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像披上一層薄紗般若隱若現,教人瞧不清事情的真相,只隱隱感覺到危機四伏。
北庭大都護府院內萬分寂靜,連一聲蛙鳴也不復存在,四周靜得太駭人了,任何習武的人都該有警覺的,偏偏有人讓狂喜沖昏了頭,以至於忽略眼前的異狀。
正在部署軍事圖的阿史那彌此刻感到有些睏倦,便擱下手中的筆,被上外袍。
朝門外喚了幾聲無人回應後,這才警覺到有些蹊蹺,隨手握了把刀,機警的探首往外一瞧──窗外一片死寂,連替他守更的小廝也不知死哪兒去了,四周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怪,太奇怪了!
莫非……有人闖進來了?
「誰?」阿史那彌出了聲,一腳便踏出門外。
北庭大都護府號稱西突厥境內防守最嚴密的城池,一般的宵小絕進不了半步,除非……不期然,一倔傲面容浮現在他腦海裡,若是「他」的話,則不無可能。
驀地,身後一陣風掠過,他驚覺的回過身,駭然看見了那張臉。
「你沒死?」阿史那彌驚愕道。
「鬼門關繞了一圈又回來了。」
面對敵人,尹闕依舊保持原有的調調,不冷不熱,讓人聽了會氣死。阿史那彌便是其中之一。他實在不敢相信,尹闕從那麼高的懸崖墜了下去,底下是激流,身負重傷的他居然能活下來,甚至毫髮無傷的站在他面前。
真是不可思議!
「你是怎麼進來的?」面對幾度從鬼門關活回來的尹闕,不知怎地,阿史那彌竟有了一絲害怕的感覺。他怕的不是眼前這個人,而是冥冥中幫助尹闕的那般力量。
沒有任何打鬥聲,沒有任何人發現,莫非……「是誰帶你進來的?」阿史那彌驚問。他身邊有內奸!
尹闕只是笑笑,很冷的笑,笑得阿史那彌渾身透體寒冽。
猛地,左邊有一人影踱出,大笑道:「不愧是葉護大人,猜得真準哪!出賣你的人,正是老子我──俟斤達。」
俟斤達豪邁的笑著,手上挾持著一位人質,正是五咄陸頡。他反手被五花大綁著,嘴中塞著一顆大饅頭,樣子十分狼狽。
「你敢背叛本王?」阿史那彌不敢相信。難怪俟斤達會去而復返,原來是假意宣誓效忠他,而他竟引狼入室。
「這漢人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吃裡扒外,難道……你想登上可汗的位子?」
俟斤達對阿史那彌所執著的嗤之以鼻。
「老子對這位置沒興趣,只是對你的行為有意見罷了。尹老弟說得對,照眼前這情勢發展下去,你不只要併吞東、西突厥,還妄想入侵中原,到時一定生靈塗炭,俺不想看見這等慘事發生,所以才幫助尹老弟。」
俟斤達說著,邊將五咄陸頡踹到地上,大腳還老實不客氣的踩上去。
「你……你不想擁有更多權勢?不想做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君主嗎?」阿史那彌憤怒的喊著。
「沒、興、趣。俺只想娶個老婆,生七、八個小壯丁,老了抱孫子玩玩。」俟斤達曖昧的瞄著尹闕,賊兮兮的笑道:「最好哇,老婆要像尹老弟那個一樣漂亮。」
隨即,他又皺眉了。「不過……性子最好不要太精明。」
領教過衛書嫻整人的功夫,俟斤達不自覺地要避聰明的女人遠一點,免得又被人給耍了!
「多謝俟斤兄的讚美。」尹闕老實不客氣的回敬,擺明了他也認同衛書嫻是獨一無二才貌兼備的大美人──是不是太不要臉了點,真是不懂謙虛。
「說得好,俺就喜歡尹老弟的性子,跟俺一樣,一根腸子通到底。」俟斤達激動的拍掌叫好。
阿史那彌愈看愈不是味道,這兒是他的地盤,而這兩人卻跑到自己眼前來唱大戲。
「你們說夠了沒有?」阿史那彌拔出刀,銳利的刀鋒指向尹闕。「廢話一大堆,說出你們的本意。」
尹闕和俟斤達對望,俟斤達首先嘖嘖歎氣。「唉!從前老覺得你老奸巨猾,今兒個是怎麼了?腦子壞掉了不成?俺和尹老弟能混得進來,就代表這座都護府已在俺手裡了,你還想做困獸之鬥不成?」
俟斤達假意又投效阿史那彌,暗地裡卻拉攏其他擁有兵權的各族首長。事實上,長年以來,許多首長在阿史那彌的高壓政策下早已苦不堪言,而俟斤達這一次的叛變順遂了許多人的心願。
簡言之,阿史那爾的失敗,歸咎於他不懂得當個好君主。
阿史那彌冷冷笑著。「橫豎大不了一死,既然你們都殺到我眼前了,本王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來吧!」
「不!」
尹闕輕聲說著,令阿史那彌一頓。
「你是什麼意思?」
「我無意取你性命。」尹闕搖搖道,沉穩的性子更讓人感覺到一股懾人的迫力。「我來只是希望你能夠放棄眼前的一切權勢,離開這裡。」
要他放棄自小經營的王國,遠走他鄉……「你作夢。」阿史那彌厲喝道:「竟然叫本王像個懦夫似的丟棄一切,你憑什麼要本王聽你的?」
「權勢、財富轉眼皆成空,你又何必執著於這一切?」尹闕無法苟同的勸道。
「與其要我做個懦夫,不如一刀解決了我,讓我痛快點。」阿史那彌深知自己是逃不了了。就算逃了,城外一定還有俟斤族的士兵守著,與其如此,不如現在放手一搏。
「我從不逃,來吧!」
阿史那彌大刀一揮擺開了架式。瞧他眼中那抹堅定的神色,說明了他雖是個無所不用其極以達到目標的男子,但面對逆境,卻不會採取逃避一途──即使結局會死。
雖然尹闕打從心底憎恨阿史那彌,因他帶給書嫻的傷害,是自己一輩子的愧疚。但此刻,憑著惺惺相惜的心態,他決定奉陪到底。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尹闕出劍,采守的攻勢。
「本王豈需要你手下留情,看刀。」
阿史那彌氣勢騰騰的衝上來,且刀刀砍向尹闕要害,但都被尹闕輕易閃開了,雙方較勁數十回合後,阿史那彌愈來愈心浮氣躁,逐漸亂了陣勢,一個不察,讓尹闕飛身踢去了大刀。
一失去武器,阿史那彌心頭的火更旺,雙拳成爪向尹闕撲來,尹闕稍一不甚,外袍被阿史那彌抓破。尹闕心憂書嫻的安危,於是決定速戰速決。
稍後,尹闕費了一番工夫才制伏阿史那彌,並且狠下心,以腳挑來一旁大彎刀,挑去了他的筋脈,廢了他的武功。霎時,只見阿史那彌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我不想多造殺孽,廢你武功,望你日後好自為之。」尹闕歎道,轉身朝樹上喊道:「皇甫兄,沒戲看了,你可以下來了。」
原來,自始至終,皇甫少華都窩在樹上納涼看好戲。
「這麼快,原以為這西突厥皇子有多厲害,看來,不過爾爾。」
皇甫少華輕快的躍下,落地連絲毫聲響也沒有,令俟斤達豎起拇指叫好。原來中原有這麼多的高手啊!
皇甫少華在心底嘟嚷:原來尹闕的武功如此高超,既然如此,那小妮子何必巴巴的「派」他來這,真是……輪不到他當英雄嘛!
「尹兄真是好身手。」皇甫少華真心的佩服。
「過獎了。」尹闕謙虛道。同時他也察覺了,自從被老師父救起後,他不僅內力大增,身手也變得輕快起來。
兩人你來我往客氣話不斷,看得俟斤達雞皮疙瘩掉滿地,受不了的嚷嚷:「有完沒完你們兩個,要是再這麼客套下去,天就要亮──啊!危險。」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倒地哀嚎的阿史那彌此刻蹣跚的爬了起來,拖著踉蹌的腳步,吃力的舉刀砍向尹闕。
「咚──」阿史那彌應聲倒地,氣絕而亡,額上有一燕型飛鏢。
尹闕望了一眼那特製的飛鏢,心中已有了譜。
「稱了你的心,送你到地府去。」皇甫少華灑脫的拍拍手,瞪了阿史那彌屍首一眼,悻悻然轉身而去。
尹闕隨後跟至。
「皇甫兄方才好俐落,傳聞中紅尾燕果然非同凡響。」他試探問道。
皇甫少華雖暗暗心驚,但仍咧嘴一笑,佯裝「莫宰羊」。「尹兄方纔所說之人我從沒聽過,可見只是平庸小輩,不煩勞記。」
既然對方刻意隱瞞,尹闕也不好戳破,只得含笑帶過。三人步行到而外,俟斤達和手下會合後,遂向尹闕及皇甫少華拜別。
「俟斤兄此後有何打算?」畢竟殺害自己國家的葉護大人,罪名可不輕呢!
「甭替俺擔心。」俟斤達依舊豪爽的快人快語。「俺打算帶手下到東突厥去,前一陣子死掉那個是自己造反才當上可汗的。聽說之前的可汗膝下留有一子,目前流落在于闐一帶,叫阿史德溫博,聽說年紀輕輕便聰明睿智、宅心仁厚,我打算找到他,輔佐他成為東突厥可汗。怎樣,俺很有心吧!至於這個……」他朝昏死過去的五咄陸頡踹了一腳。「我將他帶去東突厥當罪人去,不會讓東突厥入侵中原的。」
「非常好,但願你成功。」
兩人互相擊掌、拜別,大批人馬離去前,俟斤達扯開喉嚨喊道:「喂,尹老弟啊!要成親時,別忘了派人通知俺,俺一定會去喝你和那凶丫頭的喜酒的。再見啦!」
餘音繚繞,隨著漸行漸遠的馬匹逐漸消散。大街上,只剩下他二人,天空逐露魚肚白,將兩人兩馬的身影拖得老長,嶄新的一天開始了!
「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皇甫兄,尹某有一事請教,你的名字與老師父托付尹某尋找之人相同,不知你與老師父是否相識?」尹闕大膽的推測道。
「沒錯!你和衛姑娘口中的老師父正是恩師。」皇甫少華喟歎道:「唉!沒想到十年未見,竟已天人永隔。尹兄放心,我會謹遵恩師遺言,好好的善待一真。」
「這樣我也算完成老師父的請托了。」尹闕露出近日以來最愉悅的笑容。「咱們上路吧!」
「好!」
兩人齊喝,兩匹馬同時急射而出,朝著家鄉的方向快速奔馳而去前頭望去,大唐城門近在眼前,只要跨入了大唐國土,一切都會沒事了!
面對此刻情景,最興奮的就是小呆。
「小姐,你看,我們真的回來了,我們真的回來了耶!」小呆開心的朝坐在轎子裡的衛書嫻比手畫腳,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呃……是……」
相對於小呆的手舞足蹈,衛書嫻卻顯得有些意興闌珊,雙眸頻頻朝回頭路望去。
七天了!
和尹闕分手至今已七天了,到底計劃行不行得通,她真是憂心忡忡。
早知如此,或許她根本不應該答應,管它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只想兩人相守在一起就好了。
「小姐……」見衛書嫻沒反應,小呆再喚了聲。「你沒事吧!」
「我……」衛書嫻一直擔心尹闕的安危,實在扯不出一絲笑容來。
「別擔心了,尹大人一定會回來的。」
小呆對尹闕和皇甫少華可是抱足十成的信心,她相信兩人一定會安然歸來,追上她們。
「不應該答應的,我寧願留在龜茲等他。」而不是聽從尹闕的安排,覲見龜茲的閼氏,請求閼氏派人保護她一路回大唐。善良的閼氏立刻便應允,還派了二十名驍勇善戰的士兵一路保護。一路上,行程倉猝,幾乎是一刻不敢怠慢的趕路,深怕有個什麼閃失似的。
相信我!事情一完成,我一定立刻和你會合。
尹闕的誓言彷彿在耳邊迴盪、吶喊著,但她的心就是沒一刻是踏實的,一直浮浮的,定不下來。
「美人姊姊,你別擔心了。」一旁的一真也勸道。
「別說了,我的心好亂。」
衛書嫻閉上眼休憩半刻,腦海裡淨是尹闕的身影,彷彿他就在自己身邊似的。
我相信你,你千萬要回來。她在心底默默祈禱著。
轎子來到城門前,衛書嫻下了轎,同小呆及一真向護送他們的一行人拜別。
「大恩不言謝,多謝將軍鼎力相助。」小呆先行道謝。
「不,姑娘不必客氣。此乃我國國母所托,平平安安的將公主兩送回大唐乃職責所在,現在,大唐城門已在眼前,我等任務完成,就此告別。」
「多謝將軍。」
「就此拜別。走。」
衛書嫻感激的朝遠去的士兵揮手,看著馬蹄揚起陣陣塵煙。就在回首之際,城門大開,由裡頭步出一隊人馬,是鷹軍!
「啊──」小呆眼睛雪亮,立刻朝前奔了去。「小姐,你看,是李校尉。李校尉,我和小姐在這兒呢!在這兒啊──」
衛書嫻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李中帶領著約三十騎人馬,快馬奔到她們跟前時,李中立刻躍下馬背,單膝點地。
「請公主恕罪,原諒屬下來遲了。」
「不,李校尉何罪之有呢,起來吧!」
「是。」
「你怎麼會來這裡?」衛書嫻覺得好生奇怪,應該沒有人知道她還活著才是,畢竟假公主已死。
「大將軍、將軍夫人、郎將及少奶奶,原本都以為公主已命喪黃泉,為此,少奶奶差點流產,夫人更是日日落淚,直到數天前接獲尹闕派人送回的密函,方才知曉公主將於近日內返國,所以,郎將派末將趕緊前來保護公主,護送公主回府。」
李中據實以報。
衛書嫻聽得心弦震盪不已。
「你說,儀儀她差點流產?!現在她要緊不要緊?孩子保住了嗎?」
「公主,你別擔心,孩子是保住了,不過,產婆叮嚀少奶奶,直到生產前都必須躺在床上養身子才行。」
鬆了一大口氣,衛書嫻拍著胸口說:「還好,差點嚇死我了。」
不過,要生性好動的藺少儀躺在床上到生產的那一天,這根本是在考驗她的耐性嘛!
「原來如此,有勞李校尉了。」衛書嫻倏地想起,「對了,我爹娘呢?他們兩位老人家要不要緊?」
「將軍和夫人正日夜期盼你早日返回洛陽呢!臨走前還叮嚀末將,千萬不要耽擱行程,必定早日送公主回府。」
這樣嗎?衛書嫻應該歸心似箭的,但心頭還有個牽掛。
李中派人抬來了轎子,催促道著:「公主,快請上轎吧!」
衛書嫻猶豫著,但四周的人全望著她,咬緊了牙關,她任由小呆扶自己上轎,突然,她僵住了。
遠遠的,彼方有個人在呼喚著她。莫非……是尹闕趕回來了!
她不顧一切的跑下轎,往呼喚自己的那一頭奔去,小呆緊追在身後,高喊著:「小姐,你上哪兒去?回來呀!」
不,她不能此時走,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尹闕──」衛書嫻不斷的往前奔跑著。
郊道外,除了一片片黃土,便是四處叢生的雜草,但,她仍是不停的往前跑。
她知道,也聽到他在呼喚她呀!
「小姐──你等等我呀!」
小呆在後面喘著氣追趕著,不敢鬆懈。
隱約她聽到了細微的馬蹄聲,頓時,喜悅漲滿了整個心胸,幾乎要爆開來。
果然,陽光灑落的那一頭,兩人雙騎正朝自己急策而來,那身影,不正是自己日夜牽繫的身影嗎?
他,真的回來了!
「尹闕、尹闕。」她哭喊著,淚濡濕了眼眶,幾乎讓她瞧不清楚他,也喊啞了嗓子。
她所深愛的人回來了,她要好好看清楚他呀!
「書嫻。」
尹闕躍下馬背,任馬兒向前奔去。望著哭得像個淚人兒的衛書嫻,他笑了,揩去她的淚。
「傻瓜,變得這麼愛哭了。」他笑著戲謔道。
「我……」衛書嫻抿抿嘴,跺跺腳。「我擔心你不行嗎?」
「行。」尹闕溫柔的抱著她,輕聲低語道:「我回來了。」
尾聲和親事件隨著衛書嫻回府而告落幕。
但洛陽城人民的話題更多了,將這對戀人所遭遇的過程,轉述得高潮迭起,傳到後來,幾乎將他們神化了。
回到鷹揚府的衛書嫻直嚷著自己病了,天天窩在房內休息,實則是她大小姐懶得去應付接踵而來的麻煩事罷了!
然而這卻苦了衛母,原先有個差點流產的媳婦,現在又回來一個病了的女兒,苦得她天天往廚房跑。而古靈精怪的藺少儀捉住這個機會,以不想讓婆婆過度勞累這冠冕堂皇的理由,義正辭嚴的搬進了衛書嫻房裡,這讓衛子雲一點反駁的餘地也沒有,只是他日後去探望老婆時,還得經過母親大人那關不可。可憐啊!
而慕紫纓自從得知好友歸來後,三不五時天天往衛府做客,一住就是兩、三天,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兒理所當然的又湊在一塊兒了!
談起那段驚心動魄的日子,藺少儀老是在同一個話題納悶。
基於同樣是男人的情況下,尹闕為何能在兩人餐風露宿、相擁成眠的情況下,還保持著正人君子的風範。與她那老公的做法大相逕庭,實在不可思議!
「他一定不是個男人。」於是,她得到這個結論。
「胡扯!」看在藺少儀是孕婦的份上,衛書嫻不與她計較,只替尹闕說好話。
「你可別把尹闕同大哥做比較,你要知道,尹闕可是非常尊重我的。」
「是嗎?」
「不信你等著瞧。」
兩個女人眉來眼去,互相較勁著,看是誰的心上人較符合標準好丈夫的理想。
慕紫纓瞧了直發笑,眉頭卻在不知不覺中輕鎖著。
聽嫻嫻提起一真,得知皇甫少華會謹守恩師遺言,會好好善待一真。
那,他會再來找她嗎?
她悄悄地歎口氣,突然十分羨慕儀儀和嫻嫻。
幾日前快馬加鞭上朝,稟告皇上事情來龍去脈的衛剛,在近日內趕了回來。
風塵僕僕的衛剛並沒有多說什麼,避開眾人詢問的目光,他單獨叫尹闕進了書房。
「大將軍,皇上怎麼說?」尹闕畢竟是擔心的。
衛剛坐定,飲了口婢女送進來的香茗,才道:「我一到皇城,皇上派在東、西突厥兩邊的探子立刻回報。那俟斤族首長叫什麼俟斤達的,在西域一帶尋回了阿史德溫博,團結了各個族長起來,力保阿史德溫博成為東、西突厥兩國的可汗,並保證與大唐締結友好關係,絕不會有入侵中原的野心。為此,皇上開心極了,直讚你做得好,連我也沾光哪!」
衛剛哈哈大笑,尹闕一顆心才定了下來。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衛剛看著他,笑得怪神秘的。「嫻兒今日貴為公主,她的婚事我這做爹的已做不了主,此次上京去,老夫還請求皇上賜婚!」
賜婚?尹闕的心倏地好像被針紮了下。
「瞧你這渾小子的表情,老夫就知道你一定想歪了。」衛剛指著他,朗聲笑道:「皇上允的就是你和嫻兒的婚事。等你娶了嫻兒,可要好好待她呀!」
衛剛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頭。
尹闕難得紅了一張臉。「將軍,這……」
「別這呀那的!這和親之事一次已夠我這老頭受的了,難道你不怕嫻兒哪天又要嫁到番邦去嗎?」
「不!屬下也怕了。」尹闕是真怕了!
「將嫻兒嫁給你,我才能完全的放心。」衛剛一臉卸下重擔般的輕鬆樣,「那還不快去告訴嫻兒這個好消息,免得哪一天她又要蹺家給我看了。」
「是!」尹闕笑道。
這是尹闕生平最開心的一天,也是他笑得最多的一天。他步出了書房,一張嘴始終合不攏,看得一旁的僕人個個詫異的瞪大了眼,直覺尹大人瘋了!
他走向衛書嫻住的院落,才踏進庭院,便瞧見她正推開門,一見到他,快樂的奔來。
「你來了。」
尹闕此刻完全不避嫌,抱起了她,高高的轉了幾圈。
衛書嫻尖叫笑嚷著的同時,發現了他異於往常的歡愉表情。
「什麼事這麼開心?爹跟你說了什麼?」她捧住他的臉問道。
「你猜猜看。」
「唔!我猜不著。」衛書嫻搖搖頭,她一向最不會玩猜謎遊戲。
「待會兒再告訴你。」尹闕臉上閃著戲謔的笑意,不由分說的抱著衛書嫻直轉圈子,惹得衛書嫻尖叫聲連連。
她笑著,所有的陰霾早不見蹤影。
只見天上的雲、四周流動的和風、院落的花草,和躲在門後偷看的僕人們,似乎都在祝福著這對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