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獵Ⅱ 第一章
    如果你問『暗夜』裡的人最怕去的是什麼地方,答案一定不是黑手黨總堂或是國際刑警總部,而是『暗夜』的刑堂。

    正如你若問及他們最怕見到什麼人,給你的答案決不會有別人,一定是刑堂堂主嚴青。

    就連『暗夜』獨一無二的老大凌馭日也得排在他後面。

    刑堂是『暗夜』裡最神秘也最令人畏懼的組織,因為它的地位超然而獨立,平時幾乎從不參與『暗夜』的任何活動,執法時又不受任何力量左右或阻礙。這就使得眾人對刑堂的組織架構和人員組成一無所知,對其神秘莫測心生畏懼的同時,也不敢對違法犯紀後能否受到本堂首腦的庇護心存僥倖。

    而刑堂堂主嚴青更是行蹤飄忽,身份神秘,一般人鮮少有機會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只知道他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執法嚴明,從來就不肯徇私輕放,就連凌馭日的面子都沒賣過。無論是誰,只要有事犯到他的手裡,簡直比見閻王還要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寧宸在『暗夜』裡呆了那麼久,雖然也從來沒見過嚴青一面,但是關於他和刑堂的種種可怕傳聞卻早已聽得耳熟能詳。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一個個子不高,身材纖細,長了一張人見人愛的漂亮娃娃臉,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走進屋子,笑容可掬地對他自稱刑堂堂主嚴青時,他幾乎要以為這個毛頭小子是一時興起在跟自己開玩笑。

    但是名字可以隨口假冒,來人身上那閃閃發亮的身份徽章可沒那麼容易做得了假,尋常人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盯著來人研究了好一會,寧宸才一臉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令『暗夜』中人個個聞風喪膽的刑堂堂主,居然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怎麼,不請我坐下嗎?」對方好像習以為常似的任由寧宸盯了個夠,才笑吟吟地問道。

    寧宸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你真的是嚴青?」

    「如假包換。」來人攤攤手,一臉無辜的笑。

    「請坐。」最平常不過的客套話,寧宸卻說得有點彆扭。時間地點對像統統不對,這樣的情境,配上這樣的台詞,叫人聽得好不難受。

    嚴青卻是渾然不覺情形尷尬,安之若素。

    看他一副作客模樣地拖過一張椅子坐到自己面前,還在四下東張西望,寧宸不待他開口,先已笑了笑,道:「如果想喝茶的話,抱歉得很,只好請你自己動手了,我眼下行動不大方便。」

    這下輪到嚴青愣了愣,笑了,居然還真的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這才捧著茶香四溢的杯子重新坐了下來,悠悠開口:「刑堂堂主嚴青,奉命處置近身護衛寧晨陽勾結外敵,洩密謀利,殺死搭擋,背幫叛逃一案,你……可有什麼話說?」

    語聲淡淡的,輕飄飄的沒帶幾分力道,臉上也還是帶著笑。可是眼裡的光芒,卻是懾人的威嚴,能叫人心驚膽戰。

    嚴青剛剛所說的四款罪名,每一款都是嚴重至極的大罪,只要犯下其中任何一款便已是性命難保。若是四項均被確認,數罪並罰,非受到極可怕極嚴酷的懲罰不可。若是換了別人,聽了這樣嚴重的罪名,對著這樣嚴厲的目光,只怕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了。就算還能說得出話,怕也要忙不迭地設法辯解求饒,以求能多少推卸幾分罪責。可是寧宸聽了他的指控,卻連眉毛都沒抬一下,只是靜靜地出了會兒神,才輕輕歎了口氣,道:「沒有。」

    聽了寧宸的答話,嚴青眉頭微挑,身子向後一靠,雙手抱胸地盯著他研究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知不知道通敵叛幫要受到什麼懲罰?」

    寧宸點頭。沒有道理不知道,畢竟在『暗夜』

    呆了那麼久。通敵叛幫是當然的死罪,如果再加上另外兩條,就不是一顆子彈那麼簡單可以解決。聽說刑堂最重的刑罰叫做『上帝的工作』,很神聖的名稱,內容卻令人不寒而慄。受刑人會在六天之中每天承受一種嚴酷之極的刑罰,痛苦持久卻無法以死解脫。一直要捱到第七天,在上帝休息的日子才能得到安息。

    這麼嚴重的罪名並不多見,寧宸從沒聽過有誰真的受過這樣的處置。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幸成為示範者,也好讓大家都開一開眼。

    「那你為什麼不辯?」嚴青年輕漂亮的臉上露出明顯的好奇。

    「有用嗎?」寧宸淡淡一笑,蒼白的臉上笑容疲倦,「證據確鑿,事實俱在,不必等我開口,凌馭日早已給我定了罪。」

    「你怎麼敢肯定?凌老大處事還算得上公正,不大冤枉好人的。」

    寧宸垂下眼,遮住眸光中的一絲黯然。「每一次捉到我,他問的永遠都是『為什麼』,卻從來都沒有問過我『是不是』。」口氣仍然是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是嗎?」嚴青的目光閃了閃,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如果你不自辯,你的生死可就由我裁決了哦。」

    安靜的犯人報以沉默。

    等了好一會兒,始終得不到任何驚慌或緊張的反應,嚴青有些無趣地聳聳肩,懶洋洋地欠起身子,打開了寧宸腕上的手銬。

    對他的行為反應不及,寧宸怔怔地收回受制的雙手,一時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傻了嗎?」看到對方一臉的困惑不解,玩心大盛的年輕堂主佻皮輕笑,「走啊。」

    「去哪裡?」寧宸愕然發問。

    佻皮的笑容倏然一斂,換上一副冷意森然的凶神惡煞:「拉你去處置。」

    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寧宸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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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捉老鼠的樂趣並不在於吃而在於戲弄,這一點,養過貓的人都知道。

    其實人也一樣。

    擺佈一個人,必須能得到相應的反應,你才會有戲弄的樂趣。如果對方對此漠然置之,花再多的心機也是白費,也就很難再有繼續玩下去的興致。

    嚴青的目前情形正是如此。

    看著面無表情,起身就走的寧宸,嚴青興味索然地歎了口氣,懶洋洋地又坐回原處:「你回來。」

    寧宸看他一眼,依然是面無表情地轉身坐下,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

    「你就這麼老老實實地打算認命了?」嚴青頭痛地重新打量眼前的俘虜,「這不像你的性格吧?不知道絕境求生,隨便就輕言放棄,這就是凌馭日辛辛苦苦調教出的後起之秀?虧他還有臉跟我吹牛說他培養了一個最得意的徒弟!哼,這樣的人要一百個也有,我一個星期就能訓練一打,有什麼稀奇。」

    寧宸笑了笑,靜靜抬眼,眼中的光芒鋒利如刀,竟似能割開對方嘻笑的面具,露出本相。那眼神分明冷冽,卻彷彿帶著逼人的熱度,落到臉上,竟然灼痛。

    陡然面對如此銳利的目光,嚴青的笑容也不覺一斂。

    「我只是俘虜,又不是玩具。」寧宸淡淡開口,「你分明有話要說,卻存心戲弄,我又何苦奉陪?凌馭日訓練出的手下可沒那麼弱智。」

    嚴青的目光閃了一閃,笑了:「你好像還是很在乎他嗎。這麼著緊替他爭氣。」

    寧宸漫不經心地向後一靠:「你們兩人暗中較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輸誰贏是你們的事,我可不想捲進來。」

    嚴青微微一笑,臉色一整,道:「晨陽,你既是如此聰明,當初又為什麼要逃?」

    寧宸怔了一下,微微皺眉,卻沒有說話。

    嚴青道:「四年前的九月十六你與江晨星一同出發執行任務,卻在完成任務後從此消失。第二天我們在現場找到江晨星的屍體,受傷的部位與傷痕正是你慣用的武器和手法。同日我們查到你的銀行帳戶裡突然多出了三百萬美金,時間是兩天之前,來源是我們最大的敵人『風雷堂』。次日我們有兩次大筆的武器交易被人中途攔截,出手的正是『風雷堂』,而那兩次交易的時間地點是高度機密,知道的人只有四個,其中一個恰好是你。」

    「……」寧宸面不改色地看了嚴青一眼,維持緘默。

    「你還是沒有什麼話要說嗎?」嚴青問。

    寧宸搖頭:「你的話還沒有說完。」

    嚴青微笑:「果然是凌馭日的得意弟子,真沉得住氣。」

    「你已經猜到我知道些什麼了,是嗎?」嚴青道。「我從頭至尾地追查過那筆錢的轉帳過程,找到了『風雷堂』的經手人,並侵入他那一堂的電腦網絡,檢查過全部電子郵件和通話記錄,最後發現與他們聯絡的人是江晨星,而不是你。你們那一次任務並不算太難,只是去銷毀一批機密資料,以你們的身手完全可能不為人知地全身而退。可是現場的情形卻異常慘烈,明顯經過激烈的槍戰和打鬥,從敵人的屍體分佈和武器裝備可以判斷那是一個埋伏,可向敵人通風報信的人又會是誰呢?晨星身上只有一處致命傷,而現場卻發現了十幾處大大小小出自不同傷口的AB型血跡,幾乎每一個掩蔽物附近都有,最多的一處是在晨星身上,尤其是手上和胸前。我命人做過DNA檢驗,那些……全都是你的血。」嚴青緊盯著寧宸的眼睛微微一笑,「晨陽,可不可以告訴我兩件事?」

    寧宸只是看著他,不置可否。

    「第一,晨星為什麼要這樣處心積慮地設下圈套陷害你?第二,你明明知道自己清白,為什麼事後不回暗夜,卻選擇了逃走?」

    寧宸閉上眼,過了很久才緩緩張開:「我不想說。」

    嚴青聳聳肩:「隨你,反正最想知道的人也不會是我。」

    「你剛剛說的這些,凌馭日知道嗎?」寧宸猶豫了一下,問道。

    嚴青搖頭。

    「為什麼?」

    「我辛辛苦苦才查出來的,為什麼要告訴他?」嚴青理直氣壯地回答,「他想知道真相不會自己去查嗎?又不是沒有這個本事。」

    寧宸苦笑:「這種事也要鬥啊?對我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嚴青瞪他一眼,老大不滿地哼了一聲:「得了吧,你自己又不是沒有嘴,為什麼你不跟他說,倒來怪我?」

    寧宸立刻啞口無言,只好閉上了嘴。

    「好了,你可以走了。」嚴青站起身,瀟灑地拍拍手,「本案到此結束,當庭無罪釋放。本堂主的裁決連凌老大都不能干涉,放心吧,你跟『暗夜』的糾葛算是了結了。不過……」嚴青似笑非笑地加上一句,「你是凌老大的徒弟,關於你們的個人恩怨,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你好自為之吧。我可不敢保證他會放過你。」

    「謝謝。」寧宸沉默片刻,向嚴青點了點頭,越窗而出。

    他們的房間是在二樓,到地面足足有五六米的高度,寧宸連看都沒看一眼,就那麼直截了當地一躍而下。

    輕輕鬆鬆地安然落地。

    很大的庭院。院子四周是高牆。牆外是一片莽莽蒼蒼的茂密森林,無邊無際。

    「喂喂喂,你也不問問自己在哪兒就要走嗎?」嚴青探出窗口大聲叫道。

    「還是在南美吧?」寧宸頭也不回地答道,「你身上有懸鈴草的味道,那是專門對付南美毒蚊的防蟲藥。」

    「是嗎?我自己都忘了呢。」嚴青聞聞身上的味道,微微一笑,對著寧宸迅速遠去的身影遙遙喊道:「外面可是神秘莫測的亞馬遜叢林哦,祝你好運!」

    寧宸遠遠地反手揮了兩下,轉眼便消失在不遠處的樹林裡。

    「出來吧。」嚴青凝目看著窗外,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他走遠了。」

    一個優雅修長的人影從隔壁房間靜靜走出,目光同樣投向窗外,輕輕歎一口氣。

    「說走就走,動作居然這麼快。凌老大,看來他真的不想看到你呢。」嚴青笑道。

    「剛剛你說的那些話,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凌馭日沉聲問道。

    「因為我很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自己去發現啊。」嚴青有點狡黠地輕笑,「誰知道你居然真的那麼笨,連想都沒想過調查真相。」

    凌馭日輕輕歎息:「也許是愛之深責之切吧,當時看過送來的報告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晨陽背叛了我,以後便再也不想提起這件事。晨星確實很瞭解我,知道我的弱點所在。他的計劃確實稱得上是天衣無縫,只除掉低估了晨陽的本領,才會輸掉自己的命。」

    「我剛剛問他的兩個問題,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答案?」嚴青道。

    凌馭日皺眉不語,有一點出神。晨星設計陷害的動機他大致心中有數,兩人無冤無仇,未曾結怨,私交甚至堪稱密切,除出利益衝突還能為了什麼?晨星向來有野心,眼界高,心胸卻嫌略狹窄。身為首領得意弟子與心腹愛將的他,如何能容忍小他數年的晨陽後來居上,佔據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地位與前途?

    可是晨陽因何負冤逃走,他卻始終未能想得明白。

    自己對晨陽的寵愛與信重『暗夜』中人有目共睹,否則晨星也不至用到如此的計謀陷害晨陽,以求奪回自己的地位。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晨陽都應該回來和自己商量,究竟是因為怎樣的理由才會令他自始至終都只想逃離自己,任憑自己對他怎樣,都從不解釋?

    「看來你也不知道啊。」嚴青笑道,「為什麼不去問他?」

    凌馭日冷冷白他一眼:「怎麼問?人在哪裡?我好不容易捉了來,你放得倒快。」

    嚴青笑嘻嘻地攤攤手:「人交到我手裡,我自然按律處置,沒罪為什麼不放?你想問他什麼,再把他捉回來好了,反正你都捉到過兩次了,也是輕車熟路。」

    「你倒看我捉得簡單,可知道我事先得花多少心思?」凌馭日一臉的不以為然。「你當我是在撈魚嗎?隨便伸伸手就能捉到一條?」

    「平時或許困難,現在可正是容易的時候。這是你的地盤,他人地生疏,毫無準備,又剛剛走不多久,一切還不全在你的掌握?」

    凌馭日淡淡一笑,搖頭道:「像這樣的情形,就算捉到他也是勝之不武,他更加不會服氣。讓他走吧,以後機會還多的是。」

    「你倒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凌馭日斜睨著嚴青,面無表情地反問。

    嚴青揚起一道眉毛,但笑不語,嘴角的笑容卻帶著幾分詭秘,幾分戲謔,有一點點不懷好意。

    這小子又在搞什麼名堂?凌馭日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點隱隱的不安:記憶裡好像每次看到他露出類似的笑容,就沒有一次能風平浪靜地安然無事,準會出點稀奇古怪的鬼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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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光淡淡,在若有若無的夜風中輕輕搖曳,灑下一片柔和的淡黃光影,落在案頭玫瑰花蕾的點點露珠上,晶瑩閃爍,五彩迷離。

    餐桌上鋪著雪白的亞麻桌布,幾道精心烹製的可口佳餚擺放在精美考究的純銀餐盤裡,就如藝術品般令人賞心悅目。

    高腳水晶杯中的不知年名貴紅酒散發出淡淡的醇香。

    完全是一派寧靜溫馨的浪漫情調。

    凌馭日一言不發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抱懷,靜靜打量著眼前的情景,過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請你吃飯啊。你怎麼動都不動呢?」嚴青一邊津津有味地大嚼著自己盤中的食物,一邊象好客的主人般慇勤地介紹,「老大,這道清蒸鋸齒鮭是南美雨林獨有的名菜,別的地方可吃不到哦。這道菜講究的是出水即殺,出鍋即食,吃起來清腴嫩滑,甘鮮可口。別看它別名『水虎魚』,是世上最厲害的殺人魚類,味道比起江南的鰣魚可是毫不遜色呢,怎麼,不想嘗一嘗嗎?」

    沒有回應。

    凌馭日看也沒看盤中的菜色,只是淡淡地瞧著嚴青,看他一個人眉飛色舞地繼續說下去。

    「要不嘗一塊炭烤巨蜥肉排?這也是本地才能吃到的特色菜哦,保證不會讓你……」

    「嚴青。」凌馭日打斷了他的話頭,「安排這些,什麼意思?別說是為了招待我,我才不信。」

    「為什麼不信?」嚴青睜大眼,擺出一臉無辜的笑容:「怎麼,我就不能請你吃一頓情調浪漫的燭光晚餐?那應該不是什麼人的專利吧?」

    嚴青的笑容維持了足足有一分鐘,可是轉眼看看凌馭日漠然不動的表情,只得聳聳肩膀,接著道:「本來是想給你個機會,讓你們兩人誤會冰釋後好好溝通一下,敘一敘舊的。誰知道晨陽不肯見你,匆匆忙忙就趕著走了。這麼精心的佈置浪費了多可惜,只好換成我來陪你吃啦。怎麼,是我就掃了你的興致了?」

    「多事。」凌馭日橫他一眼,輕輕嘀咕了一聲。

    「還是……你一直在擔心他,所以覺得沒胃口?」嚴青只作沒聽見凌馭日的評論,笑咪咪地逼上一句。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凌馭日對上嚴青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反問。

    「讓晨陽一個人在環境險惡,危機四伏的南美叢林裡掙扎求生,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嗎?」

    「如果他出不了這片雨林,他也不是寧晨陽了。」凌馭日淡淡地說,「別忘了,他可是『暗夜』培養出來的頭號殺手,也是我最得意的徒弟。當初在為期兩個月的原始叢林生存訓練裡,他的成績可是史無前例的滿分。」

    「我怎麼會忘?那個成績還是我給的。」嚴青揚一揚眉,口氣卻也是一派的風輕雲淡,「可是你倒好像忘了,訓練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配有組織發給的標準裝備,而現在他卻是手無寸鐵。」

    「手無寸鐵嗎?」凌馭日笑了,「一個成功的殺手永遠都不會讓自己手無寸鐵的,即使不是在訓練中,即使是事先沒有任何準備。」

    「噯,真的啊?」嚴青眨眨眼,掛起一個近乎天真善良的燦爛笑容,用一種人畜無害的口氣好奇地問:「嘖嘖嘖,有那麼厲害?他身上還能藏著什麼秘密武器啊?除了腰裡的強力微型鋼線槍,腕上的紅外偵測器和高頻衛星定位儀,鞋跟裡的塑性炸藥和氣味遮蓋劑,脅下的飛刀、匕首和毒針吹筒?哦,對了,還有維持體力的濃縮營養丸,廣譜解毒藥和一個耳塞式短波通訊器。看起來……他好像不大喜歡用槍?」

    隨著嘴裡每次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名字,嚴青就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笑嘻嘻地丟在桌上,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就攤了滿滿的一桌子。各式各樣制做精良的特殊行動工具在燭光下泛著閃亮的金屬光澤,看起來與原本溫馨浪漫的佈置格外的不相和諧。

    沒錯。都是他的。

    不需要多麼仔細的研究,凌馭日完全可以確定,眼前的這些都是晨陽身上的東西。有的他曾經看見他用過,有幾樣還是他親手交給他的。可是又怎麼會落到嚴青的手上!凌馭日冷冷地瞪著桌子上琳琅滿目的裝備,表情雖然還維持著平靜,眼中的光芒卻已經明顯地陰沉了下來。「這又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刑堂執法前的例行檢查罷了。」嚴青笑吟吟地攤攤手表示無辜,「這是你定的規矩,你總不會給忘了吧?」

    「我當然沒忘。」凌馭日咬著牙一字字道,「可是你既然已判了晨陽無罪,為什麼還不馬上還給他?」

    「他走得那麼急,我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哪還有時間顧得到這些?」嚴青理直氣壯地反問。

    「那你為什麼不攔住他,居然就讓他這樣子空著手離開?」

    「咦?你有說過讓我看住他嗎?他要不要走,要怎麼樣走,卻又關我什麼事?」嚴青漫不經心地道。「而且,他自己也沒跟我要啊。」

    那多半是因為他自己還不知道!凌馭日深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滿腹的怒火,沉著臉道:「拿來。」

    「什麼?」嚴青挑一挑眉毛,笑著問道。

    「少裝糊塗了。當然是衛星定位顯示屏!別告訴我說你細心周到地把他全身上下搜了個遍,卻沒有順便裝上一個追蹤器!」冷冰冰的話語就像子彈一樣,一發連一發地從凌馭日嘴裡掃射出來。

    「怎麼,你要去追他嗎?不是剛剛才說過打算隨他去的?」嚴青原本還想再調侃他幾句,可是看看凌馭日瀕臨爆發的臉色,只好舉起雙手笑道,「好,給你給你。」說著便從衣袋裡摸出一隻煙盒大小的金屬盒子,輕輕丟了過去。

    凌馭日接過盒子,隨手打開一看,眉峰立時輕輕跳了一下,本來還算是從容的神色突然轉為凝重。

    「這信號有沒有錯?」他緊緊盯著屏幕上閃動的信號,頭也不抬地沉聲問道。

    「怎麼會錯?是我親手裝上的追蹤器,絕對保證質量哦。」

    「見鬼!才不過短短的幾小時工夫,他怎麼會走出去那麼遠?」凌馭日緊皺著眉頭,目光穿過窗子,遠遠地投向無邊無際的亞馬遜叢林,眼中露出沉思的神情。「帕斯塔薩河!那條河離這兒只有兩公里。他一定是設法從水路順流而下了,才有可能走得那麼快。」

    說話的同時,凌馭日挺身站起,收起盒子,向著門口轉身就走,動作矯健敏捷得有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沒有浪費一分一毫的精力,更沒有耽擱一分一秒的時間。

    走過桌子旁邊,他順便以輕靈迅快得近乎魔術的熟練手法收起了桌上的行動裝備,同時丟下一句話:「你把我的『蜂鳥』開回來沒有?」

    「放心吧,一切就緒,就停在老地方。」嚴青雙手抱懷,一邊游哉悠哉地看著凌馭日的行動,一邊微笑著在他身後追上一句:「哦,剛才我忘了說了,你在晨陽身上用的新品迷藥好像有個副作用,好像是會讓人在相當一段時間裡不定時地出現短期神經麻痺,還是暫時性肌無力什麼的,我也記不太清楚了。等你遇到他的時候,順便幫我告訴他一聲?」

    什麼?凌馭日後背一僵,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壓制火氣,又像想轉身說些什麼,可是卻只停了片刻,便加快腳步走出了屋子。

    邁出房門的時候,他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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