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信梵輕點滑鼠,調閱出與她這四年來在網絡交談的記錄,雖然他們不曾見過面,但她在他心中一直是有形的存在。
一開始,他遵循網絡規則,只透過電腦螢光幕與她交談,直到半年前,她對他提起了一個男人——她父親的學生,同時也是知名的謝氏財團董事長的第三個兒子謝正楓,她與他的談心時間便常因這半路殺出的混蛋男人給瓜分了;更令他不悅的是,從此他的電腦螢光幕上就常出現掛淚珠的小女娃。
於是,他有很好的理由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他追蹤到她使用的S大網絡,再切入中心系統,經由她每次上網輸入的學生編碼找到她的全部資料。沒想到,居然查到她家與汪洋PUB在同一條街上,偶爾她會到PUB坐坐,而她微笑的模樣,就跟他想像的一樣甜美。
電話鈴聲再響,他斜睨一眼,來電顯示是康萍的手機號碼。
他立刻接起。簡短的通話完畢,他快速套上外衣出門,開車往PUB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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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側門,輕柔的音樂緩緩傾瀉而出,此時正是PUB一天中最清靜的下午四點。暈黃的光線下,她依然好辨認,賀信梵在她斜向的圓桌邊坐下。
康萍親自端上咖啡,「你還好吧?汪洋到處找你。」
他扯出一個揶揄的淡笑,「我到現在都還不信你和他成了一家人,還有個十八歲的女兒。」
「誰教我當年一時衝動,糊里糊塗就嫁人了呢!還不是你害的,你又不要人家。」康萍,也就是汪洋的太太,一個二十七歲的美艷老闆娘。「瞧瞧你的心上人吧!一個人發呆坐了兩個鐘頭,咖啡已喝了三壺。」
「謝謝!」
見他無意多說,康萍識趣地放下咖啡走開,然而目光仍落在他俊美的側臉上。
從三年前她第一次踏入這家PUB,她就愛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凝睇半晌,她輕歎離開,這樣的男子注定不屬於她。
柳葉兒一動也不動的坐著,雙手捧握住咖啡杯,汲取溫暖。心中太多的掙扎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整理出一絲凌亂的思緒,不斷地告訴自己:停止,停止!正楓是宛麗的最愛,宛麗是你最好的朋友,三個人的戀愛總要有一個人退出,而不是拖到最後遍體鱗傷;趁現在還來得及,把一切結束……可是她能甘心嗎?眼前的咖啡蕩起一圈微暈,如同她的心痛,向四肢百骸散了開來。
她微仰頭想止住淚,卻在迷離薄霧中對上一雙專注的男性眼眸。
忘了抹去面頰的淚,她認得他——賀信梵,但他卻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
她又傷心落淚了,不過這一次不是電腦螢光幕上的小淚娃,而是活生生的她。
她穿著一件淺藍色長裙,微卷的頭髮披散至肩上,白皙清麗的小臉佈滿淚痕,全身散發一股我見猶憐的氣息。
什麼冷靜、什麼理智,和她的眼淚比起來,全都去他的!
賀信梵起身走向柳葉兒,遞上紙巾。「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葉兒?」
「你為什麼不好好待在電腦裡,梵?」她用手背抹過面頰,坐直身體,也讓聲調平穩,她告誡自己一個有教養的女孩不可在人前失態。
「你知道我?」他本以為她會詫異於他認識她,沒想到,他才是驚詫的一方。
「你追蹤我的時候正巧我的朋友在測試他的反追蹤系統。」世事就有這麼巧,毫無道理可循。
「抱歉,我違反了規則。」賀信梵語氣中沒半點抱歉的意味,反而後悔沒有更早違規。
「我以為我們永遠不會碰面。」當她知道「梵」就是那個超級紅的賀信梵時,的確吃了一驚;而他為什麼要追查她,她無心去瞭解,反正這樣的兩個人在現實生活是不可能有交集,不如當什麼都不知道,讓她永遠有一個傾訴的對象。
「碰面又如何呢?」他絕不會讓方才一時按捺不住的現身破壞掉他們四年來密切的關聯。
「有的事還是不要拆穿比較好,在梵的面前,我毫無保留,我無法遁形,這種感覺很不好。」
「你想要掩飾什麼?我不認為你有什麼需要掩飾。」相較於他,她純潔乾淨得像一張白紙。他誠摯地向她保證:「我喜歡線上的葉兒,也同樣喜歡在我面前的柳葉兒;再說,我不也毫無保留地站到你面前來了。」
「希望你會是個守口如瓶的人。」她要求。
「如你所願,這是我的美德之一。」他替她續上咖啡,「或者,你可以多問我幾件八卦,拿回去當把柄。」
「你已經告訴我夠多的內幕消息,多得我可以出一本八卦週刊了。」賀信梵隱瞞了姓名,卻如實告知工作性質,甚至提到他的家庭背景。
「那很好!」他的薄唇向上牽起,彎起若有似無的弧度。
柳葉兒微微一笑,「說真的,一直以來你就像個心理輔導老師,總是安慰我,對於你自己的心事反而很少提起。」所以她瞭解他遠沒有他對她的瞭解來得多。
「等解決完你的,再來談我的。現在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學校提前放假?」汪芷潔這幾天沒空來纏他,他記得原因是忙考試。
「今天下午英語考試,我沒去。」她垂頭攪著咖啡。
「為什麼?」壓低的男聲媲美天鵝絨的柔和沉逸,魅惑她釋放隱藏於心底的壓抑與苦惱。
四年的相交,他太瞭解她了,身在家教嚴謹的書香門第,父母都是名校的教授,思想雖開放,一動一靜卻皆是規矩,對唯一的女兒從小就期望甚高;她不想教父母失望,只好順從的當一個乖寶寶,可乖寶寶一點也不好當。
「考完後正楓會來這裡!跟宛麗當面把事情說清楚,我……我突然感到很心慌。」雖然她也急著解決一切,但她無法狠下心對宛麗說:你走過去的那條路是懸崖。她真想做只鴕鳥,躲開這些她不願也無力面對的問題。
「明明是你在談戀愛,怎麼會讓你那個朋友插進來呢?」他只聽她陸續說過些片段,卻不太清楚原本應該愛得理直氣壯的人怎麼會變成了第三者。
「是老天開玩笑,正楓寫給我的紙條被同學放錯了課桌,一向沒什麼好奇心的宛麗居然應約去了;更巧的是,宛麗驚喜的發現約她的人竟是她從小就暗戀的玩伴正楓。他們原本就是世交,正楓也與她同樣意外又高興的敘舊,等我趕到的時候,宛麗把我拉到一邊,用我所見過的最興奮表情對我說、她的愛情來了。」
柳葉兒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在她預備把男朋友介紹給好友認識時,她突然變成了局外人。
「謝正楓沒有解釋這只是個誤會嗎?」賀信梵皺起眉頭。
「正楓認為以後還有機會說清楚,而且由他單獨跟她解釋比較好;我也不想宛麗難堪,只是……」只是她沒有料到,一時的遲疑竟讓事情的發展脫出了他們能夠控制的範圍。
幾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謝正楓與宋宛麗兩個人的敘舊成了謝宋兩大財團的聯姻大事,到學校採訪的記者絡繹不絕,並把這樁美事登上了報紙的頭條。
「那個謝正楓在做什麼,他們都到了論及婚嫁的地步,就讓你一個人傷心到現在。他是誠心要解開這個誤會嗎?我倒覺得今天這個局面是他一手引導促成的。」
如果他愛的是她,沒有什麼攔得住他愛她。
「不是的!」像被踩到了痛處,柳葉兒突然提高嗓音大喊出聲,她甚至沒發現自己打翻了咖啡,「正楓愛的是我,是宛麗誤以為正楓愛她,甚至誤導了雙方家長訂下婚約。他們兩家不僅在生意上有合作關係,又是世交,家長們當然樂見其成。正楓一方面不願因為他而破壞兩家的關係,另一方面更不願傷害宛麗,事情才會僵在那裡……」
「慢慢說。」他扶正咖啡杯,讓她從對面坐到他身邊來。
「宛麗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告訴我正楓是她畢生的珍寶,她從小就愛他了,她要我分享她的喜悅。難道我要告訴她,正楓不是你的,他早已是我的?我從來沒見過她那副快樂得要飛上天的模樣,如果要我親手把她扯下來,我做不到。」
「你不想讓宋宛麗傷心,不願讓謝正楓為難,那你呢?你就一個人躲在這裡掉眼淚嗎?」他懂她的善解人意,所以恨不得搖醒她,要她對自己好一點。
柳葉兒側過臉,初見面的武裝全然瓦解,晶淚凝睫,「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我在這裡坐了兩個鐘頭,還是沒有頭緒。」
她的掙扎無助,一如她最近常send過來的心情卡片。
「葉兒,你把自己實於何地?誰來替你著想?」只有面對她時,待人冷漠的賀信梵才會反常的有耐心,滿眼的憐惜。
柳葉兒閉眼搖頭,才停止的淚又懸眶欲落。
「葉兒,你太善良,所以情願自己痛苦;如果你能自私一點,你就會快樂多了。」好人總是不長命,好人都是被自己逼死的。
「我善良嗎?我把事情越弄越糟了。」柳葉兒憋了多時的淚水終於一發不可收拾,潸潸地湧出。
「所以說你是爛好人,可是我喜歡你這樣子。」所以他才會出現在她面前。
「你……你到底算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損我?」她強笑,卻笑下淚來。
「都不是,我只想幫你。」放棄努力了半天的自制力,他伸臂擁住她,讓她靠在他的肩膀哭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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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柳葉兒掙脫謝正楓的手,深恐被人看見,說不定哪個報社的記者就躲在路旁偷拍。
謝正楓,高大挺拔的男子,謝氏財團的三公子。從國外學成歸來不久,在父親的公司做助理,他今天特地守在學校門口,經過兩個鐘頭的等待,他終於等到她。
「你如果不想成為明天的話題,最好先上車。」謝正楓威脅她。
柳葉兒轉頭看看四周好奇的眼光,一腳跨入車中。
一路狂馳至海邊,謝正楓停下車,極度不滿意地質問:「你故意躲我,不惜每天下午蹺課。」
「下午的課不重要所以不上,與你無關。」她別過頭,刻意不看他。
「與我無關嗎?」謝正楓被她一句「與你無關」以及疏陌的語氣激得怒不可遏。「那英語考試呢?也不重要?明明說好等我來一起去見宛麗,可是你卻躲起來;為了躲我連考試都不考了,別告訴我說當掉這門功課,甚至拿不到畢業證書你也無所謂。」
「謝正楓,聽好,從現在起,我的一切與你無關,與你無關!」
柳葉兒努力保持平穩冷靜的聲調,道出這幾天來痛下的決心。
「不!」沉寂半晌的車廂內迴盪起謝正楓的低吼。
「趁現在還來得及,我們該結束了。」柳葉兒拉開門鎖,想逃離這四面向她擠壓的空間,也逃開對他的眷戀。
「不!」他一把拉回車門,同時緊扣住她的手腕,「早就來不及了,從第一次在你家見到你時就來不及了。好,我現在就去跟宛麗講清楚,我愛的人不是她,是你柳葉兒,我們兩人才是真正相愛的。」
「不,不行!」她惶急地伸手去搶方向盤,「你不能對宛麗說!她會受不了的,我以後又要怎麼面對她?現在誰都知道你是宛麗的未婚夫,事情都成了定局,我不爭了,我不想爭了。」眼看他發動車子,她根本搶不過他,只好大叫:「你不准去找她,你說了我永遠不再見你,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說出來你會恨我,我不說你一樣要離開我,我何不冒險一試!」他不肯停車!他受不了她一天兩頭就嚷著要離開他,至於事情攤開後的結果如何,就交給老天爺吧!
「正楓,停車!」他現在這激動的樣子,怎麼能跟宛麗好好說?她哭著拚命攔他,多日來的心防終於崩潰,「好嘛,我不離開你,我不離開……」
車子在一聲尖銳的煞車聲中驟停,謝正楓緊緊地摟住她,他心疼她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的內心深處亦鬆了一口氣。未來怎樣他不敢想,葉兒是他的至愛,他不能失去她;而宛麗是他登上謝氏第四代掌權人寶座的籌碼,他一樣無法失去她。
「我愛你,葉兒。相信我,我真的太愛你了,才會如此瘋狂。」
回國後,他看清了謝氏集團的形勢,同父異母的一兄一姐早已各自建立起穩固的根基,並在他回來之前各據一方,彼此水火不容,卻有志一同的對他的出現強烈排斥。
在家族的競爭中他不但毫無勝算,而且早晚會被修理得很慘。此時,宋氏集團的獨生女出現了,並對他表示強烈的好感,在他不願承認和葉兒的關係下,並由他親手將一個小小的誤會引導成現在謝宋聯姻的局面。
「兩個月後就是畢業典禮,你和宛麗就要訂婚,然後結婚了,我該怎麼辦?」
愛與不愛都是錐心之痛,她哭倒在他懷中。
「別哭,葉兒!我保證會盡快找個妥當的時機和宛麗與她的家人解釋清楚,請他們諒解,我會解決好一切的。我保證!」胸口感受到溫熱的濡濕,他深切地痛恨起自己。雖然每次他都會這麼跟她保證,可一回到他的戰場,他還是身不由己。
「盡你的能力去做,不要讓宛麗太傷心,好嗎?」她斂起淚眼,如果他們都放不下彼此,那只能讓所有的事情重歸原位,只希望不要傷害到宛麗。
「葉兒,你真是個好女孩。」如果在他回國拜訪教授的那天,他不曾遇見柳葉兒,也許今日他們就不必掙扎得這麼苦。
淚眼望他,柳葉兒只能希望他在兩個月內想到兩全其美、並且將傷害減到最低的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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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下午,只有兩節課,柳葉兒與宋宛麗相偕走出校門。
才到門口,一身西裝筆挺的謝正楓迎了上來。
「正楓!」宋宛麗明眸一亮,笑迎過去,勾住謝正楓的手臂搖晃著,「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特地來接我放學的對不對?」
「伯父沒告訴你嗎?他今晚舉辦的酒會很重要,有一批最新數碼科技產品要展出,有關企業集團的重量級人物都會到場,我想要你陪我去看看。」這是個推銷自己、增廣人脈的大好機會,大姐和二哥故意派他去巡視子公司想撇開他,可惜他們忘了他有個好用的女朋友。
柳葉兒悄然退走,突然胸口一陣陣翻攪揪痛。距離上次謝正楓在海邊的保證又過了一個月,事情毫無改變,難道真有那麼難?還是說……他愛上了宛麗?
宋宛麗追上來,柔淨白暫的臉上有著歉然,「葉兒,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去圖書館了。」
「沒關係,我一個人去就好。」
「宛麗,叫葉兒和我們一起去吧!聽說今晚的自助餐點不錯。」謝正楓走近,站在宋宛麗的身後,將柳葉兒的落寞全看在眼底,只是今晚的酒會對他太重要,他無法捨棄這大好機會。
「對啊!葉兒,我們一起去,這種酒會是男人的場合,你去陪陪我嘛!」宋宛麗永遠是謝正楓的絕對附議者。
「我不去了,我用什麼身份出席?」柳葉兒尷尬地一笑。
「你是我的好姐妹啊!爸爸也很喜歡你,去嘛!」宋宛麗挽住她的手。
「宛麗,不好意思,可是我約了人了。」柳葉兒只好撒謊,急於躲開這窒人的空氣。
「葉兒!」一個沉逸魅人的聲音山自身後響起,同時一輛車子在三人身旁停下。
「梵?」柳葉兒一回頭,看清來人的臉,淚水幾乎奪眶而出,匆匆丟下一句再見,快速鑽入車裡,急道:「快走,快走!」
「怎麼了?」賀信梵立刻開車,低問。
「我不要在他們面前哭。」她聲音微顫,夾帶著嗚咽。
賀信梵看清那對出色奪目的男女,嬌柔的女孩如小鳥依人般靠在俊挺男子的胸前,那女孩蓄著和柳葉兒一模一樣的微燙過肩長髮,她一定就是柳葉兒說的宋宛麗了,至於那個眼中閃現敵意的男子就是謝正楓了。
車一轉彎,柳葉兒便不停地抽動雙肩,激動地趴到膝上飲泣。
賀信梵把車駛進冷僻的巷內,遞上面紙,輕聲地問:「哭夠了嗎?」
「哭不夠!」柳葉兒抬起頭,雙眼已經通紅。
「才見你兩次,你就哭了兩次。」他歎氣。
她抹著淚,抽噎道:「在別人面前我只能忍,在你面前我才可以盡情地哭……」
說著,又是一股熱流衝上眼眶,她連忙用力吸氣。「不哭、不哭。我又不是愛哭鬼!我不哭……不哭……」
他受不了她壓抑忍耐的模樣,把她的頭攬到自己的肩上,「要哭就哭個痛快,我知道你不是愛哭鬼,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你、你真要害我變熊貓嗎?」菱唇微扁,她還是忍不住像個迷途的孩子見了親人般趴在他肩上放聲大哭。
他溫柔地攏著她的肩,讓她痛快的發洩,整盒面紙都用完了,她還真能哭。
他動了動身子,她立刻抓緊了他。「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我不哭就是了。」她用力忍淚的下場是岔了個氣,突然猛咳起來。
「我不走,只想找找看還有沒有面紙。」看她滿臉又是淚又是汗,他順手拿出一條全新的領帶一邊幫她拭淚,一邊拍她的背。
好不容易她停止咳嗽,淚也止了。她坐直身體,擦拭濕潤的臉頰。
痛快哭了一場,輕鬆多了,她真該慶幸身邊有他在。咦?是條領帶,擦完臉她才發現。「這是你的領帶,新的,牌子都還沒拆。」
「嗯,料子不錯,比面紙還好用。」他拿過來瞟了一眼後,隨手擲向後座,這是汪芷潔早上送他的。
「亞曼尼,改天我還你一條。」一條貴得離譜的「手帕」。
「不用,別人送的,我正好不喜歡。」
等大哭後鼻塞頭昏的症狀過後,柳葉兒才定下神,想起問他:「你怎麼會那麼巧,正好經過我們學校門口?」
「我想看你這幾天過得好不好,就開車來碰碰運氣。」唉!明明是鬼上身似的繞了十八遍。
「我過得好不好你都看到了。」她用力甩甩頭,「你呢?聽說當歌手很忙碌,尤其是你這種光芒四射的搖錢樹,更是通告上不斷,演出接不完。」
「搖錢樹搖太用力也會搖倒的。」
「你的老闆不管你嗎?」
他張狂地笑,「記住搖錢樹的特徵之一,是人來就樹而非樹去就人。」
「自大狂。」她丟出一句在網上常用來吐槽他的話。
他翻腕看表,才四點多,「要去哪裡?我今天奉陪到底。」
「圖書館?」
「借書?」
「對,借幾本考試用的英文參考書,而且我得再找個家教惡補才能過關。你有好介紹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賀信梵本人。
「你?」柳葉兒的眼珠子瞬間瞪大,「我需要補習的是英語。
不是音樂。」
「不知道身為牛津畢業生的我有沒有這個資格?」
她的神情一下子轉為驚喜,這下連補習費都省了,「我怎麼忘了你是四分之一個英國人。」
「柳同學,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上課?」
「隨時。如果補考不過就拿不到畢業證書了。」
「你家方便嗎?」這也就是說他不必再到學校門口碰運氣了。「不行,不能讓我爸媽知道我要補考。」她會被父母罵死的。
一個從小品學兼優的女兒蹺課補考,對父母來說是天大的事,是女兒學壞的開端;身為父母必須忍痛規勸教導,不能讓一時失足的好孩子自暴自棄,越陷越深。不,父母快要出國講學了,她要讓他們安心地離開,然後開始自己渴盼已久的自在生活。
她想了想,問:「你家……有什麼人?」
「我一個人住。」
「就是說,你住的地方只有你單身一個人?」
「說得對!」他挑起眉,「如果你找不到……」
話還沒說完,她伸出手,「那就去你家,說定了。」
他伸手與她互握,溫暖的觸感立即由掌心傳來,迅速蔓延至身體各部位,甚至傳導至他的心。
「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