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了「霉神」道 第六章
    「在開會之前,首先宣佈一個好消息。這次和亞星廣告公司一爭高下的結果已經出來,很高興我們獲得這次的勝利。」塗磊鋒站在台前,洋溢一臉勝利的喜悅。

    台下早已互道恭喜,歡聲雷動,塗磊鋒高舉雙手,示意大伙安靜下來。

    「總經理為了慰勞大家的辛苦,破例在今年多舉辦一次員工旅遊,行程的日期及相關細節,目前尚在討論中,有更進一步的消息,會再通知大家。另外,總經理明白此次企劃部的辛勞更甚其它部門,也為了勉勵大家創作出更好的企劃案,特別提供兩個名額到歐洲的總公司進行為期一周的觀摩考察。總經理已經首先指名到我,另外一個人選我想請大家推薦,不知在座的各位有沒有人要提名或是毛遂自薦的?」

    此次為企劃部的內部會議,出席者皆為企劃部的一員,鍾鈴鈺當然身處其中。在聽到塗磊鋒宣佈他們的廣告受到青睞後,開心地讓她想大叫,老天果然是有眼的!雖然這次亞星廣告公司策劃的廣告也是高水準之作,不過她敢放膽說,他們永遠是最好的!而對於到總公司觀摩考察,她是不抱什麼希望的,她才剛到公司不久,以資歷而論,排也排不到她。「都沒有人嗎?」會議室無聲無息,塗磊鋒再問了一次。

    經理你決定就好,我們大家不會有任何異議。因為這次的廣告能受到肯定,經理你是最勞苦功高的,我們相信你的眼光,也尊重你的決定。」

    經過此次的考驗,塗磊鋒在企劃部的同仁心中,已經令他們打心底佩服與誓死追隨。如果沒有塗磊鋒對他們的嚴苛,他們著實也想不到他們擁有這等潛力。一個好的主管,除了懂得知人善用,更重要的是能激發員工潛藏的能力。完全達到這點的塗磊鋒,早已擄獲他們死命效忠的心。

    「好吧!既然這樣,另一個名額的人選就由我決定。」

    每個人盡皆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為了不顯示我的獨裁,如果我提名的人選你們有意見,也是可以發言的。這個為期一周到歐洲總公司的觀摩考察,很快地在下周即將成行,人選是愈早選出愈好,我想擇日不如撞日,就趁現在的機會一起公佈,也好讓另一個人盡早做好出國的準備。不過我可要事先聲明。考察是去學習,可不是去玩的。」

    話還是先說在前頭的好,塗磊鋒從台前走到台下。

    「我提名的人選是——鍾鈴鈺,不知各位同仁有沒有意見?」不偏不倚的,他走到鍾鈴鈺的正後方。

    被點到名的鍾鈴鈺大大地駭了一跳,她回頭盯著塗磊鋒的雙眼放大。她?這可不是鬧著好玩的。應該有很多人會不服氣吧!她不動聲色地等著有人起身反駁塗磊鋒的話。

    鍾鈴鈺在此次廣告企劃案的對白上,宛如一匹黑馬脫穎而出,適時解決懸宕已久的困難;再加上塗磊鋒的慧眼識英雄,相信他們能力的交付重任,才會有今日的成果。所以他們是這次獲勝的最主要兩位功臣,推派他們二位出去,理所當然的實至名歸。是以,沒有任何一個反對的聲浪產生,反而此起彼落的附議不斷。

    「沒有意見!同意。」

    「經理果然識人,小金是最好的人選。」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們另一名決定到歐洲總公司觀摩考察的人選,就是——鍾鈴鈺。」其實他並非公器私用,他會推選鍾鈴鈺,完全因為她本身具備這樣的能力,他相信只要經過好好地栽培,她一定會發光發熱。這次廣告的對白就是一個最鐵錚錚的證明,她撰寫的對白,和他亟欲呈現的意境不謀而合,最重要的是,她寫出他想要表達的感覺。她完成的結果著實令他意外,也證明他看人眼光的精準。

    「等一下,我有意見!」眼見沒人不平的跳出來,反倒齊聲附議,她只好替自己發難。

    「請說。」塗磊鋒很尊重人權的給與發言機會。

    「我覺得這個機會更適合其他人,畢竟我剛進公司不久,要算資歷和經驗尚差一大截。況且這次的對白算是誤打誤撞,我不是說我沒花心思,我的意思是指,當時如果塗經理指派別人,說不定另一個人會寫得比我好。哎呀!我不會說啦,總之,我覺得有其他比我更好的人選。」要她在一堆人面前長篇大論,著實為難她,表達不好又說不清,都怪她不會說話。

    「小金,你別在那瞎操心,我們都挺你,可別讓我們失望。」

    「對啊!我們相信經理的眼光,更相信我們自己的眼光,如若不去就是污辱我們的眼光。」

    眾人左三言右一句,堵得鍾鈴鈺啞口無言。她怎麼覺得今天大家忽然團結起來?這還是她進公司以來頭一遭,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

    「現在的社會是很開明的,所以如果鍾小姐不願意去,我們也不能硬勉強她。」塗磊鋒適時地替鍾鈴鈺解圍。

    不過鍾鈴鈺並不領他的情,她想他一定又在不懷好意的設計她!

    在眾同仁的目光逼視下,鍾鈴鈺第一次品嚐到什麼叫「萬箭穿心。好吧!既然大家這麼看得起她,她也不好再推辭!

    感謝各位的愛戴,小金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0K,目前人選已經塵埃落定,開始進人今天會議的主題。」

    之後的會議內容,鍾鈴鈺完全有聽沒有到,左耳進右耳出。她開始後悔剛才的豪氣萬千,什麼恭敬不如從命,明明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現下,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難收回。

    一想到要和他幾乎是形影不離的相處一個禮拜,她是滿口的啞巴吃黃連。都說能閃他多遠就閃多遠,劇本偏偏不按牌理出牌,完全打亂她的行事準則。

    算算距離出國的時間剩不到十天,她有一堆的事待辦,拍大頭照、辦護照所需的證件……光想她的頭就痛!整理行李更讓她一個頭兩個大,從沒出過國的她,哪知道什麼該帶,什麼又不該帶。她真的會被自己的自以為是給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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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你和塗磊鋒要到歐洲的總公司去觀摩考察是吧?」號稱順風耳的曹亞綺絕非浪得虛名。

    一回到可愛的小窩居,曹亞綺哪壺不開提哪壺,恰恰命中鍾鈴鈺的致命傷。

    「別說了。」現在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有夠白癡,自掘墳墓對她而言是多麼貼切的形容詞。

    一整天下來,她想的夠多了,想到她的頭都快爆炸。她深知關鍵在何處,是誰和她一同出國觀摩都不打緊,最要命的相伴者誰不挑,獨挑她奉為楣神在供的——塗磊鋒!這教她如何避都避不掉,難道她和他的孽緣,果真難了?

    「我話可說在前頭,別不小心失身了。」曹亞綺語不驚人死不休。

    鍾鈴鈺馬上回敬一臉的大騖小怪。「拜託,你在講什麼一千零一夜!我和他?」

    她如果打算讓自己—一輩子楣神纏身,或許這是最快也最具效果的方法。但事實正好相反,她壓根兒不想再跟他牽扯上任何關係!目前的情況或許不允許,不過沒關係,她總會有苦盡甘來的一天。沒有人會衰一輩子的!她是鍾鈴鈺,這種事更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想都別想!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曹亞綺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諄諄告誡。

    「我真的會被你的想像力給打敗。我已經夠煩了,只要你別在那火上加油,我會非常感激的。」

    曹亞綺的危言聳聽完全出自一番好意,愛上一個人是很盲目的,她怕鍾鈴鈺以為只要獻出自己,男人就會非她不可。塗磊鋒的為人她還摸得不夠透徹,男人又沒幾個稱得上柳下惠,怕就怕在塗磊鋒軟的不行,會來個霸王硬上弓!等到事情發生再來自責,為時早已晚。她只是把實情攤在陽光底下講,不習慣的人,難免覺得見不得光。

    「總之,管你聽不聽得進去,該說的我還是要說。」

    「0K。」鍾鈴鈺雙手舉投降狀。「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麼,請放一千一萬個心,我和塗磊鋒在出國的一個禮拜內,絕對不會發生任何無法挽回的錯誤。我保證!」

    就算之前的曖昧不清己不勝枚舉,這一次,她絕對會對自己親口說出的話負責到底。

    「希望如此。」曹亞綺知道鍾鈴鈺最怕人家嘮叨,識相的不再多說。

    「別希不希望,鐵定是如此。你快幫我想想,我的行李該帶哪些東西?我可是劉姥姥逛大觀園,頭一遭出國,可不想丟臉。」一把將曹亞綺狡進她的閨房。

    出國經驗不算頗豐的曹亞綺,在鍾鈐鈺眼裡,至少比她這個從沒離開過台灣小島的人強得太多,她迫切需要有人好好地指點一番。

    「你有沒有行李箱?」

    第一個問題就問倒鍾鈴鈺,她左右晃了晃腦袋,從沒出國過的她,哪來的行李箱?

    這下換曹亞綺傻眼,二話不說的慷慨解囊:「沒有沒關係,我記得我那有一個,暫時借給你也不打緊。」

    「謝謝。」有好朋友就是有這種好處,面臨難關時,身為好友總不能眼睜睜見死不救。

    「首先你要先挑選足夠應付一個星期的衣服。」

    曹亞綺一個口令,鍾鈴鈺便一個動作。完全是門外漢的鍾鈴鈺,只有點頭稱是,聽命令的份。

    她想可能還沒出國前,她會先敗在打點行李這一關。

    誰來救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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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全部好像全縮小一號了。」整張臉幾乎快趴在窗戶上,鍾鈴鈺興奮地喊著。

    對第一次出國,也是第一次坐飛機的她而言,一切只能以新奇來形容。在捱過飛機剛起飛時不舒適的震動過後,窗戶外的世界完完全全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壓根兒忘了身邊還有塗磊鋒這號人物的存在。

    「咳!」有人不甘忍受被冷落的滋味。

    塗磊鋒的這一咳,將鍾鈴鈺的好心情咳掉大半,難得注意力被轉移,馬上又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存在。不過她還是固執的不回頭看他,窗外的風景比他好看上千百倍!

    「原來你是第一次坐飛機。」鍾鈴鈺的小孩子行為惹得他發笑。

    「每個人總有第一次,有必要笑成那副德性嗎?」鍾鈴鈺心理不平衡的回頭抗議,他總愛有事沒事找她的碴。

    「笑笑也不行。」斂起笑容,不期然地換上一臉專注。

    每次只要塗磊鋒露出認真的表情,她全身的神經也像瞬間發病變得突然不正常。她裝作不經心的故意掩蓋,將頭緩緩地轉回去,不自然到極點。

    但佛祖果然不是次次都有保佑,這一次塗磊鋒不知吃錯哪帖藥的偏不放過她。他將她的臉轉了過來,雙眼對望著。

    兩個人的臉,僅僅相距不到五公分,彼此的呼吸聲聽得一清二楚。鍾鈴鈺的心如小鹿亂奔的快蹦出胸口,她脫緒地想著,塗磊鋒該不會又要吻她吧?

    不會吧!她哀怨地閉上雙眼。這在別人的目光解讀中,活像她自動送上門。

    塗磊鋒正好是別人的其中一員。他原本是可以一親芳澤的,不過他並沒有那麼做,反而壞心地嘲弄:

    「你以為我要吻你是嗎?」

    打開眼簾的鍾鈴鈺眼中乍現火苗,她倒抽一口氣,往後退離隔出空間。「你……你……」怒火攻心,結巴馬上搶光所有風采。

    塗磊鋒沒有咄咄逼人,反倒閉上嘴巴,拿著眼角瞅著鍾鈴鈺,完全一副鄙視人的意味。

    她真的快要火山爆發!他表現在外在的行為,比他開口說話,更教她難受。第一天就產生不愉快,剩下的日子鐵定更不安順。士可殺不可辱,她要先和他開章立法。

    「我們來約法三章:第一,在相處的一個星期內,除了上班時間必要的共處外,其它時間請你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第二,除了上班時間必要的對話外,其它時間請你不要跟我說話。第三,沒有任何的例外,我絕對嚴格執行。」她就不相信,這招預防不了曹亞綺臨行前的胡言亂語。

    「話是你說的,就請你遵守。」四平八穩的語態。

    塗磊鋒沒有絲毫激動的情緒,不禁令鍾鈴鈺大失所望。她預設中他可能會打回票或不肯妥協,既然都沒有,就是默許。事實和想像果然有著差距,一切似乎進行得太過順利,隱隱讓她覺得不安,但又找不到不對勁的癥結。

    「放心,我說出的話一定會做到。」不是出家人的她,也是不隨隨便便打誑語的。

    或許她的約法三章真的奏效,塗磊鋒不再和她胡扯淡,閉目養神去。

    鍾鈴鈺露出「得意的笑」,睇著塗磊鋒的睡客,不自覺地開始打量他。她發現他的睡臉,揉和著小孩子的面容,看起來一副無害的模樣。可惜睜開雙眼的他,討人厭的模樣全跑出來。

    驚覺到自己在打量他,令她又駭了一跳。飛機才剛起飛不久,到歐洲尚有一大段的時間,她不如也陪周公下棋,省得自己又做些超乎理智的行為。

    昨天打包行李到很晚,今天又一早起床趕飛機,真的有點累壞了,不一會兒,鍾鈴鈺已沉沉地進人夢鄉。.

    數小時的飛行,維持在一種安然的狀態中,時光不知不覺地流逝。

    好不容易折騰到了飯店,房間除了富麗堂皇外,待遇直比VIP級的享受。鍾鈴鈺陷入一股飄飄然的境界,幾乎忘了自己是有公務在身的人。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小時的澡,再體會按摩浴缸的神奇,享用侍者送上的精美甜點,一切的一切,令她宛如置身夢境,從不冀望的奢侈竟夢想成真!

    鍾鈴鈺陶陶然地沉醉其中,在寬敞又氣派的大房間,來來回回地轉過來轉過去,東摸摸西碰碰,左躺躺右坐坐,務必每處都要留下她的足跡。

    門鈴響起,鍾鈴鈺想一定是服務生,小碎步愉悅地跑去開門,她猜難不成還有什麼其它的驚喜嗎?真是美好的一天!

    一開門,她笑容可掬的面容,被人打了一拳般瞬間垮下來。沒有對來人開口,鍾鈴鈺心中牢牢記著今天才立下的條約,約是自己立的,沉不住氣由自己率先打破未免太過丟臉。

    「明天早上七點會有mominscall,七點半在地下一樓備有早餐,八點會有總公司派的車子接我們去公司。」完全公事化的口吻,上司和下屬的地位清楚地相隔開。

    鍾鈴鈺點點頭表示知道,死也不肯開口吐一個字。她以眼神示意 "沒事交代該閃人」的訊息,但塗磊鋒不知是不懂,還是故意裝作不懂,仍直挺挺地杵在門口不動如山。但管他走不走,她把門關上也是一樣。

    塗磊鋒識破她的意圖,用手擋在門框內,使她無法關門。不甘心認輸的使出吃奶氣力,想把塗磊鋒給擠出門外,可男兒本色的力氣明顯佔上風,無奈地放棄掙扎,鍾鈴鈺退往房間,拿他當隱形人看待,自顧自地在沙發看起電視來。

    「這台不好看,換台。」塗磊鋒往她旁邊的沙發一坐,拿起桌上的搖控器,一台換過一台。

    塗磊鋒喧賓奪主的行為,惹得鍾鈴鈺沉不住氣的哇哇大叫:

    「你很過份耶,竟敢到別人的地盤上撒野。請你搞清楚,這是我的房間,我愛看哪台就看哪台,你管不著!」

    不甘示弱地從他手中搶回搖控器,下一秒他又奪了回去,再下一秒又落到她手中,兩個人像小孩子般,為了爭奪一樣東西,你來我往的搶來搶去。

    「不玩啦!」搶到最後,鍾鈴鈺火大地將電視關掉,搖控器往沙發一丟,怒氣沖沖地朝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裡?」塗磊鋒在她臨出門前,抓住她的手。

    「你不走,我走總行了吧?放手!」還好意思問她去哪裡,如果不是他死賴著不走,她有必要深夜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出外遊蕩嗎?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他只是一時興起的跟她比玩爭奪大戰,誰知她竟火氣狂飆。

    塗磊鋒的這句話,讓鍾鈴鈺意識到自己像個十足任性的情人,故意撒潑耍賴。他的手又緊抓著她不放,曖昧風暴是愈擴愈大。她知道今晚的自己有點脫軌,哪不對勁她說不上來,她只知道此時此刻站在塗磊鋒眼前的自己,不像往常的她。

    「放手!」無論她如何扭動,都掙脫不了他硬如鋼鐵的箝制。從遇上的第一眼開始,他們連在路上走著,都會冤家路窄的遇到,怎麼閃都閃不過!

    「不放!死都不放。」說出口的話滿佈一語雙關。

    「好!我管你放不放,總之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就是你!"火山史無前例大爆發,新仇並上舊恨,該說或不該說的話一古腦地擲出。火山轟隆隆,噴著煙氣,赤紅的岩漿溢流而出。

    話出口的瞬間,鍾鈴鈺就已經後悔,她不該口無遮攔的意氣用事。即使他再如何的可惡,先罵人總是不對。

    「或許我很讓你討厭,討厭到巴不得離我數十尺遠,可接下來的一星期,我們無可避免地必須有所接觸,很抱歉不能順著你的心意走。不過我希望至少我們能不怒目相向的度過這一周。」要他承認她討厭他,是種最慘忍的酷刑。難道他們每次見面非得不歡而散嗎?

    塗磊鋒的一番話,鍾鈴鈺警訊到自己好像傷了他的心,每一句都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往他心頭砍去。根本都是她在無理取鬧,他沒有必要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火山噴發上演短暫的驚濤駭浪過後,頓時回歸平靜,但傷人的話說出口,已是覆水難收,再多的解釋也無法將說過的話收回。就像寫錯的字,用立可白塗去後,終會留下原有錯誤的痕跡,曾存在的依然存在,並不會消失不見。故鍾鈴鈺沒有浪費多餘的體力去解釋。

    「晚安。」放開她的手,轉身帶上門離去。

    望著他落寞離去的背影,莫名的不忍直上心頭,她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好縫補劃開的裂痕,偏偏話到喉頭硬是吐不出來。

    他握著她手的餘溫猶留在上頭,知道他的心受傷,她也宛如被人劈中一刀,胸口莫名地疼痛起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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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第一天水火不容的餘威算是盡數消去,但情況卻遠比鍾鈴鈺想像中的難提。塗磊鋒完全按照她的三例條規走,不逾越也不偷雞。她本應該感到高興的,可不知為何她的心如千斤重,怎樣都開懷不了。

    他對她的態度只能以冷漠來形容,不像以往老找她的麻煩,戲弄到她火冒三丈的地步。剛開始時,她也不以為意,誰知一天一天過去,她在意的程度變本加厲的嚴重。

    最後一天的夜晚,為了一掃昔日來的鬱悶,鍾鈴鈺一個人獨自在異國的街頭亂晃。她毫無目標的心隨意走,走到最後才發現自己竟然糊塗到迷了路。這下可好,找不到來時路,今晚她鐵定得露宿街頭。

    不死心地走呀走,每條街、每棟建築物,樣樣陌生得緊。想找個人問路,英文不好總能比手劃腳,但她竟荒唐到不知飯店地址在何處、飯店名稱叫什麼。算算她至少走了足足一個鐘頭,只好在路旁的椅子上小歇一會兒。

    怎麼辦?如果真的回不去她該怎麼辦?

    她也曾想過直接打電話給塗磊鋒,他總狠不下心不理睬她.可她就是拉不下臉,自尊心作祟的厲害。

    夜是愈來愈深,街頭越發冷清,溫度也急速下降。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一定要想點解決之道。

    忽然一個人影從鍾鈴鈺身旁閃過,她沒有多加留意,只當是擦身而過的路人。休息夠久了,一個女子深夜落單安全是堪慮的,她還是趁早回到飯店才是上上之策。手往旁邊一伸,本想拿了包包就走,不料卻撲個空,來來回回的摸也摸不著。

    意識到包包不見了,她驚跳地站起身,左右看了看,真的是空空如也,椅子上連一隻小蟲都沒有!

    「剛剛那個人!」後知後覺的想起適才打她一旁經過的男子。一定是那個男的!不會錯,一定是他!

    就算她一口咬定是他拿走她的皮包,可是歹徒的臉她連看都沒看到,離事發又少說已相隔五分鐘,舉目四望連個鬼影子也沒有,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啊!我的錢!」境遇再落魄,視錢如命的本色仍舊不改。

    換作別人,或許會慶幸是失財失物並非失身,可鍾鈴鈺偏偏不是別人,她是捨命——生信奉金錢至上的奴隸,丟了錢比她失了身還嚴重 !慘叫已不足以形容她的重傷程度。

    拿她寶貴血汗換來的錢去揮霍,至少能換得某些戰利品,而今最慘的是連一個慰勞品都沒有換得。更可惡的是皮包就平空消失,讓她連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唯一值得安慰,是包包裡並非全部的錢,她猶有三分之二未帶出來。除了錢的損失之外,其它都是——些再買就有的奢侈品或必需品-最重要的護照、身份證、信用卡……等,她放在另一個包包沒帶出來,免於一場苦兒流浪記更加悲情。

    就算一時難以釋懷,鍾鈴鈺還是不停地撫慰自己,當作是這批錢老爺與她無緣,自己長了翅膀飛走,是她們不要她,不是她不要她們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唉!」

    無奈地歎口氣,她那唯一的信仰啊!

    更深又露重,寒風一波波地吹襲而來,身邊失去錢老爺陪伴的感覺,令她備感淒涼。雙手受不了入夜後突降的低溫,早已冷凍成兩支冰棒,不自禁地將雙手塞到外套的口袋裡藉以回溫雙手,使它不再冰冷下去,不經意右手碰觸到一個小東西,她拿出來一看,才發現她竟一直把手機放在口袋裡而不自知。她原以為手機跟著包包一同結伴私奔而去。

    緩緩地打開手機中的電話簿,一個名字瀏覽過一個名字,翻遍完整個電話簿,她悲哀地體會到,異地異鄉唯一能拯救她的,是她目前最不願去求的人——

    塗磊鋒!

    說話無情的人是她,死也拉不下臉去求他。

    已經是晚上快十一點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  早絞盡她腦殼內的汁液。名言中的名言:  「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萬萬不能!」不留情面地映現在她身上。

    塗磊鋒的名字已經顯示在手機畫面上很久了,她始終沒有勇氣按下撥出鍵。他竟敢對她那麼冷淡,她才不要可憐兮兮地去求他,她不要!

    手機忽地響了起來,嚇了鍾鈴鈺—跳!

    往螢幕上一瞥,「塗磊鋒」三個字清清楚楚地顯示著。

    不安的心陣陣狂跳,鈴聲弦律一波又一波不斷,她猶豫不定,不知是否該接起。

    不一會兒鈴聲停止,應是轉進了語音信箱,鍾鈴鈺狂跳不已的心漸漸疏緩下來。回復平穩後,她隨及萬般懊悔上心頭!剛才是他打給她,她只要接起來,立場互調氣勢就不會落於下風,不是她打給他的,她壓根兒用不著苦苦哀求他。

    握在手中的手機,安安靜靜的不出一丁點兒聲息。沒有勇氣回打的鍾鈴鈺,只能奢求塗磊鋒再度打來。

    快點打啊!

    快點打啊!

    鍾鈴鈺心中來來回回地念著咒語。

    或許她的咒語奏效,歸於沉睡已久的手機,再度復活過來。正是她的命中煞星!

    「Yes!」她開心地大喊。按下通話鍵:「喂!」

    「你現在人在哪裡?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回飯店?」跑去敲她的房門,才知道她深夜竟在外流連。人生地不熟的她,英文又不好,教人不得不操心。就算她討厭他一輩子,他也認了,至少她會永遠記得他,記得她討厭的人!

    「我……」

    才開口,不自覺地哽咽,在她對他說出那麼狠心的話後,他竟然還會擔心她!

    「你到底人在哪裡?」得不到答案,不死心地再追問一次。

    「我不知道,我迷路了,包包又被偷。」小小聲的心虛道,他一定又會趁機數落她一頓。

    「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明顯的標的物,你留在原地不要動,我去接你。」沒有責備,沒有奚落,有的只是滿懷的憂心。

    鍾鈴鈺也很合作,照他的話描述值得當標的物的建築,四周的英文街道名也一一拼音給他聽。

    「你自己注意一下安全,不要隨便亂跑,我會盡快過去接你。」

    掛上電話的塗磊鋒馬上緊急動身。

    半個多小時過後,當塗磊鋒站在鍾鈴鈺眼前,她感動得都快哭了。有生以來,她從沒這麼害怕過。客死異鄉!多麼滑稽可笑的上報標題。

    「你還好吧?」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鍾鈴鈺完全說不出話來,她怕一啟口淚灑當場,只好點點頭表示一切0K。

    「那上車吧!」

    沒想到外頭氣溫低得可以,塗磊鋒貼心地將外套脫下,披在鍾鈴鈺肩頭,再順勢把她塞進車內。

    一路上,鍾鈴鈺的頭始終維持低垂的姿態,她不敢看他,怕壓那許久的淚水會奪眶而出。他也沒有再追問她什麼,跟著她一同走進沉默世界。

    回到飯店,塗磊鋒送她到房門口:  「你的護照或其它重要證件有一併被偷嗎?」

    搖了搖頭,她依然沒有勇氣開口。

    「那就好,時間很晚了,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要搭一早的飛機。」她不喜歡他在她視線內,他會避得遠遠的。她不願意開口跟他多說一句話,他不會再勉強。轉身就要離去。

    「塗磊鋒……」再見他落寞的離去背影,她有必要必須開口說些什麼。

    他的身體頓了頓,不過並沒有轉身看她。

    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不過還是謝謝你。」

    這話聽在塗磊鋒的耳裡,粘附上一層生疏的客套,她還是想跟他撇清關係。

    「別這麼說,早點休息吧!」沒有回頭,他選擇以背影對她。停下的腳步再度舉足。

    她沒有再開口挽留,塗磊鋒適才的舉止態度,令她的眼眸沒采由地一陣刺痛,刺得她無力再睜開雙眼。

    察覺到他的外套仍披在她肩頭,他的關心猶遺留在上頭,可是為什麼他對她的態度,卻又無情得緊?

    她真的辨不清,到底他們這場誤打誤撞的鬧劇,何時才會停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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