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的生活過得很快,轉眼又過了一個學期。該畢業的畢業,該重修的重修。上一秒才在哀悼時間的早逝,下一秒卻已在某舞會上或某麻將桌上,這便是所謂的大學生活。
也許是台灣的教育制度逼得一群群宰宰學子在考上大學後便完全解放,說得好聽一點是放下書本,走向自然;說得難聽一點,這群人便從此沉淪。
有的人大搞學運,到最後變得什麼也沒有、什麼都不是;有的人大談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戀愛,最後還是輸了全部;而有的人卻矯枉過正,一味地死讀書,不懂得融會貫通,不知道求其真意,而這樣卻也混過了四年。
城仲摩,或許他比別人多聰明一點,他知道他要的是什麼,當別人還在懵懵懂懂的思索時,他已經為自己的下一步做好規劃了,而這正是現在所流行的生涯規劃!
也許是從小跳級慣了,他沒受過一次完完整整的正規教育,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他早就計劃好,用三年的時間完成大學教育,這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同時他也利用暑假幫教授做研究,算是為畢業論文做熱身。
其實像他這樣資優的學生,在別的繫上也有,但是像他這樣背景出身的,是絕無僅有的。
「仲摩,以你的成績直升研究所一定沒問題,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哲學系系主任國諒吉先生說服著城仲摩。
所謂「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是一大樂事,他對城仲摩大概就是出於這種惜才、愛才的心理吧!
「我最近也在考慮這件事,謝謝教授關心,我會好好想想。」
城仲摩計劃出國一事,各教授們皆知,但如今他會考慮留在台灣,可想而知是為了誰,莫非真應驗了「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
不管出國與否,先取得畢業證書才是首要之務。
「仲摩!」飛揚突然出現在研究室。
「你怎麼有空來?」
城仲摩記得飛揚暑假在某聯合律師事務所打工。今天不是假日,不至於……
「別想了,我直接告訴你吧!我不幹了,先別問為什麼。告訴我,晚上有空嗎?我爸媽請你吃飯……別緊張,是因為飛舞考上我們學校了,她變成你學妹了,我爸媽只是想感謝你讓我妹那個朽木也能進台大。」
飛揚果然發揮他法律系的長才,有條理地把事情交代得很清楚。
「嘿!你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說自己的妹妹是朽木,真服了你!」城仲摩挑高了雙眉看著飛揚。
「算了,不跟你爭辯。怎麼樣,有空嗎?」
「其實我也沒幫什麼忙,怎麼好意思要伯父、伯母請我呢?況且我晚上還得看著小磊,可能不太方便,不如你們自己慶祝吧!」
「你放心,小阿姨也會去,小磊自然是跟著,這樣你不用擔心了吧!」
不知從何時開始,城仲摩便事事以邵昕磊或卓少筠為重,只要碰到事情和他們有所衝突時,他立刻回絕。因此,飛揚瞭解到要說服他,只需搞定卓少筠和邵昕磊。
「既然少筠他們也會去,那好吧!」果然一聽到「小阿姨」和「小磊」,萬事OK!
「對了,仲摩,你什麼時候開始叫小阿姨的名字了?這樣太奇怪了吧!她畢竟是我們的長輩耶!」
「去你的!她是『你的』長輩,不是『我們的』!」城仲摩回他一句。
「她當然是我們的長輩!——」話說到這裡,飛揚頓時停了一下,然後用一種懷疑的眼光和口氣詢問城仲摩。
「不會吧!你們該不會——」他雖然懷疑,但也猶豫說不出整句話。
城仲摩整理好手邊的資料,將它擱置一旁,然後才氣定神閒地告訴飛揚:
「沒錯,我愛上她了,而正好她也愛我。男未婚。女未嫁,我想這是很正常的事,這——不犯法吧!」
雖然心中已經有譜,但經由他口中說出,那震撼力仍舊不小,飛揚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直覺地反應:
「可是她比我們大八歲,而且她還是我小阿姨,而且……而且她不是未婚,她是離婚,還帶著一個八歲的孩子!」
城仲摩大概算準了他會有這種反應,因此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有些感慨。
「我沒想到你的思想還那麼封建!是,她是大我八歲,那又怎麼樣?難道因為差八歲就不懂得愛人嗎?難道一定要男人比女人老,這才叫正常,才會有幸福嗎?她離過婚,那又怎樣?是她的錯嗎?難道我們的社會只能包容那些離婚的男人,對於離婚的女人,我們就該不齒、難道她們天生活該倒楣、遇人不淑,注定不能有幸福可言?飛揚啊!飛揚,虧你還是個知識分子,怎麼腦筋還那麼冬烘!」
從飛揚的反應中,城仲摩可以想見其他人的反應。這不禁讓他擔心卓少筠會無法承受來自外界的壓力。
「好吧!我承認我的想法是古板了點!但是,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啊,輿論的力量是不容忽視的。」飛揚仍堅持己見。
「社會是這樣並不代表它是對的、是正常的,既然知道不對就不該隨波逐流,自己要有反抗的勇氣和決心。」城仲摩的情緒有些微的起伏。
「或許你說得對,就算你有勇氣和決心,小阿姨有嗎?她是女人,最容易受到外界質疑,你確定她和你有一樣強烈的勇氣和決心?醒醒吧!仲摩。不為自己,也為小阿姨想一想。當她面對眾人的指責時,情何以堪啊!趁一切還來得及挽回的時候,停止你們的愛吧!你知道我不是在危言聳聽,更不是抱持看熱鬧的心態,我是真心關心你們——你和小阿姨。」
飛揚的話愈說愈沉重,整個研究室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不少。
「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我會好好想想,或許你說得對,我該兼顧點現實面。」城仲摩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好吧!那我先走了,別忘了,晚上六點半整在聚福樓見。」
飛揚拍拍城仲摩的肩膀後離去。
飛揚走後,城仲摩果然花了很長的時間在玩味他說的話。最後,他有了決定。
※ ※ ※ ※ ※
「哥,你確定他會來嗎?」
飛舞好不容易找出個名堂請城仲摩吃飯,為的就是再見他一面。為了這一頓飯,她足足花了四個小時在美容院燙了一個俏麗的短髮,也算是告別純真歲月,正式進入另一個生活領域。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一個人。
「會啦!急什麼,還有十分鐘嘛!」飛揚沒什麼耐性地回答。他現在的心思還停留在城仲摩和小阿姨的戀情裡。
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辦法把卓少筠和城仲摩連在一起。怎麼會這樣?他問自己。
十分鐘快得讓他無法再多想,他已看見城仲摩牽著小磊的手,和卓少筠連袂而來,他直覺地就是上前將城仲摩拉開,帶到一旁角落去。
「你在搞什麼?宣佈你們的戀情嗎?」飛揚緊張地問著。
「別緊張,時候還沒到,等真的有結果時,你會是第一個知道的。」城仲摩打趣地說道。
其實在赴這場飯局前,卓少筠就和他說好了,先讓她有心理準備,等到時機成熟後再向大家宣佈。對於這樣的說法,城仲摩則欣然接受。
一頓飯下來,飯桌上已經很明顯地分成兩部分。其一是屬於年輕人的,其中包括城仲摩、飛揚、飛舞;其二是屬於父母群的,開口、閉口都是兒女經,這其中自然有飛揚父母和卓少筠母子。
餐中,飛舞緊纏城仲摩不放,藉機問了許多問題。
「城大哥,以後我就算你學妹了。可是哲學這種東西,我根本不懂,所以可能還要麻煩你多教教我!」
飛舞天生麗質,再加上甜美的嗓音,很有本事勾人心魂。
「是啊!仲摩,以後飛舞在學校還得靠你多多照顧。」飛母心知自己的女兒喜歡對方,也趕忙插一腳。
「哪裡!以後大家見面的機會多,彼此照應是應該的,談不上照顧二字。」城仲摩說這句話時,有意無意地看了卓少筠一眼,像是在告訴她:別誤會我!
席上聽到這話的人莫不感到高興,還直稱讚城仲摩的懂事,要飛揚、飛舞好好學習。殊不知,飛揚在心裡大喊:上帝保佑!因為他覺得父母彷彿有意將他們配成對,而這可真是最糟糕的地方。
而卓少筠呢?她豈會不知飛舞的小兒女心態,然而,她也只能在心中對她說抱歉了;另一方面,她也再度見識到城仲摩的魅力,為此,她更是憂喜交加。
※ ※ ※ ※ ※
「在想什麼?」城仲摩親了一下坐在他懷裡的小女人。
晚餐回來後,城仲摩領著邵昕磊做功課、洗澡、睡覺後,回到客廳就看見卓少筠坐著發呆。
「沒什麼。」卓少筠靜靜享受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懲罰」。
「你晚餐的時候很安靜!」不是問句,而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我的話本來就不多,再加上大姐一肚子的孩子經,就更沒我說話的分了。」卓少筠捧著城仲摩的左手,不斷地親吻著,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話。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城仲摩很少有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行為。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在想一些事。」卓少筠感覺到城仲摩的肌肉變得緊張了。「我是在想,前輩子一定做了什麼好事,才能讓我得到這麼好的你。也許我的外在條件不及那些年輕女孩,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愛你的心一定不比她們少。」卓少筠頭一次如此完整地對他表達她的感情。
「不,是我運氣好才能得到你的愛,你的善良、溫柔、美麗,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一般女孩能比的。你是獨一無二的,而這個獨一無二的小女人卻是屬於我的,永遠屬於我的。」
城仲摩覺得即使有再多瑰麗的形容詞,也不足以表達他心中的萬分之一,再多的海誓山盟也不足以宣誓他那顆熾熱的心。
今天對他們來說只是個小小的測驗,往後還會經歷更多挑戰,城仲摩有信心能克服重重障礙,為了他所愛的人。
※ ※ ※ ※ ※
隨著大學聯考的放榜,緊接著就是開學了。
不能例外的,迎新會是上半學期的重頭戲。正當大夥兒熱鬧滾滾地在籌劃時,你總是在其中找不到一個人,無庸置疑地,他正是城仲摩。
一如往昔,他總是窩在圖書館的最角落,桌子上堆滿了許許多多的參考書籍,幾乎把他的人給掩蓋住了。因此,當你到圖書館想找他,卻又無從下手時,就從桌上最高的書堆開始吧!
想要把「由你玩四年」的大學課程花三年時間修完,這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從城仲摩K書用功的程度看來——想成功還真得付出不少心血!
「仲摩!」許久未見的白薇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嗨,好久不見!」城仲摩從書堆中抬起頭來。
「是啊!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白薇坐在城仲摩旁邊,小聲地問著。
自從上次見面,和飛揚攤牌及被城仲摩斥責一頓後,兩人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見面了。城仲摩還是和以前一樣酷——不講話、不參加活動、不在校園遊蕩——旁人無從得知他的近況,只能問他的好友飛揚。
但是和飛揚決裂後,唯一的渠道也斷了,今天能在這兒碰到也算有緣。
「很好。你呢?」上次的經驗,他仍記憶猶新,因此對話起來格外謹慎。
「很好——」她很快地回答之後,環顧一下四周,許多人正埋頭苦讀。「我可以跟你到外面談談嗎?」
白薇的口氣中帶有懇求,城仲摩勉強答應她。
校園裡,貼滿了各式社團海報及迎新標語。
「我很抱歉,曾經利用飛揚來接近你。」白薇鼓足了勇氣才說了這一句。
「其實,真正該接受道歉的人不是我,應該是飛揚。他曾經為你付出感情,而我,不過是在你生命中乍現的一個大學同學而已。」城仲摩覺得自己或許對白薇殘忍了一點,但是感情這種事,不用力斬斷是不成的。
白薇的臉龐出現一絲紅暈、一絲尷尬,如果說她還對城仲摩抱持任何希望,在這一刻也完全瓦解了。
「是嗎?或許我才是你生命中乍現的一個大學同學呢!」白薇的神情中帶點失落。「難怪鄭愁予會說: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放開你對我的執著,去接受其他人的長處,你會發現,旁邊還有許多好男孩在等著你。」城仲摩誠心地建議。
「是啊!你說得對,而我也正準備這麼做。」白薇深吸了一口氣,把才纔的失落灑去,回眸對城仲摩一笑。
抬頭看頂上這片天,發現它們今天顯得格外明亮,也許是心中的陰霾已經掃去,看任何事情也變得開朗多了。
「聽過張雨生的一首歌,叫『執著』嗎?」坐在草地上的白薇側過身,問旁邊的城仲摩。
城仲摩搖搖頭。家事、國事、天下事,他事事關心,但對於一些電視、電影明星,他則所知有限。張雨生,他聽過,是個大學生吧!
白薇緩緩地唱起這首歌——
當舞台上喝彩聲潮水般起落
又何必戀戀不捨一再地回眸
我敢拿起就也能自在地放手
我只想這一輩子忠於自我
陽光開始最好收拾起昨夜的痛
候鳥出現就該高飛遠走
和夢賽跑賭的是一場有始有終
盼了三生三世盼不到
原來清醒就在這一秒
哦……哦執著
網住你綁住我那麼久
哦……哦 看破
一顆心渴望自由
白薇唱得很投入,似乎在唱出自己的心聲。她一遍又一遍地唱,感覺自己像歌詞中的那個我,對城仲摩執著,卻被他看破。
城仲摩沒有打擾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她旁邊,細細聆聽歌詞中的真意。
好一個「我敢拿起,也就能自在地放手,我只想這一輩子忠於自我」,何其困難呀!
「你說得對,我該放下對你的執著。謝謝你,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
白薇停頓了一下。「你還願意當我是朋友嗎?」
城仲摩看向白薇臉上,在她臉上已找不到昔日的愛慕與崇拜,有的只是坦然。
「當然,我們一直是朋友!」看到此刻的白薇,城仲摩才敢釋放友誼。
白薇淡淡一笑,沒說什麼,心中仍訝異城仲摩的觀察力。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今大概也知道自己對他已不再存有任何的幻想時,才肯接受這分友誼的吧!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白薇想著。
隨著上課的鐘聲響起,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一個上的是中國經典小說——紅樓夢;一個上的是影響中國五千年的巨著——道德經。
不同的課程、不同的教授,一樣的是他們在台上都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將知識傳授給下一代。
※ ※ ※ ※ ※
「學長、學長!城大哥——」下課後,飛舞在校園內追逐城仲摩的影子。
「什麼事?」城仲摩問著停在他面前、氣喘吁吁的飛舞。
「我有些問題,課業上的問題,想請教你,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
「現在恐怕不行,我有工作要做。這樣吧!我介紹一位同學給你認識,他在我們繫上是出了名的才子。」
「不要啦!我跟別人又不熟,不如這樣,我跟你一起去小阿姨那兒,順便去看看他們。」飛舞打著如意算盤。
「這——不太好吧!」城仲摩有點私心,他不希望一天中唯一和卓少筠相處的時間被人打擾。
「沒關係啦!小阿姨又不是外人,走啦!」她推著城仲摩走出校門。
但是在摩托車前,城仲摩仍堅持拒絕著:
「你不能這麼貿然地過去,一來是因為我在那裡工作,並不是玩樂;二來,你不以電話先告訴她,這是很不禮貌的。」
「好吧!那我去打電話給小阿姨,你先等我一下哦!」然後,她就像只小鳥般飛走了。
城仲摩望著她的背影,只能苦笑。
不一會兒,飛舞又快樂地跑回來,不用說,城仲摩心裡已有了答案。
「上車吧!」他把唯一的一頂安全帽遞給她。
沿路上,城仲摩的車速並不快,但是飛舞卻緊緊地抱著他的腰,緊得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卓少筠的客廳裡,邵昕磊正在玩積木,對於突然造訪的飛舞沒興趣,說穿了就是飛舞很少來,所以和邵昕磊並不親近。
「小阿姨,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有些課業上的事想請教城大哥,所以……」
卓少筠看著亭亭玉立的飛舞,她的那分心思,她怎會不瞭解呢?只是感情這種事,誰又能解!
「沒關係!」看著飛舞洋溢的笑容,她的心情開始往下沉。她怕自己和城仲摩的事萬一揭穿了,那將會引起一場多大的風暴!
晚飯後,卓少筠到報社上班,家裡只剩城仲摩、飛舞、邵昕磊。
「小磊,去把功課拿出來做。」城仲摩儼然一家之主的樣子,讓飛舞不禁楞了一下。
「學長,要不是你看起來大年輕,不然,我還會以為小磊是你兒子呢!你講的話他都聽。」
飛舞直覺而單純地說著,這些話聽在城仲摩耳裡特別順,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笑笑。
邵昕磊把功課拿出來,乖乖地坐在客廳的桌上寫功課。飛舞看到有小孩在場也不好說什麼,只好也乖乖地把書拿出來看。
偶爾,邵昕磊問城仲摩幾道數學題。城仲摩立即給予他指導。很快地,邵昕磊做完了他的家庭作業。
「好,先去洗澡!」城仲摩想先解決飛舞的問題,對邵昕磊的作息稍作調整。
看到小磊進浴室後,城仲摩才把注意力轉到飛舞。
「好了,現在可以把你的問題提出來了。」
「我的問題?哦!對,我聽說系主任很會卡人,聽其他學長、學姐說,你是他的得意門生,所以我特地來請教!」不愧是飛舞,三兩下就掰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實系主任的課並不是特別難過,他比較注意思想的靈活運用及邏輯性的問題,你只要在這方面加重學習,你也會成為系主任的得意門生的。」
飛舞頻頻點頭,彷彿在吸收什麼偉大的新知。其實這些她早就知道了,但是不假裝一下,怕被城仲摩識破,那就難看了。
有什麼辦法呢?就是喜歡他嘛!她還記得飛揚勸她說:「人家又不喜歡你,幹嘛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如果喜歡一個人或不喜歡一個人是這麼容易的事,那愛情這檔事,大概也不值得千百年來,文人騷客吟詩撫弄了。
這一個晚上,飛舞是使足了勁和城仲摩胡攪蠻纏,最後,她還是在特地來接她的飛揚的護送下,強制被送回家。
「哥,你太不夠意思了,不幫忙就算了,還一個勁兒地妨礙我。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哥哥!」一出卓家大門,飛舞立刻劈頭審問。
飛揚看著妹妹,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從小就是被大家寵愛的寶貝,更是男孩子們爭相追求的對象。如今,怎麼變成她倒追別人了?
「我不懂,仲摩都表示對你只有兄妹之情,你為什麼就是不死心?你的條件那麼好,何必這樣作踐自己!」飛揚把話說得很重,要不是因為他知道城仲摩和卓少筠的事,他何苦這樣說自己的妹妹。
「哥,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喜歡一個人有錯嗎?況且男未婚、女未嫁的,這怎能叫作踐自己?也許仲摩現在把我當成小妹妹看,但這並不代表以後也是如此。何況,連你都覺得我條件好,他不可能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我有信心,他遲早會愛上我的。」
飛舞自信滿滿地對飛揚說著,眼中閃爍的光芒充滿了自信與挑戰。
飛揚歎了口氣,對于飛舞的執著他無力可為,更怕事實真相揭發之後的慘狀。
情——
難解!難了!
※ ※ ※ ※ ※
行動派的飛舞,在城仲摩所到之處設下了天羅地網,逼得城仲摩無處可去,最後不得不請出了飛揚。
「麻煩你回去勸勸飛舞,沒用的,我是不可能愛上她的!」他不想傷害飛舞。
「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已經勸過她無數次了,可是她一點也聽不進去,就像我勸你一樣,你們就饒了我吧!」飛揚比城仲摩更無奈地說著。「老實說,仲摩,我並不看好你和小阿姨,畢竟你們之間差距太大,你還年輕,為什麼要和自己的將來過不去呢?我承認小阿姨是個有吸引力的女人,但她只適合那些在社會上打過滾的男人。」
城仲摩舉起右手,做了一個請他停止說話的手勢。
「我是來請你幫我解決飛舞的問題,而不是製造問題的。」
「解決飛舞的問題?」飛揚聲調提高許多。:「難道我妹妹就比不過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飛揚氣不過地說著,就在話出口的同時,他立即就後悔了。「對不起——」他道歉。
「算了,我不能期望每個人來接受我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講這種話了,特別是在少筠面前。」平時的城仲摩很好講話。可是一扯到卓少筠時,他就變得異常嚴肅。
「唉,也罷!反正感情的事就是這麼回事,旁人說不來的。至於飛舞,我盡我所能地開導她,不過你別抱太大的希望,她的個性你多少也瞭解,好自為之吧!」處在飛舞與城仲摩之間的他,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謝了,不管如何,先謝了!」城仲摩拍拍他的肩。「對了,我最近曾遇到白薇,她變了很多,或者該說是她想通了。有機會的話,你可以找她聊聊。」
城仲摩話峰一轉,突然由卓少筠轉到白薇,飛揚心裡為之一震。顯然白薇這個名字在他心裡多少還佔有一席之地,原來他平日的瀟酒都是偽裝的。
「哦!是嗎?我記得你挺討厭她的,不是嗎?怎麼現在又——」飛揚只聽到自己的心「碰碰」跳。
「其實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只是用錯了方法接近我,不過現在她想通了,她還說對你感到很抱歉,又怕你不原諒她,所以遲遲不敢找你。我想,這大概就是女性的矜持吧!」
飛揚雖然沒說,但城仲摩感覺得到他對白薇還是有感情的。
「仲摩——」飛揚顯得有些難以啟齒的。
「什麼事?你說,幹嘛吞吞吐吐的。」
「如果當初……我是說,如果當初白薇沒有利用我接近你,你會不會喜歡她?」飛揚間得有些靦腆,又有些嚴肅。
城仲摩考慮了好幾秒才回答他。
「不會,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交女朋友的事。白薇很優秀,可是我只當她是普通同學,所以即使時光倒流,我也不可能會愛上她。」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為何又會愛上小阿姨?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城仲摩笑了一下。
「這一點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果硬要說出理由,那麼該說是緣分吧!我從不把她當長輩看,不是對她不敬,而是打從心裡對她的一種熟悉感,這你瞭解嗎?老實說,剛開始我們相處得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有些火藥味。但日子久了,我們逐漸彼此瞭解,我不知道她在我身上找到了什麼,但我卻在她那裡找到了一種家的溫暖,一種被強烈需要的歸屬感。」說到卓少筠,他的雙眼總是閃閃發亮。「只要看到她,我的心就能平靜,即使不說話,我也能感覺到流動在彼此間的情懷。我稱它為『愛』。而這分愛是我在別人身上找不到的,因此我也叫它是『愛情』。如果你想在我們身上找到一絲驚天地、泣鬼神般的愛情,可能要失望了。但若你想看的是一種細水長流、水到渠成的愛情,我保證讓你值回票價。」城仲摩頓了頓,讓飛揚消化一下他所說的話。「所以你說我為什麼愛上少筠?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就像是命中注定般。」
也不知道是城仲摩天生就有一種蠱惑的能力,還是怎麼地,飛揚就這麼被迷惑了,他也跟著陶醉在城仲摩的愛情裡。
漸漸地,飛揚己較能理智地看待城仲摩與卓少筠的這段不平凡的戀情了。
※ ※ ※ ※ ※
衝著城仲摩一句「女性的矜持」,飛揚在文學院等了近兩個小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竟然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地等,或許他低估了白薇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十一點四十五分。
飛揚看著手上帶的「姬-龍雪」,那是白薇送他的生日禮物,他從那次生日後就一直帶在手上。
這種矛盾的心情他也理不清,心裡直想忘了她,偏偏又把她送的東西帶在身上。怎麼說呢?情關終究是難過的。
十二點,鐘聲響起,文學院內人群緩緩走出。飛揚眼尖,一眼就看到白薇穿著一身粉色的碎花洋裝從樓梯上走下來。
「白薇!」飛揚在距離不到五十公尺的地方叫她。
白薇頭一抬,尋聲而至,看到的是笑容可掬、玉樹臨風的飛揚,他正朝著自己高舉雙手揮動著。白薇先是一驚,然後才穩住情緒向他走去。
「好久不見!」白薇向他輕點一下頭。
「是啊!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從一句「好久不見」開始了兩人的對白。也許是彼此心中都還有那麼一些放不開,談話也僅限一些客套的寒暄語,約莫十來分鐘後就沒了話題。
「一起吃午飯吧!」
「我還有事要辦!」
兩人不約而同地同時說話,任誰也沒聽到對方說的話。
「你先說吧!」飛揚謹遵女士優先原則。
「我要說的不重要,還是你先說吧!」
在一陣的謙讓中,最後還是由飛揚先說。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請你吃頓飯。」飛揚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對不起,我已經和別人約好了。」白薇一臉抱歉。
「這樣啊!」飛揚揚起的心頓時像被澆了一盆冷水。
白薇不忍見他失望的表情,趕忙又說:
「可是我晚上沒事,如果你有空的話,由我請你吃晚餐。」
聽見白薇的話,飛揚喜出望外,連連點頭。
告別了白薇,飛揚帶著無比喜悅的心情離去。一整個下午,他因期待而異常興奮,一個人傻呼呼地哼著「我的未來不是夢」,旁人笑他,他也不在意。
晚餐!
他開心地笑了。