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秀才剛把書收入背包,抬頭一看,正好看見沈謙走出教室的背影,她趕忙背起包包,快步走出教室。一出門口,看見沈謙剛好向右轉進樓梯,她加快步伐,想趕在沈謙走到公交車站之前追上他。
沈謙看似悠閒地邁著步子前進,可是兩人腿長的差異,卻讓後面的鄢秀追得好辛苦。就在鄢秀努力將兩人距離縮短到約五步遠時,她柔柔的喚了一聲:「學長!」
因為太過注意面前的身影,反而沒注意地上的凹凸不平,差點被凸出的石塊絆倒,鄢秀一邊穩住差點跌倒的身子,暗叫一聲:好險!
抬頭一看,走在前面的沈謙聽見她的叫喚沒有任何反應,仍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沒聽見!
鄢秀猶豫了一小下,還是鼓起勇氣拉起長裙的裙擺,小跑步追上沈謙。眼看才差一步之遙,心想這下子總算夠近了吧!
鄢秀停下腳步,才要出口叫人,沒想到前面的他還是繼續往前走,一下子又拉開兩人的距離。鄢秀已經追得喘不過氣來了,心想再這樣下去,她恐怕永遠也趕不上他,心急之下,沒有細想,她伸手拉住沈謙的外套。
沈謙轉過身來看向身後的人,在看見拉住他衣袖的是不認識的人之後,面無表情的眉微不可見的一皺,隨即又恢復平坦,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沈謙向來沒有跟陌生人打交道的習慣,所以他靜靜地看著來人,沒有開口的打算。
鄢秀一邊看著他,一邊喘氣,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沈謙耐著性子等她調節好呼吸,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讓人摸不清他心裡在想什麼。
「學長!」鄢秀總算能勉強開口說話,她看得出他的不耐——她注意到他那微不可見的皺眉,趕忙開口問道:「請問……那個……你現在有空嗎?」這是她第一次提起勇氣跟他說話,雖然勉強能開口,還是無法順暢的說完。
沈謙頓了一下,才道:「我等一下有事,必須準時搭上公車,抱歉了。」他的拒絕雖然婉轉但是十分堅定。
聽到這樣的回答,鄢秀有些挫敗地低下頭。雖然早料到會是這種反應,可是她還是不太能輕鬆面對他冷淡的態度。
她再一次的鼓起勇氣,打算在今天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既然他沒有空跟她找個地方坐坐,那她就在這裡說吧!
鄢秀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再次鼓起勇氣抬起頭來,打算對沈謙表白。
「學長,其實我……」但是鄢秀只說了幾個字,剩下的話便噎在嘴邊吐不出來,因為當她抬起頭來,卻看見沈謙已經繼續走向公車的候車處,她只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走遠的人。
努力鼓起的勇氣根本無用武之地,她已經沒有再追上去的力氣了,而且都快靠近公車站牌了,那裡人來人往的,她可沒有勇氣當眾表白。
最後,鄢秀呆立在原地,目光跟著沈謙走到公車站,看著他上車,看著公車漸離漸遠,她才將視線轉向,看著頭頂上的天空。
原本泛藍的天空,被夕陽的霞光照成艷麗的橙黃色,映著校圍裡的林木更顯得詩情畫意,世界是如此的美麗,但她卻好想哭。
結果,她果然失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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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黨都知道她暗戀沈謙已經很久了。
在大二的期中,詩經課的老師有事請假,因為時值學校期中考,便請了他在研究所的學生來監考,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沈謙。
從看見當時才碩一的沈謙站在講台上對同學講話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目光從此便膠著在他身上了。
她甚至還清楚記得當時的情形。
「各位同學,因為王老師有事不能來,所以叫我來監考,相信王老師在上個禮拜就已經跟大家講過了。現在請同學把書收起來,要開始考試了。」沈謙的聲音溫溫沉沉的,很好聽,是適合當電台主持人的聲音。
當時所有同學都被他的英俊臉龐吸引了,不知道從哪裡跑來這麼一號像電視明星的男人。直到聽見他是來監考的,所有人才從迷咒中回過神來,想起期中考試就要開始了,才慌忙的埋頭看書,想要再把握那最最最後的幾秒,希望可以看到考題的答案。
但是鄢秀卻沒有回神,因為她被他那如深潭般的眼睛吸引住了,那雙眼睛彷彿會懾人魂魄似的。記得當時他穿著深藍色系的衣服,看起來文質彬彬又帶點憂鬱的氣質,那氣質似乎有使他眼睛魔力增強的效果,幾乎要將她的神魂都勾走了。
整個考試的時間裡,她所做的惟一一件事,便是讓眼睛跟著他的身影轉,看著他在黑板上抄題目,看著他在課堂上巡視,她的心裡直祈禱他可以往意到她,不過,那當然是她在夢想。
他這樣一位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怎會來注意她這個平凡的醜小鴨,除非她可以在一分鐘之內變成天鵝,而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明知他不會注意到她,但是她還是忍不住直看著他在課堂中穿梭,她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一直到他開口跟她說話。
沈謙是注意到她了,不過不是因為她美麗或是有什麼吸引力,而是因為她只顧著看他,以致於考卷上一片空白,甚至連名字都沒寫。
「這位同學,你有什麼問題嗎?」沈謙站在她桌旁,低頭看著她空白的考卷,深潭般的眼有些疑惑。
聽到沈謙跟她說話,當時她的心臟差點因為狂跳不止而衰竭,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話,只能拚命呼吸以維持生命安全。
「這位同學你身體不舒服嗎?還可以考試嗎?」看著她臉色突然蒼白,沈謙有些擔心的又問了一次。
她依然無法開口說話,直到坐在旁邊的死黨之一江小愛拍了一下她的肩頭,關心的問:「喂,你沒事吧?」
「沒……沒……沒……」她急忙低下頭迴避那懾魂的眼,困難的開口。
「沒事就快寫考卷,難道你想被當!」另一位火爆脾氣的死黨錢芊芊這樣說,她坐在她的前面,因為無法回頭察看她的狀況而氣沖沖的。
「好……」她下意識的拿起筆來就寫,不過究竟寫了些什麼,她一點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年她的詩經課被當掉了。
那時她才大二,而沈謙已經碩一,上課時是沒辦法碰到的,她費盡心思才打聽到他的名字與上課的時間表,但是這仍無法改變他們兩個沒有交集的情形。
此後的大學兩年裡,她想盡辦法在系辦公室與他「偶遇」,但是她卻老是提不起勇氣跟他說句話,以致於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叫鄢秀的學妹,只當她是個「路人甲」。
在大四那一年,她得知他考上了F大的博士班,雖然她原本就有考研究所的打算,但是她的第一志願是T大,為了可以見到他,她改變了準備考試的方向,終於如願以償的考上F大的研究所,繼續當他的學妹。
現在她已經碩二了,他博二,她仍然只是他的學妹,而等今年課程結束後,他就會回家閉關寫畢業論文,她就可能再也不會遇見他了。
所以到了後來,死黨們都把她的暗戀當做玩笑,她們認為她這樣根本不算什麼暗戀,哪有人暗戀了四年卻還沒有結果的?
若是兩人是青梅竹馬,那還算是有淵源,偏偏她跟他連認識都算不上,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她的存在,而她也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從沒想過要採取行動什麼的。
既不表白也不放棄,更沒有為愛感冒傷風的症狀,書照念,學照上,根本一點也不像戀愛中的人!
其實死黨們根本不明白她對沈謙的感覺,她曾經試著想說明,但是卻怎麼也說不清楚。她也不想這樣繼續不明不白的暗戀下去,但是她就是無法將目光從沈謙身上移開。
這些年來,也有幾個男同學追過她,不過她就是沒感覺,總覺得那些人好像少了什麼,吸引不了她的注意,跟他們出去一次之後,她便覺得寧願把時間拿來看書,也比跟他們出去吃飯、看電影有趣多了。
然而每當沈謙一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的目光就會不由自主的追隨著他,她一直追著他的步伐走,不為別的,只為看他。
既然放棄不了,那就只好表白了。但是偏偏她一直沒有勇氣先表白,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等待,等待著他目光有朝一日會跟她的相接!可是這麼多年來,他的眼睛從來不曾映入她的身影,從來沒有過。
前幾天,死黨之一錢芊芊又罵了她一頓,她說她沒看過這麼白癡的暗戀法,從來沒有想辦法要引起人家注意,只是呆呆的等,就算等到死也不會有結果。
其實錢芊芊說得太傷人了,雖然她因為一直在學校裡唸書,以致於看起來有些呆,但是事實上她並沒有她們想的那麼呆。
誰說她沒想過要引起沈謙的注意,只是她只要一看到他那雙好像會勾人魂魄的眼睛,就會開始心跳加快,呼吸不順,連氣都快要喘不過來了,更何況是開口說舌!
不過,這還是最輕微的症狀了,更嚴重的是,有時還會手腳都變僵硬,連走路都走不好,時常去撞到佈告板,要不就跌個狗吃屎,這時她就會很慶幸沈謙沒有看到她。
最後她才學會汲取教訓,什麼都不做,只在遠距離外偷偷看著他。
比起被當成白癡看待,還是繼續當個「路人甲」比較好吧!
四年了啊!
偷偷看著沈謙也已經四年了!
四年聽起來似乎很久,但是對她來說,詩經課上沈謙那英俊瀟灑的模樣,好像是昨天才剛看過一樣鮮明的留在她的心中,要她割捨,好難啊!
想起錢芊芊說的話:你已經二十四歲了,不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十七八歲,你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等待了。再等下去,你就等著做老姑婆吧!要不,等到人家沈謙結婚生子,兒孩滿堂也行!笨女人!
錢芊芊說得誇張了點,她雖然已經二十四歲了,但是離做老姑婆的年紀還有十幾二十年呢,她一點也不擔心。不過一想到沈謙終會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她就不得不擔心了。
她這樣自問:你總不能一輩子就這麼暗戀下去吧!
她自答:要她這樣看著沈謙一輩子她是沒問題,問題是人家願不願意讓她看一輩子,尤其是沈謙的老婆。
一想到沈謙會娶其他女人為妻,她下意識的排斥並且否定這個想法。
其實她自己也明白,她現在之所以能安於暗戀的程度,是因為沈謙一直沒有固定的女朋友,所以她不認為有誰可以搶走沈謙,但是萬一有一天,有一個女人,她讓沈謙動心了呢?
她想要大聲的說:不要!
但是她又有什麼立場說不要?
她想了一整個星期,終於想清楚了,這段暗戀很明顯是不可能有結果了,但是她不希望自己這四年的時間白白浪費掉,起碼要讓沈謙知道有她這麼一個人,在暗地裡戀他戀了四年,所以她下定決心要表白了!
她給自己定了個日期,就是今天——十二月二十四號聖誕夜,四年前她將心遺落在一個男子的身上,現在,她希望可以將心拿回來。如果今天她沒有表白成功,她就要宣佈她失戀了,就此結束這段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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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她果然失戀了。
其實這樣的結果,鄢秀早就預知了,去向沈謙表白,只是要求個了斷,算是一個儀式,代表她從此可以放下這段還沒開始、也不會開始的戀情。
因此,她心上並不是那麼的痛不欲生,只是感覺有些酸酸苦苦的,眼眶有些濕濕的罷了。也沒什麼嘛!沒什麼大不了的,也不過就是失戀而已呀!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雖然這樣告訴自己,可是為什麼她還是忍不住難過、忍不住想哭——
「鄢秀!」
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記,鄢秀下意識的用袖子往雙眼一抹,才轉頭看向來人。
「是你啊!」是她碩士班的同班同學宋琬瑤。
「你站在這裡發什麼呆啊!」宋琬瑤開朗地對她笑著,那一副春風如意的樣子,跟鄢秀的落寞形成鮮明的對比。
鄢秀佩服的看著宋琬瑤,在這樣十二月的寒冬,她竟然穿著清涼的迷你裙!她當然也發現宋琬瑤那笑容滿面的樣子。
「今天有約會嗎?」她跟宋琬瑤是上碩士班才認識的,兩人見面只是點頭打個招呼,算不上什麼交情,所以她發問的語氣不怎麼熱絡。
宋琬瑤風情萬種的撥了下頭髮,嬌笑的答道:「當然!今天是聖誕夜,若沒有約會多掃興呀!」
宋琬瑤說完,看了下鄢秀一身樸素的打扮;萬年不變的髮型——公主頭,黑色及膝的大衣,大衣底下是件咖啡色毛料長裙,腳上穿著白色短襪配一雙破皮鞋。很普通的打扮,很明顯是沒約會的樣子,她搗住嘴,發現自己失言了。
「嗯。」鄢秀淡淡的應了一聲。
宋琬瑤見鄢秀一臉無精打彩的樣子,以為自己的話踩到地雷了,她不好意思的道:「呃,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聖誕節放假嘛!今晚正好可以好好的玩一下,我剛才的話沒什麼惡意。」
鄢秀知道宋琬瑤以為剛才她炫耀式的語氣刺傷了她,天曉得她失意才不是為了聖誕夜沒人約這麼無聊的事。她擠出一個大方的笑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而我也沒覺得受傷什麼的,事實上我今晚也有約會。」只是對像不是情人。
宋琬瑤聽了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不過既然你有約會,應該打扮一下才好,我一直覺得你其實長得不錯,只是不太會打扮,改天我們可以研究一下,我可以教你幾招喔!」
言下之意,是覺得鄢秀的打扮實在太不入流,應該好好改善一下。
鄢秀聽了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向宋琬瑤解釋她不打扮,是因為她沒有那個天份。天生笨手笨腳的她,愈打扮只會愈糟,還是中規中矩的普通模樣就好,這是死黨給她的建議。
宋琬瑤自顧自的說了一大串,也不管後面的話是否比前面的更傷人,說完下意識看了一下手錶,發現跟鄢秀說話耽誤了她不少時間,便急著對鄢秀揮揮手:「我得走了,約會遲到了,祝你有個愉快的聖誕夜!拜!」
鄢秀也對她揮揮手。「謝謝!也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拜拜!」
看著宋琬瑤快步的走遠,鄢秀忍不住呼了口氣。多虧了宋琬瑤以及她一堆言不及義的問候,她現在可一點也不想哭了。
現在,她也該去找她的那些死黨了,順便告知她失戀的消息,不知道她們會有何反應?
低頭看了看時間,才五點多,她跟死黨約定的時間是七點,每次聚會她都是最晚到的那一個,偶爾也該早到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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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戀了要怎麼表達傷心呢?
鄢秀坐在公車上,看著路上的霓虹燈,一路上胡思亂想,到最後想到這個問題。
李白說「酒傾愁不來」。
酒好像是最好的解愁秘方了。
可是他也說「舉杯澆愁愁更愁」。
到底哪一個才是對的呢?
算了!隨便吧!
也許她可以去買一些酒,在宣佈她失戀之後,順便和死黨們慶祝聖誕節,只是錢芊芊酒品不太好,一喝酒就會到處抱著人玩,那就傷腦筋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大家都喝醉了,那麼抱來抱去應該也無所謂了。
那就買多點酒把大家都灌醉,要瘋就大家一起來吧!
愈想愈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鄢秀開心的在火車站下車,買了五瓶酒。
一人一瓶,應該夠吧!她想。
她沒有跟死黨們一起喝醉過,所以不知道她們的酒量如何。
鄢秀買完了酒,便要往公車站牌走去,結果在半路上看見書店,忍不住進去逛了一圈。一個小時之後,她一手提著五瓶酒、一手提著一袋書,開心地走出書店,臉上閃著滿足的微笑。
買到好幾本有趣的書,這下她可以看個夠了!
當她帶著笑走向公車站牌時,她才想到應該要看一下時間,抬手看了一下手錶,她嚇了一跳。
啥!七點了!
她才逛了一下書店而已,怎麼就七點了!
她又遲到了,本來想要早點到的說!
她懊惱地攔了輛計程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約定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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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秀推開一家名叫「流蘇」咖啡店的門,走進去放下手上的酒跟書,環顧一下店裡的情況,發現店裡已經有些混亂了。
錢芊芊正抱著江小愛不放,看來不用她的酒,錢芊芊早就爛醉如泥。她不想去當江小愛的替身,所以閃過沙發上抱在一起的人兒,看見朱圓圓正背對著她,便輕輕拍了她的肩,等朱圓圓回頭看她時,她對朱圓圓笑了笑。
「圓圓,好久不見!今天你可不能再像往年一樣,不到十點就走人,我準備了節目,今晚要玩通宵喔!」她沒看朱圓圓醉過,好好奇喔!
「我不……」
「各位開飯了!什麼事吃完再聊吧!」
李敏兒端出最後一道菜,打斷了朱圓圓的話,不過鄢秀一點也不在意她要說什麼,因為一聽見開飯,她直覺反應馬上往餐桌衝去,其他的事都先拋到後面再說。
鄢秀一看到滿桌的美食,雙眼閃閃發光,等不及大家都入座,便開心的喊道:「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