寸縷。
天哪,這、這怎麼回事呢?!
當下,淡淡的暈紅薄染了她的雙頰。
唐戰熟練的翻過她的身體,用沾著藥粉的羽毛刷過她赤裸的臂部,藥粉沾上她正癢得難受的背部,帶來一陣沁人心脾的清涼。
好舒服呀!
她幾乎想歎息了。
「盈兒……」唐戰忽然開口輕喚道。
木斯盈正想結束她的偽裝;誰想門外竟傳來敲門聲。
「來了。」他扯過涼被蓋住了她的身子,起身走去應門。
木斯盈本以為他很快就會回來,誰想一番模糊的絮語之後,她竟聽見了他們離開的腳步。
她急著披衣起身,卻只看見兩個漸漸遠去的背影。他身旁的女子是誰呢?
遠遠望去,只見他們走得很近,似乎很熟稔的樣子,木斯盈的心頭有些煩悶。
陽光穿過窗欞正好射在鏡子上,鏡面的反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呃?!」她下意識瞇起了眼。
銅鏡中,映出一張滿是紅疹的臉。
這會是她自己嗎?
即使是自己也很難面對如此醜怪的一張臉,木斯盈無法想像呀!唐戰是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她的?
「你就是那個邪惡的吸血妖姬了?」這時又一聲門響,一個年紀很老、衣著樸素,卻睿智精明的老人,走進了她的房間。
「您就是那位鐵腕的唐門老祖宗了?」木斯盈直接面對她,沒有絲毫的畏懼或退縮。
她們第一次的交鋒是針尖對上芒鋒,誰也沒能佔到便宜。
「早就聽說吸血妖姬是個絕頂聰明的女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老祖宗逕自坐下。
「斯盈也久聞唐門老祖宗的威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木斯盈一徑淡笑,不過心裡很清楚這老祖宗是來意不善哪!
「果然是個聰明人。」
「唐門老祖宗在此,斯盈哪敢自稱聰明人呢?再者前人也說過了,沾上情愛的女人沒一個是聰明的。」
「哦,你這是在告訴我,身為吸血妖姬的你也沾上了情愛嗎?」老祖宗不動聲色的。
「吸血妖姬也是人類,自然也逃脫不了情感的天羅地網。」木斯盈不卑不亢的道。「我想您必然也一樣吧。」
好個吸血妖姬,居然反過來將她一軍!
老祖宗冷哼一聲。
「話是不錯,不過如果注定你這一生只能作為別人的替身存在,你也不後悔嗎?」老祖宗拋出了誘餌,等著木斯盈這條魚兒來咬鉤。
「什麼替身,我不明白。」她率直的道。
「哦,戰兒沒告訴你嗎?」老祖宗故作驚詫狀。
「告訴我什麼?」她更不解了。
「戰兒和瀅兒是青梅竹馬的戀人,若不是楓兒也愛上了瀅兒,瀅兒早就成了戰兒的媳婦。」魚兒終於來咬鉤,老祖宗開始收線了。
聞言,木斯盈不禁迷惑了。
老祖宗口中的「盈兒」不就是她嗎?可她和唐戰相識不過短短幾個月而已,又怎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呢?再說,她也不認識這個叫「楓兒」的傢伙,更別說知道他愛上自己了。
為什麼這唐門老祖宗說的話,她都聽不懂呢?
她困惑至極。
「難道就沒人告訴過你,楓兒的妻子名叫韓瀅嗎?」老祖宗假裝很是驚訝的道。
「韓瀅?」木斯盈聰明絕頂的腦子,在此時竟意外停擺了,她不明白韓瀅和她有什麼關係。
「還記得當年,戰兒總喜歡喚她叫『瀅兒』。」老祖宗微笑著,扔出了致命的殺手鋼。
「韓瀅——盈兒?」不,不是盈兒,該是「瀅兒」才對。
天哪!原來……原來他喊的從來就不是她!
木斯盈忽然感覺渾身發冷,雙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她相信自己的臉色一定慘白到了極點,因為,她甚至能從隨侍在老祖宗身邊的丫鬟臉上,看到一絲憐憫之色。
幸好,她臉上的紅疹子仍未褪去,這才勉強保住了她岌岌可危的自尊。
「楓兒已過世三年了,如今我有意將瀅兒重新許配給戰兒,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吧!」老祖宗的笑容慈祥。
自唐楓死後,唐戰已是唐門唯一的救贖了,身為唐門的最高決策者,老祖宗絕不允許這吸血妖姬壞了她多年的計劃與努力。
「你覺得怎樣?」老祖宗故意問。
「唐戰的終身大事,自然是與他本人商量才是。」表面上,她神色自如,實際上,指甲的尖端已刺人了掌心。
「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
「有情人能終成眷屬,自然是讓人開心的好事了。」木斯盈鎮定自若的對著鏡子理理雲鬢。
若不是手中的青絲忽然散作了千萬縷,她的偽裝本已騙過了老祖宗。
看著漆黑的長髮自心臟處蜿蜒而下,她心中忽然掠過了一句詩——
心如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此刻,她的心裡也像結了千千結一樣,剪不斷、理還亂。
「我想,瀅兒現在應該已經告訴戰兒這好消息了。」老祖宗的笑容愉快至極。「你瞧,他們是多麼相配的一對呀!」
透過雕花的窗欞,木斯盈看見鏡湖畔的那雙雙儷影。
韓瀅著一身淡紫的衣裳,唐戰則是一身白衫如雪。女的美麗纖細,男的儒雅溫文,兩人站在一起的樣子就似一幅美麗的圖畫。
她的心好痛!
「真是一對璧人哪。」老祖宗故意道。
「……」
「死心吧!你不是戰兒的良配,」老祖宗看穿了她的掙扎,毫不留情的給予迎頭重擊。「你愛不起我的戰兒。」
「不是……良配?」她喃喃的。
「啪」一聲,一柄上好的黃楊木梳折斷在木斯盈的手裡,半片仍捏在她的指間,半片卻埋在了她的黑髮間。
漆黑有如鴉翼的長髮折斷了,就如此刻她這顆被揉痛了的心。
「你是吸血妖姬不是嗎?」老祖宗點出他們身份上的差異。「你只會給戰兒帶來不幸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吸血妖姬就不能給人帶來幸福呢?
她——不甘心哪!
胸口疼得厲害,似刀剜、像斧鋸,顧不了發未綰、衣未整,木斯盈踉踉蹌蹌的衝向門口,想逃離這令她窒息的地方。
「想知道戰兒為何會加入追殺你的行列嗎?」驀地,老祖宗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冰冷且優雅。
不,她不想知道,什麼都不想知道!
她的心在哀嚎,可老祖宗的聲音就似甩不開的魔咒。
「我記得戰兒這孩子,從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什麼闖江湖成大名呀,什麼做賞金獵人呀,凡是最出風頭的,都是他最不喜歡的。」老祖宗回憶道。「所以,這次他主動說要去追殺吸血妖姬時,把我們大家都嚇了一跳。」
「呃……」她、她不想聽!
可她的腳就似有了自己的意識,牢牢的釘在地面不願挪步。
「這件事雖然奇怪,不過對於唐門來說,這種有助於聲譽的事自然是多多益善了。」老祖宗笑道:「你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想法嗎?」
「為什麼世人總想要點醒別人呢?」木斯盈澀聲道。
「咦?」這吸血妖姬真的很不簡單哪!第一次,老祖宗用超越狐媚妖姬的全新目光打量她。
「事情其實很清楚不是嗎?一定是因為『瀅兒』的請托了。」她笑得苦澀萬分。「韓沐是韓瀅的弟弟吧?」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只是愛情總是令人盲目。
「既知如此,你還會愛他嗎?」沉默了一會兒,老祖宗終於問道。
「我從不知道在您的心目中,愛情竟是一種能夠收發自如的東西。」木斯盈笑得諷刺。
「……」老祖宗第一次說不出話采;只能眼靜睜的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好不容易捱到轉彎沒人處,木斯盈終於忍不住「哇」的吐出鮮血。
片片殷紅,儘是相思意!
那個人,可能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